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章.龙角的尖尖日出之后的雨林开始被湿热支配。从太阳的偏角来看这座岛明明距离赤道应该还很远,现在真不敢想象这个世界赤道附近的景...
02章.龙角的尖尖
日出之后的雨林开始被湿热支配。从太阳的偏角来看这座岛明明距离赤道应该还很远,现在真不敢想象这个世界赤道附近的景象。早上吃的干蕨菜和鱼干在胃里翻滚,也不知道我肚子上的消化魔法阵还有没有效力。柯芙除了偶尔提出调整前进方向的要求,就一直不厌其烦地向巴亚努斯询问关于雨林的各种问题。
“呐呐,这种苏铁和田里种的是同一种吧?相比之下野生的口感有什么区别吗?”
“没多大区别,只是长得比田地里的慢点。”
“结出的球果也一样大吗?”柯芙随手拔下了一团苏铁球果,剥出一颗颗种子吃了起来,一边分给我们三个。巴亚努斯直接地摆手拒绝了。
我虽然从莱没吃过苏铁的种子,不过既然我身上已经有了能消化树叶的魔法阵,估计也可以尝尝吧。种子的颜色是很像柿子的淡红。
我错了。一阵苦味之后紧随的是舌尖轻微的麻痹感,我的本能确定这种子有毒。趁着巴亚努斯不注意,我悄悄把种子吐了出来,然后以尽可能平静的语调问柯芙:“虽然问这个有些晚了,话说如果人吃了陌生的有毒食物,消化魔法能把毒素一并分解吗?”
“不能,消化魔法归根结底是加速植物‘腐烂’的,没有去毒的能力。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是刚才的种子发霉了吗?”说完她又吃了一颗。
我决定暂时不再尝试新的零食了。
“你们好烦啊,一直讲话是生怕奴隶不躲起来吗?”
“失礼了。不过假如逃奴真的藏在附近,那么我和朵赛特小姐都能在他们听到我们声音的距离之外,感知到大量兽人的魔力反应。反过来说,如果逃奴中有魔力匹敌我们俩的存在,那么他早在听到声音前也能感知到我们一行人了。刻意噤声其实没有必要。”
“我就是单纯烦你罢了。”巴亚努斯结束了谈话。
柯芙识趣地安静了下来。她翻了翻背包,递给我两只带有很多小分格的木盒,“小一点的盒子放虫子,大点的放蛙类。”又拿出了三个她很宝贝的小玻璃瓶子。“危险的样品放进这里。”看来她是打算继续收集标本。
巴亚努斯在前,西可莉罗在后,我和柯芙夹在中间专心寻找值得留意的小东西。我发现她似乎不需要翻开树叶就能定位昆虫或者小型两栖动物的位置,采集起来几乎不用停下脚步。我稍稍靠近一点问道,“不是说魔力太小的生物难以被感知到吗?但是你好像能很准地抓住它们啊?”
柯芙伸手交给我一只张牙舞爪的像是螳螂和螽斯杂交出的虫子,“那是一般的情况下。在展开魔力视野时,人以自身的魔力作为‘光源’,可以调节探照的范围,远暗近亮,如果被照到的生物所散发的魔力比你发出的‘光’弱,就会显出‘影子’。但是影子越小也越不易被注意到,尤其是在四周全是生物的密林里,正常展开视野的话,只会看到无数小影子叠合之后的灰蒙蒙一片,必须以强大的魔力锁定很近的距离,才能定位出昆虫大小的生物。顺便一提,在现在的环境里我的魔力视野大概在200米处的完全模糊,这是靠偶尔显现在视野边缘的朵赛特的魔力确定的。”
这种人均超声波的环境下猎手和猎物间的角力肯定会很有趣吧,虽然我感受不了就是了。我小心地避开那虫子的前爪,捏着两条跳跃足把它关进了木格子里。“那么像我这种情况,在能感知魔力的生物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嗯,从远处看,就是视野的边界塌陷进了一块吧—说明这个方向有着魔力远超自己的存在。如果离你太近,就会被巨大魔力干扰,什么都感觉不到—魔力致盲的后果。”
柯芙突然蹲下,捉住了一只躯干很长的青蛙,“我现在在你身边时发起感知时,稍微也会受点影响。不过没关系啦!”我慌忙地把青蛙塞进盒子里。
这时,左侧传来了三声没听过的鸣响。“总算发现了。”巴亚努斯说道,很快前方也传来了集合的讯号,看来我们今天的运气还不错。
我们是最先和左侧组的三名精灵和一个蜥蜴人会合的,他们找到那片空地后就待在稍远处隐蔽了起来。柯芙为表感谢,把一路上采到的苏铁种子请精灵们尝尝,还把捉重复了的一袋昆虫送给了那个蜥蜴人。收到苏铁种的精灵尴尬地笑笑,收进了背包。那个蜥蜴人则高兴地把袋子里的一只只零食吃了起来。等他吃了七八只的时候,除了钦利组都到齐了,朵赛特开始安排检查陷阱的工作。
五个人绕到空地周围,各把一根短矛插入土里。朵赛特把自己的魔杖—一根一头烧硬的买麻藤枝插入地下,片刻后拔起,转头对柯芙说道,“地下没有落穴陷阱。”
空地中间最显眼的是那棵巨大倒木,四周散布着一丛丛失去制约的矮小灌木,一小群黑黄相间的小飞龙落在倒木上,时不时飞进灌木丛里觅食。周围的植物似乎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柯芙拿出副魔杖,对着大树和四周的地面释放了五六道普通的风刃,换了几个角度重复后依旧没有触发丝线陷阱。受惊的小飞龙纷纷飞到了空地边缘的树梢高处,冲地上发出一阵阵愤怒的鸣叫声。当她准备走出树林时,却被朵赛特拉住了。
“还需要等钦利确认一下。”“好吧。保险起见总没错。”
不一会,钦利组赶到了。他马上在空地边缘徘徊,寻找到下风处之后,伸直全身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没有血液或油脂的气味,树脂、汁液的气息也是正常的浓度,不过确实有很淡的兽人气息,也许猎犬能追上。”
“好啦,我自己先进去看看吧。”柯芙抽出了长魔杖,把背包交给了我。朵赛特让两个人跟上去,被柯芙拒绝了。“我可不想在破坏陷阱时因为顾及周边而不能出全力啊。”就这样,她独自走向了倒下的大树。
剩余的人分散成三组,包围了这片小小空地。明明经过了三重检查和柯芙的魔力感知都没有发现异常,为什么我总觉得非常地不安呢?是心里作用吗?这时柯芙靠着树干躺了下来,应该是正在回忆兽人的去向。她很快站了起来,一手指着西北方向,一边向我们挥手。
朵赛特从树木后走了出来,朝柯芙走了过去,我和巴亚努斯跟了上去。但是当我走进空地时立刻就明白了先前那种违和感的根源所在:落在周围树上的小飞龙现在正直直地盯着我们,完全没有了刚才怕人的样子。在我喊出声音前,每一只小飞龙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圈圈白雾。
是音爆。巴亚努斯的短刀从我面前掠过砍中了什么,随后我们俩一同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向后面。四周接连传来撞击声、呼喊和吼叫。当我从树丛上起身的时候,巴亚努斯的右手从我胸前无力地滑落,他发出了痛苦的低吟。看样子是小臂骨折了。
我一边扶起巴亚努斯,一边寻找柯芙她们。柯芙还在空地中央,剧烈地喘息着,身边围绕着六片半只的小飞龙尸体。西可莉罗手持长剑护在她旁边。朵赛特身前还剩半堵土壁,虽然她没有受伤,但是另外两个方向似乎出现了伤者。钦利怒吼着指挥没受伤的队员把同伴搬离空地。
朵赛特跑到了我们这边,咬破手指准备绘制治愈法阵。巴亚努斯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没有大事!你受伤了吗姐姐?”“我也没事,快把手臂……”
“没有事!先去看看有没有重伤员!”“我先帮他绑起来。”我架着巴亚努斯,让他靠着树休息一下。撕下树皮的纤维,按照记忆里学过的野外求生技巧开始给他固定断臂。
当我完成固定时,看到了柯芙和西可莉罗走了过来,柯芙双手的手指都在滴着血。
“我没受伤,多亏了巴亚努斯帮我……”“有死者吗?”巴亚努斯咬着牙问柯芙。
“两人,西俄斯和蓬特被撞死,三人受伤,玛提亚斯伤得最重,撞断了肋骨。”
“妈的,居然中了兽人的陷阱。”“不要动,我正在画法阵。”
治愈魔法完成后,开始靠巴亚努斯自己的魔力驱动,加速自愈的过程。我轻轻握起柯芙沾满血的左手,只有拇指没有被咬破。我帮她拿起水袋,喂了几口水。
“谢谢。再帮我找找背包里的肉干吧。看样子是没有第二轮的攻击了。”柯芙在手背上给自己画好了治愈法阵。
我把肉干递给了她和巴亚努斯,“刚才的小飞龙为什会突然撞过来?是被我的魔力给吸引来的吗?”
柯芙摇了摇头,“它们使用的是紧急逃生时才会用的魔法,按理说只能在高空中使用,刚才袭击我们的那些,从喙尖到尾椎都撞得粉碎。不过反正它们早就已经死了。”
她从小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漆黑的细绳,有点像是……
“兽人毛发编成的,是剥开小飞龙肚皮之后缠在内脏上的。我猜测这可以强行改造魔力的流动,可惜解剖时发现结构已经撞烂了,没法复原出来。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魔法。”柯芙把那条毛绳缠在刚刚复原的手指上把玩着。
“黑兽人,还是个死灵法师(Guts Manipulator)吗,没捉过的猎物呢。”巴亚努斯冷笑道。
我记得采石场里看到的兽人奴隶毛色基本都是以棕色为基底,杂以白、黑、黄的点缀,几乎没有纯色皮毛的兽人。“黑色的兽人又什么问题吗?”我问柯芙。
“有经验的奴隶商能从一个兽人的毛色浓淡、斑纹的排列上看出他的产地、所属部族和大概的肉体强度,但是纯色毛发的兽人是人尽皆知的昂贵和危险。毛色越黑表明这个兽人的魔力上限越高,一丝杂毛都没有的黑兽人,即使在皇帝的雷尼阿利卫队(Laniarii)中我也没见过。”柯芙把手指上缠绕着的黑色毛绳收进了一个玻璃瓶里。
“这样的兽人不可能在采石场里做苦工,应该是逃奴生下来的吧。”
“我不管它是从哪跑出来的,既然你知道了它藏身地的方向,我们现在就去宰了它吧。”巴亚努斯活动着右手的手指,估测着自愈进行的速度。
柯芙还未开口,我们身后传来了朵赛特的声音。“现在不行。当务之急是先把伤员送到最近的村子,还要补给卷轴和触媒。我和钦利是这样想的,曼达尔大人觉得呢?”
“明智的选择。”柯芙摇了摇自己用掉了大半的卷轴武装带。
“姐姐,派两个人送伤员就够了,我们直接……”
“我没问你的意见。我、曼达尔大人、钦利的决定就是先去村子里休整。”
朵赛特说完就转身走开了,远处的队员们架起了几堆枯枝,准备焚烧死者和破碎的小飞龙。
休尼岛东西向狭长,从西北到东南角逐渐收窄,主要的港口和城镇都位于岛的北岸。我们现在所处的雨林位于岛屿中段偏南方,离南岸最近的村落还有半日多的路程。朵赛特把队伍分为前5人,后5人,中间9人带着三名伤员。她与柯芙轮换着完全进入魔力感知状态,以提防被魔物的活尸突然袭击。柯芙解剖了稍微完整的几具小飞龙尸体,发现操纵尸体的毛发绳索所含的魔力十分微少,从远处看起来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于是朵赛特下令射杀一路上不躲避我们的一切稍大型的魔物,柯芙对此徒劳地抗议了一会。<错骨>箭头轻易地将附近好奇的兔鳄、迟缓的鳞鲵、追捕猎物的野龙大切八块。因为来不及焚烧猎物所以只把头颅砍下带走。等于没有战斗力的我提出帮忙带着砍下来的脑袋,于是我收到了一个迅速重起来的背袋。
柯芙每当解除魔力视野时就会翻看我背着的“战利品”,看看有没有什么她没见过的魔物脑袋,一边询问我原来的世界里知不知道这种动物。
“这类陆螈,在未来的世界里还有吗?”她拿着一个比自己手掌稍大的、一看利齿就不是只吃虫子的头部问我。
“没有。应该说早就没有了。到我生活的时代,这个世界‘原本’的生物几乎都灭绝了。除了昆虫能让你熟悉一些之外,对你来说也是彻底的异世界了。”
“是这样吗。我明明连这个世界都还不了解,就已经想去看你所说的两亿年后、不存在魔法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了,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柯芙笑着,抚摸着那只小型猛兽嘴里的两排牙齿。
“如果有时间,我可以尽量画出一些我那边的生物给你看看,虽然肯定没有莉凯画得那么像就是了。”要从哪种动物开始呢?猴子、大象还是鸟?这个时代的人最想象不出来的生物。
“你们在说什么呢?”巴亚努斯没好气地插道。糟糕,差点忘记掩饰我的身份了。
“啊,我们担心莉凯会不会在城里太无聊啊,在猜她这几天都画了些什么。话说你的右臂感觉怎么样了?”
“切,还是先担心你们自己能不能回去吧。”他望了望队伍的后方,踩出来的小路在雨林中格外显眼。“我敢肯定那个黑畜生就在跟着我们,虽然我感知不到到,但就是有种被盯着的感觉。”
天色渐渐开始变暗了,四周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动物中箭濒死的嚎叫声。我刚刚有些熟悉的森林恢复了初见时那未知的恐惧感。
虽然还走在森林里,但是树木间吹来的风已经带上了一股海腥味,我们应该快要到到海岸了。据朵赛特说,我们要去的那个村子,赛西村,村长的首妻是朵赛特160岁的八姐。真佩服精灵们是怎么记住这么多兄弟姐妹的,像我这样的独生子光是要记这么多名字就头疼了。朵赛特有时会负责来这个村子收取晒制的海盐和鱼干作实物税。
落日没入海面之前,我们终于走出了森林。红色的晚霞勾勒出林边那一片房屋的轮廓,还能看见一条石板路通向远处的小小码头。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然而我身边的人纷纷抽出弓箭,柯芙也把新的卷轴插上了月誊的尖端,站在我和三个伤员身前,所有人都望向海面—是一大群从海上归巢的小飞龙。西可莉罗握着剑深深蹲下,随时准备跃起。巴亚努斯则用左手准备好了投枪。我也拔出了剑,尽可能回想着西可莉罗教我的防御招式。
小飞龙聒噪着从我们头顶飞过。一只,三只,十只,直到我仰累了脖子,什么事都没发生。朵赛特一直望着最后一只小飞龙消失在树梢后面,此时的夕阳已经几乎完全沉入了希提斯海,她才开口道,“保持警惕,继续前进。”
我现在能看到村子里冒出的炊烟了,好像还有几个小孩和几条狗在海边玩耍着,他们看到我们后飞快地往村里跑了回去。但愿带着伤员突然造访的我们不会引起村里人的惊慌吧。
其中一个小女孩和一条花狗冲我们跑了过来,她长着一头和朵赛特一样的深蓝色短发,向我们使劲挥手。
“朵赛特姐姐!朵赛特姐姐!”看来是她认识的小孩。
朵赛特把魔杖插在沙地上,半跪着拥抱了那个小女孩。其他人也向前靠去,好像是大家都熟的孩子。这时那条花狗向我和柯芙靠了过来,是认出陌生人了吗?不是据说狗能看出你是不是害怕它吗,所以我决定装出完全不在乎它的样子蒙混过关。
不能说完全没效果,狗没有冲我们吠叫。但是它直接扑向了柯芙。来不及拔剑了,我用力推开柯芙,下一个瞬间就感觉到了左肩膀被咬穿的剧痛,被它压着倒向了地面。
挣扎中我听见小女孩拼命呼喊着应该是那条狗的名字。我试图掐住它的脖子把它摔出去,然而还是止不住它咬向我咽喉的势头。就在这时我感到手上的重量一轻,狗的脑袋飞到了半空中。
柯芙的魔杖持续挥舞着,把还在用爪子撕挠我的无头狗切成了几大块,洒落一地的内脏间混杂着黑色的绳子。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别乱动,我要清理一下伤口。”柯芙掏出了一个没见过的小水袋。当我闻到熟悉的酒精味时,肩膀上的伤口随即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她一边用小刀划开了我后背的衣服,检查着还有没有其它伤口。
朵赛特正在不远处和赶过来的村里人说着话,巴亚努斯则在一旁用没受伤的左手安抚着那个吓哭了的小女孩。所幸袭击我的只有这一条狗,没有其他人受伤。
“现在可以使用治愈魔法了吗?”我扭头看到柯芙在准备绷带和药膏,不像是打算绘制法阵的样子。
“没办法,你被咬得太深了,这种情况下如果马上使用治愈魔法,很可能会得坏血病的。”她在我肩膀周围擦上了不知名的绿色药膏,简单地包扎好了。“等到伤口的炎症消解之后才能帮你画治愈法阵,最近几天只能麻烦你趴着睡觉啦。”饶了我吧。
西可莉罗收起长剑,从身后抱着我的腰把我架了起来,“谢谢了,我还能自己走的。”
“我本以为带你来一点用也没有,现在不得不改正一下:你还是有一点点作用的。”她弯起修长的脖颈,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柯芙没有查看狗的碎块,径直走向了还在抽泣着的小女孩,半跪在沙滩上看着她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做得有些太粗暴了。但是为了救我的同伴,我只能这么办。”
“卡,卡娜,它从来没有乱过咬人的,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精灵小女孩哽咽着,还没有从混乱中恢复过来。
“虽然难以解释,不过你的小狗,卡娜,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呢?”
听到这,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
“它昨天下午在森林里跑丢了,很晚才回家,今天整天都一声不叫,只在院子里四处乱走。我想陪它出来玩玩会不会好些,就把它带到了海边,没想到……”她又哭上了。
柯芙轻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这时朵赛特走了过来,“别哭了,奥拉夏,你还有该做的事情。快点让卡娜自由吧。”
“嗯,好的,朵赛特姐。”奥拉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径直走向了散落在一旁的狗的尸块。她捧起一把沙子用力搓了搓手,开始在沙地上画起法阵来。朵赛特在一旁帮时不时她修改。
我们几个人在稍远处看着她们,静静地听着涨潮的海浪声。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前,奥拉夏的法阵完成了,她把卡娜的遗骸堆放在阵中,走向潮线,用朵赛特的水袋装满了海水,随后浇在了遗骸上。混杂了血液的海水流进沟成法阵的沟槽里,朵赛特把魔杖伸给了她。
奥拉夏接过魔杖,面向东方跪在了地上,把魔杖插入法阵注入了自己的魔力。霎时,一团剧烈的火焰升腾而起,映照出不远处逼近的海浪。
“火葬魔法,如果是靠刚死不久的尸体里的魔力驱动,比普通的火焰魔法烧得更久,可以把尸骨烧成灰烬。”柯芙一如既往地平静说道。
“她才养了第一条狗而已,等她第十几次养死的时候,早就懒得这么认真了。”巴亚努斯虽然这么说,但之前也一直站在我们旁边,看着奥拉夏笨拙地画完法阵。
“为什么要面向东方焚烧呢?我记得下午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做的。”等待火焰烧净的时候,我想起了这个疑惑,于是向巴亚努斯问道。
“为了让灵魂抵达潘特洛夏(Panthalassa)中央的往世岛。我的族人相信那里有一处没有旱季,也没有飓风,种子遍地,鱼群环绕,也不会被龙发现的岛屿。死者的灵魂可以在岛上自在快活千百年,如果厌倦了一成不变的仙境就跳入大海,随着海浪返回人世。”巴亚努斯望着逐渐变弱的火堆,以及火光后面漆黑的海面说道。
这片史上最广阔的大洋之中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魂归之处的话,灵魂要漂流多久才能抵达呢?又要多久才会对那里永恒的幸福感到乏味呢?返回人世的旅程又要在海浪上摇摆多久呢?
当那束以血肉为芯的火焰即将熄灭时,我看着身旁的曼达尔姐妹。柯芙使劲眯起眼睛,想尽可能看到最后,身旁的西可莉罗按着剑柄,有些不安地扫视着夜幕下的海滩。和我的目光交汇时,西可莉罗眼眶周围的鳞片闪烁了一下,露出一副难以分辨的神情,随即转动脖颈别过头去了。我果然还是看不明白蜥蜴人的表情。
潮水已经涨到火堆近前了,此时刚好火焰燃尽。已经平静下来的奥拉夏跟着朵赛特向我们走回来,任凭海潮把她爱犬的灰烬卷往大洋深处。柯芙面向东方,微微弯腰,同时在胸前画了个圆圈。巴亚努斯在一旁啧了下,朵赛特对这个异教的祝福式则没表示什么。
“朵赛特小姐,想必你已经传达村民,检查过自家牲畜的肚腹有无缝合的痕迹了吧,我们现在可以安全地进村了吗?”柯芙问道。
朵赛特举起魔杖,藤条的尖端闪烁了几下黄绿色的光芒,远处的村口有人回应以同样的闪烁。“没问题了,请吧,曼达尔大人。”
走到村口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里也立着一座和我们在港口时看到的很相似的石雕头像,只不过小了不少,只有一人多高,和城里那些动辄5米以上的头像一比就没那么震撼了。不过也因此更容易观察这座雕像的神情:那个像是女性的精灵略微歪着头,闭着双眼,眉头轻锁,嘴唇微张,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而她飘扬着的长满青苔的石头长发有些已经断裂了。
就在石雕旁边,站着一位女性精灵,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持魔杖。她一头长长的蓝发和朵赛特一样在发梢处颜色发生渐变,逐渐变为淡金色。她身穿的短裙质地既像毛又像麻,在火光下闪动着光泽。虽然有些昏暗不太看得清,不过显然是位美人。
“朵赛特!你没受伤吧?我听说今天有人死了?”她把火把往地上一插,向朵赛特跑了过来。
“我没事的,德莉姐。”朵赛特和扑过来的姐姐拥抱着碰了碰左耳,“他们三位就是父亲请来协助搜捕逃奴的,这位是曼达尔主教小姐……”“不要管逃奴的事了,我这就给父亲写信增派人手过来,天一亮就放出信翼,你今晚就住在……”朵赛特生硬地挣开了紧抱着自己的姐姐,冷冷地说道,“父亲大人既然已经委派我处理这件事了,姐姐你就不用操心了。晚些时候我会和队员们讨论需不需要增援的问题。”说着转而面向我们。
“这位是我的八姐,德莉贝谢•莱姆利基斯,奥拉夏的母亲。80年前也是一位强大的魔法使,只是不知道结婚后平静的生活有没有让她忘掉所有法阵的画法。”第一次见到朵赛特直白地对人表露不满。
“夫人您好,在下是来自北大陆奥伦尼克帝国的神官柯芙•曼达尔,冈瓦纳神的一名卑微下仆。她是我的妹妹,西可莉罗。这位是我的助手X君。”看到德莉贝谢首先张开左臂,柯芙便按照精灵的礼节上前和她拥抱,触碰了左耳。她们客套了几句,便和朵赛特一同向村里走去了。德莉贝谢看来完全没打算和其他人打招呼。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作为柯芙的随从而被人无视,但是德莉贝谢当着柯芙的面冷落她的妹妹,不禁让我担心地看向西可莉罗。不过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若无其事地跟着柯芙她们走着。同样被自己的异母姐姐无视的巴亚努斯也很淡然,看来都已经习惯被差别对待了。
在后面,我小声地问巴亚努斯,“你和这个姐姐,呃,不太亲近吗?”
“她可能懒得去记我这样平民生的不到四十岁的小崽子吧。在‘大人’们眼里,连十分之一人生都没过完的精灵,都用不着怎么认真对待。”巴亚努斯随口答道。
我们被引到了村子中心的广场上。广场上立着一尊比村口稍大一点的同款石雕,雕像下的水槽边拴着几条狗和一头“猪”-某种二齿兽。钦利和几个队员正在那里用木棍拨拉它们的下腹,借着周围的火把寻找可疑的疤痕。看到我们,钦利迎上来向朵赛特报告道,“我们请村民检查了自家所有的牲畜,凡是身上有新伤的或是最近曾走失的都送到这里了,检查一轮之后剩下的这几只最为可疑,还请队长和主教大人看看。”被这么多陌生人围着,四条狗疯狂地吠叫,吓得那头小猪拼命地用獠牙凿击着广场的石板。
柯芙摆摆双臂,示意大家后退。她独自走近狂叫着的狗们,在绳索长度的边缘蹲了下来,平视着几乎要咬到她的狗。这几条狗虽然没有柯芙曾经养的那些能够结群对抗地龙的巨颌犬那么粗壮,但也凶猛的很。我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西可莉罗,“她是不是靠得太近了?”然而西可莉罗只是冲我露出了嘴巴一侧的后排牙齿,像是嘲笑又像在表示无所谓的表情。看来平常最保护柯芙的妹妹都不担心,我只能这样解读了。
在绳索绞紧的声音中,柯芙从腰后抽出了副魔杖,用袖子擦了擦魔杖尖端的鲨鱼棘刺,然后把魔杖伸到嘴边轻轻舔了一下。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调转魔杖,冲着面前的怒犬飞快地画出了一个法阵。
什么魔法也没有放出,然而所有的狗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伏低身子颤抖着。柯芙踏进了绳子长度之内,狗们同时后退和她保持着距离。柯芙再次舔了舔魔杖。是我的错觉吗,这次她好像特意舔得比刚才仔细了很多,我能看到沾满柯芙口水的魔杖尖在火光下闪烁着光泽。
这一次她没有画法阵,而是把魔杖依次伸到每条狗的头顶并敲了几下。完成后,她再次向前挪动了一步,这次狗狗们开始向她靠拢了过来,发出咕咕的低吼声,任凭柯芙翻弄自己的毛发。柯芙转过头来,“X君,你也可以过来了,帮我找找狗身上有没有伤痕。”
“还是让西可莉罗来找吧,我可是才被狗狠狠咬过一口啊。”我向柯芙抱怨道。
“没关系,你的伤没伤到筋骨。至于西可,你忘了毛犬对蜥蜴人有本能的攻击性吗?”
我面对这些曾经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追着咬、差点撕裂我的动物,终究还是有些害怕,迟疑地站着没动。西可莉罗以就她来说“轻轻”的力道踢了我一下,我勉强没有扑倒在地,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狗群里。
好在这几只刚才还像要吃人的疯狗,现在简直乖巧得不行。我轻轻抚摸起一条狗披着稀疏短毛的背脊,它只是顺从地伏在地上。稍微放心之后,我开始仔细观察它身上的伤痕。躯干上没有明显的受伤,不过一条后腿上有两列整齐的点状出血处,有两块大些的伤口周边连带撕下了一点皮毛。回忆着这几天帮柯芙整理的样本,能给狗留下这种伤口的东西好像是是……
“这条狗应该是在海边被钉齿螈(Trematosauria长吻迷螈)咬伤的,好在不是很大的个体。”柯芙看了一眼我找到的伤口,立刻做出了判断。
“我这边的狗身上也只有同类间打斗造成的浅伤口而已。问题在于那头猪。”柯芙弯着腰靠近了挤在水槽边的那只二齿兽。它很不乐意地转过身子,把屁股对着柯芙。
“就是这里,”柯芙点起魔杖尖端的亮光,向众人展示着猪屁股附近的几道抓痕。朵赛特靠近了过来看着,“四道爪印,看大小应该是索托普鳄(Saltoposuchus跳鳄)留下的。”
“啊,我记得有这事,三天前黄昏时我听到有人在喊猪被野兽抓走了,大人们赶到时那家的猪圈里就只剩这一头了。”奥拉夏在一旁补充道。
“确实像索托普鳄的爪痕,但是你们注意这里:原本平行的第一趾和第二趾,有几处交错了,显示第一趾在用力向外靠。”果然是这样。
柯芙把手掌放在了猪屁股上,把自己的拇指和食指贴合着平行线交错处的爪痕,“就好像是一个有拇指的人,在‘操纵’爪子不能对握的野兽时习惯性地想用拇指使力抓住猪似的。”
“怎么会这样,我从没听说过能够像这样精细地使役野兽的魔法。”德莉贝谢终于重视起这件事了,“难道白天攻击你们的那些飞龙尸体,当时也是被那个死灵法师自己操控的?那他岂不是随时可以从森林里拉出一支魔物军团来?”
“德莉贝谢女士,请您放心,”柯芙撑着猪的身子站了起来,“想要切开动物身体的同时,还不破坏依托于血管、专门的肌肉以及脂肪分布所构建的固有魔法阵,需要很深的解剖知识和复杂的手术手法。我检查过飞龙和狗的活尸,能看出来它们原本的体内法阵都被破坏了,完全是靠那种富有魔力的毛发绳索把法阵强行接续、驱动的。”说着,她向德莉贝谢掏出了那个装有黑色毛发的样本瓶。
“您也能感觉到这毛发剩余的魔力大概有多少吧?据我推测,半米长的毛绳最多能驱动狗这么大的生物活动五天,如果剧烈使用魔法的话,撑的时间会更短。就算森林里真的有一支尸体军队,也是一次性的,光是行军出森林的时间都未必够用。”
“是这样吗,但愿吧。”德莉贝谢稍稍安心了些,“那么主教小姐,下一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吗?”
“太感谢您了,我打算读取这口猪几天前的记忆,麻烦您联系一下它的主人,请他把猪卖给我们。”柯芙扭头看向朵赛特,“这当然算是行动的必要支出吧?”“嗯。另外请你们完事之后来村会堂,讨论一下下一步的问题。”
“好的。还有,请村长夫人帮我准备一口能放下整个猪头的锅,我需要先把它的头骨清理干净。”
拜托完德莉贝谢以后,柯芙好像有点开心地把我拉到猪旁边,低声说道,“X君,你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见过杀猪吧?一定很期待吧!对吧!”
“还,还好啦,”其实我在原本的世界也没见过就是了。这头二齿兽看起来肩高能到柯芙的膝盖,体型像个粗而长的桶。此时它正专注于把头埋进一处石板缺失处的泥土里,奋力地用两颗獠牙撬动旁边已经活动了的石板。柯芙递给我一小把嫩叶,“给,帮忙把它引到广场对面,德莉贝谢家的院子里吧。注意别被咬到手哦。”
“难道我看起来很受动物欢迎吗?”我把嫩叶伸到二齿兽的脑袋一侧,轻轻摇了摇。也许是被折腾饿了,它兴冲冲地前肢用力向前扑了一下,吓得我差点松手。好在之后它就显现出笨拙的步态了,左摇右摆地跟着我手里的诱饵离开了广场。柯芙跟在后面牵着二齿兽的绳套。
在院子里,巴亚努斯已经准备好了一张长桌,大木盆和绳索,“猪的主人已经同意卖掉了,我来帮忙捆猪吧。”巴亚努斯说道。
“谢谢了,不过我试一试新的杀猪方法。”柯芙冲他微微一笑。“X君,把叶子给它吃了吧,要是颅骨的主人死前留有很强烈的‘意愿’,可能会冲淡之前一段时间的记忆。”我把叶子放低,让这头二齿兽吃到了最后的晚餐。
柯芙一边拍着它的背脊,一边悄声对我说,“你胸前绑的绷带没有掉吧?”为了遮掩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二的乳头,柯芙一直让我假装胸口受伤,缠着绷带。
“没有,你要干什么?”“脱掉上衣,我帮你添加上一些魔法回路。”没等我答应,她就靠了过来准备伸手。
“好的好的,我自己来!”我连忙脱掉了身穿的树皮外衣和下面的衬衣,立刻就感受到了一阵舒适的海风以及,院子外面众多小孩子的目光。
“什么时候围了这么多人啊?”
“没办法,岛上很少见到旱季到来之前就杀猪的,孩子们自然会好奇啦。”柯芙已经蘸好了涂料,从我肝脏附近已经画好的消化魔法阵上面接着画起了新的纹样。
就像第一次在身上画魔法阵时一样,除了颜料变干时的凉爽之外,我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次又是干什么用的法阵?”“解释起来太麻烦了,马上你就看到它的作用啦。来,把手放在这里。”柯芙拉着我的手贴在二齿兽的侧肋上,微调着位置。
“应该是这里了,能感觉到它的心跳吧?”透过厚重的肌肉、脂肪和皮质,这头二齿兽低沉的心跳传递到了我的手掌上,还能感觉到它稍低于我自己的体温。我点了点头。
“很好,手就放在那里不要动。”说着,柯芙接过西可莉罗递来的木盆,推到了二齿兽的面前。就在它低头寻找盆里可能的食物时,柯芙迅速地掏出了腰间的匕首,干脆地捅进了它的脖子,用力旋转后带出了喷涌的血流。来不及发出声音的二齿兽缓缓垂下来脑袋,但是身体还保持立着的状态,甚至连心跳也还在继续。我别过头不去看那浸没在自己血里的猪头,仍在持续着的心跳已经够让我害怕了。
“你在搞什么鬼,这么直接杀的话胃火直接就……”巴亚努斯正要指责柯芙,同样被眼前保持站立着放血的死猪镇住了。他蹲在二齿兽的肚子旁边,伸手贴着它的肚皮,惊讶地望向柯芙,“你干了什么?消化魔法还维持着,明明脑袋已经掉了。”
“不是我,现在是X君身上的消化法阵和猪体内固有的消化法阵联动着,魔力也是由X君供给,所以猪的胃火才没有立刻失控烧蚀内脏。至于能站住,是靠’仿制‘现在X君右臂的魔力流动给猪的身体。就像这样。”柯芙一手按着我贴在猪身上的手掌,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肘部,“你稍微弯下手肘,注意手掌别动。”
随着我向前靠并弯曲手肘,死猪的四条腿居然也同时弯曲了膝盖。我吃惊之下猛地向后一仰,然而被柯芙拉住了。跟着我一起突然伸直腿的死猪轻轻从地上弹了起来,一小股血流洒到了木盆外面。拿着木盆的西可莉罗发出一声短促的嫌恶声。
“啊,浪费了。没什么可怕的,这就是最基础的死灵魔法:把死者和生者构造相近的两个魔法阵连接起来,让尸体模仿生者的一举一动。不过除了供异教时代的祭司装神弄鬼以外没有什么实战价值,袭击我们的魔法使所用的死灵魔法肯定更加复杂。”柯芙跪在猪的另一侧,戴上了厚厚的皮手套。
“X君,我现在要把猪的胃取下来,你一定不能松开手哦,毕竟失控瞬间的胃火足够把肉烤熟了。”“好的好的。”原来杀猪是这么危险的吗?我的右手手心开始出汗了。
很快,柯芙用木炭画好了下刀的位置,熟练地剖开了猪的肚子,然后把短魔杖伸了进去搅动了一下。接着她一手持魔杖,一手托着拿出来了一个巨大脏器,魔杖尖端就插在脏器里面。那个东西外形与其说是胃,更像是表面缠着好几圈肠子的巨大心脏,同时还在缓慢地张缩着。这难道就是这个世界素食动物的胃吗?我看向柯芙的肚子。异世界人也是靠类似的胃部来消化树叶的吧。
巴亚努斯搬来了一个脏兮兮的小木桶,“就扔这里吧,等凉下来再喂狗吃。”“稍等一下,正好给X君看看。”柯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手套里托着那团被称作胃的巨大器官伸到了我面前。那东西闻起来无限接近于呕吐物,正在从切口处缓缓淌出浓稠的、冒着蒸汽的糊状物,滴落到木桶里。
“如果持续供给魔力,离体的胃就能维持消化魔法直到食糜流净,那时它的温度会降到稍高于猪体温的程度。但要是突然中断魔力供给的话,”柯芙把手里的猪胃放进了桶里,然后迅速地抽出了插着的魔杖。
桶里传出了液体沸腾的声音,大量的水蒸汽从已经四处破洞的猪胃喷涌而出,随之而来的是越发强烈的臭气。还好柯芙在爆发的臭味彻底弥散开以前扣上了桶盖。她站起身来,在无头猪的背上擦了擦手上的血。
“等等,那我肚子上的魔法阵莫非也是一断供就会烧起来?”
“放心啦,那个消化魔法是我以人类为标准设计的,如果仿制的是吃植物更多的精灵肠胃,倒是有可能会灼伤胃部。”柯芙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猪头,望向院子的一角,“好了,麻烦你们把东西搬过来吧。”
我这时才注意到那边不知什么时候起站着两个兽人,拿着大锅,水桶和口袋。他们默默地走到了火光下,可以看到两人胸口上都烙印着几个通用精灵语字母,应该就是这家主人的姓氏缩写了。兽人奴隶开始架锅烧水,然后在柯芙的指挥下把口袋里的白色粉末搅拌进正烧着的水里。
“这是要干嘛?”巴亚努斯嫌恶地看着那锅剧烈沸腾的浑浊液体。“我要的石灰,用来加速清理掉头骨上的筋肉。”柯芙戴上了纱布做的口罩,把掏空了的二齿兽脑袋轻轻放进了碱水里煮着。接着她又帮在一旁搅拌的兽人奴隶绑上了口罩,因为兽人没有外耳,所以就直接用绳子绑在了脑后。他们只是默默地干着活,既没有抗拒也没有道谢。
“对低等生物犯不着这么关心,主教小姐。”巴亚努斯不屑道。“快点去村会堂吧,姐姐他们已经开始了。”接着他掏出一根小树枝,伸到盛着猪血的盆里蘸了一下,径直朝广场走了回去。柯芙又向兽人们交代了几句,便把拉着我跟了上去。
我一边穿好上衣,一边道出了这几天来的疑问,“广场上、村口还有港口的那个雕像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岛上到处都是她的石像?”
“那是休尼岛的发现者,雨林精灵的始祖之一,聆风者玛丽安。”柯芙和我看着巴亚努斯在石像下的小祭坛上焚烧了沾血的树枝,好像还念念有词。
柯芙望着火光和烟雾中的那座雕像说道,“根据雨林精灵的传说,三千多年前泰曼列岛的精灵人口又一次饱和,酝酿着战争时,高等精灵王族的小公主玛丽安不忍看到血染大海,驾船在当时人们认为的群岛南界巡游,期盼找到尚未发现的岛屿。玛丽安拥有精确感知风的魔法,捕捉到了自西向东吹过龙角峰—这座岛的最高峰时变化了的海风,从而判断出在西南方向,贴近死亡带的地方还有一座大岛。于是她招集了大批没有土地和渔场的精灵,循着风向航行,果然找到了现在的休尼岛。雨林精灵也因此继承了最灵敏的感知魔法。同时休尼岛的历代统治者都自称玛丽安的后代,立起来的石像一代比一代高大。”
“原来如此。三千年的话,对雨林精灵来说也是三四十代人了,那时……”
“啊,这个传说就不要太当真了。各支精灵的起源传说都喜欢和高等精灵攀上关系,实际上都缺乏依据。精灵的历史也不见得就更可信,言语和文书都会隐瞒修饰,只有骨头和岩石不会撒谎。”柯芙在巴亚努斯结束供奉前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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