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老王的老婆草草地将厨房里的活计收拾完,便回房重新梳洗了一番,然后换上一件桔红色的外套,从坐在门槛上抽烟的老王面前妖娆地走过,在门口回过身,学着电视里那些浮浪女孩的口气,对老王翘起了兰花指嘬嘴道了声“拜拜”,然后飘飘荡荡地出门去了。 这时的老
早饭过后,老王的老婆草草地将厨房里的活计收拾完,便回房重新梳洗了一番,然后换上一件桔红色的外套,从坐在门槛上抽烟的老王面前妖娆地走过,在门口回过身,学着电视里那些浮浪女孩的口气,对老王翘起了兰花指嘬嘴道了声“拜拜”,然后飘飘荡荡地出门去了。
这时的老王一口烟正在喉咙里翻滚着,如同雾霾一样堵塞着他的情绪,他斜着眼,狠狠地对老婆的后背剜了一眼。老王知道老婆这是去找村长了,儿子今年都二十三岁了,还没有谈上对象,关键原因就是房子老旧了。这些年,一家人通过艰苦奋斗,多少也存了一些钱,可建新房的宅基地,得由村委会上报批下来才行,这权力掌握在村委会手里,说白了是掌握在村长的手里。老王找村长说过无数次,回话一律都是“等开会研究研究,等等吧!”
为此,儿子心里有意见嘴上说不出,只好用扔东掼西来发泄,而老婆就直接唠叨他:“真没本事,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就像和尚的鸡巴只能当摆设?”他气不过,也实在无奈,就回老婆说:“你能耐,你那东西管用?”老婆听后,果然就出去了,这一去也果然就有了消息。有一天,村长主动和老王招呼,伸手在老王的肩上拍了拍,安慰道:“听说你为宅基地都上火了?别急,别急,过几天,我去上面帮你催催。这帮官老爷办事,就是拖拉!”
不用老婆言明,老王知道她这趟出去一准是找村长讨回音的。可老王的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因为隐藏在宅基地背后的那些风言风语,说老婆与村长之间可能有那层关系,不然的话,为什么她一出马就有转变呢?村长的一贯作风和老婆的开朗习性,方方面面也都能间接印证这传言的可信度。为了儿子能娶到媳妇,自己先弄了一顶“绿帽子”戴,这值不值得?
常言:闷烟愁酒穷打牌,都比毒药来得快。老王一支烟还没吸完,心里就闷胀得很难受,地里本来还有些活要干,也懒得去做了,站起身拉了拉快溜到肩下的外套领,想出去转一转散散心。
老王嘴里叼着烟,背着双手,踱着太公步,出了自家门,右转,走过两户人家后,忽然听到前面有热闹的人声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喜鹊的喳喳叫声。老王本不好奇,可脚步在这时竟不由自主地偏转方向,径直朝那边走去了。
这些年,大家都在忙着挣钱发家的事,日常能够聚在一起的机会都不多,村里时常安静得跟睡着了一样,所以能听到这样嘈杂的声音,便很稀奇了。
这样热闹的场面,在从前也只有电影下乡和邻居打架才会有的,可这回单从声势判断和这两件事一点都不像。老王奇怪了,脚下也就不免暗暗地增加了一些力量。
首先看到的是好大一圈人,比开村民大会到场的还要多,而且人们都挤成一个大圈,外面的人还低着头拼命往里钻。看这架势,好像是那中间的地面正往外冒金疙瘩似的。老王走近向人打听到底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有人说是喜鹊和蛇打架,老王说喜鹊和蛇打架有什么好看的?有人解释说,是蛇吃了窝里的小鹊,老鹊特地赶来报仇的。蛇是鸟的克星,现在这只鹊为了子女敢与蛇斗,确实是有一点奇了。
老王也想挤进去看个究竟,可又不愿和年轻人那样一点不顾形象地从人家胳膊底下钻,所以只好在外围转着,打算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凑近些,毕竟他在村里年龄虽然不老,可辈分不低,连村长也得叫他爷呢。
喜鹊的叫声很锐利、很急促,就和吵架时那种口不择言的女人一样。老王偶尔还能看到骤然飞起的喜鹊,展着翅膀突然冲上,又收拢双翅倒头俯冲。有人说那蛇是一条花蟒,足有一斤多重。喜鹊看起来身材不小,其实份量肯定没有花蟒足,也就是说这只喜鹊是拿自家的性命来和这条花蟒斗的。自古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是男人,有血性,一旦摊上这两样仇恨,不管哪一桩,就得以命相搏、生死不惜。可见这喜鹊有种男人气慨!
老王终于在人群外围找到了一丝空隙,裹紧外套挤进去一点,能勉强看到喜鹊频繁起落的身影,却还是看不到圈中的蛇。老王听人说喜鹊窝里本有三只小喜鹊,掉地上摔死一只,花蟒吃下去两只。在喜鹊和花蟒打斗过程中,花蟒因肚子过大,行动不便,只好吐出来一只,想再找个机会溜走。可喜鹊不依不饶,死死地缠住花蟒丝毫不放,那意思是不吐出另外一只小喜鹊,就别想脱身。
里面的人边看还别充当解说员,向后面看不到的人现场转播打斗的情形,说喜鹊好聪明,专找花蟒那张贪吃的嘴啄,而且啄的还只是上嘴唇,因为这样花蟒就没办法趁机咬到喜鹊的尖喙了。而花蟒也不示弱,不断地扭动身子,调整姿势,不时地张开大嘴纵身向喜鹊扑去,有几次还真的将喜鹊的羽毛咬了下来。好惊险哪,要是咬住喜鹊翅膀或者爪子的话,那么花蟒肯定就赢了。在喜鹊落下来啄花蟒的嘴时,花蟒还经常撩起尾巴往喜鹊身上去缠,要不是喜鹊机灵,不贪功的话,只要一下缠实,喜鹊也就很快完蛋的。
三个孩子都被花蟒咬死,喜鹊当然愤怒了,而喜鹊没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想法,所以,以牙还牙现事就报。
老王在人群中被推来挤去的,身体不住地摇动着,就是不能再往里面进半步。在这样的场合里,人们的眼里心里只有喜鹊和蛇,再也没有谁会注意到他这个年纪不老辈分却相当尊的老长辈。老王转着身子想退出来,可问题是前后都水泄不通,进和退一样的难。
就在这时,老王的眼里晃过一个红色的影子,那是他的老婆。老婆也夹在人群中看热闹,一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老婆的身后挤着的人是村长,而且村长的身子紧贴着老婆的后背,一只胳膊放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头。
老王的儿子年纪已经老大不小了,老婆却不大,才四十出头。当年的老王也和儿子一样在婚姻上是一个老大难,快到三十岁时,才娶到这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女人,被人笑话多年的“老牛吃嫩草”。那时,老王心里常常因此而得意,到了近些年才发现这老夫少妻的滋味一点也不享受,尤其是床第之间,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老王明白老婆日常的牢骚话中有多少是在怨他过气。如今这宅基地总是解决不了,老婆主动要求去找村长,他心里不是没有顾虑的,但在心里将轻重缓急惦量好久,觉得只不过自己可能要受点委屈,能让这个家平安兴旺才是大事。
村长的年纪比老王虽然只小几岁,但人家家宽出少年,红光满面的一点也不显老态。村里人暗地里都骂村长是一只公鸡精投的胎,女人沾得越多人越健旺。
老婆天生好热闹,隔壁哪家打碎一只碗,她都会跑过去问是谁打碎的,还要捡起碎碗看看碎到什么程度,还要预言一番这碗碎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好像这世上没有她的话,连路都不会通顺的。今天村里发生这样一件稀奇又热闹的事,老婆要是不到场吆喝的话,恐怕那喜鹊就没有这番勇气了。老婆是去找村长的,自然是和村长一同来的,你们来看热闹就是了,却偏要挨得那么近,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手脚不那么干净,这让老王怎么能看得下去呢?
老王心里因此就越发生气了。好在喜鹊与蛇这会已经斗到最激烈的时候,听里面的人说,喜鹊的嘴巴和头上的羽毛都被血染红了,蛇的头上也能看到有皮肉被啄的伤口。蛇皮很厚实,是它生存的盔甲,喜鹊能将它啄破,可见斗得是多么凶狠。喜鹊身上的血应该不会只是蛇的,那么喜鹊自然也受了伤。古话说:伤人一千,自损八百,何况喜鹊是以弱斗强。蛇是冷血动物,命硬,而喜鹊很娇贵,经常有小喜鹊被人抓回家养不了几天就死了,所以大家谁都在为这场争斗的结果担忧着。
老王一心二用,和大家一样面对着喜鹊与蛇,眼角又总不由自主地瞄向老婆那边,其实,只是在关注着村长的那只手。先前老王看到村长的手是搭在老婆的肩上,含意虽然有些暧昧,但往开里想也还能说得过去,可这会村长的手已经下滑到老婆的腰上,样子像是扶着,或是推着老婆继续往前挤。问题是村长的身子向前倾的幅度过大了,简直就是伏在老婆的背上,那张油腻的大嘴拱在老婆的肩上,这姿势几乎与两条狗连在一起时是一个样子,怎么看叫人心里怎么不舒服。
幸好喜鹊与蛇争斗的场面太精彩了,没有人过多地注意村长那副丑态。老王捂着饱胀的胸口,想抽身退出,可兴奋的人群只是漩涡一样左右转动着,老王被夹在中间,根本就找不到一丝后退的缝隙。他往后挤了一会,不但没成功,反而还差一点被旁边的人给撞倒了。挣不了几下,老王身上就出汗了。他调整好姿势,只好做出随波逐流的样子,等待人群中有松动的可能。就在这时,老王眼睛又向老婆那边瞥去,只见他的胳膊是垂着的,手落在下面,也就是说,村长的手这阵子正贴在老婆的屁股上。老王的老婆身材丰满,屁股大而且浑圆又厚实,老王年轻时就喜欢摸老婆的屁股,每次只要手一贴上,身体的反应就浪潮一般激起。村长那只大公鸡这会应该很兴奋了,脸上的油光更亮了,眼睛迷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在看场中间的事。老王的头脑发炸了。自己距离这么远都能看到的事,那么在老婆和村长边上的人不可能没有发现。丢人,畜牲!老王在心里很是激愤地骂着。
就在这时,喜鹊竟然一口叼住花蛇,纵身展翅飞了起来。人群一阵欢呼,可喜鹊的力量毕竟有限,飞不两米高时,蛇就掉了下来。喜鹊跟着收翅扑下,指望再次叼蛇,可蛇不但没有被这次袭击吓倒,反而就势缩身,当喜鹊尖嘴又一次啄来时,蛇突然出击咬住喜鹊的嘴,然后迅速弓起脖子向喜鹊的头上卷去。这一招来得太险恶了,喜鹊如果不尽快挣脱的话,胜负只在分分钟之间了。人群再次爆发惊叫,大家的心都一致地系在喜鹊的身上。人群的骤然骚动,使心不在焉的老王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倒在地,身周尽是人腿人脚,随时都有被踩的危险,老王双手抓着身边的人,奋力挣扎着要起来。身边的人当然也有觉察,赶紧叫喊着:“让开,有人跌倒了!”使老王跌倒的是一块该死的砖头,老王又羞又气,起身时还不忘顺手抓住那块砖头。好在大家都是本村人,都很关心地问老王跌伤了没有摔痛了没有,还自觉地闪身给老王让出一些空隙,将老王推向了中间。
现在老王终于可以看到了地上的蛇了,蛇仍然在扭动着身子与喜鹊在那里斗智斗勇。喜鹊在空中上上下下飞了这么久,精力还是那么的旺盛,叫声还是那么的尖锐凶狠。看来这场战斗不得出一个最终结果,谁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老王手里拿着砖头,眼睛似乎紧盯着场子中间的喜鹊和蛇,其实心一直还系在老婆那边。喜鹊都能为儿女争个鱼死网破,那么他老王就不能为这顶明目张胆的绿帽子再继续忍气吞声了。老婆是个草包子一样的人,她眼里如果有什么稀罕事的话,那么所有的心事也就全部放到那上面去了,也就是说即使老婆去找村长时可能有那么一些勾引的意思,但在现在这样的场合,她是绝对不会再想到身后的村长有什么不轨的主动。可村长是干部,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聪明人,他不可能不考虑形象和影响问题,更不可能不想到他老王今天也会在现场。那么村长能做这样的举动,明显就是把他老王完全当一个怂包在欺侮,就是把尿直接往他老王的头上脸上尿。他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咬牙切齿地关注着村长的动静,脚步也暗暗向那边移去,将手里攥着那块砖头掖在外套下的腰间。连喜鹊都不怕死,那么我老王的胆子还能比鸟雀的胆子还小?靠过去,靠近他,瞅准机会,然后一砖头照那个畜牲的脑袋拍去,至于其它的后果就不用多想了,反正儿子和老婆没有他也能照样过得下去。
喜鹊再次叼住蛇往上飞去,翅膀煽动着全场的欢呼声,又飞到两米左右,再次落下。这一回蛇算是吃了不小的苦头,站在近处的老王清楚地看到蛇头上的一块鲜红的皮肉翻卷耷拉着。
蛇落地后,将身子蜷成几个连接着的圈,如谁随手从半空中放下的一条绳子,而蛇不是绳子那样绵软无力,老王知道蛇蜷着身子的目的是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迅速出击。果然,在喜鹊喳喳叫着再次凌空扑下时,蛇掐准时机也发动了攻势。只见蛇头突然高昂,将它血红的嘴张成一个翻转的八字形,对准喜鹊啄来的尖嘴箭一样射去。蛇真的咬住了喜鹊的尖嘴,并果断地扭身往喜鹊的脖子上缠去。就在这刹那之间,强势的喜鹊与一直被动挨打的蛇变换了角色。场子里的人都惊叫起来,有性急的人要上去动手帮助喜鹊解围。喜鹊更不甘心就这样被蛇缠死,三个孩子的仇没报,自己跟着再葬身蛇腹,这是再简单的头脑也不会接受的问题。喜鹊扑扇着翅膀,拼命与蛇抗争着。蛇与喜鹊在地上翻滚着扭在一起,激起地上的灰尘草屑雾一样弥漫。
老王的心事这会有点乱,他一方面很是关心喜鹊的命运,一方面又刻骨地记着老婆身后的那个恶魔,所以两只眼睛经常忙得有点晕。
激烈的场面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好多人都在喊叫着替喜鹊加油助威,场面比电视上任何一次比赛还热烈。老王的眼角又一次扫到村长,只见他人在那里也随着大家一样大喊大叫,可身子与老婆还是紧贴着,那只脏手竟浑水摸鱼地穿过老婆的胳膊,搂在老婆的胸脯上。这还了得!这还了得!老王在心里嚎叫着,眼光刀一般能将全场的兴奋拦腰割断。他继续装做看热闹的样子,只是脚步更坚定更快捷地往老婆那边移去,手已经将那块砖头的某个边角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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