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姻缘神,有一天我突然黑化了。追了三万年了,还没能打动高冷神君的心。最可气的是,他还日日来我这儿闲聊,给我狂发好人卡。不对,好...
我是姻缘神,有一天我突然黑化了。
追了三万年了,还没能打动高冷神君的心。
最可气的是,他还日日来我这儿闲聊,给我狂发好人卡。
不对,好神卡。
1
他说,我是这天上地下最通情达理、尽职尽责的神仙。
他说,要是能找到他的心上人转世之身,他就赠我一万年灵力。
他又说,要是断掉他的心上人在凡间的姻缘,他就赠我十万年的灵力。
后来,我黑化了。
因为他只画饼,不兑现。
平生最恨画大饼的男人,堪称渣男之最。
于是,我给他的心上人安排了上千条姻缘线。
谁让他的心上人这一世是女帝呢,那可不得后宫佳丽三千人嘛。
我还特意挑选了优质上品的夫侍给她。
皇夫容貌旖丽,冠绝天下。
其他夫侍,更是集齐百色,或温柔体贴,或风度翩翩,或才华横溢。
总之,让她醉倒温柔乡,再也不思归。
而我也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就是每日拉着神君,欣赏她和后宫美男的恩爱日常。
比如昨日她和云贵君泡温泉,今日同乔美人耳鬓厮磨,明日月圆之夜要同皇夫对酌……
我看得来了兴致,可他甩袖离去。
可是山人自有妙计啊,我找了身边小童,一一详细记述,俨然一本《女帝起居注》。
然后恭敬地送呈神君,并且附送水镜一轮,可以现场回放。
要知我这小童在凡间时候最擅长的便是写话本子,后来他得道成仙了,那话本子却在后世流传,因尺度之大、撩拨心弦而闻名,虽不是什么美名,可知名度却是极高的。
所以《女帝起居注》写得可谓是香艳异常、妙不可言,搭配水镜回放,必让神君终身难忘。
小童回来时,说让我自求多福。
我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吩咐道:「继续写,一定要把女帝和她的美男们的故事,写得荡气回肠,流传千古。」
小童认真地点了点头,提笔就写。
正在他写得认真时,神君杀上门了。
「天因,你莫要欺人太甚。」
而我满手红线,牵得恰是女帝的线,此刻竟有些理不清了。
她倒是享了齐人之福,可苦了我为她牵线搭桥了。
「神君,这是生得哪门子闷气,你且看看,元和仙子在凡间的快乐生活,实在是逍遥啊。」
我长袖一挥,水镜现于人前,恰是女帝同她的皇夫汤泉沐浴呢。
神君似乎是气急,竟是拿出他的长剑,砍断了她的所有红线。
我虎躯一震,连声惊叹,「神君,不可!」
神君负手而立,颇为自得地看着我,眼神满是挑衅,似乎在说:小样儿,跟我斗,你还嫩着点儿。
迎着他得意的目光,我眸光微转,缓缓道:「神君可知,坏了这一世的姻缘,她须得十世偿还。」
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慌张之色。
震惊、慌张、无措、懊恼……
很好,这个情绪变化,我很是满意。
我长袖一挥,悠然落座于藤椅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略带促狭地开了口:「这姻缘府,终究还是小神说了算的。」
2
于是乎,我将柏宸神君大闹姻缘府的事儿,绘声绘色地传扬了一番。
人人都知姻缘府的红线被弄乱了。
有些仙君竟然想浑水摸鱼,求到了此处,竟是想让我将他们的线同广寒宫的嫦娥仙子牵到一起。
众仙蠢蠢欲动,就连天帝都派遣青龙使者问我情况如何了。
我故作为难,没想到那青龙使者趁势就问:「若是神侣久生怨怼,可能解除姻缘?」
「你这是替自己问?」
我话音刚落,他一脸的讳莫如深,而后嗔责道:「天因神君,素日里瞧着你是个聪明人,这会儿怎就犯起了糊涂,小仙何来仙侣。」
「那就是说,天帝想和天后离……」
话还没落,他已经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与他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目光,他这才缓缓松开。
青龙使者回去奏秉了天帝,天帝勃然大怒,着令柏宸神君将姻缘府的红线恢复如初,否则不得离开。
众仙都以为天帝陛下这是为了六界姻缘有序而殚精竭虑、怒火攻心呢,只有我知道,他大概在发那股子无名火。
可惜了,天后娘娘驭夫有道,万万年来,也没谁敢触个霉头的,让我给他俩解除姻缘,那可真是把我放在油锅煎了。
是以这等好福气,只能留给天帝陛下了。
我只管悠闲坐在藤架上吃着葡萄,听着小童读话本子,看着神君牵红线。
那被他一剑斩断的红线,如今要一根根亲手续上,而我极其友善地提点着他。
「神君,小心着点儿,这是乔美人的红线,他在凡间与女帝青梅竹马,要恩爱一世的。」
我话音落,他眼神如刀。
「这一根是云贵君的线,女帝亲自将他抢入洞房,实在是天上地下都公认的绝色。」
「这一根是萧贵君的线,女帝冲冠一怒为蓝颜,为他征伐邻国,史书上流传千年。」
……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黑一分,那修长的手指似乎也在轻颤。
小气如我,不可得罪,此生励志要夺下天界最多的笋,亲自制成下酒菜,喂进神君的嘴里。
众仙听闻柏宸神君因开罪了我,便受到了此等惩罚,此后见了我皆是满口彩虹屁,吹得我身心舒畅。
我自是对他们热情相邀,让他们来体验我姻缘府的新业务——给心上人牵红线。
他们连连摆手,满脸苦笑,然后抱头鼠窜。
神君对这新业务着实不熟练,不就是女帝的几千根红线嘛,竟是让他愁眉苦脸了半个月,最后也算是幸不辱命,把女帝的三千姻缘线理顺了。
可是,中途神君暴躁了,胡乱搞了一通,整个天界都乱成了一锅粥。
他把雷公电母的红线拆了,把灶王灶母的红线砍了,又把闻羽殿下和青鸟公主的红线给烧了,然后把天帝天后的红线捆成了死结……
至此,我的姻缘府差点被人拆了,我的清闲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可柏宸神君是谁?天界柱石也!
其他神仙敢怒不敢言,而天帝只会装聋作哑,将锅甩给我,让我一人独自善后,我忙了数日,这才将那些红线归于本位,可是闻羽殿下和青鸟公主的红绳却丢了个彻底……
毕竟像神君这样有着真实武力值的神仙,在天界委实不多了,天帝得靠他镇场子,自然各种偏心袒护了。
而我等文职神仙,自是太平时候增资添色,要是打起来的时候,一个个只能逃之夭夭。
青龙使者这次更是连连摇头,显然对我很是失望,「天因神君,你怎就揣度不了帝心呢?」
得了吧,就天帝那点儿花花肠子,谁看不出来了。
可惜,怨偶终将白头啊,帝后锁死,三界楷模。
我满脸讪笑地把人送走,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听说闻羽殿下杀上门了,和柏宸神君打了起来。
瞬时,我两眼放光,端来小板凳儿,悠然一坐,欣赏美人打架。
那闻羽殿下是天帝与天后所生之子,真龙化身,俊美异常,常有仙娥排队苦等,只为得见其俊美姿容。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我在一旁为那闻羽殿下加油打气。
「揍他脸,使劲儿呀。」
「闻羽殿下威武!」
……
柏宸神君黑了脸,显然是被刺激到了,开始蓄力反击,可是那招式还没发出,美人儿就已经掉进我怀里。
「小因因,我伤到了。」闻羽殿下捂着胸口,冲我眨了眨眼。
美人儿投怀送抱,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怜香惜玉,本神君的优良品德。
「伤哪儿了,让我看看?」
说完,我的爪子就向着他的腰腹摸去,果然有料。
我扶着闻羽坐下,留下那柏宸神君愣在半空,满眼不解,似乎想说他还没出手。
可是,美色当前,色令智昏,谁想关心发生了什么呢?
闻羽靠在我的肩上,我的藤椅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实在是辛苦它了。
刚一坐下,他就开始了数落模式,「天因神君,因你姻缘府之过,坏了本殿的大好姻缘,你想怎么弥补?」
刚才唤人家小甜甜,转身叫人家牛夫人,说得就是他这种人吧。
「额……这是柏宸神君之过,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他提的。」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这锅还得神君自己扛。
谁料那闻羽殿下眉眼一横,眸子睨着我:「你想甩锅?」
我连连摆手,「不不不。」
「那不就得了,本殿打算长住姻缘府了,直到选出新缘为止。」
我的脸皱成苦瓜,一尊大佛还没送走,这又来一尊大佛,小庙很是煎熬。
「殿下,我这姻缘府,人口简单,地处偏僻,灵气短缺,物资稀薄,恐……」
「恐怠慢了本殿吗?放心,本殿不难伺候!」闻羽殿下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而我双手奉上,眼神谄媚,笑道:「恐怕殿下得掏出些宝贝作为长住酬资。」
闻羽脸上的弧度瞬间僵住,柏宸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嗤笑声。
为了维护天族皇子的颜面,他故作大方地说了句:「你想要什么?」
「听闻闻羽殿下的封地灵洲仙境盛长翠羽草,通体碧绿,自带萤萤之光,小神想讨些来,制成三千顶翠羽绿帽,将此珍贵之物,赠予柏宸神君,慰藉他数月辛劳。」
我缓缓而言,满脸正色。
可是闻羽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本殿即刻命仙娥采摘,你要多少,本殿给多少,莫说制三千顶,便是三万顶,本殿都允你。」
好孩子,很是上道。
柏宸脸色已然黑透,而我心情大好,在后山种了好大一片笋。
3
柏宸一通骚操作,导致参我的折子堆积如山,天帝将我叫过去好一通训斥。
可是姻缘神的职位是个金饭碗,每一任姻缘神皆是天道所选,并非天帝任命,所以他也不能夺走我的饭碗。
好在闻羽那个好孩子及时赶来,这才让我快些脱离了苦海。
还没等我松一口气,小童来报说神君下凡陪元和仙子历劫去了。
闻此消息,我差点撅了过去。
果真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遇柏宸。
天帝正愁寻不到我的错处呢,现在是明晃晃的把柄送到跟前儿。
「你也下界去吧,找不回柏宸神君,你也别回来了。」
他长袖一挥,再醒来时,我已经在下界了。
耳畔响起天帝浑厚的声音:「神力暂封,早归天界。」
好家伙,这竟是想让我当一世凡人历一世劫啊,天帝个小心眼儿的,我合理怀疑他在报复,他越报复,他和天后越锁死。
我试了一下,天帝果真封了我的神力,如今的我,大概与凡人也没啥两样。
我在凡间的身份,竟是女帝的嫡亲妹妹,下凡给情敌当妹妹,这可真是一次神奇的体验。
不过这身份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惜久居深宫、深居简出,世人知晓女帝有个妹妹,却不曾见过真容,既如此,本神君必定要隆重出场,低调,可不是本神君的做作风。
恰逢女帝生辰宴,本神君打算隆重出场,艳惊四座,却没想到,摔了个大跟头。
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呼,而是一片沉寂,女帝更是神色古怪,强掩尴尬说道:「浅因,快些落座吧。」
过程虽不美好,效果倒是出奇的好,众人纷纷在议论那位行事异于常人的浅因公主,本神君也算一战成名,自此过上了婢仆如云、前呼后拥的潇洒生活。
不得不说,元和仙子在凡间的容貌竟然与我有那么几分相似。
而柏宸神君也出场了,竟是今科状元,文采斐然,才华横溢,俨然一个才子模样。
可惜柏宸神君下凡走的是姻缘轮,前尘尽忘,就是一普通凡人了。
可是一想到天帝给的任务,我就头疼,若他历劫不成功,何谈神君归位?
而他此劫,分明是自己选的情劫,若想安然渡过情劫,那不得让他了却执念?
天帝分明就是故意折磨我的,这竟是想让我亲手促成柏宸神君和元和仙子的好事,然后让他了却执念,回归天界。
成为情敌的妹妹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要促成他俩,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为了助攻他俩,我给女帝进言:「陛下,此等美人,不若纳入后宫,朝夕相见,实在是美事一桩啊。」
女帝闻言,未置可否。
4
看来,凡间美人太多,元和仙子竟也是挑花了眼了,对神君都不感冒了。
如此,那我岂不是还得费心巴力教神君争宠?
要想速速了结凡间这些鸡毛事儿,还得我姻缘神君亲自出场,为她们做一场大媒啊。
我主动去结识神君,没想到他在凡间这一世倒是顺眼多了,见我也是恭敬行礼,毕竟君臣有别。
一来二去,倒也熟了,推杯换盏、推心置腹之后,本神君可以开展业务了。
「状元郎可是心仪陛下?若有意,本公主愿从中撮合。」
我话音刚落,他眉眼闪烁,竟不敢直视我,半晌才答道:「臣不敢有非分之想。」
我一拍桌子,豪气应道:「有本神……本公主在,你随便想,本公主定能促成此事。」
这天下还有我姻缘神保不成的媒吗?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女帝身边美男太多了,他必得主动才行,所以我给他制定了一系列措施,助他赢得女帝好感。
本神君将女帝喜厌摸得一清二楚,让他相机行事,对症下药。
果然,不出三月,他已然成为女帝身前红人。
其他美男在女帝那儿皆是曲意逢迎、逆来顺受的,神君可不同,必得有点挑战性,才能让女帝念念不忘,所以我让他欲擒故纵。
女帝终是找上了我,「浅因,你之前的提议……甚好,可朕却不知他心意几何?」
鱼儿上钩了,欲擒故纵之法要成功了。
我缓缓一笑,「陛下是九五至尊,不过是个男人,还不是由得陛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何须纠结,陛下直接降旨即可。」
「不,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女帝眼眸中竟有几许柔情。
目的已达到,我甚是满意。
「若是不同于他人,那陛下就以重礼相待,问其心意,尊其选择,让他心甘情愿入宫伴驾,如此可好?」
女帝露出几分为难,「你是说让朕亲自问他心意?」
我点了点头。
这梯子,我可是搭好了,剩下就看柏宸神君怎么发挥了。
次日,女帝起驾,前往栗山避暑,后宫之人一个都没带,却让他伴驾。
晚间,女帝行宫设宴,命人奏乐,整个氛围烘托到极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皆识相的退下。
而我退下之后,悄默默地上了屋顶,掀了两片瓦,打算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
「卿可愿入后庭,伴王驾,陪朕高坐明堂,白首此生?」女帝莞尔轻笑,如是问道,柔情万千。
答应,赶紧答应啊,我着实是捏了一把汗。
若说主观上我肯定不愿他俩在凡间结缘,可是客观上不结缘这情劫就勘不破,然后神君就归不了位,天帝也就饶不了我,虽说饭碗丢不了,可我也得在凡间待着,那神力就会日渐衰弱,最后经历凡人病痛。
女帝都这么主动了,可神君突然像锯了嘴的葫芦,他闷不做声。
我一激动,竟从房顶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神君清冷出声,「多谢陛下抬爱,臣另有所爱,不能负她,还请陛下收回心意。」
我脑子里是一串问号?怎么不按照剧本走呢?不该是宣告天地,说他愿意,剖白心迹,然后满口情话吗?
我眼神大骇,看向神君的时候,他的脸上表情甚是奇怪,就连额头也冒出了许多细汗,眼神里竟有几分慌张无措,与他掷地有声的言语截然相反。
女帝失了面子,甩袖离去。
而我也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究竟怎么回事?你不是一心爱慕女帝吗?为你安排这么久,临了你还拿乔变卦了?」
他的眼中满是疑惑茫然,「我不知道,方才言不由衷,并不由我控制,话说出口全然不是我要说的意思……」
真是见了鬼了。
5
罢了,女帝肯定不会再给他台阶了,只能让他主动出击了。
我为他安排了御园偶遇,满园芳香,抚琴吹箫,最适合剖白心迹,结果,他失败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又安排了围场狩猎,英雄救美,正是气氛上头时,他还是说不出来。
最后使出杀手锏,直接把他打包送去女帝床上,没能等来他的深情剖白,反而等来他狂怼女帝,说她三心二意,用情不专。
怎么又坏在那张嘴上了?
女帝一怒之下,让人把他扔了出去。
人人都说他自荐枕席、谄媚奉主,却被女帝见弃……这名声竟是玩儿臭了?
我不由得哀嚎,神君,你这是个什么命啊?
实在是我姻缘府业务簿上有史以来最大的败笔,还会遗臭万年,被六界嘲笑的那种。
我欲哭无泪,实在是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而女帝后宫的美男们竟然是不是和我来个偶遇,为我画个丹青,再赠个小礼物。
合着他们都不要命了吗?
怪哉怪哉!
难道有哪路神仙施了神奇咒法。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在凡间遇到了熟人。
闻羽殿下趁夜色下凡,为我带来一本混沌古籍,说是我看完之后,困惑便可得解。
我整整看了一夜,终是看完了。
原来姻缘神身上自带神奇 buff,虽撮合的是有情人,却修得是无情道。
在天界时,姻缘神恪守神职,撮合有情人,自己却是个孤寡命格。入凡间时,恰恰相反,撮合的有情人难成眷属,而自己却可桃运连连。
看完这个,我懵了……
原来症结在这儿,那这三万年来我对神君求而不得,也是因为在天界的孤寡命格吗?
可现下最要命的莫过于是姻缘神在凡间保不了媒,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凄惨的事情了。
合着我现在撮合哪一对儿,哪一对儿就注定成不了。
唯一的红利就是桃花运了。
可是凡间的桃花运对我有何用?
凡人生老病死,我还没对他生出感情呢,他就嗝儿屁了。
要是生出感情了,难不成我姻缘神亲自跑一趟阴曹地府让他还阳?怎么看着都十分之不靠谱。
天帝似乎把我赶进了死胡同,本来还想着撮合神君和女帝,让他们在凡间圆一世情缘,然后神君了却执念,就可返回天界了,而我也功成身退了。
可是,现在我在凡间,撮合一对散一对,助攻谁家谁倒霉,姻缘神君做到这份儿上,也是够悲催的了。
偏生女帝的男宠们还各个都不安分,非要在我身边晃达,晃得我眼睛疼,如今方知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6
神君的名声在朝中是彻底臭了,人人都说他是献媚邀宠之人,妄图做裙下之臣来迎合帝心,获取高官厚禄。
这些日子流言纷纷,他也是憔悴了不少。
我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唉,这都是命啊。」
这话真不是瞎话,确实是命数。
自混沌初开,姻缘神皆由天道所选,万万没想到姻缘神竟然有这样的奇怪命数。
我和神君同是天涯沦落人,只能酣醉慰平生,我俩喝的大醉,竟是说起了胡话。
他脸色酡红,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而后半醉半醒地说了一句:「你和陛下……长得真像。」
确实有几分相似,当日幻化水镜时,只顾着气一气神君,并未细看容貌,下凡那日,突觉有几分相似。
可我的容貌,仍旧是在天上时的容貌,未有分毫变化。
而元和仙子在天上时,也并不是此等容貌,在凡间这一世,容貌却有变化,细看便与我有几分相似。
我不以为意,随口应道:「姐妹嘛,自然相似。」
他望着我良久,继而痴痴睡去。
神君这一遭是真的失了帝心了,女帝再不召见他,甚至于连名字都不愿提起。
每当我想要为他美言几句的时候,女帝总会很生气地打断我的话,现下看来,曲线救国的路线也不能用了。
每日迎着流言蜚语,任人指摘,想来这日子也是不好过。
神君现下是个凡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只能让他独自一人静静了。
说是让他一人静静,实在是因为本神君没空搭理他,正在忙于应付我的桃花。
自有神识以来,我还没有过此等待遇,以往只瞧见了他们对广寒仙子这般殷勤,通常我只有端上小板凳坐在一旁看戏的份儿。
而今,却让我亲身经历一遭,大抵是想让我更好的领会爱情真谛,回了天界可以更好的开展业务,多牵些神仙眷侣,少结些怨偶。
近来,那些世家公子们纷纷送呈拜帖,邀我过府赴宴。
至于女帝的后宫嘛,墙角也松懈了许多,隐约有红杏伸枝。
那些少年公子们也忒烦了,今日来个偶遇,明日送幅字画,后日遥寄词曲……
实在是让本神君不胜烦扰。
可是女帝听闻此事,只打趣桃花要开了。
过了几日,我所居住的落霞宫此刻桃花绽放,绵延不绝。
此刻正值盛夏,早已过了桃花开的季节。
女帝却以为此乃祥瑞之兆,亲自张榜,要为我挑选驸马,各家适婚儿郎皆可参加。
天上的孤寡命格,不是好命格,可是凡间的桃花命格,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命。
京都物议沸腾,各家公子踊跃报名,一个个都表现的情深意笃、非卿不娶,恨不得以死明志、证明真心。
而我此刻,只想给他们做媒……
7
选驸马当日,为了不扫女帝的兴,我还是表现的很热情。
那些公子们也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托女帝的福,让我感受了一回。
一个个模样极其俊俏,不仅如此,还颇通诗书,精于琴棋书画。
美色当前,我也移不开眼,其他事情,也都忘在脑后了。
单看资质,确实有几个让我满意的。
可是女帝却说,长得俊俏算不得什么,必得要文武双全才可,是以为他们准备了测试。
凡有志于驸马之位的适龄男子,皆可参试!
而我特别想说:不如一起收了吧,也不必挑肥拣瘦了。
可是女帝这架势只想为我选出唯一的真爱。
众人散尽,我正在看着那些入选之人的画像和策论文章,心中暗自评估。
却见一人缓步而来,略显落寞。
宫中皆是拜高踩低之辈,想来他这日子也是难过。
不过转念一想,他在天上也享受了数万年的尊崇膜拜了,高高在上惯了,而今下凡体验几天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没什么不好。
瞧着他进来,我并未抬眸,只低声道:「坐吧。」
我的注意力仍旧在那些画像上。
过了良久,只听他低声发问:「公主是真的要选驸马了吗?」
「对呀。」我不以为意地应道。
「那可有中意人选?」他再次发问,语气却急迫了几分。
「自然是有那么几个的。」我玩味一笑。
「几个?」他眉头紧皱,语气中尽是疑惑与震惊。
「陛下都有后宫三千,我不贪多,三五个就行。」
这话刚落,他凉凉说道:「那殿下慢慢选吧,恭喜殿下坐享齐人之福。」
说完,脸色阴沉,拂袖而去。
又抽得是哪门子疯?
莫不是因为女帝厌弃了他?
唉,真不能怪我不帮他撮合,委实是如今的我只剩下帮倒忙的作用了。
我越撮合,他俩估计散的越快,听天由命吧。
看神君自己的造化了,反正我是帮不了。
他要是勘不破,度不过情劫,我只能陪着他倒霉了。
为了不抱憾终身,我打算吃掉我在凡间的唯一红利——桃花运。
对于各路美人儿的打扰,我也转变了心态,不烦他们了,应当珍惜韶光,及时行乐才是。
可是神君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
他甩脸子,我才不吃它这一套。
在天界时候,敬着他位高权重,礼让三分,如今他就是一凡人,自是得由着我搓圆捏瘪了,想想就十分快意。
女帝又不搭理他,没有什么报应比这更爽了。
我设宴邀请那些世家公子,很是热闹,除了神君捣乱之外,其他地方也皆是宾主尽欢。
林家公子说为我亲自作画一副,我打开后,果真见他妙笔丹青,俨然一副美人图,神韵俱佳。
可是,神君说他也能画,他要为我画十幅美人图,然后一失手打翻了砚台,墨汁全都洒在了林家公子的画上。
顾家公子说要赠我美玉,话音刚落,神君说他有祖传的和田玉,天下间独一无二,愿为我亲手雕刻一支玉簪。
……
众人闻言,无人感动。
反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皆说柏宸是钻营小人,抱不上女帝的大腿,转而就将目标转向了我。
他们说柏宸毫无半分风骨,更无文人气节,就是一个谄媚小人,只知曲意逢迎。
若要问我感动不感动,我只能说:神君,天界的饼已经堆积如山,这一世的饼,我吃不动!
唉,饼之大,一口吃不下。
所以,我命人将他轰了出去。
然后朝野上下,再无他容身之地,一提起他,人人都在唾弃他这等谄媚之臣。
想来神君还没有过此等体验吧,听闻流言的时候,我正悠哉悠哉地吃着葡萄,想不到下凡一趟还有此等乐趣。
8
女帝说要让我与各家公子多接触接触,增强了解。
如此美意,不可推脱。
所以我带着他们去京郊别院小住三日。
谁料,神君竟是策马而来,脸上神色莫名复杂。
他来得不凑巧,委实扫兴,就是一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你当真要选他们吗?」
他竟然有担子质问我?凭什么质问我?
「当然!」我云淡风轻地回答着。
没想到他冷哼了一声:「走着瞧。」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神君在天上时的模样。
被他打扰了兴致,只能败兴而归。
转眼,便是最后一关了,女帝还在打趣:「也不知是谁有这等本事,过五关斩六将,成为浅因的如意郎君。」
众人都在等,看看是谁有这等本事。
可没想到拂帘而现的,竟然是柏宸。
也就是说过五关斩六将走到我面前的是他?而他费尽力气只为了当我的驸马?
「微臣终是走到了公主面前……」他缓缓而言,又配上了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可是,如今我委实感动不起来,只因女帝已经黑了脸。
这放在谁身上谁不黑脸啊?
虽然我知晓你是下凡之后受了我的既定命格所影响,可是别人不知啊。
果然是遇上他,就没什么好事情。
我现在已经不敢转头去看女帝的脸色了。
「浅因,看来这就是你命定的驸马了,莫辜负了他这一片痴心……」每个字都是那么的正常,可是组合在一起,再由女帝的口中说出,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我讪讪一笑:「柏大人就喜欢开玩笑,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女帝嗤笑一声:「原是朕低估了浅因的魅力,早知如此,也不必白费这些许功夫了。」
她恼了,果真是恼了我了。
柏宸之前狠狠地拒绝了女帝,这会儿又跳出来搞这一出幺蛾子,我之前拼命撮合他和女帝,现下他又跑出来对我剖白心意,这对于女帝而言,自然是奇耻大辱了。
造成这般局面,究其缘由,只能怪命啊。
女帝拂袖而去,不留片语。
9
柏宸竟是没死了心,私下堵着我,又剖白了一番,「之前是我没认清心意,误以为自己心仪的是陛下,可是当我看见你和那些世家子弟言笑晏晏时候,我才恍然发觉,我心仪之人,一直都是你,那个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的身影,也是你。」
若是早上个三万年,我听着此番话,必定想拉着九天神仙同庆,可是如今听着,竟毫无半分波澜。
只因我知晓,这是受姻缘神在凡间的桃花命格所影响,并非是他的真心,我也不必自欺欺人,更不必有所触动。
我当下便甩了脸子,故作不悦姿态,「柏大人,你心仪何人是你的自由,与本公主无关,若是你对陛下求而不得,而后因这几分相似的容貌而移情于本公主,那便让人生厌了。」
他神色大变,而后急于解释道:「我钦慕公主,与旁人无涉,更与陛下无关,公主莫要过度联想……」
瞧着他紧张的神情,我眉头微蹙。
果然这一世是凡人,不若在天上时的沉稳姿态了。
我既知他下凡是为了与元和仙子续缘,便懒得掺和这一遭。况且,这关乎着他能否安然返回天界,而天帝也在等着神君归位,若他不能早归神位,我也得困在凡界,碌碌此生,消磨神力。
如此,为着他朝着渡劫的正确轨道上走着,只能狠心拒绝他了。
在天界时,他也这般狠心地拒绝了我,如今,就当我还回来了,实在怪不得我,更是谁也不欠谁。
「柏大人,我对你并无半分心意,此前期待你和陛下能成佳话,此后亦然。」
我云淡风轻地说着,一如他当年笑着拒绝我。
他眼眶微微泛红,而后猛然拽住了我的手腕,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意,「公主当真对在下没有半分……」
「是,本公主欣赏柏大人的才华,却从无半分男女之情,还请柏大人莫要再扰人扰己,本公主实在不想徒增烦扰。」
我声音决绝,不留情面。
他缓缓松开了我,眼眸微垂,悲凉一笑,「臣不甘。」
这般火候,想来是不够到位,不足以让他彻底死心,还得再补充几句。
「柏大人,你如今在朝野上下声名狼藉,人人说你是谄媚惑主之臣,欲以男色魅惑陛下,却在陛下那儿碰了钉子,如今是想把主意打到本公主头上了吗?想把本公主当作你的登云梯,而后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吗?」我声音和缓,却字字珠玑。
他瞬间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旁人不知,公主也不知吗?还是从头到尾,你都是这般看我的?」
我冷静抬眸,轻声一笑,「本公主原也以为你对陛下是一腔真情,可是你这情,委实也变得太快了些,叫本公主如何信你?你的所作所为,看不出真情,只看出你在寻找登云梯。」
他的脸上闪过痛苦和无措,而后眼眸中满是挣扎和迷茫,「臣不知……不知这是为什么,或许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嗤笑一声,「或许是柏大人苦心钻营,只要有利,对谁人皆可献出真情。」
他捂着心口,似乎痛不欲生。
我面色不变,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该不会刺激得太过了吧,如今这肉体凡胎的,要是刺激出个好歹,神君直接狗带,这还如何归位?
一时间,吓得我手心也出了些细汗,正想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挥袖甩开,而后冷声道:「臣乃钻营小人,不配靠近天家贵女,一腔名利浊心,恐脏了您的手。」
话音落,他踉跄离去,背影极其落寞。
10
女帝那日的态度,委实让人后背一凉。
我还特地去负荆请罪,解释了一通,可是女帝竟和以往一样,与我谈笑风生、言笑晏晏,并无丝毫不悦,反而牵着我的手,开解道:「不过是个男子,又如何比得过你我之间的姐妹情分。」
我长舒了一口气,同她对酌起来,一杯又一杯,今日的酒好像比以往要烈一些,没过多久,便有些头疼,可是耐不住女帝的柔声相劝,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而今神力被封,这酒量便也如个凡人似的。
晕晕乎乎间,沉沉倒下。
再醒来时,我两眼一懵。
我身边躺着俩人,赫然就是女帝最宠的云贵君和萧贵君。
下一瞬间,女帝带着众人推门而入。
她的眼中满是冰冷与怒意,却独独没有震惊。
「公主浅因,淫乱宫闱,勾结后庭,着褫夺封号,赐毒酒。」
此刻,女帝眼中杀意尽显。
我嗤笑一声,抬眸看着她,「我原以为陛下真的不在意他,没想到终是因他坏了姐妹情分。」
现在能打的,也只有感情牌了。
女帝微微垂眸,看向了我,「朕可以不在意一个男人,却不能容忍有人操纵朕。」
她话音刚落,我便明了,我为撮合她和神君所做的那些事,被她知道了。
而这些,皆是触犯了帝王大忌。
「所谓的兴趣相投、心意相通、御苑抚琴、围猎相救、自荐枕席……不过都是浅因你一手策划的棋,为了将他送到朕的身边,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了,如此辛苦筹谋,又图的是什么呢?」
她以为我在诱导她、支配她、操纵她……
我眉头微皱,原来神君这般不值钱,现下女帝以为我图的是她的皇权高位,存了谋反心思,这可如何解释得清?
「我只是想撮合他与陛下罢了,并无坏心。」我声音缓缓,很是无奈。
女帝明显不信,而后冷哼道:「撮合?你只是想在朕的身边安插棋子罢了,用来成全你的狼子野心!」
这算是「总有刁民想害朕吗?」
我真的只是在完成此行任务罢了。
女帝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而后右手微抬,便有人从帘外走入,赫然就是柏宸。
女帝看向了他,眼底尽是嘲讽,「这就是你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可你在她眼底又算什么,不过就是一颗有价值时肆意摆布的棋子,没有价值时一脚踹开的玩物罢了,而今可看清楚了?」
我眉头微皱,如今他大概很难信我。
毕竟,在他追求女帝的时候,我想尽办法、殷切相帮,在他向我表明心意时,我狠狠拒绝且冷声嘲讽,在他看来,这确实是有用时利用,无用时踢开,如今,我解释这一切皆是天帝的任务,这一切阴差阳错皆是受姻缘神的命格所影响,可会有人信我?
大概是没有的,只会觉得我是个疯子吧。
柏宸此刻看向我的眸子,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就算在天上时,也从未这样冷漠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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