大国是我的同事,他身高一米八四,这在我们这群平民百姓中算是超高的。我很羡慕他的身高,因为我很矮。 认识他是在三年前,那时我刚调入新单位,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人高马大的却很有耐性,也舍得出力。我工作中常与他打交道,几件事情下来我感
大国是我的同事,他身高一米八四,这在我们这群平民百姓中算是超高的。我很羡慕他的身高,因为我很矮。
认识他是在三年前,那时我刚调入新单位,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人高马大的却很有耐性,也舍得出力。我工作中常与他打交道,几件事情下来我感受到了他的关心和热情,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现在当官的那种心机和算计,于是一个月后,我们便成了朋友。不忙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聊企业,聊现状,聊未来,也聊家庭。他告诉我,她家兄弟姐妹四个,哥哥常年在外忙于生意,几年都回不来一次。妹妹去了新疆,也发展的很好,但是因为路途遥远,又兼顾要工作、持家,也是几年才能回来一趟。原本有个姐姐跟她一起住在这里,可是外甥大学毕业去了国外,所以姐姐也跟着去照顾小孙子了。说这些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原来他也很孤单,庆幸的是我的姐妹们都相距不远。我问及他的父母,他却让我抬头看那风吹树梢。原来,他的母亲在他结婚不久就去世了,父亲不肯跟儿女在一起,自己过了几年之后又找了一个老伴,只是这个阿姨实际上根本不怎么照顾父亲,除了日常做做饭以外,其他的事情,都要大国回家去打理。父亲的开销,除了吃喝外,老太太每月还要向父亲要一千块的体己钱,这样几年下来,父亲已经一无所有,老太太已然一个富婆了。我很不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让他们一起过呢?他说,无论怎样,毕竟父亲身边还有个人,他工作辛苦又很忙,总不能事事都顾及到,所以也就这样了,再说那个阿姨,离开了父亲,他的儿子媳妇也不是很待见她。
我知道大国心底善良,并用善良包容了一切不好的事情。
转眼到第二年春天,工作之余我已经很少见到大国的身影,打听后才知道,他父亲早年弄了一块地,虽然年纪大了干不动,却又舍不得卖掉,于是每年的春耕秋收又都成了大国的任务。再见到大国时是两个月后的一个早晨,小会结束碰到他,着实让我吃惊不小,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而且黑得可以照人了。他一如既往的平静,还是不温不火的看着我,我却只记住了他那两排白牙。他说这些日子要翻地、播种,剔苗,刚刚才忙完,能休息几天了,等下一场雨秧苗长大一点,还要重新松土打垅。说完转过头来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如释重负轻轻地吐了口气。我知道他没有丝毫的怨怼之气,倒是旁边的我为他觉得不公:父亲是大家的父亲,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来照顾?而那些远离父亲的亲人,又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大国明白我的想法,反过来安慰我,“反正我也干不了他们那样的大事。”我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平复这种不公,但我却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满足和真诚。他说至少他可以每天见到父亲,而他们却不能。我无力再与他辩解,静静地陪他坐着,说一些有关的世事与人情。或许就是那一刻,我重新在心底找到一块重要的位置,把他安放在那里,他成了我最敬重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又很少能见到他,原以为他还是忙工作,忙着打理父亲的土地,直到那天在医院见到他。大国一个人蜷在医院的长椅上,高大的身形显得疲惫不堪,可能是我走动的声响惊醒了他,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见到是我,灰突突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那一瞬间,我真的很心疼他。他说父亲病了,在这里住院,媳妇回家给父亲熬粥去了。父亲病得严重,他已经在这睡了十几天了,不过很快就会没事了。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让我很生气,我问他:“你父亲病重,为什么不告诉你哥,让他们回来?出了事情是你一个人能承担得了的吗?”我真是气急败坏了,大国看着我笑着说“这不没事嘛!”
他父亲出院那天,我看见他给他哥哥打了电话,只说父亲没事,一切都好,并且嘱咐哥哥不用惦记。我无语。
今年年初,因为国家的“去产能,处置僵尸企业”政策,导致工厂停产,员工都面临着内退被分流的命运,我们着实狠狠地上了一把火,不是因为分别,而是因为生存。七零后的我们,子未婚女待嫁,做父母的面临失业,这对一个工薪家庭无异于灭顶之灾。然而就在此时,大国的儿子从外地打工回来,提出要结婚。我不知道大国当时的反应,但是面对我说起这件事时,他却是那么的无助。他们夫妻俩一直都是靠工资一起维持着家庭生活,即便有一点积蓄,也不过商人的九牛一毛。我问他可不可以跟他的哥哥姐姐们商量一下,他无言。其实我的言外之意,他很清楚,只是考虑到他是个要面子的人我没有直说,但我确实想知道,他为他的家庭,为他的兄弟姐妹付出了那么多,他的哥哥姐姐在他危难的时候,会不会拉他一把?毕竟这些年没有他在家悉心照顾老人,他们哪一个能心安理得地在外逍遥。大国也不是不想出去,分流的同事走了一批又一批,他却迟迟没动。尽管现在已经开着放假工资了,他还是舍不下他的父亲。现在停产三个月了,他还像守着宿命一样坚持着,维持着。
终于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要走了,去内蒙。我说:“也好”。他苦笑,默默地低下头,忽然像是对我说:“谁有不如自己有,夫妻有还得伸伸手呢!”我明白了,他的哥哥姐姐们终是没能帮帮他。
离开的决定,大国做得很艰难,但是他说他要给儿子一个没有遗憾的婚礼,毕竟是个独生子,也不能让女方家小看了咱们。送大国走的那天,秋风习习,他红着双眼笑着嘱咐父亲,父亲老泪纵横,抓住他的手不肯放,七八十岁的人了已经是个老小孩儿,他早已习惯了有儿子在身边的日子,我不知道老人该如何接受与儿子的分离。火车走了,最后那一眼我看见,大国擦去眼泪向我们挥手。
大国走了,对于老父而言,送走的是儿子,和有儿子相伴的日子;我不知道,于大国而言,放不下的除了对父亲的牵挂,会不会还有亲情冷漠带来的悲凉!我真的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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