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杀了一辈子的猪。

酒鬼喝了一辈子的酒。

可是他们的日子都不长了。

人在逼近死亡的时候，会嗅到一种特殊的味道，算是在给人类一点时间，去置办生前身后的事。

可是他们这辈子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没有妻儿，没有父母，即使快死了，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最后，还是酒鬼拿的主意。

“你切十斤肉来，细细剁成臊子，最好见不得一点肥的在上面。

屠夫有点懵，寻思这时日也不多了，还让我再操作一次老本行？

酒鬼解释道，这臊子是用来做饺子用的。屠夫问，包饺子干嘛？

酒鬼说，饺子配酒，越喝越有味道。

酒鬼穷还小气，平日里辛辛苦苦打杂的钱都用来买酒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请别人喝酒，这也是屠夫第一次喝酒。屠夫的酒量还不错，酒鬼已经有些晕了，屠夫却还牢牢的坐在凳子上，没倒。

酒鬼说，其实自己不喜欢喝酒。只是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他真正喜欢的东西，喝了酒，就都看不见了。

“你喜欢杀猪吗？”酒鬼问。

“还...挺喜欢的。”屠夫说。

“那你喜欢喝酒吗？”屠夫反问道。

“也挺喜欢的。其实啥我都挺喜欢的。我喜欢猪，也喜欢杀猪。喜欢饺子，也喜欢酒，也有点喜欢喝酒，喜欢早上，也喜欢晚上。”

“那你是喜欢活着。”酒鬼说。

“是啊。”屠夫回答，“你不喜欢吗？”

酒鬼突然就哭了。

“喜欢。我也没有什么什么心愿，也没有什么想去看的，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但我就是喜欢活着，我不想死。”

“我也是。我也不讨厌死，可我就是想活着。”屠夫说。

“怎么样才算活着？”

屠夫把自己面前的酒推到酒鬼面前，说你接着喝酒，我去杀猪。

于是酒鬼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喝了好多好多杯；屠夫杀了一头猪，切了十斤精肉，细细剁成臊子，切了十斤肥肉，细细剁成臊子，切了十斤金软骨，细细剁成臊子。

这样，在死之前，两个人都在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