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遇低洼处所激成的螺旋形水涡就是漩涡。漩涡无处不在,可以说有差异的地方就有形成漩涡的可能。大部分漩涡让人望而生畏,产生恐怖的联想。漩涡也比喻某种使人不能自脱的境地。宋朱熹《答吕子约书》:苏黄门初不学佛,只因在筠州,陷入此漩涡中。 一一题记 天色阴沉。
水流遇低洼处所激成的螺旋形水涡就是漩涡。漩涡无处不在,可以说有差异的地方就有形成漩涡的可能。大部分漩涡让人望而生畏,产生恐怖的联想。漩涡也比喻某种使人不能自脱的境地。宋朱熹《答吕子约书》:"苏黄门初不学佛,只因在筠州,陷入此漩涡中。"
一一题记
天色阴沉。玻璃窗上罩看一层淡薄的水气。透过窗户,邻居家房顶上皑皑白雪隐约可见。蔡力喃喃自语:“果真这样吗?兄弟啊!你年纪这么轻,就这样走了……”蔡力抬头看了一眼汪燕:“他再也欣赏不到早春的风光和暮秋的美景,也再不能感受像今天这样沉闷而凄楚的日子……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和洪钟般的嗓音莫非从此全然消失了不成……他是个多么乐观、开朗、谈吐诙谐的人啊……”
玻璃窗外雪花要空中飞舞,缓慢而有节奏地飘落在屋檐上。从房顶烟筒里冒出一股黑烟,冉冉上升,逐渐消没在灰蒙蒙的天空。蔡力同妻子(也就是前面提到的汪燕)和儿子蔡乌谷围坐在书房的火炉旁。通常双休日这间房子里总是笑语不绝,喜气洋洋。而今天他们却都郁郁寡欢,缄默无言。就连天真活泼、人喜爱的小乌谷也神态异常。他不声不响地把打坏了的石膏娃娃丢在身边,两眼呆滞无神地总是朝外边张望。似乎他那幼小的心灵也明白今天缺了个人,那便是甄成叔叔,照惯从事贸易他是应该到这儿来的。小乌谷还隐约地觉察到,父母亲之所以如此优心忡忡,正是因为叔叔不在的缘故。他们的黑色装束,由于失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室内弥漫的烟雾,这一切都证实了她的想法。
蔡力目不转睛地望着炉火出神,心里却在追忆着往事。他不由得想起小学时候在冬天上学的情景。每当像今天这样雪下得有半尺厚的日子,只要下课铃声一响,他便和甄成争先恐后地冲出教室,与同学们一起做打雪仗的游戏。先是在地上滚雪球,然后分成两拨,以滚成的大雪球作掩体开始打雪仗。孩子们的小手冻得通红,可是谁也不觉得冷,只顾一个劲儿地向对方投掷雪团儿。有一天打雪仗的进修,蔡力抓起一大把湿漉漉的雪,攥成一团团,使劲地朝甄成抛去,打伤了他的前额。班主任老师走上前来,严厉地批评了他。真是“不打不相识,”他和甄成的友谊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直到最近,每当他瞥见甄成前额上的伤痕,便会想起这件事儿。在尔后相交的20年中,他与甄成的情谊日益深厚,彼此开诚相见,无所不谈,简直成了一对形影不离、心心相印的至交。
他们的志同道合,有一样的思想感情,一样的气质风度,一样的道德品质。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些微的争执,也没闹过任何别扭,即使是两人从美丽的江南水乡支边到了荒芜的大西北,两人都是亲密无间,似乎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就这样直至前天早晨,蔡力在机关接到电话甄成自尽了。他当即叫上的上,飞奔到甄成床前。轻轻揭开蒙在死者头上一块被鲜血湿透的白布,毛毯上血迹斑斑。此时,甄成从老家赶来的亲属悲痛欲绝,号啕大哭。这声声宛如电闪雷击,猛烈地震撼着蔡力的心。晚上8:10举行了追悼会,他一直守护在灵堂,端庄地把一束鲜花摆在死者的灵柩前。第二天,在守护灵柩到山上下葬返回后,蔡力拖着沉重的双脚踉踉跄跄地回家去。从那天起,他就一分钟也安定不下来,内心的纷扰使他无法入睡,直折腾得两鬓冒出了白丝。他面前放着精白沙,一根接一根没完没了地抽起来。
起初,蔡力对挚友的自杀原因百思不得其解,任何的推测和假设都难以令他信服。
他终日心乱如麻,茫然不知所措,有时甚至会闹到疯疯癫癫的地步。无论他怎样竭力要摆脱这种精神枷锁,都无济于事。他同甄成的友谊根深蒂固,早从小学时建立起来了,以后进一步发展,彼此交往甚密,是你我不分、同甘共苦的莫逆之交。蔡力每次下班回家,瞥见甄成的照片,便会唤起他对以往共同生活的回忆,甄成的的姿影就会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浓浓的眉毛,炯炯有神有大眼睛,小嘴巴,尖下颏,宽胸膛,还有他那爽朗的笑声。他简直不敢相信甄成业已去世,更何况是那么突然!……甄成为何作出了自我牺牲啊。在他进修的一年多时间里,正是这位知交细心的照拂自己的家庭,用妻子汪燕的话来说:“真是温存体贴,无微不至。”
如今蔡力却身体会到家庭生活的重担,因而就愈加感怀甄成的情义。就在这间房子里,他们经常兴高采烈地围坐在一起聊天,趣味盎然地下棋,度过愉快的时光……。然而有一桩事却使蔡力感到费解和痛心,既然彼此是推心置腹、无所隐讳的密友,甄成怎么会连决定自尽的打算也不同我商议?这当中何缘故?难道他疯了,还是另有隐情?……这些问号总在脑海里盘旋。最后他好像悟出什么道理似的,把视线转向妻子汪燕,问道:“你说是怎么回事?嗯,甄成为什么要自寻短见?”
正在那里一本正经地上网聊天的汪燕对丈夫的提问感到意外,她抬起头来,爱理不理地说:“我怎么知道呢?他难道没跟你讲过?”
“没有啊,我不是在问你吗?是啊,我正为此而感到纳闷……自从北京进修回来,我看他就有些异样,可他并没有对我讲什么。我原以为是在单位工作中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因为他曾多次对我说起单位工作搞得他筋皮力尽……可是他从来不对我隐瞒任何事情。”
“但愿老天爷可怜他!一个心胸多么开阔,不知忧愁的人哪,按理说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不,并不尽然,表面上看来也许如此,可有时他会一反常态的,嗯,一反常态……他在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只见他两只手抱住头,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冥思苦想。他发现我惊愕地站在面前,赶忙起身搭讪,连说带笑把这种尴尬局面敷衍过去。他可真会演戏!”
“说不定他有什么心事,又不便对你讲,怕你伤心难过,这才守口如瓶的,他还是为你着想啊。唉,不管怎么说,你是有妻小的人了,总得为生活着想,而他……”
汪燕意味深长地摇头叹息,好像甄成之死是微不足道的。缄默再次使他们陷入深思。蔡力觉得妻子的话纯粹是出于一般人的怜悯之心,而且还有点总装模作样。这个10年前热烈的爱上了他的女人,那时候是何等的温情脉脉,而今天却变得如此的冷若冰霜。汪燕对甄成的亡故采取这种冷淡态度,使蔡力感到嫌恶和恼火。他讨厌妻子的老成持重、世故圆滑和无情无义,对她沉湎于物质生活享受更是感到不满。她居然把甄成没有妻小也当作导致自杀的理由!甄成没有男女情爱的经历,他的死就不值得伤悼吗?这是多么卑鄙的想法。自己孩子的生存价值就一定大于自己的知心朋友?不,决不能下这样的!结论甄成的逝世难道不令人痛惜?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他还好的人吗?
甄成的辞世纯属上苍的安排,是鬼作孽。据说,那天夜晚有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怪老头来到他家,把他带去品尝死亡的甜果。这是上天洽谈室的,在他的妻子看来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了。终有一天他汪燕自己也会碰上这样一个鬼的。就是现在若不装饰打粉,她的容颜也减色许多,你那和声音都大不如以前了。清晨蔡力去上班,妻子仍在睡觉,他窥见她的眼角上已显出皱纹,昔日的娇艳花容,如今已经凋谢枯萎。汪燕对于他是否也有同感呢?天晓得!他自己都没有变老吗?这是以前那个健壮英俊,对人温存体贴的蔡力吗?难道他没有欺骗自己的妻子?为何要对汪燕产生这种想法呢?是连日来的失眠所致,还是出于对朋友的深深怀念?
这时门铃响了,蔡力把房门打开,只见一个邮递员进来把一个封口的大信封递给蔡力,然后退出门外。
蔡力一眼就看出信封上甄力那熟悉而潦草的字迹,他急忙拆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信笺,上面写道:
本人甄成出于至诚,愿将自己的全财产馈赠聪明可爱的蔡乌谷。
甄成
二00三年十一月十五日
午夜一点半
蔡力将信将疑地又看了一遍信笺,他惊愕不已,信笺从手中脱落。
汪燕瞟了丈夫一眼,迷惑不解的问道:“谁来的信?”
“甄成的。”
“写的什么?”
“他把自己的全部财产赠送给乌谷了……”
“啊,可真是个多情多义的人!”这感情色彩深厚的感叹声,越发使蔡力厌恶。他不由自主的把视线移向甄成的照片,转而又盯住乌谷。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镜头:小乌谷的眉眼既不像他,也不像汪燕,却跟甄成长得极像,像从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瞧他那小嘴巴,尖下颏和黑黑的大眼睛,乃至整个脸蛋儿都跟甄成长得毫无二样:而他和妻子的眼睛可完全不是这样的。蔡力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我说呢,甄成为什么那样喜欢乌谷,甚至死后还要馈赠遗产!甄成爱的这个孩子会不会是他同汪燕偷情的产物?这个甄成不是跟自己一心一德,情同手足的至交吗?他怎么会同汪燕长期勾勾搭搭,而自己竟然蒙在鼓里呢?他们真的合作欺骗、愚弄他这么多年,现在又留下这份遗嘱-死后还来嘲笑他吧?……不,他绝不能容忍这一切!这些想法闪电般地从他脑海里消失了。他气得满脸通红,头痛欲裂,两眼直冒火星。蔡力声色俱厉地质问汪燕:“你说,甄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有兄弟姐妹吗?”
“他老早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你到北京进修期间,乌谷出麻疹,他在孩子的床前整整照科了10天10夜。愿阎王在阴间庇护他吧!”
蔡力一脸怒气:“不,事情没那么简单!……”
“怎么没那么简单?谁像你那么冷酷无情,丢下老婆儿子一年多不管,只顾往外跑,回来时又那么吝啬,连儿了不给买点东西。……人道是‘爱屋及乌’,他既然跟你要好,自然也喜欢你的儿子,否则他怎么会对乌谷那么关心?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甄成爱你的这个儿子胜过他自己的眼珠?……”
“不对,你没跟我讲实话?”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我真不明白……”
“别装糊涂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自杀了,这是其一,其二他赠的遗产就那么多。莫非还要我给你算细帐不成?”
“我所知道的一切,你也应该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可受不了你这样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你准是有点神经不正常,快到医院瞧瞧去吧!你究竟要干什么?”
“你以为我还蒙在鼓里吗?”
“那你问我干什么?”
蔡力怒不可遏地叫起来:“够了,够了!别再耍弄我了!”他猛地抓起甄成的遗书,揉成团儿,扔进火炉,把它烧成了灰烬。
汪燕被激怒了,她将手中的衣科丢开,霍地站起来,大声嚷道:“你耍性子,发脾气,要找碴儿吵架,是吧?哼,连自己的儿子忚不肯放过!”
蔡力毫不示弱地站立起来,倚着桌子,以讥讽的口吻说:“我的儿子……哈,我的儿子,可为什么他长相跟甄成一模一样?!我要求去医院作亲子鉴定!”
他用胳膊猛地把装有甄成照片的镜框打翻在地。
在一旁哽咽的乌谷此时放声大哭起来。脸色气得煞白的汪燕以挑战的姿态威协:“你要说什么?!”
“我想说,你蒙骗了我10年。10年来你干的好事!不要脸,你算什么女人!……”
“你敢放肆骂人?……骂我的儿子?”
蔡力得意地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气急败坏地说:“是啊,你的儿子……拣起来仔细瞧瞧吧。我想说,我算开了眼界,我全明白了,甄成为什么要奉赠遗产?是因为他是他仁慈的父亲啊!可你,用你自己的话说10年了……”
“是的,我在你家呆了10年。10年来我忍气吞声,受尽了屈辱和折磨。你北京进修一年多,我一个人在家操劳。你倒好,在北京迷上了一个东北女人。是啊,这就是你给我的报偿!你无中生有,硬说乌谷像甄成。我告诉你,你可以去医院做亲子鉴定。可现在我已经忍受够了……在这个家里我一分钟也不能再呆下去!走!儿子,咱们走”
小乌谷吓得要死,面色苍白,浑身打颤。他目瞪口呆地望着父母这场从未有过的激烈争吵。听到呼唤,他一面哭叫,一面抓住母亲的衣裤,向门口踉跄走去。汪燕在门口停住,从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狠命地甩到蔡力的脚前。
乌谷的啼哭和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几分钟后传来的士的的声响,将她们母子俩带进了严寒的雪天。
蔡力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没有勇气抬头来,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确实发生了。他扪心自问:这是怎么搞的,难道自己疯了,还只是一场可怕的梦魇?然而,毋庸置疑的是,今后这个家和孤独的单身生活对他说来将是难以忍受的。他再也看不到调皮活泼的小乌谷了,再也不能亲吻和爱抚他了。刚才对朋友的缅怀之情现已变得令人作呕。最可恶的还是他10老婆年来行为不检点,同自己唯一的好友关系暧昧,以至沾污了这个温暖的小康家庭。所有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全是背着他干的!他们全都是演技高超的演员,唯独他上当受骗。他开始厌恶自己过去的生活,对一切和一切事物都看不顺眼。此时此刻他大有“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感。现在要么调回老家,要么寻死自尽,结束自己的生命,此外别无他求。他恨不能到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去,不见人影。不闻人事,静静地永眠在洞穴之中。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在他和他周围的人们中间有着令人生畏的旋涡,这旋涡,至今对他还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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