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展着的旗子,疾走在队伍的前面。巍峨的宫殿,在大雾中渐渐现形。前一批罪人刚被押送走,脚步还在不远处,他们就来到了。 一名巡逻的哨兵,看着他们走近,说道:“又一群乳鸽”!另一个表示赞同。 确实,一些新来的,或是哀泣,或是悲叹,或是惊慌,衣服破
招展着的旗子,疾走在队伍的前面。巍峨的宫殿,在大雾中渐渐现形。前一批罪人刚被押送走,脚步还在不远处,他们就来到了。
一名巡逻的哨兵,看着他们走近,说道:“又一群乳鸽”!另一个表示赞同。
确实,一些新来的,或是哀泣,或是悲叹,或是惊慌,衣服破烂,且仍带着血迹,就像自卫队大溃退时那样,受业力支配,无法思考。穿过酆都城时,居民们涌过来,有的拍手叫好,吹口哨,有的捡起石子,向他们扔,而他们呢,谁也没有反抗,只是羞怯地躲避。不知是谁抽噎了一下,第二个马上接上,然后,一个传染一个,纷纷呜咽起来,不一会儿,就像送葬的队伍一样了。
正如章太炎先生所言,无论走到哪儿,这儿都是不毛之地,而且,他们一停下来,就冻得麻木。
其中有一个商人,大腹便便的,甚至愿意交出三分之一的家产,如果可以回去的话,还说,会为阎君打造铜像,建造庙宇。而一名医生,受过高等教育,相信这只是一场误会,使者弄错了姓名,毕竟,行医多年,自己救活过不少人的性命。如果阎君偏头痛,他说,他还懂得不少缓解症状的秘方呢!还有一个青年,还没长胡子,一直不说话,忽然走出队列,很是随意的样子,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仰望没有星辰的天空。
“快回来,笨蛋,这不合规矩。”队伍里,有人大喊。
然而,看守们并没有过来制止,只是微微惊讶。于是,大家纷纷效仿他,不久,队伍就散开了。
商人打了打量他的装束,走过去,说道:“劳驾!能舍我一支香烟吗?这儿怪冷的,抽几口,身子会暖和些。”接过了卷烟后,又问:“您以前是农民吧”?
“嗯。”
“可是,您还很年轻呀!不像我们。”
“怎么了?”
“我们看尽了世间的繁华,没有什么遗憾了,而你……您进城过吗?”
“进过。”
“这么说,您有不少钱咯?”
“够用。”
“多少田产呢?啊!请原谅,如果问题冒犯了您的话!”
“没关系。”
“您不害怕吗?”没有停顿,他就这样问。
“什么?”
“受审呀!据说,农民又愚蠢又胆小呢。对了,您是犯的什么罪?”
“没罪。”
“算准了您会这么回答。您瞧!那位刚刚也是这么说的,大家统一口径。”说完,大笑着走开了。
随后,医生也走了过来,笑容和蔼,温文尔雅,也要了一支香烟,“您认识我吧?”他问。
“不认识。”青年回答。
“哦,那么,之前您爱看报纸吗?”
“不看。”
“从不?”
“嗯。”
“为什么呢?您如果也像我们一样,订阅报刊,关注时事,您的生活,一定会更加充实,境界一定会更高,目光敏锐,就会惊讶于一部药理学著作,堪比《本草纲目》,居然让它的作者荣获了荣誉博士学位,您知道的吧?博士学位,只给聪明人颁发的。”
“哦,我不知道。”
“哎——”
医生逼视着他,骤然间,就像一条老虎扑食之前。
“是啊!您不知道!什么也不知!人家侮辱你,间接骂你又愚蠢又胆小,爱出风头,您也不知道还嘴,甚至可能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还能期待什么呢?”说完,故意大笑着走开了。
而青年继续他的仰望。
过一会,审判开始了,点到名字的就进去。
马上,商人低下了头,祈求第一个不是自己;医生的视线在卫兵和拱门之间跳跃;其他罪人猜测门里的情况,紧张得要命!
青年被点到了。他走进去,却像在公园中散步一样。
大殿内,更冰冷更漆黑,就像雪夜里的马蹄铁。抬头一望,只见匾额上题着:万象布照。四个镏金大字。
“跪下!”
大体上,这儿的结构布局和明末清初时的官署相同。
“快跪下!”
一名喝叱的吏卒,手持哭丧棒走过来,往下按他的肩膀。他肩膀一沉,卸去了他的力。他微微惊讶,抬起手,再按一次。青年一转身,却给了他下巴一下。他一踉跄,居然晕倒了!
另一个提钢叉冲过来。青年拾起哭丧棒,迎上去,接近时,右膝一跪,借势一敲他的小腿。又一个要冲过来。青年拾起前一个吏卒脱落的钢叉,反身一掷,就把他钉在了柱子上。
突然!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脖子,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倒扣在地上!
“等一等,让我说一句,”主簿连忙喊道:“你为什么不下跪?年轻人,这是规矩,否则,视为藐视公堂。”
脖子黏糊糊的。原来,刚才勒住自己的,是白无常的舌头。好长一根舌头!
“你不知道我是谁?”
“刚才有个傻瓜也这么问我。”
“既然知道,就该跪下来。”
“你算哪根葱啊。”
主簿看见阎君变了脸色,吃一惊,连忙说:“比你资历老,比你威望响,比你地位高,比你学识渊博的人,都跪过”。
“你不了解你现在的处境?”
“是不了解。”
“那就该害怕。”
“怕什么?”
“怕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停了一会,青年蓦然反问:“你为什么紧张?”
“什么?”
“你为什么紧张?”
霎时间,只有面前的三足香炉顶上,白烟升起,似乎谁在说:跪呀!没什么大不了的。
终于,阎君再次开口,“要么,你跪下,我宣判,要么,锯下你的腿,我再宣判,怎么样”?
青年把裤子卷起,伸出右腿,微笑就好像那初升的太阳!
不久,殿门外,候审的人们停止了交谈,纷纷转过脸。
青年出来了,和进去前相比,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几名吏卒走在前面,却为他打灯笼。
看着他们走过,商人对医生吃惊道:“他只是个农民,他们却把他当成了得胜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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