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郁闷,早就想换掉那款又旧又过时的破手机了,它让我在同学面前太没面子了。但刚想探探爸的口风,就被他威严的目光吓得住了口,再不敢提说。 我知道,家里的情况不允许。但我就是觉得委屈。 早饭后,爸嘴里叼着卷好的旱烟,往小布袋里装好几块干粮馍,提着一大瓶开
我很郁闷,早就想换掉那款又旧又过时的破手机了,它让我在同学面前太没面子了。但刚想探探爸的口风,就被他威严的目光吓得住了口,再不敢提说。
我知道,家里的情况不允许。但我就是觉得委屈。
早饭后,爸嘴里叼着卷好的旱烟,往小布袋里装好几块干粮馍,提着一大瓶开水,像往常一样出门去揽活,像个老小伙子似的。
手机铃响起。几名要好的大学同学说今天要来我们这儿上山,这么快就到车站了,我得赶紧去接他们。
下了旅游车,同学们贪婪地呼吸着山里清新凉爽的空气,感叹地说,人间仙境啊!
台阶入口处,四名滑竿客正守在那儿等生意,有的吸着呛人的旱烟,有的在啃干馍喝水,也有闭目养神的。看到我们一行比较时尚的五个大学生,他们眼睛放着亮光,赶紧站起来,殷勤地劝我们坐滑竿上山。
袁亮甩了甩头发,张口就问,上到山顶多钱?
三百元。一名中年滑竿客掐灭燃尽的烟头说。
高兴摘下墨镜,眼珠一转说,这么贵!
这还贵?如果你俩抬着我能上二十个台阶,那我就免费抬你们上去!一个年轻的滑竿客着急地赌气说。
不坐了,咱步行上山。刘丽看着几个黝黑精瘦的滑竿客,不忍地说。
咱又不是地主老财剥削阶级,咋好意思让大叔抬呢!吴雪雁也赞同刘丽,两人已迈开腿上台阶。
二百八十行不?一名年长的滑竿客松了口,劝说道。
见我们五人不吭声,只顾上山,憨厚的山里人就不再强人所难。他们抬着空滑竿在后面相跟着,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热心地给我们介绍着沿途的风景。
才上了一百来个台阶,高兴就支持不住了,脚下东倒西歪地摇晃起来。袁亮不再甩他酷酷的头发,抹着满头满脸的汗水抱怨道,这啥山嘛,才上呢就给人一个下马威,直上直下地陡峭!
刘丽和吴雪艳虽不吭声,却靠在栏杆上大口喘气,香汗直流。我忙从挎包里掏出矿泉水让他们喝。
还是小马耐力好,气不喘,汗不流,脚下生了风似的。袁亮夸我,其他三人也直点头。
人家是山妹子嘛,走惯了山路的,哪敢和你们这些公子公主比。我也笑侃道。
滑竿师傅们趁机游说,坐上吧,一千多个台阶呢!出来玩累着了可不划算。言辞恳切,目光渴求。
袁亮就问,那再优惠点?
那就二百六,再低就不说了。年长的滑竿师傅做了最后让步。
袁亮让刘丽和吴雪艳坐滑竿,她俩推辞说,我们还行,再坚持一会儿,你坐!高兴就毫不客气地上了另一个滑竿,自夸道,多亏我身材好,师傅们抬起来不费力气。
盯着年长的滑竿师傅和同伴抬着婴儿肥的袁亮在前面快步走,我手心里直冒汗。
刘丽和吴雪艳终于坚持不下来,轮流坐上了滑竿。刘丽说,师傅,对不住了啊!
老滑竿师傅却坦然地说:你们不要觉得坐在别人抬的轿子上心里不安,其实你们想错了。你坐上去享受了,我们也挣到钱了,我们的孩子就有学费了,买化肥种籽的钱就有着落了;你不坐滑竿,硬撑着自己身体受罪,也没有心情看风景,而我们空着手走这么远没挣到一分钱,你们心里才应该不安。
一席话说得大家不吭声了。
山里的雾气很浓,一团一团的飘过,让人感觉自己像神仙似的在腾云驾雾。
尽管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也累得气喘吁吁。袁亮说,不坐白不坐,我请客。
拗不过他们几个人的生拉硬拽,我硬被推上了年长师傅的滑竿。
坐在滑竿上的藤椅中,像置身于儿时的摇篮,更像睡在母亲轻摇的怀抱中。
但看着眼前的年长师傅汗流浃背地佝偻着腰,几乎呈半跪式向前移动着脚步,我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山里的天气多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就下起了牛毛细雨,时大时小地飘洒着。
我执意要下来,滑竿师傅却并不减速,抬着我仍健步如飞。
热泪终于夺眶而出,我闭上了眼睛,无心再看风景。
小马,你怎么了?细心的刘丽发现我不对劲,问道。
哦,雨下到眼睛里了,还有点头晕,我要下来!
年长的师傅回头瞧了我一眼,淡淡地说,看这娃没福气,坐滑竿都头晕!那好,你们坐,你们坐!
袁亮、高兴、刘丽和吴雪艳就轮流坐着滑竿,赏着风景,说说笑笑。大汗淋淋的滑竿师傅们也乐呵呵地当着兼职导游。
下了滑竿,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上山时尽量显得轻松愉快,向朋友们详细介绍着引人入胜的景点。
在一块平地上,滑竿师傅稍作休整,取下搭在脖子上已看不清本色的毛巾,擦着满脸的汗说,看,不远了,山顶就在前面。
就在老滑竿师傅再次抬起袁亮上台阶时,他的身子突然矮了一下——右腿重重地跪在了台阶上,滑竿上的袁亮差点倒扣下来……
跟在后面的我吃惊地失声喊了起来:爸——
老滑竿师傅斜了我一眼,说,把什么把?把他家的,想不到我这老把式也会跌跤,出门时忘了祭拜山神!
他揉了揉右膝盖,说,没事,走!
刘丽和吴雪艳面面相觑。袁亮坚决不坐滑竿了,他向高兴使了一个眼色,对年长的滑竿师傅说,您总是抬着别人上山,您也体验一下坐滑竿的感觉吧,让我俩抬您一次?
年长的滑竿师傅楞了一下,忙说,不敢当!何况你们还是孩子呢!
袁亮和高兴不由分说,硬把他往藤椅上推。刘丽和吴雪艳也劝说道,难得体验一次,您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他们俩学着滑竿师傅的样子,一声吆喝就抬起了滑竿。虽然累得呲牙咧嘴,双腿颤抖,他俩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一路喊着号子往上走。
走了不到十来步,老师傅就直喊,停停停!两个小伙子只管抬着走,到了山顶平坦处才稳稳地放下滑竿,头上脸上的汗像滚豆子,前胸后背也湿了一大片。袁亮说,怎么样,叔,我们抬得还行吧?
老师傅慌脚失手地下了滑竿,一个劲地说,怎么能这样?可苦了你们!
袁亮和高兴各付了两个滑竿的费用,袁亮又拿出四十元要给老师傅。我急忙说,给多了!袁亮拉住老师傅的手说,不多,你抬我受了伤,这是补偿费,您一定要拿上!
山顶上很开阔,真所谓无限风景在险峰!云蒸雾绕,凉风习习,蒙蒙细雨不知啥时候又停了。看着几个好朋友一览众山小,欢呼跃雀,拍照留念,我心里的不安稍稍平息……
下午,送走朋友们,我打开手机看时间,发现刘丽发来的一条短信:小马,珍惜亲情珍惜爱,幸福无处不在。我的眼睛湿润了。
尽管疲惫不堪,我急切地往回赶。
回到家,妈正往石桌上端饭菜。我忙问她,我爸呢?
在屋里炕上数钱呢,真是个老财迷!妈笑眯眯地说。
我扑进屋里,爸抬头看见我,也笑着说,今天你差点穿了帮!说好的在外面你不要叫我的。
我扯起爸的右腿裤卷,膝盖处一片淤青。我愣了,用手掌轻轻地揉,那片伤痛疼在我的心里。
他腾出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妮子,不碍事的。今天跑了两趟山,收入还不错,最主要的是还坐了一回滑竿!这一个暑假下来,给你买手机的钱够了,生活费也攒得差不多了……
我已泪流满面,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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