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苑章未曾想到,自己甫一来杭州,便真的会与名满天下的大词人柳永结识。更没想到,会与柳永的红颜知己陈师师成为好友。此时,杭州城里正...
宁苑章未曾想到,自己甫一来杭州,便真的会与名满天下的大词人柳永结识。更没想到,会与柳永的红颜知己陈师师成为好友。
此时,杭州城里正传得沸沸扬扬,说咱们的仁宗皇帝要来巡幸杭州。
“哎唷唷,如今这一带的地方官呀,早就忙得脚不沾地了!许多的官家女子,为了见皇上,可要打扮不知多久呢!”
绸缎店的老板娘正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便见门口陈师师在门口掩嘴一笑,打趣着走进来道:“瞧孟夫人高兴的样子!”
宁苑章明媚地一笑,一把扯过陈师师的胳膊,笑道:“大忙人,你怎么有空过来?”
“三变让你明日申时去西湖净慈寺等他,他要带你见一个急需曲子词的人。”
“那太好啦!明天我一定准时过去!”
宁苑章想到又会有一笔银子入账,高兴得不得了,比什么皇上要来杭州更让她高兴几倍!
翌日刚过未时,宁苑章便挑了一件浅烟绿鹅黄纹样的褙子,颈子上戴了砗磲璎珞,明艳又不失正式。往净慈寺走的路上,她暗暗想着一定要开个好价钱,毕竟她来到杭州之后,也没有再重操旧业,在苏州积攒的一些积蓄所剩无几。
许是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宁苑章都没有注意到往西湖走的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快到净慈寺,她隐约看见个熟悉的颀长人影。
“江梧?怎么是你?”
宁苑章从后面叫了一声,清瘦男子略显惊恐地回过头来。见到是她,神情反而愈发不自然。宁苑章脚步迟疑中,就听对方小声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约了人在此处。”
“今日皇帝要来西湖,因此这附近都戒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宁苑章的心一沉,江梧话中的质疑让她莫名感到有些委屈。联想到一路所见,她才明白为何今日西湖人这么少。刚要辩解,便看见一行人从不远处迤逦而来,并有鸣锣开道之声。江梧示意她先躲,宁苑章倒平心静气,面不改色:“我本无错,为何要躲?”
江梧一叹,原本欲躲的身体也定在原地,来不及了,看来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几乎只过了那么倒盏茶的功夫,先头开道的侍卫便已看见了二人,高喊一句“什么人”便押住了宁苑章和江梧。
队伍里的柳永一惊,看到宁苑章精心装扮的烟绿身影,颇有些过意不去——想必是陈师师没来得及通知她,她才来到净慈寺,可今日西湖戒严,她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回事?别吓着人家老百姓。”
一句略显慵懒的男声从那暗赤色锦衣华服之中传来,宁苑章没忍住,撇了撇嘴唇,暗叹倒霉。而那慵懒的声音却含着几分善意,倒让宁苑章有些意外,便抬头直视着仁宗,视线毫无避惧。
“你好大的胆子!”
华服的仁宗皇帝身畔站着的一位宫装丽人,柳眉倒竖地瞪着她,要吃人似的凶悍。还未及那丽人多言,仁宗伸手一拦,温润笑道:“不妨事。”
复又看向宁苑章,商量似的一句:“你们是什么人?怎会在此处?”
江梧似乎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上前道:“下官前翰林院供奉江梧,参见皇上。”
年约三十的仁宗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而那刚才还凶悍的宫装丽人,此刻却眼神飘忽,透露着一丝紧张,这些自然都被宁苑章看在眼里。
“朕记得你已经辞官回乡,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让朕如何信你?还有这女子……”
“皇上恕罪,民女宁苑章,也是一名词人。今日原是依柳永大人之约而来,不知是否记错了时辰,才误闯西湖,望皇上网开一面!”
宁苑章的声音好听极了,余音袅袅,条理清晰。只是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的姿态令仁宗有些意外。
柳永忙从队伍中走出并上前解释:“宁姑娘今日原是依臣之约而来,因未能及时通知她,是臣之过。”
“词人……”
仁宗玩味似的念出这几个字,眼神在柳永和宁苑章之间来回逡巡。
他原以为,定是哪个想入宫想疯了的女子,冒了生命危险进了此处,想跟他来个“偶遇”。他赵祯十三岁登基,到如今整十年,见过多少女子?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也不过是中上之姿,只是刚才那头秀发飞起,倒的确让他心里一动。
宁苑章毫无惧色地抬眼望向仁宗,青年皇帝那洁白如玉的面颊上显示出一些明显的调侃神色,她感觉受到了明确的怀疑和侮辱似的,直视着仁宗,平缓道:“回皇上,民女虽身份卑微,但也没有任何法令规定民女不能写词。况且,今日原不是民女之错……”
仁宗从未见过敢如此直视她的女子,瞳孔微震,见她纤瘦细弱的模样,想不到竟有一段风骨。
仁宗抿唇一笑,淡淡道:“那你又为什么会和江梧在一起?”
宁苑章与江梧二人皆是一顿,柳永不了解情况,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可如果对仁宗说,他们真的只是偶然遇到,仁宗会相信么?
正在踌躇间,只听身旁江梧缓缓道:
“皇上,她……是臣姨母家的表妹,臣也只是来西湖寻她回去的。因此,万望皇上海涵,今日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宁苑章大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江梧。
她惊的并非是江梧护她,说她是自己的表妹。她惊的是,江梧实则是利用自己,解释了他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看似好心,实则恶意。
江梧……他怎会竟是这样一个……她内心大震。
宁苑章的下巴忽然被人抬了起来,她抬眸便对上了仁宗温润和善的目光,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仁宗笑着,似是在对她说,又似乎是在对周围的人说。
“这样有性子的野马,除了朕,谁还能驾驭得了?”
宁苑章被迫与仁宗对视,暗流涌动,只是她一时无法分得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心直直地往下坠。
“来人,将这位宁姑娘带回行宫,我要亲自审问。”
周围几人神色俱是一变,难道……仁宗这是看上她了么?
秋日的临安阳光温煦,撒在房内暖融融的。宁苑章被“请”进宫后便在此住了一日,也并未有任何人对她审问拷打。
过了晌午,便有人给她送来锦盒。她打开一瞧,是一件桃红色宫装,缀着点点白茉莉花瓣。苑章不解其意,只是略疑惑地看着宫女,收下了衣裳。
至晚间,果然有两个婆子并四个内侍到她这里来,为她换好桃红宫装,又将她的一头乌发披散下来,梳洗整齐。苑章心里愈发沉重,就算她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也猜得出究竟为何要如此。更何况,她早已不再天真,如今宫里的人为她梳洗打扮,岂非是要她侍寝?
她暗暗捏紧了拳头。
软轿在暗夜里寂静无声,苑章看着微微发红的天空,心中竟有几分忐忑。
秋夜到底有了凉意,暖阁里生着火盆,异常温暖芳香,大约点了龙涎香,才会有这些宁静的味道。婆子和内侍纷纷退下,她自己走进暖阁深处,脸也腾得通红。
她手里握了一支盘头发的长钗,是为了防身用的。她确信,若是狠厉扎一下子,估计也够对方受的。
何况,这个对方是当今天子。
仁宗赵祯斜倚在床上,正看着一本书。见她进来,只是斜眼一瞥,并未言语。
窗外,秋雨正寂寥无声地落在西湖,落在千家万户。
宁苑章望着仁宗的面容,想着若是真要用钗,那么扎在眼睛上最合适,可若是真把皇上给扎瞎了……
“叫了你两遍,想什么呢!”
赵祯放下手里的书,含笑从容款款地向她走来,平静地直视着宁苑章的眼睛,一把打横抱起了她。
她心里一颤,手里的长钗险些握不住。
她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她的心全乱了。她强自保持着镇定,一把将身上的仁宗推开,跪在地上。
仁宗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皇上,民女感念您的垂青,可……民女是……暗娼,不配接受您的皇恩。”
仁宗的面色一沉,失望地对她叹了口气,撩起睡衣下袍又放下。
“宁苑章,你以为朕没有调查你,便会让你侍寝么?”
被点到名字的女人略显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她年轻的君主。
“你命运的转机就在此刻,告诉朕,你想抓住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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