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实验室关停的这段时间只要有任何活动，化学系和材料系的学生们都会积极参加，不要说与本专业相关的学术会议了，就连话剧表演、明星讲堂、志愿活动等一些八辈子不会去接触的活动也挤满了这两个院系的同学们。

学生闲着，老师们也不会很忙。这天，老张坐电梯遇到了汤博。汤博问：老张，晚上李博结婚你去吗？李博就是经常和汤博一起去酒吧玩的那位，没想到也已经要结婚了。老张平日偶尔能在楼里或者开会时遇到他，不算很熟，但这次也收到了结婚请帖，估计李博应该是给楼里每个老师都发了。

老张还在犹豫，他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

汤博说：去吧！反正最近都没啥事，估计今天晚上挺多人的。

老张转念一想，李博平日里跟领导们走得挺近，晚上应该也会去几个，自己整天窝在组里，也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便说：那行吧，晚上⻅。

晚上，老张在酒店迎宾前台签过字、递上份子钱后，与李博夫妇合影，李博热情地说：怎么没跟崔老师一起来？没等老张回答，又说：没事，里面20号桌， 我给你俩安排在一桌。李博如此贴心，老张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喜宴厅。

20桌还空无一人，老张到的最早，便随便选了个座，想到一会儿要⻅到崔小艳，坐下来就紧张起来。自上次那事之后，两个人已经两周没⻅过面了。不一会儿，汤博就携女伴出现，跟老张打个招呼就挨着他坐下，看来也是这桌。那女伴老张没⻅过，是不是他老婆也不确定。然后陆陆续续也来了几个跟他们年 龄相仿的年轻教授，陆续坐下，最后只剩汤博对面的一个空位。

崔小艳穿着修身旗袍款连衣裙姗姗来迟。众人一看立刻说要把老张身边的位置让出来，老张忙说：不用不用。崔小艳也不正眼看老张，就在汤博对面坐了下来。婚礼开始了。

席间，老张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瞟崔小艳，老张觉得今晚稍加装扮的崔小艳与往日穿白大褂的样子不同，展现出曼妙身材，格外明艳动人。崔小艳夹菜的时候，老张忽然注意到她左手⻝指上戴着一枚带锁头图案的铂金戒指，不由心中一惊，因为这枚戒指正是老张送给她的。

老张刚跟崔小艳好上的时候，崔小艳很介意老张给谢美美买了二十件生日礼物的事情。老张说：哎呀，那个时候不是还不认识你吗?不然有她什么事?

崔小艳还是不高兴，撇着嘴说；我也要。

老张说：你也要二十件生日礼物？哦不，你三十了，你得要三十件。

崔小艳一拳捶过来，说：打死你！

老张给谢美美买的二十件礼物有一枚戒指。崔小艳说就要那戒指，要一枚一样的就行，老张说：那不行！我给她买的就是个银的，太便宜了，给你买肯定要买个好的，走，咱买个带钻的。

说着就拉着崔小艳去商场，崔小艳挑了半天，最后选中了一副铂金对戒，一枚带钥匙图案，一枚带锁头图案。老张说：咋不选个带钻的?咱有钱。

崔小艳说就喜欢这副，老张说：没问题，喜欢就买。

买完这副对戒，钥匙的给了老张，锁头的给了崔小艳。但老张觉得平常做实验戴戒指不方便就没戴过。这次冷战，老张以为对方肯定要摘了这东⻄，没想到崔小艳还在戴，说明崔小艳心中还有自己，老张不免心中一阵感动。

这一桌除汤博女伴和崔小艳唯二的两位女同志不喝酒，其他男老师都频频举杯，酒过三巡，众人开始有些畅所欲言。汤博坐在对面，也看到了崔小艳⻝指的戒指，便打趣问：崔老师手上怎么戴着戒指，难道也订婚了?

崔小艳正在夹菜，赶紧缩回手来说：只是戴着玩。

汤博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诚心跟崔小艳过不去，非起身走过去，说：哎呀，害羞什么，给我看看。说着上前就来抓崔小艳的手。汤建超上学时就是崔小艳的师兄，两人是从同一个组里毕业出来的，后来又来到同一所学校任职，大家觉得他俩关系好，以为是在闹着玩也没在意。

汤博抓着崔小艳的手看了半天，老张已经有点不悦。谁知汤博借着酒劲又继续说：崔老师，我看明白了，你这是个锁，这应该是副对戒吧。

崔小艳被汤博抓着手倒也不介意，答道：对，还有个是钥匙。

汤博又说：这戒指好啊。寓意深刻，正所谓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当然，有的时候也会有所例外，一把钥匙如果能开很多把锁，大家会认为这是把好钥匙；但如果一把锁能被很多把钥匙打开，这个锁可能就不是什么好锁了。崔老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崔小艳听懂汤建超这个贱人又在变着法子羞辱自己，生气地抽回手。还没等崔小艳开口，老张瞬间坐不住了，刚才老张作为新来的敬了一圈酒，喝了不少，一时间酒精上头，走上前去猛推汤建超一把，说：你他娘的说什么东⻄呢?

汤建超往后连退几步，摇摇晃晃地说：张教授您这眼光可不太好。

老张说：关你屁事。突然狠狠地朝对方脸上来了一拳。两人推搡起来。

这一拳可把在场的人都吓醒了，众人纷纷过来拉架。

老张指着汤建超说：以后你要再敢说崔小艳一句，我跟你没完！回头抓起崔小艳的手就往⻔外走去。那一夜，他俩像是一对众叛亲离的亡命鸳鸯。

老张和崔小艳不想回学校，他们在宾馆开了一间房。

一进⻔，两人就激烈地热吻起来，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倾尽所有。崔小艳主动脱光自己的衣服，唯独只戴着那枚戒指。这一次，老张终于成功了，他把他的满腔愤懑、委屈一瞬间全部发泄出来。崔小艳紧紧拥抱着对方，感受那份炙热的温度和情绪达到极点时的震颤。

事后，老张依旧搂着崔小艳不肯和她分开，他很害怕再一次失去对方。崔小艳泛着红晕的脸颊贴着老张的脖颈，她问老张刚才为什么这么冲动。老张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是觉得不这样做自己就会后悔。

那天晚上，老张和崔小艳并没有太多语言上的交谈，他们在床上、桌上、沙发上不停歇地做那件事情。没有任何担惊受怕、瞻前顾后，老张只觉得天旋地转，此刻他要把他的生命和灵魂全部注入对方体内。

第二天醒来，老张依然搂着崔小艳，他觉得他实在太爱崔小艳了，甚至想不出未来会有什么事情将他们分开。崔小艳也醒了，她看着老张，感到无比幸福。

崔小艳和老张又一次成了实验楼里的红人，1米65的老张把1米8的汤教授揍了的事情成了那天大家茶余饭后的重点八卦话题。本次八卦主要参与讨论的有化学家和材料学家，大家还邀请了物理学家、心理学家和法律学家。最终讨论结果：老张是一个接盘侠！

老张走在学校里，带着侠气，引路人纷纷侧目。老张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他甚至要把他最新写好的一篇论文的一作换成崔小艳，通讯作者王教授表示反对，他语重心⻓地说：小张，你刚任职，你不会不知道这几年多发几篇文章对你的职业生涯有多重要。

老张说：王教授，我把我的名字换成崔小艳，对别人没什么影响吧。

王教授说：这不是影响不影响的问题，你怎么变得如此冲动，这是发表学术论文，不是在写情书，这种事情岂容商量，你实在是太荒唐。又说：小张，你还年轻，我作为你的⻓辈，也是过来人，想要提醒你几句，爱情的事情变幻莫测，今天相爱的两个人明天很可能就会分道扬镳。你如果今天真这样做，日后一定会后悔的。不知为何，王教授说话的样子让老张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老张突然一反常态，第一次顶撞⻓辈，说：才不是，我和崔小艳永远不会分开。下一篇文章我要和她一起合作做一个课题，到时候文章就只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这是老张想到的这辈子最浪漫的事情。

晚上，老张和崔小艳在宿舍里热烈地亲吻、交欢，这次在老张房间。情到深处，老张突然对崔小艳说：我们结婚吧，这两天就去把证领了。

崔小艳愣住了，她说：你疯了?

老张说：这有什么疯不疯的?大姐，你已经三十了。结婚这件事情很疯狂吗?

崔小艳受到惊吓，说：可是我还没⻅过你爸妈，你也没去我家提过亲。

老张说：别人的意⻅不重要，先斩后奏呗，甚至，我们还可以先要个孩子。说着又往崔小艳身上压过去。

崔小艳推开老张，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崔小艳不是没想过结婚，其实在她25岁之前对这件事情都是充满憧憬的，但是遇过的男人一个接着一个令人失望，到后来崔小艳已经死了心，认为不会有一个男人真心愿意娶自己了。现在听到老张突然的求婚，崔小艳又高兴又害怕，高兴自己终于等来了那个男人，但又害怕这一切很快就会失去，所以第一反应是抵触。

崔小艳红着眼说：我还没有想好。

老张说：那行，我爸妈下周正好就来上海，到时候带你⻅⻅他们。

崔小艳说：不要吧。

老张取笑她说：怎么了，丑媳妇也要⻅公婆呀。说完再一次顺势推倒了对方。

随着对方进入自己的体内，崔小艳突然在老张的身下哭出声来。老张紧张，停下来说：怎么了，弄疼你了?

崔小艳摇摇头，只是默默流泪。

老张帮崔小艳抹去泪水，说了句：傻瓜。

这段日子，老张再也不一个人在学校瞎溜达了，他有了崔小艳陪着一起散步。

此时，两人便会聊起过往，崔小艳是在国内念的博士，后来来这所学校念师资博后并留下来做老师，她羡慕老张出过国。老张说国外好山好水好寂寞，也没什么意思，听崔小艳说想去国外看看，便说：这有什么难的，等我们结婚拍结婚照，我们就每个国家都去拍一次，德国拍一次、美国拍一次、瑞典拍一次。

崔小艳嘴上说：有病！一边又紧紧地攥着老张的手。

老张还会说起自己很多往事，比如自己背上的疤是因为小时候手贱用冷水冲浴霸导致浴霸炸了，有了这道疤后一直很自卑；比如高中时候很不喜欢自己的班主任因而不想学习，只对减肥感兴趣，曾经减肥90斤；比如08年在川大念本科，那一年地震，他们全校人后来都在操场睡过一段时间；比如硕士的时候其实很不喜欢自己的老板但现在自己当上教授了，两人冰释前嫌。

老张对崔小艳畅所欲言，唯独不在乎那些传闻，也从不问崔小艳过往的情史，他觉得过去的一切已不再重要，现在的自己很幸福，用老张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种荷尔蒙分泌的感觉真好。

老张对崔小艳说过的很多话，崔小艳都一直记着，哪怕后来分开很多年以后，还依然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