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2）

沈长平看着孙轻云饱经风霜的脸，内心涌上一丝酸楚，起身微微鞠躬，“是我的疏忽，我会往你账户上打一笔钱……”

“可别，我要是真的爱钱当年就收下你的封口费了。”

提到封口费，沈长平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孙轻云！”

孙轻云嚼着苹果含糊不清笑了笑，“在呢，在呢！唉，其实吧，我本来打算着一辈子不参与你们的事了，但天不遂人愿，谁让我那个倒霉孩子喜欢谁不行非得喜欢沈叶，沈叶可是他亲弟弟，没办法只能告诉他真相喽，然后现在啥事都说开了，就差最后一件了。”

沈长平面部有些狰狞，“你答应过我，绝不会说出去。”

孙轻云也站起来，“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答应你吗？我那是答应韵哥！”

沈长平哑了声。

袁锦素听的有些懵，昨天晚上的信息量已经多到爆炸，她现在无法进行任何有效思考，也做不出任何决定。

她打小就是个娇憨的深闺女子，不通人情世故，眼下的事乱成一团麻，好像所有隐秘的肮脏的过往都在一件件浮出水面。

“你要是个男人就要么选择韵哥，要么选择家庭，别两头吊着，两手抓着。沈长平，你仔细想想，你对得起谁！”

孙轻云渐渐真的有了火气，“韵哥跟了你有二十年了吧！没交过女朋友，你自己知道顶不住家里压力结个婚，他呢！他就没压力吗？他还得替那个不成器的酒鬼哥哥养着女儿，你有为他想过吗？你到好，有两个儿子还有老婆，他没名没分跟了你二十年！”

袁锦素觉得天都暗了！

杜念杰从早读就四处躲着沈叶。

与其直接和沈叶装满冰碴子的眼睛对视还不如躲两天。

与此同时，顾燕强也为了保命拼命躲着杜念杰！

于是校园里呈现出非常诡异的一幕，原本把下课铃当作引线，炸药一样第一个冲出班的杜念杰挺尸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

而平时挺尸一样，屁股恨不得粘在凳子上的顾燕强则像上了膛的抢，一下课就匆匆忙忙向厕所发射。

沈叶比平时还要冷峻。

“任飞！有人喊你！”前排女孩指了指门口。

任飞顺着女孩视线看过去在门口看见了何韵。

“何叔？你找妹妹吗？”

“不，我找沈叶。”何韵远远望了一眼沈叶，“可以帮我叫一下沈叶吗？”

“可以，当然可以。”

任飞迅速跑到沈叶位置旁，“大仙儿，何叔喊你。”

沈叶目光冷而淡漠，“我不想见他。”

任飞尴尬的抓耳挠腮，他就想不明白了，沈叶明明对何欣很好可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何叔呢！

他扭头看了眼门口，何韵笔直的站着，嘴角挂着温润的笑容。

“大仙儿，何叔就在门口等着你呢！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和你说。”

任飞真的想给沈叶跪下，他最做不了这种人情世故来往。

他天生嘴笨但是又不想得罪他俩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一时间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欣悄咪咪凑过来，“哥，我叔叔轻易不会找你。你去一下呗，如果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我帮你揍他！”

沈叶眼神扫过不远处那人校服下隆起的一坨，起身走了出去，他大约能猜到何韵要和他说什么，那个人一定会感觉现在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然后大包大揽所有的过错，一走了之。

沈叶随着何韵去了僻静的楼后。

何韵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沈叶，我要走了，去南边。”

见沈叶毫无表情，何韵猛地抽了一口，没来得及吐息咳到面色微红。

“你早该走了。”沈叶声音冰冷生硬，“沈长平不值得。”

“他值。”

何韵灭了烟，“我跟他二十多年，动过好几次要走的念头，但是我从来没感到过不值。这么多年我们确实做错了，可是爱上他这件事我没后悔过。”

沈叶冷冷笑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放心，你以后都应该看不到我了 要走这件事我只敢和你一个人说……”

沈叶看着何韵红了眼眶，内心升起些苍凉，其实该走的从来都不是他，可是二十年的时间，沈长平自始至终从来没有真正选择过他。

何韵说到底没有输给时间更没有输给自己，他输给了沈长平给他的永远暗无天日的爱情。

何韵沉思片刻，忽然开口，“小叶，放下吧！你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何韵感觉沈叶望向他的眼神有些轻蔑还有些说不清的同情，但更多的是一股理所应当的坚定！

果然这人临走之前也不忘受沈长平之托来兴师问罪，沈长平何德何能居然霸占何韵二十载，可笑的是他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敢面对，打发自己的情人来劝慰，真是滑稽。

“我不是你，他不是沈长平。”

沈叶撂下这句话，静静盯着何韵，“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小欣，但是我想提醒你，小欣没有亲人，沈长平没有家。你是小欣的亲人也是沈长平唯一的家，你以为你走后就一身轻松了吗？”

沈叶顿了一下，接着补充，“你会担心小欣，更不可能忘记沈长平，你以为的结束只是另一个痛苦的开始。你走了，一切就能回归正轨吗？”

何韵哑然失笑，“小叶，你不恨我们吗？”

沈叶眼尾扫到一脸错愕正在楼后不远处小卖铺买糖的杜念杰时，瞳仁微缩，声音愈发低沉，却不带半分委屈

“恨！我恨沈长平生而不养，恨你夺走了我的父爱，恨我妈一生依附于人，没有自我，在我暗无天日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杜念杰是我唯一的光亮。”

杜念杰收了钱，匆匆忙忙绕道跑回教室，想把那一瞬间的心疼远远甩在身后。

预备铃响，何韵出了学校。

真是猪油蒙了心，他居然冲动的和沈叶说了离开，沈叶说的对，他连离开的资格都没有，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去劝说沈叶。

一个傻子怎么可能说服一个疯子，只是可惜了沈叶这孩子，早知这般苦，不如不生。

大半节语文课过去，杜念杰还在走神，他拼命说服自己沈叶不需要他的怜悯。

富二代，大别墅，漂亮妈妈，学习倍好，同学爱戴，老师喜欢，还有专门的保姆，父亲是个大商人，整天山珍海味，鲍鱼龙虾，他能缺什么呢？

妈的，他好像能缺爱！一想到这里，杜念杰的心隐约有些钝痛，母亲是个半疯子，父亲是个莫得感情的眼镜蛇，美人过的这是什么鬼日子！

按理说，作为哥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确应该关爱弟弟，可是他把沈叶当弟弟，沈叶内心却并不把他当哥哥，难办啊！

杜念杰一筹莫展。

语文老师重重敲了下黑板，“杜念杰，思考什么高深问题呢，说出来，我们一起帮帮你！”

杜念杰腾的一声站起来，一贯的嬉皮笑脸，“不高深，不高深，我就是想喝羊汤了，要是真想帮，不如老师给我众筹点资金，我……”

“出去！”

“得嘞！”杜念杰听话的滚了出去。

仔细想想，他这一周在外面待的时间比在教室都长，绕是他脸皮是铜墙铁壁也有些挂不住，蛋疼！估计很快他同桌就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其实自从孙轻云说开后，杜念杰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沈长平的儿子。

同样面目狠厉的一张脸，同样的外热内冷，同样的薄情寡义，同样的胆小怯懦。

平白无故多了个爹他并不在意，想必他那位爹也是跟他同样的想法，天涯各一方，两不相见，两不相欠。

只是沈叶现在这是摆明了，故意让他心疼呢！想逼他朝他迈出一步，这个弟弟真让人头疼。

顾燕强放学后第一个百米冲刺般跑出教室，杜念杰只感到一阵阴风刮过！人就不见了。

吃里扒外的鳖孙，你杜爷爷早晚收拾你！

没有了吃午饭的心情，杜念杰干脆懒懒散散瘫在阳光下，做起了数学题。

感觉到肩膀上有几不可闻的力道，杜念杰抬头看见一个俏丽的姑娘，“美女，何事？”

女孩子大方的笑容下藏不住的紧张，“我能请你一起吃个饭吗？就在学校附近的羊汤馆。”

没等杜念杰拒绝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不能。我们已经约好了。”

沈叶走近一些，冷冽的清香飘进杜念杰肺腑，说不出的舒服，抚平了杜念杰刚刚下意识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慌乱。

杜念杰不得不承认，他并不厌恶沈叶的亲近，甚至总是有黏着沈叶的冲动，哪怕他们是兄弟。

当杜念杰终于下定决心和沈叶相处还是要有些界限的时候，人已经坐在羊汤馆里了。

看见沈叶端着羊汤走过来，杜念杰大梦初醒，“美人你带钱了吗？”

沈叶似乎也没想到，冷战后杜念杰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杜念杰看到沈叶发愣的表情，语气更加急切，“我一分钱没带。”

表情好像是个急着和妈妈要糖吃孩童，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沈叶内心尘封多年的某个角落像是被人轻轻搔了一下，软的一塌糊涂。

沈叶嘴角微微上扬，“我也没带。”

杜念杰的炸药桶一下子着了，“没带钱来吃什么饭！还笑的跟朵花似的！你挺得意啊！”

杜念杰站起来巡视一圈，锁定了目标，“晨哥！”

一嗓子嚎出去，目标成功接受到信号，“哟，杰哥！第一回在这见你！抢钱啦？我们杜朗台居然舍得下馆子了！”

“你还真说对了，爷爷我今天就是来抢你钱的！”

杜念杰笑脸迎过去，自然搂过男生，热络的寒暄。

没一会儿，杜念杰拿着钱回来就撞见了沈叶冷若冰霜的脸。

这弟弟什么破态度！

“喂，最后还不是得靠你哥！”杜念杰炫耀般的晃晃手里的钞票。

沈叶向杜念杰碗里放了满满一勺香菜，笑容冰冷，“是啊！我哥。”

杜念杰的心也跟着香菜漂浮的节奏颤了三颤！故意的！沈叶他个鳖孙肯定知道自己不吃香菜！故意整他！

花他的钱，还不让他好好吃饭！去他妈的兄友弟恭！

若是换成旁人，杜念杰此时已经掀桌子了，但是沈叶就好像是一个黑洞，总是能把他所有暴躁的情绪一股脑吸走，只剩令人沦陷的舒适。

杜念杰蛮横的一指，“我喝你的。”

沈叶闻言低下头，轻轻抿了一口。

杜念杰心想，大不了一会绕过去沈叶下嘴的地方，结果下一秒他发现自己低估了沈叶不要脸的程度。

杜念杰无语看着沈叶以超人般的速度转着碗整整喝了一圈，末了，舔舔嘴唇，“哥，还要吗？”

杜念杰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沈叶那声哥喊的他半个身子都发苏。

最终，以杜念杰喝了两碗羊汤告终。沈叶只是呡了一小圈，剩下便都给了杜念杰，盛满香菜的那碗他一口未动，杜念杰只能喝完自己的又把香菜挑了挑，喝了沈叶那碗。

这下倒好，直接喝饱了也不用免费续汤了，杜念杰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一顿饭下来羊汤喝的没滋没味，脸倒是被沈叶盯的烧个不停，算了，就当哥哥照顾弟弟了。

索性下午放假，杜念杰没找到什么想玩的乐子就从午饭结束一直跟着沈叶。

公交车坐了好几站，沈叶始终到达不了他的目的地，杜念杰也没什么兴趣去问沈叶到底要去哪里，他就想清空脑子静静待在沈叶身边，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乱七八糟来不及宣之于口的情绪好像都随着窗外的景色流动而慢慢消逝。

杜念杰沉思了半晌，拿出一张数学卷子，碎碎念的做起来。

沈叶零星听清楚了几个音节，甜甜腻腻的声音持续低低的传进他的耳朵。

杜念杰碎碎念的声音忽然停了许久，“沈叶，这题你会做吗？”

沈叶看了一眼，“嗯。”

“教教我！”

“不。”

杜念杰没料到沈叶会这么回答，“没有礼貌！这是对哥哥说话的态度吗？”

“抱歉，不教。”

“你以为你说句抱歉你就有礼貌了。”

“那我该怎样？”

杜念杰义正言辞，“你就该教我！你不教我就是没有礼貌，好啊你，沈叶，亏你还是三好学生，没想到居然是个伪君子，举手之劳都不帮。没良心，没素质，没道德，没修养！还不如叫三没学生。”

沈叶笑着拿过了笔纸问道：“在羊汤馆的人是谁？”

“我小弟。”

“你有很多小弟？”

杜念杰盯着沈叶游走的笔尖，“不多，十几个吧，你是不是感觉我是个坏学生。”

沈叶轻轻摇摇头。

“其实，最一开始，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那时候怂的就像剔了骨头卖了肉的顾鳖孙都敢嘲笑我，后来还是为了保护孙轻云才慢慢开始打架！”

沈叶又轻轻摇摇头，“我不是因为你拉帮结派而生气。”

杜念杰抢过沈叶在稿纸上刚刚写好的思路，久旱逢甘霖般在卷子上写起了步骤。

沈叶无奈的叹了口气，“教的蛐蛐不会唱。”

杜念杰平日聒噪非常，唯独做题时不喜欢被打扰，“什么蝈蝈蛐蛐的，美人，先别讲话，让我写完。”

“阿杰，我帮你解题，有条件。”

杜念杰随口敷衍，“行行行，宝贝儿，先让我写完。”

沈叶心里一沉，这话熟练的倒像是惯常说的，不知道他用同样的话敷衍过多少小情人。

杜念杰写完，刚想晃晃脖颈就感觉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覆上了酸痛处，力度适中的摁着，那一小片皮肤在凉凉的触感下变得更加燥热。

“我不用……”

“孙阿姨今天应该去见沈长平和我妈了。”沈叶挡住了杜念杰推脱的手，继续摁着。

“什么？我妈见那乌龟王八蛋干嘛？”杜念杰说完又感觉似乎不太恰当，别别扭扭收拾起了作业。

沈叶：“应该是为了告知你以及何韵的身份。”

“那姐姐没事吧！丈夫出轨的对象是一个男人，换谁都不好接受。”

沈叶深深浅浅的按着，杜念杰的脖子从没享受过这样的优待一时舒服的有些惶恐。

“这么多年，我妈早就不爱沈长平了，全部都说明白对她反而是种解脱，只是毁了你和孙阿姨平静的日子，我很抱歉。 ”

“害，”杜念杰很是豪爽的笑了笑，“哪来的狗屁平静生活。也算是解了我多年的疑惑，让我知道了我爹到底是哪个海里的王八蛋！”

沈叶恋恋不舍从脖颈处收了手，“准备下车吧。”

杜念杰看了看车外荒凉的废弃植物园，“怎么，你要抛尸？”

虽然这样说着，杜念杰还是紧紧跟着沈叶下了车，一遇上沈叶，总是脚比脑子先行动！

沈叶：“阿杰，你在车上答应我的条件还算数吗？”

“不至于吧，一道数学题而已。还有什叫么阿杰，咱俩现在这关系，喊哥！”

“一诺千金。”

杜念杰觉得自己真是败给沈叶了，“行吧，美人，你说，要我干什么。”

沈叶俯身贴上了杜念杰的唇，温柔舔着唇缝，牙齿轻轻撕咬。

杜念杰的革命意志仅仅坚持了几秒便土崩瓦解，他想要沈叶，他骗不了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在喘气的间隙，杜念杰推开了沈叶，“沈叶，我是你哥。”

沈叶抿了抿嘴唇，“我知道，我喜欢你，哥。”

杜念杰避开沈叶漆黑的眼眸，“你可能只是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弟弟依赖哥哥。”

沈叶眼眸有些冷，“我能分清喜欢与亲情。”

怒火在杜念杰心中反复蹦跳，“妈的，你能分清，老子分不清！”

“你并不厌恶与我接吻。”

“吻了就代表喜欢吗？我是你哥！”

沈叶语气淡淡的，“我知道，哥。”

他妈的，杜念杰恨不得一枪毙了面前这块木头，“别喊我哥，你哪把我当哥了！你见过哪个弟弟强吻自己哥哥的？你知道什么是亲兄弟吗？”

“我不知道！”沈叶的声音比杜念杰想象中高，“没人教过我，我不仅不知道什么是兄弟，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父亲什么是母亲！遇见你之前我连什么是活着都不知道。”

杜念杰所有的怒气都随着沈叶略带哭腔的声音散在傍晚的风中，“差不多行了，知道你不好过。可是这不是你喜欢你亲哥的理由。”

沈叶没有反驳，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喜欢男的，有理由吗？”

杜念杰噗嗤一声笑了，“说的就跟你不喜欢男的似的。”

沈叶发了狠，“我不喜欢。”

杜念杰急了，“小混蛋，你骂谁呢！”

“我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我只喜欢你。”

沈叶说话时眼睛波光潋滟，眼尾带了几分媚气，只是神情依旧冷峻，带着点逼良为娼的清高与倔强。

杜念杰觉得自己恐怕是得透支下半辈子所有的耐心用在这个倒霉弟弟身上了。

杜念杰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沈叶，你大爷的，你骂我不男不女就算了，你这副表情搞得反而像是我羞辱了你！”

沈叶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仁静静凝视着杜念杰，一眨不眨。

杜念杰平生最烦这样的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有的情绪和心事都埋在心底，你不戳他，他就永远紧紧闭着自以为坚硬的外壳，头都不抬，直接一条路走到黑！

杜念杰环顾四周无人，心中多了几分底气，“沈叶，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四年前，第一次见你。”

“我他妈的，你第一次见我就喜欢我，你脑子被驴踢了！”

沈叶仍旧盯着眼前那双冒着怒火的琥珀石一样晶莹的眼睛。

“说话呀！沈叶，你是哑巴吗？”

“我记不清了，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你的时候，已经喜欢的很深了。”

杜念杰：“行，你真行。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哥的？”

沈叶垂下了眼睫，“四年前，我第一次见你。”

话音刚落，沈叶便感觉左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在巨大的力道下，他趔趄一下，勉强站好。

杜念杰敛尽了所有笑容，“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能耐呀！我活这么多年，对着孙轻云旁敲侧击都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你见我第一眼就调查出来了！明明知道我是你哥，明明知道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关系，还让顾燕强给我设套让我一步一步喜欢上你！我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给你取乐，是不是，沈家大少爷！”

杜念杰气到骨头发烫，“所以，段曦和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是不是你故意安排段曦和欺负顾燕强，然后等着我给顾燕强那个傻小子出头的时候，你再像个英雄一样的出现帮我解围！”

沈叶低低答道：“不是。”

杜念杰气极反笑，“你在我这，现在已经没什么信任可言了。”

“沈叶，你挺厉害啊！何韵和你爹的事，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沈叶轻轻应了一声。

“你瞒着你亲妈！可真有意思！”

沈叶扯着发红的嘴角，“孙阿姨不也是一直瞒着吗？”

杜念杰深吸一口气，他不能让沈叶把他气死，“你回家吧！”

“我妈和沈长平应该已经离婚了。”

杜念杰看着沈叶迅速红肿的左脸，“所以呢。”

“我的家在哪？”

“你家在别墅区。”

“那里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

杜念杰内心百味杂陈，“你强吻我的时候的霸气劲儿呢，你看你现在半死不活的。”

沈叶往前走了一步，“哥。”

“你喊嫂子也没用，而且你别老是用你那种表情看着我，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杜念杰嘴上不停的拒绝，脚步却半分未动，他对沈叶的贪恋远比他想象中的深。

“你说，法院会把你判给谁呢？”

夜风起了，有些凉，沈叶一脸淡漠，“我不在乎。”

“还是判给妈妈好，虽然姐姐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是应该还是爱你的。”

“也许吧，是爱我的。从我记事起，她就没有完完整整的和我说完过一句话，棍子是我们俩唯一的交流方式，她从不在乎我真正想要什么，甚至还有一次故意将我烫伤希望能换来见沈长平一面。不巧的是，那天何韵也受了伤，就住在我隔壁病房，那天我才知道，我和妈妈缺失的爱，沈长平都给了谁。”

杜念杰自我催眠，这都是小兔崽子故意让他心疼才说的，他可不能上这熊孩子的当！

沈叶自嘲笑了笑，“沈长平需要拿一个孩子作为幌子，大概率我的抚养权会落在他手里。”

杜念杰手不由自主摩挲着沈叶红肿的脸颊，“疼吗？”

沈叶黑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直直望着杜念杰，杜念杰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脸，轻轻在发红的地方落下一个吻，“美人，亲一下就不疼了。”

那一刻，沈叶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落在杜念杰眼里，他只看到沈叶眼睛里明晃晃的欲求不满！

要死的小兔崽子！

杜念杰笑了笑，“走吧！不然孙轻云该担心我了。”

沈叶抓住杜念杰衣袖，“孙姨现在应该忙着安慰我妈，她暂时想不起来你！”

“不是，这话听起来像是你故意损我！我在我妈心里就这么不重要？你怎么跟个小狐狸似的，到处给我下套！”

沈叶依旧眨着清冷又充满魅惑的眼睛，“哥，你把我当什么。”

杜念杰感觉到了身体的燥热，“我说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别这样看我。”

沈叶不依不饶，“哥，回答我，我是你的什么。”

杜念杰吸了口气，“你心机这么重！又是我的弟弟，我不可能把你放在恋人的位置，不说别的，心理那关我就过不去。”

沈叶眉眼像是落了寒霜，“那你刚刚为什么亲我？那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安慰方式。”

“我不否认我对你的喜欢，也不抗拒你对我的示好，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沈叶攥紧了衣襟，“为什么。”

杜念杰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一脸无可奈何“说了多少遍了，你是我弟弟。”

沈叶看着瘫在石头上的杜念杰，“你怕什么？”

“我怕你，我怕了你了。行了，回家。你不愿意回你家就去我家吧！”

天黑了，杜念杰看不清沈叶的表情，沈叶的声音很低，被晚风轻轻击碎，“不用了。”

杜念杰回到家果然没有看见孙轻云，黑漆漆的院子迎接他的只有呼啸的晚风，打在脸上。

沈叶的声音回响在杜念杰耳畔，“我没有家。”

没有人等待家好像的确是没有什么回的必要。

如果沈叶不是他的弟弟也没有那么工于心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拼命给他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可惜他第一次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他却要不起，仔细想想他甚至还有点恨沈叶对他的爱。

人这一辈子不能在年轻的时候遇到太过喜欢的人，不然往后余生可能都得被迫将就了。

杜念杰睡得很不安稳，他望见沈叶一个人站在雨里，面目模糊，周围是倒塌的楼房，有一块楼板摇摇欲坠即将要砸到沈叶身上，他奔过去时却吃惊的发现沈叶眼眶空空荡荡，嘴唇却红的像吸过血的妖精。

暴风雨的黑暗遮住了杜念杰的视线。

衣服撕扯声打斗声和抑制不住的叫声淹没在暴雨声中。

杜念杰醒来后还残留着梦中悸动，身下黏黏糊糊的一片提醒着他刚刚在梦里发生了什么。

杜念杰慢半拍的脱下衣服去洗，梦的具体过程他已经记不太清，但是在梦中格外贴近现实的痛感仍然还在。

“阴魂不散。”

杜念杰兀自嘟囔着，皮肤泛着一层薄薄的绯红。

“阿杰。”

他妈的！杜念杰扔下衣服走到门口，一打开门就看见沈叶清秀俊逸的眉眼。

杜念杰再次纠正沈叶这以下犯上的称呼，“喊哥！你来干嘛？”

“一起写作业。”

理由还挺正当！小样儿，我怎么可能让你进来，杜念杰心想。

杜念杰看了眼沈叶的书包，“进来吧。”

妈的！杜念杰在内心疯狂给了自己两个巴掌。

杜念杰企图挽回一下，“先说好，我们只讨论学习问题，不说废话！”

“哥，吃早饭了吗？”沈叶看见了杜念杰比吃了苍蝇还难受的表情。

沈叶补充道，“这应该不算废话。”

杜念杰想要从沈叶脸上看出点什么却只看到了一张清冷漂亮的脸庞，用这么寡淡的一张脸说这么关心的话，杜念杰有点接受不良。

沈叶这家伙估计是从小苦吃多了都不知道咋笑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买。你有什么忌口吗？”杜念杰停了一下，暴躁的摆摆手，“算了，就算有也别说了。我买的东西肯定没人会不吃。”

沈叶在家里找了个疑似餐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拿了两个椅子放在旁边，便看见杜念杰提着两兜东西回来了，头发被阳光照成了金色，皮肤依旧白的晃眼，就像是沈叶第一次见他一样。

杜念杰进门把东西扔在了沈叶收拾好的桌子上，脱下外套给沈叶介绍他们的早餐，“这是炸鸡叉骨，这是烧饼，家里还有两袋方便面，你要是喝就去煮。”

沈叶在杜念杰抬头看他时伸手揉了揉那泛着金光的头发，触感比他想象中还要软。

杜念杰打掉沈叶不安分的手，“吃！”

沈叶笑了笑，拿着烧饼配鸡叉骨吃了起来。

杜念杰被沈叶笑的心里有些难受 ，这小子怎么这么容易就满足，“喂，没什么好买的，就给你买了这些，虽然肯定是比不上你们家的豪华大餐，但是确实是我们家的顶配了，你凑活凑合。”

沈叶回复的声音很低，传到杜念杰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模糊不清，杜念杰也没有询问，懒懒散散的走到客厅给孙轻云打了个电话。

回来的时候沈叶已经吃完了所有的鸡叉骨和烧饼。

“我靠，你倒是给我留点啊！”杜念杰吃惊盯着餐桌上排成一排的骨头，“美人，你说，你妈霸占着我妈，不让她回家，你就在这儿缠着我，我们娘俩真是欠你们的。”

杜念杰翻了翻骨头，“都没啃干净！算了算了，你先去我屋写作业吧。”

杜念杰说完自然的拿起骨头又重新吃了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吃鸡叉骨，上一次吃还是他中考考上一中的时候，孙轻云给他买的。

“哥，你昨晚做梦了吗？”

“咳咳咳……”杜念杰思绪被猛地拉回来，强装镇定白了眼沈叶，“没有，我晚上睡得可好了，一夜无梦。”

沈叶仍然站在原地，“我昨晚梦到你了。”

杜念杰心虚的放下了骨头，“哦，你梦到我什么了？”

“我梦到你死了。”

“……”

要不是沈叶悲伤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杜念杰真想一把鸡叉骨摔他脸上！真特么会聊天！

经沈叶那么一提醒，杜念杰想起来了外面洗了一半的内裤，顿时没有了吃鸡叉骨的兴致。

杜念杰刚刚走到院子就看见了趴在墙头上四处张望的顾燕强。

与杜念杰对视的那一刻，顾燕强浑身一哆嗦摔了下去，似乎还绊倒了什么东西，传来哗啦哗啦的洒水声。

杜念杰想了想，应该是顾燕强奶奶这几天刚刚鼓捣来的小水缸，想用来种莲花来着。

老太太对这个缸宝贝的不得了，连孙轻云都不让碰，看来这次收拾顾燕强不用他亲自出手了。

杜念杰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听见隔壁砰的一声，是棍子打在皮肉的声响。

“奶奶加油！揍死这个鳖孙！”杜念杰隔着墙头扯了一嗓子，自顾自笑的身子发抖。

“很疼。”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杜念杰被沈叶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沈叶没有回应杜念杰的问题，接着刚才的话音，“被人拿棍子打，很疼。”

“废话！”杜念杰说完才意识到沈叶是被袁锦素拿着棍子从小打到大的，脸上的笑意顿时敛的干干净净。

就这一瞬间，他看着虽然才上高二但已经算是高大的沈叶，内心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比泛黄的书籍纸张还要脆弱，根本不需要风吹，被人随便翻翻可能就碎了。

沈叶把最坚强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了世界，却唯独愿意把伤口和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

该死，沈叶为什么要这么信任他！信任到他不忍心伤害。

杜念杰第一次感觉被人全身心的相信也是一种负担。

杜念杰拽着沈叶往屋内走，“不看了，鳖孙叫的跟杀鸡似的，烦死个人。回屋，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回到屋里，杜念杰忍不住问了一个憋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沈叶，我那时候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喜欢了我这么久。”

杜念杰说完又害怕沈叶误会他的意思，赶忙补了一句，“我不是认同你对我的感情了，我的态度立场不变，就是单纯的好奇。”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沈叶神情有些落寞，“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抱了我。”

抱？杜念杰疯狂在脑中开始检索，可惜他抱过的人太多，数据太过庞大，一丁点关于沈叶的东西也没想起来，倒是往年一堆堆表白被拒的糟心场景争先恐后的往眼前蹦。

看着沈叶盛着些许期待的眼神，杜念杰不好意思笑了笑，“记得，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沈叶笑容有些冷，“在大街上？”

杜念杰还沉浸在说谎的紧张中，根本没注意到沈叶周遭冷下来的气场，赶忙附和，“啊，对对对，就是在大街上。”

沈叶的胃开始无声反抗刚刚吃下去的油腻，沈叶忍着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哥，我们初中的篮球场什么时候搬到大街上了？”

杜念杰知道自己又被套路了，想到自己刚刚还因为不想拂了沈叶的期待而傻乎乎的应和就气不打一出来。

杜念杰把数学卷子清脆甩在桌子上，拿出手机，看着沈叶，“你这么喜欢给别人挖坑，小心自己以后也落入别人给你挖的坑。真是不知道，就你这种一天天脑子里面全是算计的人是怎么考上年级第一的。没考过你这种人，年级第二就应该羞愧的撞墙而死，耻辱到不敢见人！”

胃里痛似刀绞，沈叶气息有些不稳，“哥，对…对不起。我不应该……”

杜念杰没搭理沈叶，径直打开手机，就看见班级群里的月考成绩单，“让我看看这个废物年级第二到底是谁！”

文档很快加载出来，杜念杰一眼就看见了排在第一的沈叶，然后就看见沈叶的名字下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杜念杰！

沈叶的话戛然而止，杜念杰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

“一中怕不是要黄了！”杜念杰憋了半天终于在沈叶几不可闻的笑声中憋出一声掺着笑声的怒斥。

“一中不是号称全市第一牛逼中学吗？整天就知道宣传的天花乱坠哄骗小孩！”杜念杰边念叨边认真看着分数，“我物理比你高两分，不过你数学和化学也太高了吧！你数学比我多整整二十分，靠！谁说的数学物理不分家，胡说八道！”

沈叶胃疼的灼人，就连轻轻喘口气都是一阵要命的抽痛。

杜念杰久久没得到反应，放下手机这才注意到面色惨白的沈叶。

杜念杰心里咯噔一声，抬手摸了摸沈叶被冷汗浸湿的碎发，粘腻柔软的触觉让他意识到沈叶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沈叶，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