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有点特别,连雨都下得诡秘和欢快。 早上我从工棚里走出来的时候,雨已停了,头顶上正飘过一朵祥云,跟奥运火炬上的一样。我仰头看了它很久,直到脖子感到一阵歪酸。二呆子在走廊里叫我,说,大春,大春,早上有肉包子吃。我很不喜欢二呆子这种说话的样子,一副没
这一天有点特别,连雨都下得诡秘和欢快。
早上我从工棚里走出来的时候,雨已停了,头顶上正飘过一朵祥云,跟奥运火炬上的一样。我仰头看了它很久,直到脖子感到一阵歪酸。二呆子在走廊里叫我,说,大春,大春,早上有肉包子吃。我很不喜欢二呆子这种说话的样子,一副没出息的德性,见着肉包子比见着他亲娘还热呵,比不上天津的狗,天津的狗,都不理包子。
二呆子唆着肉包子里快躺下来的油,问我,看什么?大春。我指着刚才的那朵祥云说,看祥云。云朵缓缓地向着西边挪去,或走或停。
我和二呆子随着祥云的方向朝着3号楼工地走去,树上的露水还没褪尽,像久别的情人似的仍缠绵在枝头。脚下是一片停滞的农田,因开发而被征收,我们穿过田地,秋露便欢快地跳跃在草尖上,跳跃在我们的脚上。
刚进3号工地,大李几个便冲了出来,脸上的笑容生动得如刚刚的祥云,大李说,春,大春,回,回回回。我一时愣在那里,大李挥着胳膊说,回工棚,回工棚,刚才李头来电话说接到甲方通知,要今天全体放假一天。我问为什么。大李说,国庆60周年,好像要迎接个什么检查。二呆子狠劲地踢起一个石子,把一坨鼻涕甩在新砌的墙上,似图腾。二呆子说,妈了个逼的,终于歇工了,从开工到现在天天催工期,还没捞到休息。他自言自语,但话里却满带兴奋。
突然的休息使大伙亢奋不已。大嘴在工棚里熬着一锅又一锅的猪油,香味塞满了每个人的鼻孔。二呆子脱下劳保鞋,开始一场与顽固脚气的抗战。大李则蹲在门外继续着已长达两个工时的电话,劣质的手机不断传来对方不合时宜的亲呢。
那个下午二呆大嘴几个去了“建设大楼”,这是一个专供建筑民工解决性需要的地方,冷清了几个月,今天一下子又火爆起来。所谓大楼,也只不过是一个两层楼的商用房,被隔成若干个小包间,平时雇三四个小姐,按小时收费,环境简陋,价廉,物却不美。今天工地突然的全体放假,使这个小小的地方像过节一样。二呆和大嘴还排在门外,老板娘忙碌得早已语无伦次,指挥来客要按序,排号。她操起手中的电话一阵乱喊,大致是请求其他的工地先借调部分小姐,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楼里不时泛起一阵混杂的欢叫。我转身返回工地,记得去年的一次突然放假,“建设大楼”也忙得热火朝天,晚上二呆子颓唐地跑回来,一脸哭丧。我问咋回事?二呆说,平时自力更生靠手惯了,今儿一上阵就紧张,泄了。我扑哧而笑,表示同情。二呆说,你不行,别人就得上,没时间给你耗。
我爬上工地的塔吊,此时的工地安静要命,似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到“建设大楼”,还有几天祖国60华诞,管它什么“诞”,此时的建筑民工们只想庆祝一下自己的蛋。
我仰起头,天空像一张湿透的宣纸,云彩犹如晕染的墨迹。不知道二呆这次是否能顺利解决一次,突然想起曾听过的一句话:工作就像轮奸,你不行,别人就得上。原来一切都存在着这条残酷定理,包括干事儿。
我的视线所能及的是扬州的新城,在国庆前期显得那么生机灵动,楼是干净的,路是平整的,连草坪的泥土都泛着新绿。黄昏已来临,太阳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天边,玩忽职守,远处的那片天空便成了铅红色。汽车在我眼里显得很小,残阳就停在塔吊的臂端,像是被勾住了。
时间过去很久,风从窗隙里吹进来,秋雾不知何时占领了我的视线,远处有灯逐渐亮起,逶迤的路穿过这个新城,路灯像镶嵌在雾里,似女子颈上的项链。对面的高楼孤独地耸立,我已忘记它何时长成,四周的安全网早已褪尽,墙体上排列的窗洞口如黑洞,像一张张张大的嘴——这是城市在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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