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灵城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县城，夜间的景色更加静谧如画。文化广场，华灯高照，一些出来闲逛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三个一团，两个一堆。

　　广场上一簇簇无名的灌木，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矮人，五颜六色的彩灯，一闪一闪的，像一朵一朵颜色各异的小花，透着那么一种说不清的魔力。不远处，黑色的音箱里正缓缓地播放着：“夜空的星星好像花儿开，唯美的节奏显得自由自在，唱一首老情歌跟着摇摆，摇醒了梦想，摇醒我的爱……”

　　朦胧的夜色，闪烁的灯光，动人的歌声，妙曼的舞姿，醉人的笑脸，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这时，从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花衫子的老太婆，她像一个移动的肉墩子裹着亚麻布衣，嘴抹得红红的，皱巴巴的丹凤眼，看起来年轻的时候应该吃过不少苦，一双小眼睛儿像是个溜溜球似的乱转，不知道她在寻找着什么。

　　老太婆走着走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喜滋滋地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突然在一个姑娘身边倒了下去……

　　“快看，有人倒在地上了！”

　　“不会是有啥急病吧？”

　　“看样子应该年纪也不小了。”

　　“真不省心，一大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屋里呆着，这不是净给自个娃添堵么！”

　　“不对，一看就是碰瓷的，你们看她正拉扯着人家姑娘不放！”

　　大家一个个红脖子紫脸的你一言我一语，就是没有一个人肯上前一步。

　　“哎呦，疼死我了！”

　　“你拉我干嘛？”

　　“我说姑娘，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撞了我老婆子不扶还想走人啊！”老太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这时，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见状纷纷转过头去，以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老太婆紧拉着不放的女子。

　　“你，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撞你了？”

　　“好个没家教的野丫头，你明明撞了人还死不认账，你娘怎么教你做人的？”

　　“大娘，你确定是我撞着你的？”

　　“嗯！嗯！嗯！”老太婆像小鸡啄食似的点点头。

　　“你，你……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反过来赖我！”

　　“哎呦，这都是什么世道，真是恶人先告状！”

　　“那好，我们报警吧！”

　　“不了，闺女，你就给个几百块钱，我们私了算了，报警多麻烦！”

　　“呵，不麻烦，我有钱也不能给你这种人，我想这块应该有摄像头能证明谁是谁非？”那女子说着，果断地拿起电话开始拨打110。

　　老太婆见情况不妙，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看那女子，看了看围观的人，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这时，大伙望着她仓皇而去的背影一阵哄堂大笑。

　　2

　　几天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个人又倒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哎呦，哎呦”呻吟着，立即招来了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女，对着她指指点点的。

　　“大娘，没事吧？”

　　“摔得我头疼啊，他叔，麻烦你扶我一把！”

　　“你先忍忍，我给你叫120！”

　　“不用了，先扶我起来吧！”

　　“我怕你撑不住，你还是先告诉我你儿子儿媳的电话，我好叫他们来接你！”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说。

　　“就你多事，不扶就算了，尽瞎出什么馊主意！”那个长得像肉墩一样的老太婆瞪了一眼说话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旧迷彩服的农村小伙子，戴着顶破草帽，背着一个蛇皮袋子，哼着跑了调的《信天游》：“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岁月/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我的童年/……”远远地走了过来。

　　“咦，这么多人围在那干嘛？”小伙子十分好奇地凑上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穿花衫子的老太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像是什么急病突然发作了似的。

　　“喂，看看什么看，你们这么多人，咋没人扶呢？”小伙子说着就想上前去扶。

　　“我给你说，兄弟，这一看就是碰瓷的，不能扶哦！”

　　“是啊，不能扶哦，你不能扶哦！”

　　“就是，我听说前两天有个老太婆就想讹人家姑娘哩！”

　　“可不是，我老公都亲眼看见的！”

　　“你们想多了，怎么会，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不就耽搁了吗？”

　　“大娘，你哪里不舒服？来，我扶你起来！”

　　“哎呦，小伙子，你看你把我撞的……”老太婆见终于有人上前了，就一把死死地抱住了小伙子的腿耍起了无赖。

　　“你，你……”小伙子气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那个头啊疼啊，今天你要是不拿个二三百块钱来，你就别想走！”

　　“大娘，怪不得刚才都没一个人肯扶你起来！”

　　“哎呦……”

　　小伙子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老太太，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冲他们笑了笑。

　　“哎呦呦……”

　　“一看这小伙子就是刚从农村出来的！”

　　“是啊，一般人躲都躲不急，他倒好，一个劲傻乎乎地撞上去！”

　　“就是！就是！”

　　“谁说不是啊！”大伙不约而同地一致赞同。

　　“大娘，你听大家都在说什么了吧？虽然我是从农村来的，但我也知道你这叫碰瓷，碰瓷你知道吗？给，拿去！”小伙子说完将一百元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

　　“哎，小伙子，以后碰到这种情况还扶吗？”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冲着小伙子的背影大喊道。

　　“扶！”

　　他的话刚一落，身后就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3

　　不久之后的某一个夜晚，天空中开始下着毛毛细雨，接着越下越大，诺大的广场上到处都布满了积水。

　　“快看，广场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雨这么大，谁会在那，你看错了吧？”广场边传来了两个女子的对话。

　　“明明就是个人，不信咱过去看看！”

　　“好吧！”

　　大雨中，两个年轻女子撑着把雨伞小跑了过去。

　　“吆！真的是个人哎！”

　　“我说你还不信，我没骗你吧？”

　　“咦，怎么是她？”

　　“你认识？”

　　“不认识！”

　　“哪你咦啥？”

　　“你不知道，她就是那个经常碰瓷的老太婆，前段时间我差点被她给讹了！”

　　“不会吧，她看样子都一大把年纪了！”

　　“尽管这样，咱们也不能不管啊，要不出人命了啊，快给120打个电话！”那个女子边说边掏出手机打了120。

　　一会工夫，急救车呜呜地开来了，把老太婆急送到了县人民医院。一时间，急救室里灯火通明，主治医师在护士的协助下在极力抢救着这个老太太。外面的走廊上，她的家属正在焦急地望着急救室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大约过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急救室的门终于从里边缓缓地打开了。

　　只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在几个小护士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人是抢救过来了，不过恐怕以后不能走路了……”

　　“什么？”

　　“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做儿女的平时都是怎么做的，让一个老人家半夜出去那么久，也不知道去找找！”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狠狠地说了几句就迅速离开了。

　　半个月后，城郊一座破旧的单元楼上每天半夜都会传来老太婆“嘤嘤”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