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 他站在一间空空的屋子里! 他的面前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女子!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知道这是一位病人,需要他为其手术。只是,这空荡荡的房间里,竟然没有一台辅助设施,他的身边也没有一个护士,除了一把刀。他不知道该如
一、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
他站在一间空空的屋子里!
他的面前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女子!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知道这是一位病人,需要他为其手术。只是,这空荡荡的房间里,竟然没有一台辅助设施,他的身边也没有一个护士,除了一把刀。他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又该怎样才能让病床上的那位女子醒来?他感到无计可施,不知所措。他的眼睛盯着那位女子,想从她娇美的容颜上,看出来一点蛛丝马迹。找到她的病因就好办了,他的心里这样想着,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的眼睛紧闭,面色苍白。她的容颜绝美清丽,而她的眉头紧皱着,带着一丝病态的憔悴。她静静地躺着,听不见呼吸声,她的胸口在轻微地起伏。她似乎非常的痛苦,偶尔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几乎微不可闻。
作为全省乃至全国都已经小有名气的胸外科医生,他正极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有史以来,他第一次感到这般无力和无措。他手中的手术刀微不可见地颤抖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惶恐与不安。这出奇怪异的场境,这空旷静寂的房子,这压抑心怀的氛围,他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而突然,病床上的女子猛地睁开眼睛,望着他,嘴角流出一缕鲜红的血,那女子惨然地笑着,说道:“救救我!”
他猛然惊起,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知道自己又做梦了。他只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总是做着同一个梦?半晌,他哂然一笑,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起床,洗漱,为自己做了一份简单的早点——一杯牛奶、一块面包,有些心不在焉地吃了。然后,穿戴整齐出了家门,他向停车场走去。
他放下车窗,让清晨清凉的风吹进来,以图冲走那个困扰他的梦魇所带来的压抑。车载音乐正放着一首他喜欢的《斯卡布罗集市》略带忧伤的曲调,低缓舒沉,无端低迷。他的眼前突然掠过梦里那位女子的容颜,刹那惊艳。他感到万分的惊奇,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中。而事实上,即便是在梦里,他对那位女子的容颜,也从未如此的清晰、深刻。只是,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个看似陌生的女子的容颜,他怎地感觉如此的熟悉?
十月的小城,已是深秋。马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叶,不时地掉落下,一片片枯黄的叶子,衬托小城的秋景似乎总与别处不同。一丝出尘清丽,忧郁笼罩,而淡淡愁绪,无声弥漫。远远地,可以望见公园里那几株高大茂密的树冠,一片金黄,仿佛通往何处的屏障,让他想起读书那时,与班上几位要好的女同学,在那里照相留影。只是,时光流逝,那些照片还在,而他们早已各奔东西,天各一方。此时此刻忽然地想起来,他的心底忍不住轻声地问道,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现在还好吗?或许,他只是想问一声,你还好吗?
二、
他推开医院专属自己的办公室门,正好与出来的护士小艾相遇,后者一脸通红,满含羞涩地望了他一眼,也不问候早上,飞快地从一侧跑开。他摇摇头,倒也并不惊讶,他的办公室一直是几个小护士帮着收拾打扫。只是由于他一贯地表现出的清冷所带来的无形威压,那些女孩子都不太敢与他单独相处。虽然,像他这样的条件,自然不乏暗恋追求者,不过,至今他却没有对谁有一丝半点感觉。而这,对于二十八岁的他来说,也许并不算什么,只是,他的老妈却非常地着急,一直想要让他带一个女朋友回去。每次回去,或是电话里,老妈念叨最多的,就是他的女朋友的事。对此,他也只能无奈地听着,忽悠着应付过去。
早已收拾干净的办公桌正中,一杯正冒着热气的香浓咖啡,静静地放在那里;一旁,一束鲜艳的花儿,用一个小巧的花瓶摆放装饰着,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清香。腊梅花就要开了,他想着,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的脑海便浮过一个身影,一张天使般美丽的面庞,那一位清冷如腊梅花一般的女孩,她如今还好吗?
他习惯地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小口,没有放糖,是他平时习惯喝的自兑那种,只加一点牛奶就好。难为这些个小护士,都是些刚刚学校毕业,正值青春懵懂的花样年纪。哪一个在家里不是父母疼爱着,为之呵护温暖的。却要如此低下了眉眼,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他的爱好习惯,努力地想要做好。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他,后果会很严重。想到此,他笑笑,自己真的有那么糟糕?
要是让她们知道,当初的他亦是如此的低声下气,死乞白赖、极力地讨好,只为了心中的女神,嫣然一笑。他想,这些可爱的女孩子们,一定会惊掉下巴的。只是,那样的时光竟如此短暂。一别经年,算算到现在,他们已是十年不曾见到了。或许,她已经早已结婚生子,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而他依然的在心底,留着她的影子,似乎,再无法可替代。
只是,谁又知道他的心中,其实也藏着这样的期待,她也一定,在等待着他?他们当初青涩而单纯的、无比坚定的青春誓言,一定能够经受住,时间、金钱的诱惑与考验。那个栀子花一样的女孩,她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对此,他是如此的确定、肯定,坚信不已。
敲门声传来,不等他开口,门已被推开了。小艾一脸慌乱,仿佛做贼心虚似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他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顺手取下挂在那里的已消毒的工作服穿上。又到了每天早晨的例行检查时间。
三、
晓晓从沉思中醒来,收回望向车窗外的目光,这里,便是姑姑家所在小区门口了。晓晓用微信软件支付了车费,下车,听着那位出租车司机友好地道了声再见,然后,车子起步,慢慢地消失在车流当中。
晓晓深深地吸了口气,呵,十年了,我又回来了。只是没有想到,小城的变化,竟然如此的巨大。此刻,站在这里,晓晓几乎找不到一点过去存在的影子。熟悉的地名,陌生的景致,原来,一些东西终究是会变的。只是,他们呢?那张有着青涩笑容、而目光坚定的,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面庞,此时毫无预兆地跳入脑海,他还好么?
他很好的。她一直知道,他这十年里的每一点一滴,她几乎都知道。是的,她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几乎不曾有一丝落下。高中毕业,家里一番运作,她没有通过考试,直接保送去了欧洲。而他,经过短暂的消沉,很快地走了出来。考入西南医科大学,顺利地获得博士学位,并被他的导师夸赞、推荐,去美国进修了三年。如今,回国不到两年的他,俨然成为西南乃至全国都小有名气的胸外科主治医生。拿他在美国进修时的导师的话说,他天生就有一双拿手术刀的手。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选择了回到这里,回到这个西南偏僻小城。而最为关键的是,他还一直单身。
一片梧桐树叶随风飘向晓晓,打了个转又飘远,晓晓这才想起来,现在已是十月,算是深秋时刻了,落叶归根,她这算不算归根呢?晓晓一时有些迷惘,不知自己怎么会这样想。
“嗨,晓晓,”远远地一个身影在向她招手,并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是姑姑方华。
晓晓这次回来,其实是因为表妹。晓晓出国后不久,爸妈随后跟着她去了法国,这里的亲人如今只剩下姑姑一家了。从小和表妹一起长大,两姐妹的关系一直非常好。只是,表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并且是较为独特的那种。而这,也一直是姑姑姑父的心病。如今,表妹的身体状况已到了十分不堪的地步,通过普通的手术治疗根本解决不了。最好的方法是更换心脏,不过,要得到一颗健康而正常的心脏,谈何容易。
“姑姑,你怎么出来了?”晓晓记得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要来。
“你这丫头,来了事先也不打声招呼,要不是早上和你爸通电话,我们还不知道你已经回来。”
“对不起姑姑,你们已经很忙了,所以……”
“不说了不说了,快进去吧,你表妹见到你,不提得多高兴。”
“嗯!”晓晓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表妹的现状她是知道的,她怕多问一句都会引起姑姑的伤心。
姑姑倒是一直挺开心的样子,一路上和晓晓说笑着,向着她们居住的小区走去。不过,晓晓知道,姑姑这样做,更多的是不想让自己想起即将到来的伤痛吧?这些年,他们一家人为了表妹的病受尽了折磨,无数次从恐惧中走过来,似乎早已麻木。然而,那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忧伤,那是轻易不能碰触的吧?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又开走,车上并没有下人。车后座上,欣桐望着晓晓的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嘴里自言自语着什么。
四、
晓晓表妹的病情比较独特,几乎无法隐瞒什么,所以很早表妹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在最终得知自己基本上靠数天数等死时,表妹要求回家来。她想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和父母亲人在一起。晓晓也是特意被通知回来的,毕竟,她们是最要好的姐妹俩。
看到晓晓进屋,依依非常开心,直接跑过来给了晓晓一个熊抱。吓得晓晓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赶紧的站稳了,一脸疼爱地看着明显消瘦的表妹。她倒不是怕自己摔到哪里,表妹的身体,哪经得起折腾,万一因此怎么了,她可是成了罪人一个。
“好了,依依,别把你表姐摔了。”姑姑一旁慈爱地笑道:“这孩子,还是没长大的小孩般,没轻没重的。”
“没事的,姑姑。我和依依好久没见到了,难得高兴呢。”晓晓一边为表妹开脱,一边伸手轻轻地捏了捏依依的小脸,“想我没有啊?这么久没见,让我好好瞧瞧,小姑娘可长大了啊。”
“哼,你还好意思说,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我,真叫人生气,真不想理你了。”依依不依不挠,故意板着脸道,却难掩其小孩子心性。那张清丽消瘦的脸上,虽然写满了倦意,却也显得非常的开心。
“对了,你这次回来,不只是来看我的吧?你的那位先生,貌似,也在这里吧?什么时候也叫过来,让本姑娘帮你参考参考呗。”
晓晓一怔,突然想起来莫然正好是胸外科医生,不知道他是否治疗过依依?想来,前些年依依一直在外面,四处求医,而那时莫然正在求学路上,尚未有所成就,应该不会见过依依。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医治好依依的病症?他能够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晓晓突然之间,好想马上就见到莫然,她想要他亲口回答,能够治好依依。
“喂,发什么呆呢?”依依推了推晓晓,一边问道。
“噢,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累了,可能是刚下飞机,还没有习惯吧。”毕竟,她一路从欧洲飞过来,时间可不短,舟车劳顿,还真有点累了。
“看我,把这个忘了,依依啊,快和你表姐去你房间休息一下。”姑姑一旁说道,“我这就去做饭,正好等你爸爸回来。”依依的爸爸工作还没回来。
“走吧,走吧。本姑娘亲自侍候你。”依依一脸的笑,推着晓晓进了她的卧室。晓晓知道,自己要想好好的睡觉是不可能的了,俩姐妹这么久没有见到,肯定有说不完的话。不过,难得这么个机会,她倒是不会介意的,毕竟谁知道,说不定哪天表妹就不在了,那可是真正的阴阳相隔。她得珍惜眼前这难得的好时光,能够多陪陪表妹说说话,多留下一点珍贵的回忆也是好的。晓晓努力地甩掉心里的悲伤情绪,极力地装出快乐开心的样子,与表妹躺在她的那张小床上,天南地北地聊起来。
见姐妹俩进了小屋,方华笑着摇了摇头,也进了厨房。以前为了依依到处求医问药的,基本上没有一个固定,家里倒是许久没有开火做饭。现在回来了,多少有些准备,家里冰箱里已储了不少时菜,都是依依和晓晓喜欢的。
五、
脱下工作服,莫然坐在那张办公桌前,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刚拒绝了小护士小艾一起午饭的邀请,虽然心头不忍,不过他也没有办法,毕竟感情这东西勉强不来。中午休息这会儿,他习惯于给自己几分钟的放纵时间,尽情地回忆那些快乐的片断。尽管有些模糊了,但他知道,这是让他不能忘了她的最好的办法。除了这些模糊不清的片断之外,他再没有半点途径,能够得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的消息。也许,那时年少轻狂,那些相守于心的誓言,在经过了十年的时间洗刷,早已随云淡风轻,消散无踪。对于她而言,他不过是其生命中一个路人甲的存在,或许曾经亮丽了她的双眼,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然消沉于岁月的长河,了无声息。即使偶尔地想起了什么,其实已也再无半点意义。
短暂的低迷过后,莫然站起来,准备出去吃点东西。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欣桐打来的。这么多年,欣桐算是唯有的几个与他一直有联系的高中同学,而曾经,她与晓晓也是要好的朋友。
“喂,欣桐,什么事?”
“喂,莫然,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难道是她?莫然一时有点懵了,怎么会?
“不过我也没看清楚,应该是晓晓,在她姑姑住的那个小区外,和她的姑姑在一起。”欣桐是唯一了解他们之间关系的人,并且,她也包不住自己的嘴,想要第一时间向他证实一下,也许,他早已知道了呢,若是那样的话,他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莫然感觉自己在发抖,快有些抓不住手机了。他努力使自己镇定,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欣桐后面的话他一句没有听进去。
“喂,喂,莫然,你还在吗?”看来莫然还不知道晓晓回来了,欣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了。万一,晓晓并不愿意莫然知道,万一,莫然也早已不想见到晓晓,天啊,欣桐感觉有点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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