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苏幸:追妻「火葬场」第27节zhuanlan.zhihu.com第28节姜朵最后把卡上最后的二十几万汇了过去,没说一句...
第27节
苏幸:追妻「火葬场」第27节zhuanlan.zhihu.com第28节
姜朵最后把卡上最后的二十几万汇了过去,没说一句话,甚至也没有拿监控来威胁王梅,只是沉默的走出了包厢。
她出焚一大门的时候,隔得远远的,看到了一个人,背影很像迟倦,但等她仔细再瞧的时候,又没了踪影。
姜朵抿了下唇,弯腰屈进了车内,然后驱车往公寓里开。
结果开一半,抛锚了,姜朵气的剁了两脚,打了个电话叫人拉车,自己只好站在冷风里打转,四九城的天气越来越捉摸不定。
昨天还能热的穿短袖,今天就得套上大衣驱寒了。
姜朵站在路边,半张脸红红的,那鲜红的巴掌印贴在她脸上,让人想忽视都难。
她只好躲在路边,拿起气垫往脸上遮,遮到一半,眼尾瞥见了一个熟人,姜朵立马用粉扑迅速的盖了一层,然后收起气垫,转过身,冷声问,“你怎么来了?”
迟倦。
她低头正好看到了迟倦的手臂,兴许是风太凛冽,容易迷了眼,具有迷惑性,她竟没由来的觉得他的手臂极具性张力。
青筋蜿蜒,皮肤偏白,手肘处还有一小点淡黑色的痣。
瘦削如枯骨的迟倦,泛着病态的美感,照样妖孽得一发不可收拾。
姜朵顺着风,发丝遮住了她一半的脸颊,刚刚好把那巴掌印遮住了,让她看起来没那么惨。
就算是此时此刻,她也不想露怯。
迟倦眸子很沉,抵床共枕这么多年,他不至于连姜朵脸上的痕迹都看不到,但姜朵既然选择不说,他可以不问。
男人只是抿了下唇,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着,试探地问,“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姜朵利落的回应,没有一丝拖沓。
趁着迟倦还没回应的时候,姜朵转了个头,想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计程车,却正好瞧见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长身玉立,一身正气的。
眼熟。
这不是谢征么?
她立马迈开腿,往那边走去,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脚步都变快了,却没注意到脚下的碎石,咔的一下,崴了一脚,狠狠的让她摔了一跤,倒在了路边。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姜朵知道,那是迟倦。
可她不愿意。
女人用尽了浑身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重新整理了表情,没有再看自己腿上的惨状,直接往谢征的怀里砸。
谢征掐了烟,将女人的腰揽了一把,姜朵勉强能靠在他身上。
她背过身,挡住了谢征的视线,然后笑着问,“开车了吗,方便载我么?”
谢征点头,然后皱眉,“你跟他什么关系?”
姜朵没打算让他看清楚迟倦,也幸亏今天雾太大,迟倦穿的又简单朴素,混在人群里,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把他认出来。
女人直接拉着谢征,把他推进了车里,然后催促道,“别问了,开车,送我回家。”
谢征没作声,直接打着反向盘往回开,跟迟倦擦肩而过,并没有挪开目光,甚至也没再问一句关于姜朵的事情。
气氛陷入了僵持。
过了一会儿,等到完全看不到迟倦了以后,姜朵才开了口,
“那是我前任,你应该多少也听过吧,迟氏的公子哥,迟倦,很有钱的。”
谢征淡淡的“嗯”了一声,没追问。
姜朵搓捏着指尖,过了几分钟后,才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他说不定还是我金主呢,拿钱砸我的那种。”
谢征顿了一下,手指摁在方向盘上,用了用力,骨节泛白。
姜朵说完了这些,就消了声,她不用脑子都知道谢征接下来想说些什么,男人么,无非就是劝她从良,当个好人,守点贞操。
姜朵都已经做好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准备,结果呢,硬是没等来谢征的一个回应。
她眨了眨眼,好笑的问,“怎么,真没什么想问我的?”
“没有。”谢征回答的很利落,下颌线拉成一条直线,凛冽清晰。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坐过牢,怕我现在把你杀了么?”
姜朵一顿,心跳快了一阵,她倒是不怕谢征现杀了她来助助兴,只是从来没设想过,像谢征这样长得正儿八经一身正气的人,还能过坐牢?
“不会是开玩笑吧?谢征,你这玩笑挺劣质的。”
姜朵点了根烟,慢悠悠的说着。
谢征没笑,只是说,“你前任这事儿,怎么没听你说过?”
姜朵没着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手伸向了窗外,然后笑着说,“下雨了啊,你把我送到宝格丽酒店就成,反正我也无家可归。”
现在的姜朵,宝格丽是她家,人人都爱它。
谢征很快就把她送到了目的地,姜朵收回了手,用纸巾擦拭干净那些雨水,然后说,“刚才我骗你了,迟倦从来都没拿钱砸过我,倒是我自己,自不量力的砸过他。”
女人顿了一下,然后自嘲道,“你应该听说过吧,迟倦之前为了刺激好玩儿,装穷了几年,还轮番被人包养,我很幸运,包了他两年,花了我所有积蓄。”
“我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我舍得拿命去换平安符给他,我也舍得把焚一所有的营业额都拿去给他花,就为了一个包。”
“他对我也挺好,好到什么地步呢,去西藏旅游那会儿,我从山上给他求了个绳,下雨滑坡摔个半死,结果刚敲他的门,听到了他和他未婚妻视频。”
“你不会觉得我很惨吧?别这样,弄的人怪伤感的,好歹他是迟家的公子哥,再怎么说,我也是包养过他那样的人,还算体面。”
女人啧了一下,眼底有水光,但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都没什么,最关键的是,我自己犯贱啊,他差点杀死了我弟弟,我却给他做牛做马当保姆了三四年,直到现在,我还没戒掉他。”
我犯贱啊。
……
谢征把姜朵送到酒店后,姜朵二话不说就闷声开了个房,往床上一砸,然后疼的呲牙咧嘴的翻了个身。
刚才摔的那跤,可不是假摔,那可是真真切切的栽了。
至于为什么没疼的站不起身,主要都是为了不丢人,她咬碎了牙才勉强往前走的。
说白了,就是不想让自己更难堪。
姜朵叫了跑腿外卖,不一会儿就送来了碘酒和纱布,她一边漫不经心的擦着腿,一边看了眼手机微信。
公司那边的助理又催她直播,说她这个月快结束了,时长还剩很多,接下来每天估计都得直五六个小时。
对着镜头废话这事儿,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也累。
姜朵看了看直播带货的产品单,二话没说问了问价格,助理发了个令她还算满意的价位后,姜朵才松了口,关了微信,直接从包里翻化妆品了。
把那些五颜六色的往自己脸上一抹,啧,也算那么回事儿,不寒掺。
她跟着迟倦这几年,也没算白混,化妆感提高了不少,对颜色的搭配度好了很多。
姜朵想着,就算以后焚一破产了,带货没人看了,那她就收拾收拾当当美妆博主,顺便把迟倦留在公寓里的那几十幅画挂在网上卖。
就算迟倦画的再差,也不愁买家。
这四九城谁不想上赶着去讨好迟氏啊,买他儿子画,多有面儿的事,稳赚不赔。
姜朵一边想着,一边倒腾好了头发,然后架上了手机,对着镜头试了下,紧接着就开了个直播间,红唇上下一动,“啧,我来了。”
她前阵子掉了不少粉,因为被人肉那事儿,确实影响不小。
但现在这互联网,劣迹斑斑都不算过分的,更何况姜朵还有一张好皮囊,再说了,她弟弟的事儿被澄清了一下,公司也帮她买了点小热搜。
示弱这种事,姜朵都不需要去做,把她的身世拉出来一看,就算她的脸再怎么妖艳贱货,气势也蔫了大半。
现在人人都说她是个从贫民窟出来的打工人,靠自己的本事开了家酒吧,有了点钱后才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结果呢,还是个植物人。
这惨的,连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就差有人集资给她弄个水滴筹了。
姜朵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自己浑身的名牌,倒也不必如此寒暄她的惨境,这些年来,她吃的苦并不怎么多,跟着大树好乘凉,她勾搭上了不少有钱人。
这些料,都没被曝出来。
毕竟牵扯的都是豪门,没几个敢得罪的。
姜朵一边在直播间闲扯,一边瞟了眼榜单上的大哥们,皱了下眉,最近这几天,那个榜首大哥美丽俏佳人谢大脚倒是没怎么出现过了。
上个月还见过几次,不过也没评论过一次。
这个月倒好,直接来都不来了。
姜朵好奇的搜了搜他这个id,看了眼这id关注的主播号,空荡荡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动态更是为零。
这么说来,应该算是她的死忠粉。
姜朵留了个心眼,发了条消息给助理,想问问能不能查查这个号是谁在运营,她怎么总觉得是公司给她买的水军呢。
一句话不说,只砸钱,虽说一半进了她荷包里,但也要给公司提成的。
这样看,倒是挺像水军的。
尤其是这段时间陈欢给她下绊子,这水军罢工了也正常。
过了几分钟后,助理回了消息——
【姐,您哪值得公司给我们买水军啊,您这直播间带货能力这么差,公司只指望你别赔钱就好。】
得,是她错付了。
红庭,气氛沉得可怕。
蒋鹤一早就来了,却发现角落的沙发居然躺着一人,走近一瞧,这不是迟倦么,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厮头一回聚会没迟到。
蒋鹤这贱嘴巴正准备打趣一二,借着灯光却瞥到了迟倦的脸,一片阴翳。
吓得蒋鹤把后半截话自个儿咽回去了。
迟倦抬了抬眸,边扫了扫裤腿上的烟灰,边开口问,“谢征等会儿来么?”
“来来来,”蒋鹤连声应和,“昨天就跟他说好了,估摸着等下就来,不过魏佐应该来不了,有事缠着了。”
迟倦“嗯”了一声,没继续开口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蒋鹤捱都捱不过,巴不得谢征赶紧过来,分担分担这压力。
差不多十几分钟,包厢门终于有了点动静,谢征跟往日一样,穿的低调简单,身上没有一丁点奢侈品,还戴着个鸭舌帽,勉强只能看到个下巴。
蒋鹤皱了下眉,“啧,做贼去了?打扮成这样?”
谢征没吭声,找了个离迟倦偏远的地方,随意的坐了下来,然后捏着手机看,像是在等谁的消息一样。
蒋鹤有了兴致,挑眉问,“还没追到?”
谢征抿唇,“没。”
兄弟几个都知道,谢征这段时间在追女人,成天巴巴的望着手机,深怕漏了一条消息没秒回一样。
蒋鹤连声感叹,转头刚打算跟迟倦吐槽两句,却发现迟倦的眸子死死的锁在谢征的手机上,瘦削的手背青筋爆出——
半晌过后,男人几乎是咬着牙在问,“怎么认识她的?”
谢征手微微一顿,抬眸,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公司里。”
就在那一瞬间,迟倦猛地冲了过去,裹挟着一阵冷风,单薄的身体里像是藏匿着猛兽的力量,将谢征狠狠的扑到在地上,额前青筋爆出,“你糊弄谁呢!”
谁不知道谢征当初最讨厌的就是网红这种职业。
当年谢征家里条件一般,入狱前社会也没那么开明,网红俩字像是不正经的职业一样,要么就是外围女,要么就是包养妹。
谢征家里特别传统,父母都是老实人,对这种职业的女性,只有贬低的目光。
从这样家庭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出了狱反倒跑去一个网红公司应聘,况且迟倦知道,谢征这个人一向寡欲。
当初跟着他赌石的时候,赚过不少大单子,分成过后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但谢征拿着这笔钱并没有花天酒地,更没有奢靡败家,反而都给了家里人做小生意,自己依旧用着老掉牙的小灵通。
谢征的眼里,这日子过的像是很慢一样,他适应不了太快节奏的生活,手机用来打电话发短信都已经觉得累赘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跑到一个网红公司,又怎么可能喜欢的上姜朵。
说句不好听的,姜朵这性子,估摸着就是谢征理想型的反面,相当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存在,更别说爱慕了。
蒋鹤在一旁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吓得睁大了眼。
谁不知道姜朵是迟倦的霉头,而且,这霉头只能迟倦他自己触,别人碰一下,他都要杀人的。
谢征怎么回事,刚回四九城不久,怎么可能会认识上姜朵?
蒋鹤连忙跑过去劝架,“别打别打,这四九城千百个姜朵,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个,这名字都不稀奇,同名同姓也是有可能的……”
迟倦瞳孔一片血红,他薄唇微动,“你说,是哪个姜朵?”
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谢征却笑了一下,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看得清略带讽刺的嘴角,他一字一句缓慢的开口,“你觉得呢?”
谢征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单手利落的甩掉了鸭舌帽,露出了锐利的双眸,他淡淡的扫了眼迟倦,轻蔑的笑了一下,然后问,
“您觉得,是我配不上她,还是说,她配不上我?”
迟倦转过身,手臂上蜿蜒曲张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抿着唇,没说话,只是沉沉的盯着地面。
谢征兀自的伸出手,从桌上抽出了一张扑克牌,自问自答的说,“哦对,姜朵以前是您的人,迟少爷肯定是觉得这世界上没人能跟您比,谁敢跟您比啊,是不是?”
蒋鹤在一旁听着,皱了下眉,“谢征,你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啧,”谢征挑眉,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血痕,然后笑了,“我哪里阴阳怪气了,陈述事实而已。”
迟倦抬眸,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开口道,“想说什么就直说。”
“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有件事,梗在我心里太久了,实在是闷得难受,就想问问迟少爷,当初我在里面待的那两年,你问心无愧吗?”
蒋鹤在一旁愣了片刻,立马问道,“什么两年,你不是旅游去了吗?”
“旅游?”谢征扯了下唇,“我倒是真想去旅旅游呢,可迟少爷偏偏见不惯别人好过。”
当年,谢征不否认自己为了钱出去单干的事儿,但一般接这个活儿的,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八成了,谢征也不例外。
那段时间,算是谢征赌石的黄金时代,屡战屡胜,跟着迟倦就没输过。
迟倦也放心他,让谢征自个儿挑过大单子,功劳全算他谢征的,照例赢得光光彩彩。
所以谢征私自接单的事儿,他自己心里有数,就算赌输的是手指头,他也没怎么怕过,谢征到场的时候,都想好了怎么赢了。
可是,他输了。
那天,砍刀砸下来的时候,他错手一躲,将那刀砸到了对方的身上,算是故意伤害,往牢里蹲了两年才出来。
原本,愿赌服输这件事,谢征无话可说。
可偏偏就在他被人带走的时候,对方的老大说了一句摸棱两可的话——
“挺眼熟啊,是不是迟倦手底下的?啧,还真是有意思,被人卖了还眼巴巴的替人家数钱。”
就那么一句话,谢征一字不落的记了两年。
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急着去找迟倦几个,也规避了所有认识的人,反而打听了一下四九城的现状,然后买了个智能手机,去了姜朵的网红公司应聘。
伪造简历这事儿并不难,谢征长得又一身正气的,更何况那网红公司的hr也并不严格,在这颜值至上的时代,很快,他就拿到了offer。
认识姜朵,只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他不否认,其中有居心叵测和利用的成分,知道姜朵是迟倦的心头肉时,他心里打过算盘,也有过计较。
但谢征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像一个随处可见的搭讪者一样,沉默的捏着手机,秒回姜朵所有的消息,甚至在姜朵提出要视频的时候,他也默认了。
天晓得,谢征对这些东西向来是退避三舍的。
当初蒋鹤劝他注册个微信,谢征都不太乐意,更何况是视频通话。
这些退让和变化到底是什么原因,谢征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他抬眸,望了眼迟倦,一字一句地问,“你问心无愧吗?”
迟倦垂下手臂,目光晦涩的望着自己的指尖,然后淡淡的说,“别人的一句话而已,你就当真了,说到底,你只是为自己的失败,想找个借口而已,何必装的如此无辜?”
对方不过只是感慨一二,说两句得意的废话罢了,而落进了谢征耳里,却成了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
技不如人这个事儿,他在不想承认,都不行了。
……
姜朵直播了个七七八八,正打算收个尾的时候,公司助理突然发了篇小作文过来,她大致看了一通,啧了一声。
这一两年网络上恋爱综艺有不少,尤其是情侣的那档子事,观众么,总是八卦的。
之前看素人谈恋爱不过瘾,现在还要看明星谈恋爱。
完了后,这网红公司也巴巴的往上赶着,恨不得把手里的网红自产自销,一对一对的培养起来,就连姜朵,他们都没放过。
这不,他们都白纸黑字规划好了,让姜朵上一个恋爱网综,就连对象都找好了。
叫谢征。
美名其曰:带带新人。
姜朵前阵子人气不错,在公司里数一数二了,周老板哪里肯放过这个香饽饽,恨不得让她跟所有男网红炒炒热度上热搜,尤其是从新人抓起。
谢征小伙子就不错,一来,姜朵也认识,二来,这长相一看就不是渣男,到时候“和平分手”也不会有人来撕逼。
姜朵回了个“我再考虑考虑”,然后随手点开了文档,往下一拉到底,看了看片酬。
都是逢场作戏,价格给的还不错,至少让她可耻的心动了。
不过,谢征应该比她小一两岁,姜朵这人向来谈不成姐弟恋,毕竟她入社会入的早,心理年龄本来就成熟一些,再谈个姐弟恋,倒像是养儿子了。
她给助理发了条消息过去——
【有剧本吗,全程都是按照剧本上来的么?】
助理很快回复:【放心吧姐,那剧本详细到一天喝几次水都安排好了,您就只管按上面来,实在不行还有后期给你剪辑。】
姜朵“啧”了一下,退出了聊天界面,然后点开了跟谢征的对话框,就发了俩字——
【在吗?】
对方没有秒回,隔了好几分钟都没反应,姜朵皱了下眉,翻了两下谢征的朋友圈,一片空白,空空如也。
还挺神秘。
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后,那头才回了消息,姜朵点开一看——
一个句号。
莫名的,姜朵松开了手,把手机扔到了床上,盯着那个消息框发呆。
谢征从来没有这么敷衍过她,准确来说,加他好友到现在,谢征更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舔狗,姜朵说一他是不敢说二的。
尤其是在网聊方面,像个老干部一样,姜朵问他吃了么,他能喋喋不休发三页食谱给她。
谢征是绝对不可能用一个句号凑合她的。
姜朵长这么大,敢用句号来回复她消息的,有且只有一个迟倦。
迟倦向来是懒得回复消息的,回个句号都是天赐的福气了,曾经的姜朵,还能为了一个句号兴奋好几小时呢。
姜朵沉默的看着手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谢征说不定改了性子或者手头有急事,一个符号而已,却又让她草木皆兵了。
女人翻过身,重新拿起手机,发着消息。
【姜朵:你看了公司发的文件了么,有个恋爱综艺,我俩炒cp,酬劳还挺高的,只要热度不错,后期还有提成,你感兴趣么?】
【谢征:我看看。】
姜朵回了个“嗯”,然后耐心的等了几分钟。
实话实说,她自个儿是挺感兴趣的,毕竟演戏这儿事,她还有点天赋呢,到时候上了电视,再怎么着也能蹭点热度,到时候直播卖货说不定更火了。
万一呢,说不定还能去娱乐圈碰碰运气。
姜朵躺在床上想着发财梦,嘴角都翘起来了,她对着空气蹬了两下脚,然后举起手机一瞧,谢征发了新消息过来。
【谢征:我可以。】
姜朵“啧”了一声,利落的关了手机,起身一路哼着歌卸妆去了。
……
接了这个恋综剧本后,姜朵瞧了眼大致的男女嘉宾,演员网红扎堆凑了三对,听名字都是四九城可以对的上脸的角儿。
阵容不算太寒碜,要说掉价,也就姜朵这对没什么太大知名度。
晚上有个对剧本的会要开,姜朵也提前看了看她自个儿的本子——
人设是个小公主,算得上是个皮娇肉嫩的主,得天天被人供着,连洗个菜都得朝男嘉宾示示弱的那种。
女人扯了下唇,翻了一页,骂了句,“废物。”
可好死不死,她演的就是这“废物”。
节目组寄来了不少要出镜的衣服,不是粉色就是白色的连衣裙,正巧就是平日里姜朵碰也不会碰的款式。
她有跟周老板反映过,说自己不适合,要不改个人设试试?
结果呢,人周老板告诉她,这人设是其他俩演员挑剩了不要的,才轮得到她姜朵,不然凭姜朵的咖位,哪轮得到她指指点点的?
行,她人微言轻,没什么能作妖的。
小公主的人设向来都是遭骂的,姜朵身上的骂名还少?也不缺这一个了。
女人关了本子,从盒子里扯了件粉色的蓬蓬裙,嫌弃的往身上一套,还勉为其难的在脑袋上扎了个蝴蝶结。
对着镜子一瞧,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姜朵抿了抿唇,连门都不太想出了,她扯了片口罩往脸上一戴,匆匆的离开了公寓,往节目组的地址开。
半小时一过,她拧开办公室的门,往里面一扫,愣了几秒。
姜朵来的不算早,也就掐着点而已,可办公室里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围读剧本这事儿,在真人秀里又不可能有人拍,大家也就没什么立人设的必要了,耍耍大牌也没人知道。
也就姜朵这个“老实人”,还按点来“上班”。
她认命的找了个角落坐好,无聊的翻了下手机,催谢征赶紧来。
差不多过了半刻钟,门才稍微有了点动静,一个戴着夸张墨镜的女演员进来了,还朝着姜朵笑了笑,然后坐在了中间,身后预约的美甲师便凑了过来给那女演员做美甲。
姜朵轻声的笑了一下,没作声,只是静静的等着谢征来。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也就谢征算个同类了,演员跟网红之间,到底还有有一层壁在的,鄙视链这个词儿又不是空穴来风。
就算是个咖位再小的演员,像姜朵这样的网红,也没什么能叫板的资格。
这节目里,或许只有谢征能够欺负欺负了。
姜朵腰杆挺直的坐着,那女演员似乎觉得无聊了,先开了腔问,“听说跟你搭档的那位男嘉宾,长得不错?”
姜朵下意识的说,“没有没有,是我们公司的新人而已。”
女演员“哦”了一声,没继续问了,想来也是觉得姜朵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太倒胃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差不多也到齐了,姜朵皱了下眉,数了数人数,才发现就剩下谢征还没来了。
各位“前辈”都在这儿候着,居然都在等一个连微博账号都没注册的“实习生”。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姜朵瞧了瞧众人的脸色,却没从他们脸上看出来一丁点的不耐烦来,她啧了一下,演员就是演员,这架子端的还真厉害。
要是她,说不定早就开始阴阳怪气了。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小时后,气氛已经有些僵了,姜朵抿唇,正准备发条微信催催谢征,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声——
门外的灯光一寸寸的往里打来,姜朵抬眸的瞬间,却看到了一张夜夜入梦的脸——
迟倦。
他穿的还是很简单,额前的顺毛也显得格外安静,只是太过瘦削,虽然个子足够高,却还是将衣服撑得空空荡荡的。
迟倦进来的那一瞬间,姜朵下意识的捏紧了手机。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还没等迟倦落座,姜朵骤然的站了起来,椅子腿在瓷砖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引来了许多人的皱眉。
她低声说,“抱歉,我去趟卫生间。”
姜朵垂着头冷笑了下,她说呢,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不耐烦,竟然去愿意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谢征,原来,他们等的是迟倦。
女人僵直的脊背,正准备与他擦肩而过,却在走出门槛的那一瞬间,手肘被人狠狠的牵住了。
迟倦垂眸,“姜朵。”
“放手!”
姜朵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态去面对迟倦。
一个曾经蓄谋过杀死她弟弟的人,一个曾经把她的真心往地上狠狠蹂躏的人,现在居然想着要跟她在荧屏上炒cp?
他不嫌恶心,姜朵都嫌脏。
她握紧了手指,一字一句地说,“迟倦,你如果真有点良心,就放过我,别再来找我了。”
姜朵骤然抬眸,锐利的眼神凌迟在迟倦的脸上,“迟倦,你知不知道,我见你一次,就恨不得杀了当初那个对着你摇头摆尾的自己!”
……
……
姜朵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而是直接打道回府,一脚油门踩到底,往公寓开。
其中手机响了很多次,她都视若无睹的略过,直到快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才堪堪瞟了一眼微信的消息。
果不其然,十几条来自助理的未接通话。
姜朵抿唇,沉默的看了一眼助理发来的链接,是上次合同的电子版,很清晰的违约金几个字,烫在了她的眼底。
八十万。
一个把她卖到红庭都抵不上的价格。
女人握紧了手机,没吭声。
她根本输不起。
姜朵这一辈子,就输在了“穷”这个字眼上,她说贪婪也贪婪,只要有单子接,价格谈的好,她都愿意干的。
可要是说她是被迫的,也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儿。
从前努力赚钱,是为了包养迟倦,现在努力赚钱,是为了躺在医院的姜河。
她能怎么样,除了逆来顺受,就是逆来顺受。
当初网暴她说她是站在柱子边出来卖的那批人,姜朵还真没怎么放心上。
只要有人肯出个五六百万包她,她说不定咬咬牙,就去了。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拿底线和尊严去换的,至于为什么不换,仅仅只是因为条件不够鲜美而已。
跟迟倦在荧屏前炒cp,她真做不到吗?
交个底吧,姜朵做得到。
她入社会这么早,开过酒吧当过网红,还有什么是演不出来的,仅仅只是在电视里演个情侣而已,还真难为不到她。
更何况,连剧本都是现成的,她只需要在镜头前按部就班的来,不怕收视率低。
可她就是不愿意。
就是膈应啊。
她缺钱缺到一穷二白,都不愿意再回到迟倦身边,她碰一碰迟倦,都能想到当初那个把脸不当脸的自己。
就算是当狗当惯了,也会突然有脾气的。
姜朵这辈子为了迟倦,什么都肯做,什么都做了。
换来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她坐在驾驶位上,沉默的捏紧了自己的手腕,那宽阔的表链下,藏着数厘米的疤痕,不算太深,可偏偏就是无法愈合到跟当初一样。
过了差不多几分钟,姜朵收回了手,拿起手机,摁下了烂熟于心的十一个数字——
迟倦的电话号码。
几声过后,接通,对面传来了一声浅淡的“喂”,然后紧随着,就是平缓的呼吸声。
姜朵望着面前闪烁的路灯,眨了下眼,开口道,“迟倦,你赌赢了。”
她知道,这通电话,早就在迟倦的预判之中。
姜朵哪里有钱去承担这笔违约金?除了跟迟倦委曲求全,她根本找不到第二个选择。
对面的呼吸声急促了一些,迟倦像是点了根烟似的,她听到了熟悉的磨石声,很响。
半晌后,迟倦突然开口说,“我缺一个菲佣,你看看,月薪一百万,考虑吗?”
菲佣。
姜朵的嘴角突然扯了一下,她将手机拿远了一会儿,然后用另一只手堵住了听筒,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
纠缠了几年,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他们家的一条狗而已。
跟当初的自己一样,倒贴的保姆,好睡的炮友,永远不用被在乎的存在。
姜朵撤开了捂住听筒的手,语气早已经恢复平常,她轻声说,“好啊,伺候你这件事,应该没有人比我能拿手了吧?”
啪——
电话被骤然掐断,迟倦的手抖了一下,手机闷声砸到了地毯上。
他额前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像是缺氧一样,大脑里像是被破了一滩碳酸饮料,炸的他下意识的摔碎了桌上的烟灰缸。
四分五裂的玻璃被砸在地上,迟倦倏地跪了下去,膝盖的灰色衣料迅速被染深——
男人费力地往前一点一点的爬着,手指刚刚触碰到了柜子的时候,像是神经麻痹一样,抖成了筛子似的拉开抽屉。
抽屉里面藏满了瓶瓶罐罐,上面的药剂名字在迟倦的眼里浮现出无数的重影。
男人的眼底一片血丝,从里面拨开了一盒红色药盒,然后迅速的拆开,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捏住两粒往嘴里按。
苦味在口腔里骤然发散,而他几乎麻痹的腿也稍稍恢复了知觉。
半小时后,迟倦才勉强动了一下,他拨开地上的玻璃碎片,用力的挣扎起身,然后关紧了抽屉,上好了锁,才摇摇摆摆的往浴室走。
处理完所有后,迟倦才沉默的坐在了沙发上,望着空空如也的半山别墅。
这个别墅,说起来,他已经住了很久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丁点的人烟味。
更多的,是属于中药和消毒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难闻,又刺鼻。
迟倦沉默的打开手机,给蒋鹤发了条消息。
【叫人来半山打扫一下,把里面的味道散散。】
蒋鹤几乎是秒回——
【怎么了迟少爷,之前不是住的好好的吗,你那中药每天都得煎,散也散不干净。】
迟倦看了一眼,只回了一个句号,蒋鹤就立马谄媚的回复道——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等会儿就来人,您放心好了,明儿个早肯定一丁点消毒水味都没。】
迟倦关了手机,沉沉的闭上了眼。
没有就好。
姜朵闻不到就好。
这样的话,他就是一个正常人,一个不需要中西药来续命、没有药效发作或者失效时疯癫的模样的正常人。
别人的眼光,他根本不在乎。
可要是任何一点点怜悯、同情的眼神出现在姜朵的身上,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
蒋鹤一直觉得,迟倦这人,是个实打实的矛盾体。
比如,宁可自残到把自己折腾的不成人样,来博取姜朵的同情,也不愿意暴露真正的伤疤,给姜朵瞧上一眼。
姜朵但凡能看看迟倦的体检报告,想不心疼都难。
可迟倦偏不。
他宁愿用刀把自己割成乱七八糟的模样,也不愿意让姜朵看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内里。
譬如现在,姜朵来半山公寓的时候,迟倦甚至还闲情逸致的准备了堪称丰盛的早餐,亦花了不少钱把这空荡荡的房子打扮了一番。
无论谁来看,都以为迟倦现在过的无比滋润。
他甚至把哆啦接到了半山公寓住着,还给了她一笔不菲的小费,以此来封住哆啦的那张嘴。
哆啦毕竟也是在风尘里摔打过来的,逢场作戏也不亚于姜朵,你瞧,姜朵一进门,哆啦就收拾好了表情,直直的往迟倦的怀里钻。
只是,令哆啦很意外的是,迟倦没有躲开。
天晓得,当初在书房的时候,哆啦只是稍微碰了他手臂一下,迟倦就跟发了疯一样。
姜朵对上了哆啦的目光,又挪了开来,她甚至都没有抬眼去瞧迟倦脸上的表情,只是平缓的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迟倦这才从“温软”里苏醒过来,他开了口,嗓音很沙哑,“二楼,打扫一下哆啦的房间。”
姜朵藏在身后的拳头紧了又松,半晌后,她才点头,“行。”
从前,她就是做牛做马的份,只是仅仅只为了迟倦一人如此,可现在,做牛做马也要做双份了,还要捎带着迟倦的新欢一起。
越活越回去了。
可能怎么办?
一百万。
就算把迟倦换成陆北定,换成蔡淳,甚至是换成白溪。
她说不定都肯干了。
贱命一条,不谈尊严的。
姜朵转了身,上了二楼,推开哆啦的房间时,里面一阵香薰的味道,她很熟悉这个味道,是迟倦以往很常用的。
半山公寓很干净,像是天天有人打扫一样,其实姜朵只需要把门一关,在里面装模作样等个一两小时,再出来,都不会有人发觉什么。
可她偏不。
就算再干净,她也要对得起这一百万,不然太像施舍,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她续了李丽的香火的错觉。
一楼大厅里,自从姜朵把那小卧室的门一关,气氛骤然冰冷,哆啦下意识的挪开贴着迟倦的手,然后怯弱的往旁边缩了缩——
她问,我演的还行吗?
迟倦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挂钟,然后点了根烟,说,“没你事了,等下就可以走,钱从我账上划。”
哆啦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接着说,“那,晚上再见。”
迟倦点了头。
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二楼的卧室时不时会传来清扫的声音,不大,也不急躁,姜朵像是适应的很好一样,犹如真把这份差当工作了。
也是,她在身边这么多年,从前挤在那小公寓的时候,也都是姜朵做的家务。
说来,伺候他这件事,这世上或许真找不出第二个得心应手的。
那时候的迟倦,压根没把姜朵当回事,谈情说爱,也只是床上谈,嘴里说,手里从来不做,姜朵除了供他画画,还要像老妈子一样在后面跟着。
迟倦打一个响指,姜朵都知道他想要什么姿势。
太容易糟践的东西,往往都不知道要珍惜,这世间上很多事情,都是食了恶果才知晓错了。
迟倦掐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抬了步子,往二楼走。
刚走到哆啦房门口时,又停了,过了好半晌,里面没发出声音的时候,他才拧开了门——
这别墅,蒋鹤大清早的就找人打扫过,按理来说,现在干净的要死,根本没什么需要姜朵费力的地方。
可她还是做了。
姜朵正背对着他,一丝不苟的收拾着梳妆台,他进来了,姜朵也仅仅只是顿了一下,没看他,只问了句,“视察工作?”
“算吧。”
两人迄今唯一短暂的沟通,堪称冰冷。
姜朵收拾好上面的首饰盒,突然愣了一秒,她望着表盒里面东西,兀自的笑了一下,“二手的东西,也送的出去么?”
迟倦皱了下眉,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那是一只手表,平平无奇,小两万而已,在迟倦的身家面前,不堪一提。
可那是姜朵送的。
那时候焚一还没做起来,姜朵就包了他,为了哄他开心,咬了咬牙买了这一支表,迟倦戴了很多年,终究是转手送人了。
姜朵收回目光,将表盒放好,没继续开腔了。
迟倦也沉默的站在门口,没有解释一句话,他没有说这个房间曾经是为了她而准备的,也没有说这支表他现在也会戴,只是不走针了,他找了蒋鹤去修。
蒋鹤兴许是觉得这表太次,修好了也仅仅只是往桌上随意一扔,没当回事。
误会太多,可说起来却显得都是狡辩,更何况,迟倦现在连解释,都显得唐突。
他只是说,“准备了早餐,下来吃。”
姜朵手里的活停了一会儿,抬眸对着迟倦笑了一下,然后说,“迟少爷,你觉得我对着你这张脸,还能吃得下去吗?一头撞死过去,我都觉得不够。”
迟倦往后退的姿势顿住了,他侧着身子,没有回头看,低着声说,“我不吃。”
如果,她不喜欢他存在,那他可以……不存在。
……
……
姜朵没吃那顿早餐,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觉得掉价。
她又不是买不起一顿鸡蛋包子的价钱,何必上赶着非要去吃迟倦家里的东西,下没下药都说不准呢。
这半山别墅说来虽然好打扫,但奈何太大,就算再干净,她浑身也跟脱了层皮一样累,七七八八折腾完,也过了三四小时。
这期间,迟倦没有过来打扰她一次。
他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静悄悄的,连个声都没发出来。
姜朵弄完最后一处,疲惫的靠在了墙上,耳旁突然想起了刚才她自个儿说的那句话——
“一头撞死过去,我都觉得不够。”
她从来没对迟倦说过什么狠话,从前都是把他捧手心里供着的,哪里敢这样说?
姜朵握紧了手心,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说重了。
可回过神,却又暗骂自己一身奴性,迟倦都把她当保姆似的使唤了,她却还在纠结一两句话的轻重。
到底还是贱。
她倏地站了起来,连句话都没留,就离开了半山。
对姜朵而言,在迟倦这里打工,跟给周老板打工,没什么区别,都是赚钱而已,事情干完了拍拍屁股走人,拿着钱好还债。
至于迟倦开的这个价,虽然冤大头了点,可却是一刀一刀割在她尊严上的,姜朵一丁点都不觉得愧疚。
毕竟细细数来,迟倦欠她的,死了都还不清。
姜朵一走,这半山又恢复了死寂,偌大的一个别墅,连个微薄的呼吸声都难寻到。
迟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开灯,存在感降到最低。
四周陷入黑暗的时候,听觉最为敏锐,他能不通过猫眼、监控,就能察觉到姜朵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
他已经这样“窥伺”了三小时。
等到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时,男人的肩膀才骤然松懈,浑身的无力感侵透四肢百骸——
他这一天的念头,只挂在姜朵身上。
姜朵一走,他又成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孤魂野鬼。
迟倦麻木不仁的站起了起来,推开书房的门,他其实一直都是半掩着,如果姜朵有心来看看他,就算是怀着一种敌意也好,只要能过来看看他,都好。
可是没有。
姜朵走过了半山的每一处,却独独略过了他所在的方位。
迟倦的尾指不自觉的蜷缩起来,他裤管被风一吹,露出了细瘦的脚踝,暴裂的青筋盘踞在苍白的肌肤上,仿若风再大一点,连人都能吹走。
男人转过头,把目光打在了餐桌上。
丰富的盛宴,完好无损,甚至连桌椅都是当初的摆位。
姜朵或许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迟倦收回目光,堪称自虐的坐在了餐椅上,然后沉默的将上面所有的东西一点一点的蚕食掉,没有感情的,机械一般的咀嚼、吞咽。
约莫过了半小时,等桌面上的东西一样样消失了后后,迟倦才善罢甘休。
仿佛这样,能看起来不那么孤单。
可身体上却叫嚣着救命——
他已经数月没有好好进食了,用蒋鹤的话来说,成日就跟修仙一样,保不齐那一天,就能看到这位爷圆寂的模样。
蒋鹤总以为,虽然平日里迟倦饮食几乎为零,可他自己强制准备的那些,迟倦还是“听话”的吃了的。
可是没有。
迟倦总是能以各种狡猾的姿态躲掉那些营养餐。
身体发出警告了,他也只是随意的扯两块面包而已。
桌上这满满的“佳肴”,到他这里,只能成为了负担。
一阵催吐过后,迟倦跪坐在卫生间里,眼眸充血般的血红,望着镜子里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兀自的扯了下嘴角。
他拨了个电话,打给蒋鹤的。
意思是,让姜朵隔天再来半山,明天不太方便。
他现在这副模样,明天一定会很难看,这样不行。
不行。
……
很快,姜朵就收到了新的消息,不是迟倦发来的,而是一条陌生的短信,意思很简单,就是让她明天别来了,雇主有事。
她扯唇笑了下,没当回事。
少一天的活,却还是要照常发薪水的,这样的买卖,姜朵很乐意。
正好,还能去焚一瞧瞧生意,看看可儿姐和程厌两个,应不应付的过来。
这阵子不少网红开年会,包了焚一几个场子,姜朵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去焚一的时候,还难得做了个发型。
废话,都是公司的同行,她怎么可能太寒碜。
按理来说,公司年会,但凡没病没灾的,都会来瞧两眼,最低也要争奇斗艳一番。
焚一被香水味挤得满满当当,姜朵在一票子礼裙里,勉强窥到了林擒的身影,她招了招手,往林擒那边走。
焚一的回廊,没灯光也没音乐,人很稀少,但胜在空气好,推开窗户,就能瞧见远处的湖。
姜朵点了根烟,夹在手里抽,边吸边问,“怎么没见到傅启山?”
林擒嗤笑了声,说年会虽然重要,但也有几轮,最后游轮上的办的那场,傅启山才会赏个光,前头的几场,想让他来都不可能。
姜朵笑,“是我这儿庙太小,装不下他。”
林擒没接茬,像是想起什么了,接着说,“不过也是有意思,今天傅总不来,情有可原,但还有一个小蹄子没来,你猜是谁?”
姜朵懒得猜,抖了下烟灰,望着远处雾蒙蒙的水,“谁?”
“哆啦。”
闻声,半截烟灰坠落,正巧烫在了她手背上,迅速蔓上的红肿,刺疼了姜朵的眼。
她微不可察的揉了下眼角,突然说,“这风里有灰,熏得人眼疼。”
林擒没懂什么意思,皱了下眉,“今儿个快下雨了,哪里来的灰?”
“我说有就有。”
姜朵莫名的犟了句嘴,撒了通小脾气,然后说,“你赶紧去卡座里玩两通吧,年会拍几张照片,帮我宣传宣传焚一,今年生意不好做,再不宣传,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林擒应声说好,笑着走了。
这九曲回廊,唯有姜朵一个人站着,她漫不经心的掐掉了烟,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湖水,想起了早上收到的那条短信。
雇主有事。哆啦请假。
这两件事“巧妙”的撞到了一起。
她很难不想多。
姜朵低下头,垂着脑袋,一颗心像是被细密的红绳绑住了一样,一圈一圈缠的紧实,密不透风到快要窒息。
还真是没出息。
就算迟倦跟她两不相关了,反目成仇了,可她依旧会没出息的酸胀难忍。
这滋味,就像她刚勾搭上迟倦那会儿,因为是陆北定的哥儿们,就算好上了,两个人也不算太亲密,最初的一段时间,也是各玩各的。
当然,主要还是迟倦玩,姜朵忍。
她忍了无数小三小四,才最终熬到了最后。
那段时间,她还没全心全意的爱上迟倦,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吃醋。
之前,李丽还活着的时候,有事没事就会念叨些废话,例如欢好的时候,女人总是会有错觉,把床上床下混为一谈,总以为做的多了,爱也就多了。
久而久之,就从一开始的人货两清,变质了。
可男人不会。
他们越做越清醒,就算偶尔失控,也能顺势拉回。
姜朵伸出手,接住了一丝雨水,她突然想起,四九城这段时间入寒的尤为迅速,眨眨眼的功夫,就得穿貂了。
听说,今年有场大雪。
女人搓捏了下指尖的雨水,突然说了句,“这是我们的第三年了,迟倦。”
……
隔了天后,姜朵照常去半山“上班”,迟倦给她留了门,她进去的时候,没有闻到一丝女人的香水味。
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她无声的笑了下。
桌上依旧有丰盛的早餐,姜朵一如既往的熟视无睹,沉默的走进卫生间,擦着上面的镜子,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却看到了洗手台上一支新的口红。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的。
这次就有了。
纵使这房子没有女人的气息,也有女人的东西,迟倦就算再怎么掩饰,也逃不过姜朵的眼睛。
都快三年了,迟倦一个手势,她都能心领神会。
更何况是这些东西。
姜朵的手绕开那支口红,没有去看是不是哆啦曾经涂过的颜色,也懒得去看,她只想赶紧打扫完事儿好交差。
等走出卫生间,迟倦的书房仍旧是关着的。
她琢磨了半晌,也不大愿意老老实实每处都打扫,万一迟倦心情好,就放她走了呢,这笔买卖不要太划算。
姜朵站在书房门口,却猛地发现,这扇门从来都没有紧闭,而是虚掩着,只要她想进去,推开就成。
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毫无分寸的姜朵了。
她敲了两下门,冷淡的问,“方便么?”
里面穿来微弱的声音,过了几秒后,沉冷的男声钻入姜朵的耳里,只有两个字,简单利落的“进来。”
姜朵没有扭捏,推门而进,里面一片漆黑,窗帘都老老实实的关紧了,密不透风的像是一个囚牢。
她竟不知,迟倦还有这样隐晦的癖好。
姜朵没抬腿迈太多,索性就站在门口那处,清清冷冷的问,“迟少爷,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花园打扫一下。”
很简练。
仿佛不太愿意与她多费口舌一样。
姜朵识趣,也不想多废话,只是站在原地,淡淡的听着不远处的翻页声。
也真是有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竟然还能泰然自若的看书,真不晓得是他看书,还是书看他。
女人的高跟鞋转了个弧度,正打算往外走,书房里的人却又出了声——
“最近养了只猫,早上起来没见着它,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在花园里。”
姜朵站定,冷笑出声,“杂种猫跟宠物猫不一样的,迟少爷养的猫,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万一领了个不清不白的给您看,您还要发我脾气的。”
一截白衣从暗黑里慢慢浮出来,迟倦捏着本书,闲适的放入了书架上,然后才走到了她跟前,语气还是无波无澜,眼神亦是——
“既然如此,那我也去瞧两眼,乱跑的猫,我怕她认不得回家的路。”
姜朵抿唇,手攥成了拳头,“哪里会呢,从小笼子里转到半山这样别墅,就算再认不得路,也认得这四九城最辉煌的住所。”
她猛吸了口气,突然又问,“迟少爷,您还记得之前养过的那条狗么,它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
迟倦给了她答案,姜朵松开手,没继续问了。
死因是什么,谁弄死的,不重要了,它就是死了,活不过来了,原本能跟着迟倦吃香喝辣的,现在只剩下半捧灰了。
半山这样好的别墅,竟被一只新来的小猫占了去。
它当真心里没有恨吗?
姜朵抬眸,没有说话,却暗自打量了一番迟倦。
他比前几日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脸上都有光了,不再是苍白的病弱样,就连嘴巴,都跟涂了唇彩似的。
这点变化,明显就是饕餮过后的满足。
哆啦昨天没去年会,十有八九就是跟迟倦睡了,所以他今天才这么好脾气,这么好皮囊。
姜朵挪了目光,往花园走,顺带还拿了把修剪草坪的大剪刀。
半山的花园,还是很气派的,姜朵打老远就瞧见了那只小猫,通体雪白,一看价格就不菲,就连眼珠都是澄澈的蓝。
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刚跟迟倦好上的那会儿,她无意识的提过,想要养只猫。
但姜朵到底还是没养。
她不算是个有耐心的人,想养猫,也不过是瞧着可爱,能逗弄两下,可真正想要养好,肯定要费一番功夫,花上许多心思的。
那时的姜朵,成天奔波于焚一,周转于风月,哪里有心思去养一只猫。
更何况,从来也没养过,也怕自己担不起这个责。
小时候,她套圈套来的一只仓鼠,也因为李丽怀着孕,而被迫扔掉了,现在,她也没什么能力去养另一个生命。
那时的她,躺在床上,跟迟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废话。
说想养一只白色的猫,肥肥的那种,看起来能一屁股把她坐死的那种。
迟倦当时只是漫不经心的敷衍,“养你一只都够累了,再养一只,你当我是种马?”
姜朵知道他曲解了意思,以为是要他去再找个小三儿,索性懒得对牛弹琴,翻了个身,继续睡美容觉了。
而现在,姜朵望着这只半山的小猫,却顿了顿。
她还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这是迟倦故意买给她的,毕竟当年那些话,都是床榻之间的缠绵话,一是不会当真,二是记不住。
这只白猫,兴许真的只是迟倦嫌弃这花园太空洞,买来当挂件的。
姜朵捏着剪子,望着修整的平平齐齐的花园,没了干活的劲头,她来了两次,两次半山都干净的不像话,她再剪两下,也不会锦上添花,而是乱七八糟。
姜朵索性把剪子抛在一旁,找了个凳子,坐在离迟倦的不远处。
隔了一尺,两人都无话可说。
可姜朵却觉得,这是她这几个月来,难得的心绪宁静。
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复仇报复,更没有虚情假意。
有的只是猫叫声,和清淡的茶香味。
差不多过了半刻钟,姜朵偶然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湿润,她愣神片刻,伸手摸了摸脸,惊讶的顿了下,然后喃喃的开口,“下雪了,迟倦。”
这句迟倦,烫的身边人骤然一抖,男人顺势遮住了茶水烫过的手背,然后望了望簌簌往下落的飘雪,笑了下,“是的。”
他今天穿了白色,无非就是为了显得没那么清瘦,唇上那片刻的红润,也不过是化妆品的功劳。
费尽心思养的猫,也只是为了满足当年姜朵无意的一句心愿。
别的,他给不起了。
姜朵伸手接雪,兴许是皮肤温度太高,顷刻间就融化的一干二净,她握着水,偏头看了迟倦一眼,半晌都没回过神。
她笑了下,却比哭还难看,“你头发白了。”
迟倦怔了片刻,抬头望了眼她,“你也一样。”
……
从那天起,姜朵请了三天假,没去半山见他,理由是身体不舒服,或许是感冒了。
很难得,她在公寓里收到了匿名的快递,里面有几盒感冒药,还顺带着一小袋话梅糖,不用想,也知道是迟倦送来的。
姜朵深吸了口气,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或许这公寓外头有迟倦的眼线,说不定能看到这幕,但她不在乎,她巴不得这一幕被人添油加醋的传到迟倦的耳里。
因为姜朵最怕的,就是对迟倦的心软。
她怕自己再在他身边待一两天,就消磨了志气,一天比一天温顺,到时候迟倦又叫她暖床,她说不定都不争气的先把澡洗好了。
隔个三四天再去,等心再硬一点,姜朵才能面对他。
差不多到了时间,姜朵正打算继续去“上班”,结果却收到了一通电话,她二话不说钻进了车里,一脚油门踩到底,往医院里开——
姜河出事了。
是她疏忽大意,这几天围绕着男女情爱魂不守舍,竟然忘了王梅不是个好相与的。
伽蓝想一辈子跟着姜河,要等着他醒,王梅表面上是答应了,可背地里却将姜朵一家骂了个便,尤其是骂姜河,用词污秽难听。
王梅怎么可能容忍伽蓝跟着一个废人过完下辈子。
说句实话,她养这个女儿,是想钓一个金龟婿的,而不是断送在一个没前途的植物人身上,就算姜家目前还有点财,可王梅传统惯了,自然不觉得姜朵是个什么好东西。
更何况,之前街坊邻居也打听了个遍,晓得李丽是做什么营生的,看姜朵的眼睛不免就更冷了些。
妓子的后代,身上流的血,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王梅没理由同意这门婚事。
姜朵以为,王梅的胆子,也就是敲诈讹钱而已,应该动不了什么大心思,所以她虽然会定期照顾姜河,却没怎么在意王梅这人。
这不,姜朵这几天跟着迟倦厮混,王梅就钻了空子,直接在病房里闹了一通,冲着整个住院部肆意编造流言蜚语。
无非就是说姜朵是个土生土长的野鸡,姜河又是个浑身丧气的败家犬,碰一下子,全家都要倒霉的。
就在她在病房里指手画脚闹的功夫,正好把姜河身上的管子给扯了,场面一度混乱,压根没人发现病床上那人的心跳声越来越模糊——
诊断报告出来了,坠积性肺炎。
医生给了一个期限,两年。
姜朵在那一瞬间,耳鸣了几分钟,眼神像是骤然失焦了一样,飘渺的望着面前的医生,她下意识的揪住了医生的袖子,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坠着,
“我求您了,您再想想办法,我很有钱的,求求您了,你把他救回来,救不回来也没关系,两年太短了,我求您了,求您了……”
女人颤抖着声音,一点一点的跪了下来,她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看到过生离死别的场面,却从来没有一次感同身受过。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演员演的太过了,哪里会这么夸张。
可是就是会,当她知道要永远失去一个人的时候,大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假的,她会拽着身边所有人的手,央求他们告诉她,这是一场骗局。
可是没有,所有人都是冷漠的,冰凉的,告诉她。
姜朵,你要接受现实。
她想忍住哭声的,医院人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哭了多难看,可是忍不住啊,她就是忍不住。
眼泪一点点掉下来,就是没办法。
姜河是这个世界上跟她唯一有血脉关系的人了,找回来甚至都没超过半年,她甚至还没为他报仇,她以为还有时间的。
姜朵总是抱着一丝半点的幻想,比如,姜河醒了呢,告诉她,当年的所有都是一场误会。
幽长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一切,每个人脸上都有哀戚,可没有一个人驻足看姜朵一秒,她跪在地上,沉默的望着面前的地板。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停下了一个人,那人递了张纸给她。
捏着纸巾的手,格外好看,每一寸骨头,都是姜朵曾经吸烟刻肺的存在,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女人抬了下头,没有接过那张纸,只是低着声问,“迟倦,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
……
当自杀成为了一个人的底线,日子将会过的很轻快。
迟倦预谋这场盛宴,已经不是第一天了。
从医院出来,收到体检报告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谋划这一切,抽屉里的安眠药,是他故意让蒋鹤发现的,狡兔三窟,蒋鹤的性子,发现了一处就会松懈下来,不会严防其他的漏洞。
迟家,怎么可能弄不到区区几瓶安眠药。
只要他想,改行做制药厂都行。
在自杀的那天,是个稀松平常的周末,没有特殊节日,平平无奇到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天发生的事情。
意识渐渐消退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传闻中的“走马灯”是真的存在的。
那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头几次碰见姜朵的时候。
她养的很瘦,身子单薄,虽然在学着那些玩咖们抽烟,可动作却生疏的很,烟都没有过肺,抽了个寂寞。
彼时的迟倦,就已经是在情场浪迹的存在了,像这样的小青鱼样的身材,他不感兴趣的。
所以就算有人不怀好意的递给那小姑娘烟,迟倦也睁只眼闭只眼了,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没必要插一脚别人的风情韵事。
可小姑娘也是好运,那根烟没掺药,她老老实实的抽着,竟也没出事。
迟倦隔着众多莺莺燕燕,莫名的,停在她身上的目光,有点收不回来了。
他找了打听了这姑娘,叫姜朵,陆北定的女朋友。
迟倦啧了一声,半开玩笑地问身边的人,“北定什么时候也学会金屋藏娇了,这妞也没见他带来过啊。”
再说,陆北定是个钻书本里的呆子,哪里有本事泡到这样的妞。
瞎掰。
但那人描绘的神乎其神,说这小姑娘为了报答恩情,非缠着陆北定,都缠到人学校里不放手了。
陆北定也是没办法,才勉为其难的收了,不带她来玩,也是正常。
毕竟男人不爱,自然就放不在心上。
迟倦听了以后,却一顿。
报答恩情。
他突然想起什么了。
当初那个被人算计到地下室的小姑娘,跟这个,长得倒是挺像的。
虽然阴差阳错报答错了人,可迟倦也没觉得有多难受,情场么,不都是讲究一个缘分,既然没缘分,就不强求,他抽了根烟,弹了下烟灰,就收了目光,不再看了。
兄弟的女人,碰不得的。
迟倦有底线,也不想因为一条小青鱼跟陆家犯浑。
后来过了很久,迟倦听了迟砚长的话,要去参加一个画廊的剪彩仪式,他吊儿郎当不当回事,打算一剪刀下去就回来继续玩,结果呢,又碰到这小姑娘了。
迟倦舌尖抵了抵上颚,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了。
他刚打算搞个偶遇,却瞧见了陆北定的母亲,蔡淳,迟倦收回了手,隔岸观火的在旁边瞧着。
蔡淳不愧是个笑面虎,一言一行都宣示着陆家女主人的尊严,明明每一句话,都戳在这小姑娘的心上,却偏偏没法让人生气。
但凡聪明一点,都听得出来,蔡淳不喜欢这小姑娘。
迟倦在一旁抽烟,眯了眯眼,莫名的有些不爽利。
他想看看,这小姑娘有本事学抽烟,有没有本事顶嘴。
结果呢,迟倦失望了。
这姑娘一口一个阿姨叫的可欢了,还说自己一定会努力研究努力学习努力生活,就请您等等我,我一定跟得上北定的脚步,这语气弄得跟宣誓一样,正儿八经到迟倦都快笑出声了。
就在他打算走的时候,听到了蔡淳最后一句话。
“小姜,我们凭什么要等你呢?”
迟倦掐了烟,抬脚摁灭了烟灰,眼眸冷了片刻,走了。
再一次见面,就是在焚一了,小姑娘穿的很暴露,看样子,是脱离了蔡淳的苦海了,迟倦笑着靠在沙发上,冲着她招了招手,说,“过来坐。”
小姑娘别扭的顿了下,皱眉。
身边的人起哄说,“迟爷,这可是陆北定的妞,你也敢碰,不怕陆北定上门找你?”
迟倦等她走了过来,挨着他坐了以后,伸手一揽,笑着看她,“打今儿起,是我的了。”
那时的姜朵,还没有浑身的疤,迟倦想过,如果当初他没有招惹她,现在的姜朵,或许活得会更漂亮些。
至少,不会再卑躬屈膝的像一个笑话。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姜河跟她的关系。
或许现在的姜朵,能毫无顾虑的恨他。
毕竟,爱不够纯,恨不够粹的时候,才最折磨人,他宁可姜朵后半生恨死他,也不要这样吊着难受。
“迟倦,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如果这是你唯一的心愿,我愿意——
帮你实现。
迟倦闭了闭眼,漫天的虚无,终究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
——
蒋鹤收拾遗物的时候,看到了一封遗书。
迟倦只有两个希望。
第一,恳请有人将那根红绳跟着他一起合葬。
第二,恳请瞒着姜朵。
这漫漫一生,或许再也不见,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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