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的父亲早逝,家庭贫困,母亲教年少的儿子学问时,没有纸笔,就用芦荻为笔,在沙地上画出字来教授给他。母亲曾经对他讲述其先父的事迹: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一个小官吏,夜间在烛下看案卷,屡屡掩卷叹息。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有个死刑犯,我想替他求生而不可得。
欧阳修的父亲早逝,家庭贫困,母亲教年少的儿子学问时,没有纸笔,就用芦荻为笔,在沙地上画出字来教授给他。母亲曾经对他讲述其先父的事迹:“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一个小官吏,夜间在烛下看案卷,屡屡掩卷叹息。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有个死刑犯,我想替他求生而不可得。做官,就是为他人求生路的。”
不到20岁的欧阳修首次在湖北随州应举就失败。韩愈古文是他向往的境界。但当时的“高考要求”又是什么呢?他周围的同学津津乐道的,不是西昆体诗就是杨刘时文。所谓西昆体诗,是以《西昆酬唱集》一书得名的,无病呻吟,雕章琢句,缺乏思想内容。
又过了两年,欧阳修再次应举,仍未得中。两度落第,使他不免沮丧,在“高考指挥棒”下,他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西昆体诗和“时文”上来。21岁的欧阳修以自己新写的《上胥学士偃启》为贽,去拜会汉阳军长官胥偃,这篇并不高明的“时文”让胥偃“一见而奇之”,不久后还把女儿嫁给了他。
宋仁宗天圣七年(公元1029年),欧阳修随未来岳父来到京师汴梁。在开封三试第一,荣选为进士,被特授洛阳留守推官。欧阳修忘不了这人生极荣耀的一刻,欧阳修等从崇政殿出东华门,前有引导,后有侍从,在东京街头傲然走过。欧阳修23岁就步入了帝国的最高人才层,看来官运来了。
景佑三年(公元1036年)五月,欧阳修的好友范仲淹为革除弊端,上章批评时政,指陈时弊,惹恼了当时的宰相吕夷简。吕夷简指责范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范仲淹因此被贬饶州。肩负言谏之责的高若讷不仅不伸张正义,反而肆意诋毁范仲淹的人格。欧阳修气愤不过,写了一封信给高若讷,在一番冷嘲热讽之后得出结论:“足下非君子也。”因为这封意气用事的信函,欧阳修被贬为湖北夷陵县令。
醉翁欧阳修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没有什么书籍可供他消遣,他便取出旧案卷反复阅读,看到其中冤假错案不可胜数,于是欧阳修发誓,即使是当个县令小官,对待政务也绝不敢有丝毫的倦怠、半点的疏忽。之后,欧阳修在各地辗转做地方官多年,每到一个地方都留下了深受百姓拥戴的政绩。
范仲淹又被起用了,他想招欧阳修前去担任掌书记,并已奏请朝廷获得同意,但欧阳修却叹道:“我当时为范公仗义直言,难道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吗?和他同退可以,同进就不必了。”竟然推辞不去。
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欧阳修经过4年的贬谪生涯,重回开封,升为集贤校理。
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宋仁宗召范仲淹、富弼等大臣寻求拯救危局的方略。范仲淹写了著名的《条陈十事》,建议采取各种改革措施,如严格官吏升降制度、限制官僚子弟做官特权、减轻徭役等。欧阳修力挺范仲淹,同时建议实行“按察法”,选精明强干的人做按察使,监察各路和州、县官吏,定期向朝廷报告。范仲淹的条陈和欧阳修的建议,一度被宋仁宗采纳并颁行全国,号称“新政”。
可是,保守势力借“朋党”之说在朝中大造舆论,诬陷范仲淹等人结党营私,图谋架空皇上,要求罢免革新派的职位。欧阳修被这些狭隘小人的阴谋伎俩激怒了,他连夜奋笔疾书,向皇帝奏陈“小人无朋”和“君子有朋”的道理,这就是尖锐犀利、文情奔放、有理有据的《朋党论》。
遗憾的是,不管欧阳修的陈词多么恳切、说理多么充分、罗列的事实多么有说服力,宋仁宗还是一道圣旨,罢免了杜衍、范仲淹等4名革新派官员的官职,“庆历新政”草草收场,保守的豪族官僚重新得势。
守旧派将矛头对准欧阳修,伪造了所谓的“张甥案”,说欧阳修与外甥女有不正当关系。欧阳修的外甥女张氏嫁给了欧阳修的堂侄欧阳晟,却与欧阳晟的家仆陈谏私通。奸情败露后,张氏为了开脱自己,反咬舅父一口,说未嫁时就与欧阳修有私情。这件事一直闹到朝中,欧阳修上疏为自己辩护。而中书舍人钱勰素来跟欧阳修有仇隙,这时举出欧阳修所作的一首《望江南》词为证:“留取待春深。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这首艳词于是成了欧阳修生活作风问题的铁证。
欧阳修被贬赴任滁州。滁州在长江和淮河之间,山高水清,地僻事简,民俗淳厚,欧阳修很喜欢这儿。滁州西南有琅玡山,欧阳修常携酒前往,在美酒和水光山色中,他忘记了被谤遭贬的羞辱,忘了自己的太守身份,忘了自己刚满40岁的年龄,自称“醉翁”。
后来,欧阳修由滁州改守扬州。
至和元年(公元1054年)六月,欧阳修受命回京,这时他离开京都已近10年。宋仁宗眼见这位庆历旧臣已近半百,也未免有恻然之叹,次年便提拔他为翰林学士、集贤殿修撰,官正三品。
欧阳修担任翰林学士以后,积极提倡改革文风。有一年,京城举行进士考试,朝廷派他担任主考官。他认为这正是选拔人才、改革文风的好机会,在阅卷的时候,发现华而不实的文章,一概不录取。考试结束后,有一批人落了选,他们对欧阳修十分不满。一天,欧阳修骑马出门,半路上被一群落选的人拦住,吵吵嚷嚷地辱骂他。后来,巡逻的兵士过来,才把这批人赶跑。经过这场风波,欧阳修虽然受到了一些压力,但是考场的文风还是发生了变化,大家都开始学着写内容充实、文风朴素的文章了。
嘉佑二年(公元1057年),欧阳修依新标准录取进士的事被称为科举史上的盛举。其中大多数被录取的人在此后几十年里,都成为北宋的名臣。这批进士中,日后做到三品以上高官的有9人,其中包括苏轼、苏辙兄弟;做到副宰相以上的有7人。不仅如此,宋朝几大学术流派的重要人物,如“洛学”的程颢,王安石“新学”的重要成员吕惠卿、曾布等,都在这次科举中同时被取。而后来的所谓“唐宋八大家”,有3人也是这一届科举同时被录取的考生,即苏轼、苏辙两兄弟和曾巩。欧阳修所提倡的“古文运动”,对于后世文风的改变有很大的作用。他影响并聚合了一大批青年学者和文学家,使他们成为诗文革新运动的基本力量。
但欧阳修的霉运又来了。这一次发生在宋英宗治平年间,还是与绯闻有关。
当时欧阳修妻子的堂弟薛宗孺犯了事,受到弹劾,薛宗孺本来希望欧阳修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为他开脱,不料欧阳修却上书要求严肃处理。薛宗孺大为光火,就造谣说欧阳修与其大儿媳吴氏有染。和欧阳修有宿怨的朝廷官员蒋之奇拿这事儿做起文章,出示的证据又是欧阳修的一首名为《醉蓬莱》的轻薄艳词“见羞容敛翠”,欧阳修气得几乎吐血。诸大臣为他辩护,连刚做皇帝的宋神宗都写信给他,表示对他的品德毫不怀疑。但欧阳修仍大病一场,病愈后心灰意懒。尽管蒋之奇遭黜,可他实在不想在京城待下去了。
桃色事件对欧阳修确实有特别的杀伤力,而他又总是被这类绯闻轻易击垮,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欧阳修有软肋,喜欢与妓女玩乐。他是性情中人,天性率真,不拘小节,以为只要能写出好文章,就是天天和歌伎泡在一起也不在乎。欧阳修这种恣意享受、无所顾忌的态度,表现在词之创作上,便是写出了大量所谓“艳词”。
欧阳修晚年官运亨通,步步荣显。但当年“两上司谏书”时的英气和“庆历新政”时的锐气已经不再。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64岁的欧阳修由知青州改知蔡州,这时,那个充满朝气、奋力拼搏的欧阳修早已不存在了。
嘉佑四年(公元1059年)秋的一天夜里,欧阳修在私第窗下闻秋风有感,写了一篇《秋声赋》,借肃杀之秋景,抒发其惆怅心情,由秋风联想到万物之凋零、岁月之易逝,从而感叹世事之艰辛、人生道路之坎坷多难。《秋声赋》是悲秋赋,更是伤心赋。欧阳修正是在这篇文章里表现了他从激进渐趋保守的思想历程,从而产生了强烈的退隐之念。
欧阳修老了。人总有老的一天,那一天来得太不经意。
现在,轮到他对更年轻的一代表明政治立场了,那就是他对“王安石变法”的保守立场和打压态度。欧阳修觉得自己比王安石看得更清楚、更透彻,他只能接受渐进式改革。欧阳修一生都有清明的政治理想,但在王安石“更高、更快、更远”的变法面前,他茫然失措,与韩琦、富弼等“庆历新政”的旧臣一起,纷纷从当年的激进立场转向循守,站在了王安石的对立面。在变法斗争异常尖锐的时刻,他差点被问罪,不过宋神宗和王安石宽恕了他,原因是他已经64岁了,已是一代文宗。
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65岁的欧阳修如愿以偿得以归隐,终日荡桨泛舟在颍州西湖之上。“轻舟短桌西湖好”,欧阳修的《采桑子》一共写了10首,皆以“西湖好”为首句,可见,身心憔悴、屡经官场动荡的欧阳老人,回归自然之后是多么欢欣。他真的醉了,沉醉于人生终极的欢情,他成为最彻底的“醉翁”了。
仅仅一年之后,这位“六一居士”即撒手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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