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原著与电影的改变，孰优孰劣，是一个争论不休的话题，尤其是名著的改变，更是众说纷纭。改变是否成功，取决于改编者对原著的把握，和对电影艺术的把控。同时，我们要明白的是，小说和电影各是一种艺术，小说原著与电影作品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作品。我们通过小说《周渔的喊叫》与电影《周渔的火车》对比，可以窥探一二。

一、符号与具象

小说主要靠文字来展现，在先锋派作家笔下，许多人物仅仅是一个符号，个性不明显。比如小说中的周渔，艺校京剧班毕业，却在图书馆工作，美丽、忧伤，对爱执着；陈清，会唱歌，因为歌声才吸引了周渔，会打网球，周渔抱着他跃起接球的遗像悲伤，但是这唱歌和打球的爱好，对于小说中陈清形象的塑造无关紧要；李兰，北大核物理硕士毕业，具体工作没说，性格狂放不羁。

电影靠影像来展现，人物就必须具象，比如周渔，小时候喜欢舞蹈，现在是陶瓷厂的绘图员，喜欢诗歌，这种向往诗和远方的习性是一贯的；陈清，图书馆管理员，诗人，忧郁、羞涩，在现实生活中，又是无能的，不得已逃离到西藏支教；张强，兽医，诙谐、机智、现实。这些人物，通过巩俐、梁家辉、孙红雷演员的形象，更加具象化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二、小说的容易和电影的难懂

小说《周渔的喊叫》从四个角度（周渔的、李兰的、陈清的，还有中山的）来展开叙述，不断地充实、丰满情节，虽然节奏不明快，但还是好懂。

电影《周渔的火车》，之所以难以看明白，主要是叙述者秀的饰演者和周渔的饰演者用了同一个人巩俐，虽然用了不同的发式，秀是男式短头，周渔是飘逸长发，用了不同的服饰，秀是灰色牛仔、白色毛衣，长裤，周渔的衣服色彩斑斓、裙子为主，但是毕竟相同的脸庞，有些错乱。而秀乘坐火车、在巷子找寻陈清、与陈清相遇在红绿灯等等一些镜头，周渔童年的长袖善舞间断插入，诘屈深奥诗词的反复出现，加深了艰涩的程度。同时，巩俐漂亮的脸孔、丰满的身材，还有一些激情戏份转移了观众的注意力。

秀和周渔，为什么要用同一个演员？导演是有深意的。他故意用同一个演员来模糊这种认识，无论是秀还是周渔，包括观众，都有一颗共同的心，向往诗和远方，也希望快乐地苟且生活。

三、共同的架构

电影《周渔的火车》从小说《周渔的喊叫》改变而来，但是只用了小说人物的三个名字和一个列车长。为什么他仍然用“周渔的……”为题目，标明改变自《周渔的喊叫》？除了《周渔的火车》灵感来自于小说《周渔的喊叫》外，它的故事框架来自于小说。

小说《周渔的喊叫》采用的是一男二女的架构，陈清+周渔、李兰，电影《周渔的火车》采用的是一女二男的架构，周渔+陈清、张强。基本的架构没有变。无论是“一男”还是“一女”，都爱情的追随者，疲惫的追随者，他们出轨，他们的结局都很凄惨，小说中的陈清触电而死，电影中的周渔坠崖而亡；被追求者都对第三者的隐秘存在不知情，小说中周渔得知其消息昏睡了很久，电影中陈清得知消息后说：“不可能，她只爱我一个！”这第三者的个性与他们的追求者都截然不同，小说中陈清的妻子周渔与李兰的性格、尤其是周渔与李兰对待陈清的方式，截然不同，电影中周渔的男朋友陈清与张强，陈清是斯文的诗人，张强是健谈的兽医；第三者都是在他们的追随者探寻之下发现了，小说中周渔的追求者中山发现了李兰的存在，电影中陈清的粉丝秀发现了张强的存在。故事展开的方式也是差不多的，都是在探寻下展开的，小说中中山的探寻，电影中秀的探寻。

四、为什么电影不用小说的人物呢

我揣测，一男二女与一女二男的结构，或许与大众的需求口味儿一致，可能一女二男，观众更感兴趣？也许与演员的选择不同，巩俐是大牌演员，她能hold 住？

人物职业的选择，与电影的特性相关。电影中周渔是陶瓷厂的绘图员，身在底层，却追求精神上的诗和远方，用陶瓷碗上的飞天形象来展现周渔，是一个不错的比兴手法，陶瓷的易碎属性，可能更能表现爱情，同时，陶瓷绘画的外观，更能够增加电影的美感。陈清的图书管理员和诗人形象的设计，增加兽医张强这个小说没有的人物形象，或者说用张强来替换李兰的形象，可能与要表达的主题有关，他们是周渔在追求精神上的诗性与追求现实生活的苟且的代表。

小说更多的是作者的个人创作，电影更多的是集体创作。集体创作考虑更多的是社会的需求，大众的需求。这或许是电影要彻底颠覆小说的原因。

五、小说的主题和电影的主题也是不同的

小说的主题，更多的是要表达，相爱的人不要迷失，不要强迫对方迷失自我，让他没有自己的生活，喘不过气来，在窒息中东奔西突，寻找出路。周渔不断地追问陈清是否爱她，经常用泪水淹没得陈清不敢有自己的生活，连陈清在马路上看一眼性感的女人也要被周渔纠缠一晚上。疲惫的陈清，遇见李兰，便被李兰俘获。

电影的主题，仿佛不是这个，在我看来，可能是精神上诗性追求和现实苟且生活对人的拉扯、分裂。周渔不辞辛苦地一周两次坐火车去重阳，既向往身在远方的重阳诗人陈清，也为在路上碰到的兽医张强欣喜。这个主题可能更容易表达，更有美感，更符合观众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