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凄厉的哭声穿透了整座小山。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哭喊着，没头没脑地在森林中乱窜，他的草鞋只剩下了一只，另外一只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双手不停地擦掉不断涌出的泪水。

“妈妈——”

男孩竭力地叫喊着，但这片漆黑的丛林就像黑洞一样，把一切声音都给吞噬掉，男孩的叫喊，换来的是无边无际的死寂。

“妈…”

忽然，一道黑影掠过男孩子眼前，又迅速闪到男孩子身后，男孩子被吓得噎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吵，就吃掉你哦！”黑影幽幽地传出来一阵被故意压低了的女声。

“是...是妖怪！”男孩子惨叫一声，晕厥在地上。

黑影“诶”了一声，摇身一变成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孩，皮肤白皙，秀发及腰，十分漂亮，“呀，那么胆小，还想要恶作剧一下的...”

女孩叉着腰，对昏过去的男孩嗔怒道：“嚣张的小鬼，还说我是妖怪，居然不认识我山神大人！”

翌日，一棵大树底下，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孩子和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孩在嬉戏，直到黄昏才感到疲惫，肩并肩靠在一起。

“这下子算是补偿了吧？”女孩笑着，问道。

“...嗯。”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我...”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家。”

“哦？”

“因为我是被爸爸妈妈抛弃所以才来到这里的...”

“诶？那...”女孩撅了撅嘴，想了一会，“那么，就让山神大人我——来养你吧~”

“不是，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反正在这里千百年来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多一个人陪陪我我可是很乐意的。”女孩笑着转过头，看着男孩子。

“唔...嗯...嗯！”

“咦，怎么还脸红了？难道不应该谢谢本山神大人给你的恩赐嘛！”

“哪有...是太阳的关系啦…”男孩指了指天上的那轮红日。

女孩顺着男孩指的方向望去，那轮太阳真的就像男孩的脸蛋一样，是纯正的红。

这里是在悬崖边上的一棵大树，虽说是大树，枝叶却稀疏得挡不住任何东西。在这里放眼望去，山下小镇鳞次栉比的房子清晰可见。

“真漂亮...”男孩瞟了一眼女孩，又看了看山下的小镇，说道。

“嗯...”

就这样，男孩子在深山里被山神收养，慢慢长大。

十年后的一天，女孩坐在那棵树底下，一只手给她递了块小烧饼。

“给，”男孩说，“这是镇上的特产...”

男孩长高了不少，成为了一个英俊的小男子汉。

“哦？还挺好吃的。”女孩咬了一口，满足地笑了起来，“果然没白养你呢。”

“你到镇上去啦？就不怕被你父母认出来吗？”女孩边吃边问道。

“他们在战争中被杀了...”男孩的眼睛看向了别处，若有所思地答道。

“啊，抱歉，”女孩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话说，那个...”男孩靠着女孩缓缓坐下，问道，“女神大人...也会死吗？”

女孩怔了一下，看了看男孩，然后低下头，平静地说：“会啊，谁都会死的，这座山以前发生过很大的山火，树木全被烧没了，导致树木的灵力不足以支撑我现在这个状态，让我‘死’了好久...”

女孩话锋一转，凑近了男孩：“万一哪天我又被火烧了怎么办？”

忽然，男孩握住女孩的手，对着女孩的嘴唇吻了下去。

“我会...保护你的...”

“嘻嘻，嚣张的小鬼...”

“什...什么小鬼，明明我都比你高了！”

“哼，对于我来讲，你长到多高始终是小鬼...”

两人又开始打闹起来。

“啊，对了。”男孩突然停住了。

“怎么啦？”

“其实今天到了镇上，我还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报当兵了…”

“什么！？”女孩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男孩的眼睛，但是不久又移开了，看向了别处，“那...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山神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了...”女孩笑道，但声音却开始颤抖。

“嗯...”

“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

空气安静了下来，女孩盯着男孩，眼睛慢慢地湿润。

“不要...”女孩渐渐低下了头。

女孩伸出双臂紧紧抱住男孩，把头埋在男孩的肩上，不断地啜泣。

“女...女神大人？”男孩惊愕不已。

女孩没有理会男孩，哭声却越来越大。过了一会，男孩的手也抱住了女孩的腰，两个人轻轻地相拥在一起。

鸟群停止了啼叫，蝉也停止了聒噪，沉默成为了这座山的主旋律。

黄昏下的小镇总是那么宜人，人们劳作了一天，开始互相祝福着踏上回家的路。房子的上空，袅袅炊烟追逐着红日，腾空而起。女人们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待着辛劳了一天的男人们回家。

男孩和女孩缓缓地松开了彼此，男孩的肩头已全被浸湿。

“我可没有哭。”女孩擦了擦眼角，首先打破了沉默，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男孩一眼。

“...”

“我只是，我只是——”女孩白皙的脸胀得通红。

“为什么...还脸红了...”男孩看着女孩，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声音却在颤抖。

“哪有脸红...是那个太阳的关系...”女孩用一只手笨拙地擦拭着擦不完的眼泪，另一只手指向了挂在无垠天际上的太阳。

又是许久的沉默。

“那——”男孩看了看金黄色的天空，又看了看低着头的女孩，说，“我...”

“天色不早了，你走吧。”

“但是——”

女孩仍然低着头，却伸手把男孩推开，转过身去。

“趁我改变主意之前，快走吧。”

男孩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金黄色的天空，转身朝下山的路跑去。

女孩摸了摸她的肩上同样被泪水浸湿的地方，小声地说：

“别让我舍不得你...嚣张的小鬼...”

此后，女孩每天都站在山的最顶峰，眺望着，也盼望着男孩的身影。一天、一周、一月、一年...那棵悬崖边上的树落叶、发芽，落叶、发芽，渐渐长高，枝叶也逐渐茂盛。多少日子过去，女孩却一直望不到男孩的身影。

又是十年后的一天，女孩像往常一样到山顶上眺望，终于看见男孩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女孩冲上前去，抱住了一身戎装的男孩。

与十年前一样，两人紧紧相拥，但却什么话也没说。

十年的时光，对于作为山神的女孩来说，只不过是她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十年会过得如此煎熬。

黄昏，还是那棵悬崖边上的树。

“我明天就要走了…”

“诶...”

“对不起...”

女孩转过头，打量着男孩。

“怎么了，我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想看。”女孩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

“你穿的这身衣服，是真的为了保护我吧？”

“...”

“嚣张的小鬼，你说过要保护好我的，你可别忘了！”

“我说过了，我都比你高了，才不是什么小鬼...”男孩苦笑道。

“我也说过了，对于我来讲，你长到多高始终是小鬼...”女孩也笑了。但是几滴眼泪却趁着夜色，悄悄地在女孩白皙的脸上滑了下来。

重逢，两个人却没说多少话，寒暄过后，昏昏沉沉，靠在一起，倚着树，睡着了。

早晨，没有公鸡的啼叫，没有晨鸟的歌声，整座山犹如死了一般，没有一点声音。

男孩就在这死寂一般的山里，悄悄地醒了。他慢慢爬起身，轻轻地往山下走。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男孩的右手。

“你居然...想背着我偷偷跑掉...”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男孩的身后，紧咬着嘴唇，却没有抬头看向男孩。

“你怎么...”

“我可是山神...”女孩打断了男孩的话。

“...”

“为什么你要这样子离开...”

“对不起...”

“嚣张的小鬼...”

“...”

“我喜欢你...”

“什么？”

“我喜欢你！”

女孩说完，更加用力地攥住了男孩的手。

“所以，求求你，能不能留下来！”

泪，不断地从女孩美丽的眼眸中涌出，落下，滴在紧牵着的男孩的手上。

又是可怕的沉默。

这时，镇上的公鸡开始打鸣，早起的小鸟也开始歌唱，阳光也伴随着山间的交响乐，轻柔地拨开山间的云雾，穿过树叶间的罅隙，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男孩抬头望了望渐渐苏醒的山，又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低下了头，咬了咬嘴唇，慢慢伸出了他的左手...

“对不起...”

凄厉的哭声穿透了整座小山。

又是十年，那棵悬崖边上的树早已变成参天大树，夏日里投下的阴影可以完全地遮住树底下的万物，然而原本两人的位置，现在却只剩下一个人。

“嚣张的小鬼…最好永远别回来！”女孩一想起她那笨拙的告白，就会不由自主地别过头，脸上迅速泛起与夕阳相当的红晕，“竟然让本山神大人那么难堪！”

又是一个黄昏，广袤无际的天空也被渐渐沉入地底的红日染得金黄。排列整齐的房子升起的炊烟就像支撑住天空的柱子一样，连接着天空和陆地。调皮的小孩子们结束了一天的嬉闹，各自哼着新学会的曲子，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迎接他们的，是母亲们温柔的训斥和美味的饭菜。

女孩托着下巴，就坐在那棵树下，看着山下的这一切。

“我该用什么迎接他呢？”

这时，熟悉的戎装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哼，居然还敢回来！”女孩又别过头，眼睛却紧紧盯着缓缓走过来的人影。

渐渐的，地平线上的人影逐渐变大，变得具体。

“两个人？”女孩发现了不对劲。她赶紧幻化成黑影，藏到一边的灌木丛里。只见那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男孩以前走过的路一直走，一直到那棵悬崖边上的树下。

“啊怎么可以！那是我们两个的地方啊！”

跟在后面的人说话了：“这里就是将军说的地方了吧？”

走在前面的人说：“是啊...大概吧...”

“将军最终还是抗命了吧，明明诱敌上山，用火攻就可以把敌军全歼的，为什么将军偏偏要和数量占优的敌军硬碰硬...”

“不知道，但是将军好像说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座山卷入战火...”

“好像是啊...将军中箭被抬回营帐里的时候，还紧紧握着我的手，说他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到这里...”

“现在他也回来了吧？”

“是啊...大概吧...”

说完，他们在树下的阴影里放了什么东西，便转身走了。

躲在树后的女孩紧咬着嘴唇，缓缓走到树下。

那棵大树用繁茂的枝叶在树下投下了一圈阴影，无声地庇护着树下静静躺着的小盒子。盒子上印着的，是男孩的画像。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女孩及腰的秀发，吹走了大树投下的阴影，夕阳的余晖迅速把男孩和女孩的脸映得通红。

女孩轻轻捧起那个盒子，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哭着，笑了：

“欢迎回来...”

“嚣张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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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在知乎投稿、不足的地方请看官多多包涵。为什么说是“梦”的故事呢、因为这个故事是我做梦梦到的、并且本人并不是专业写手、写东西纯粹凭兴趣和热情、所以如果文笔上有不足的地方不必拘束大可在评论区留言（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