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赵骁和卜氏闹了别扭,在宫里待着也不自在,特意寻了个晴好的日子带着姜媔回家省亲去了。二人先去茶楼听了会儿书,坐在楼上临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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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骁和卜氏闹了别扭,在宫里待着也不自在,特意寻了个晴好的日子带着姜媔回家省亲去了。
二人先去茶楼听了会儿书,坐在楼上临河的位置,左手边是漕运发达的滨河,河上船只来往频繁,河岸两侧贸易繁忙,连这些商家的生意也格外的好。右手边就是茶馆说书人站的位置,正在讲的志怪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姜媔听得入神,从赵骁的角度看去,光洒在她的侧脸轮廓上,像是给画中人洒上了一层金粉,美好得有些不真切。
手欠得拿扇子敲了下她的头,姜媔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怎么了?”
一袭白衣的赵骁托腮,斜倚着旁边的栏杆,妥妥一副贵公子的样子,声音都带着慵懒,“你有着孕听这个,不怕吓坏朕的女儿么?”
“胆子都是练出来的,不过一个故事就吓着了,那也太娇气了,我一会儿还想带她去赌坊逛一逛。”
赵骁坐直了身子,诧异地看着她,“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
“我怎么不能去,你带我去。”
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赵骁思考了下,“那朕要换套衣服。”
他的衣服,太高调了,进了赌坊绝对被人当成冤大头。
赌坊里很是嘈杂,摇色子的声音、下注的声音、赢了钱欢呼的、输红了眼不甘的.....这许多声音汇在一起,便是好几家人的悲欢离合了。
赵骁站到一处前,与姜媔耳语,教她如何赌钱。
别的他不敢说,这些玩乐的伎俩他无一不通。
但姜媔好像对这些不太开窍,玩儿了几局都是输,渐渐也就没了兴致。
“罢了,这一次你就不想再来了,脑袋不灵光。”拍了拍她的头,正想带着她回去,却被几个人拦下了。
为首的衣着得体,一脸精明样,对着赵骁拱手行了个礼,笑道,“这位公子,我看这位公子气宇不凡,输了钱也不像那起子混人那般气急败坏的,在下经营这间赌坊,想与公子交给朋友。”
一拱手,赵骁想说“不必了”,却被姜媔捏了捏腰。
蹙了下眉,她又想搞什么鬼。
于是应承下来,三言两语之后,掌柜的狐狸尾巴渐渐露了出来,原是想要赵骁在这儿借钱继续赌。
“不论什么,或是公子身上的玉佩扳指,或是身边的仆从婢子,都可以拿来暂抵,利息也不高,若是赢了自然都能拿回去,若是输了,大不了差人回家取钱再赎就是了,反正只为了让您此刻尽兴,不必等着人去取钱再玩儿。”掌柜说得云淡风轻,刚刚所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些小物件,闻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要是真有赌瘾,肯定想要立时三刻重回赌桌。
可一旦回去,就再也下不来了,从玉佩扳指到田产地契,非被人扒层皮不可。
这一点姜媔清楚,赵骁也清楚。
但他还是顺了她的意,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干脆就把玉树给抵在那儿了。
可几把就把人输了。
玉树心里苦。
“再来,老子今天就不信了,翻不了本儿。”赵骁把身边带着的人都压出去了,对姜媔道,“你回去,取银钱来。”
“我哪里有钱,月例就这么多,难道找婆婆伸手么?”姜媔故作可怜,想要劝他回去。
“没有钱就先把你的首饰拿出来点,等我赢了再给你。”
“那都是我的陪嫁,我不。”
“那就卖几亩地,反正就一会儿功夫,赢了赎回来就是。”
掌柜在一边捻着胡子笑,他果然没看错,这趟买卖有油水儿。
着人送姜媔出去,一路跟着她到了将军府,看她与门口的人说了几句,正觉着不对,便见人朝他们这边来了。
将军府的人都是练家子,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人家的对手,跑了没几步就被捉住了,白挨了一通好打。
赵骁和玉树等在赌坊,玉树心里没谱,小声嘀咕着,“爷,夫...夫人靠谱么?
“怎么,她还能把自己官人扔这儿?等着。”
过了一会儿,门口人头攒动,掌柜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一探头就被揪住了领子。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是姜家的护院闫震。
“官爷,官爷饶命,我这可是正经买卖。”
“正经买卖能向人勒索钱财么?”闫震把人往前一推,掌柜跌跌撞撞就摔在了地上。
一直留恋赌桌的赵骁此刻起身,将手上那些筹码一扔,方才脸上的愁容和焦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副慵懒模样,笑意浅浅,眼神凉薄。
“差一点,大燕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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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骁回到姜家,姜媔早就备好了一桌子菜,姜威和莫氏也在,恭敬地等着他吃饭。
“陛下,先用膳吧。”姜威行礼,却被赵骁拒绝了。
“媔儿,你随朕进来。”赵骁的神色算不上好,但也还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姜家上下都有些摸不准,姜媔也是悬着心。
进了屋,赵骁坐在一边,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听得人心烦。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京都的赌坊乱象,故意带朕来看看的?”他喜欢妻子懂事大度,但不想自己的妻子逼着自己体验民间疾苦,做个什么盛世明君。
如果姜媔是这个意思,那就是踩雷了。
“赌坊如何我不关注,陛下怎么处理也是陛下的事,后宫怎能干政,我只是想告诉陛下,这赌坊是陈王开的,大娘娘投了钱的。”姜媔说得坦荡,她明摆着告诉赵骁,我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你娘。
原本气势汹汹的男人在听完这句后,像是被人戳了脊梁骨,什么话也没有了。
半响才挤出一个“哦”字。
“陛下说我不孝也好,说我睚眦必报也好,我只告诉陛下,我受了欺负不会找陛下哭诉,但不代表我会忍着,且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大娘娘自己撞上来的,我不是在给她告状,我是担心她被歹人所骗。”
“陈王是什么人,陛下比我清楚,大娘娘那些体己都被他拿去用在赌坊,借给那些赌徒,陛下方才也见识到了,只要上了赌桌,十赌九输,钱拿不回来也就罢了,好好的一个家可能就这么没了,往小了说,陈王和大娘娘在缺德,往大了说,陈王和大娘娘是在给陛下丢人。”
“先帝在时,赌坊便屡禁不止,陛下宽厚,登基后未严加整治,可能在京都脚下开赌坊的,大多非富即贵,黑白两道通吃,陈王别的不行,这个却很会,谋财害命,手都伸到后宫去了。”
姜媔说完了,便告辞。
倒是赵骁拦住了她,“朕刚刚有些着急,但并不是怪你。”
“你要是想告诉朕这些,直说就是了,何必弯弯绕绕。”
“有什么比让陛下亲眼目睹,亲身体会更直接呢?臣妾不是长舌妇人,比起说,臣妾更喜欢做。”说完往后看了看,便走了。
赵骁顺着她的眼神回身,这才看见后面条案上摆着一把大刀。
旁人的闺阁放绣架,放书案,放古琴,他的皇后,放大刀。
姜媔在外面帮着父母布菜,姜威一个劲儿问她怎么回事她都不说,直到赵骁出来,看见对方脸色和缓,这才放下心来,“陛下,用膳吧。”
“好。”赵骁笑笑,拉着姜媔的手落座。
刚开始还有些歉疚之意,总想着给她夹菜,到后来越吃越停不下来,姜家的伙食也太好了吧。
直吃到再也吃不下去,这才发现姜媔早早放下了筷子,一直都在看他。
赵骁不自在,用眼神警告他。
“好了,朕吃饱了。”
“招待不周,还请陛下见谅。”
“将军言重了,朕用的很好。”
寒暄之后告辞,赵骁在马车上逼问姜媔,“你敢笑朕?”
被他捏得脸疼,姜媔打开他的手,笑道,“我可不敢,我是心疼陛下。”
“陛下在宫里的膳食太差了,臣妾实在不明白,陛下是大娘娘亲生,可是大娘娘凡事最先想到的永远是自己,从没考虑过陛下,先帝在时也未曾给大娘娘气受,怎么.....”
握住她的手,赵骁第一次觉得,姜媔对他比母亲对他可好多了。
不添乱不说,遇上事能自己动手绝不逼逼,肯为他排忧解难又不比他忧国忧民。
而母亲,确实只想着自己。
从之前的水患到后来的懿安殿,再到现在的玉白蜜露,他的母亲一路想得都只是自己。
“你说,若是朕有个三长两短,她是不是只要过继个人在自己名下,还能继续当太后就行?”小时候,父亲出外狩猎母亲也要跟着,宫中人人都道他们是情意甚笃,只有他知道,母亲是过于依赖,没有主心骨。
猎场上,母亲时刻都关注着父亲,把他交给陈王妃,陈王妃看他看得不仔细,让他从马上掉了下来,腿摔折了,养了整整三个月才好。
这三个月,母亲倒是心疼了,不让他读书识字,一心一意伺候他吃喝,每天补汤不断,三个月后胖得连贺太傅都险些没认出来。
长肉三个月,健体好几年。
若是他小时候不那么胖,贺泠大概也不会这么烦他。
虽然他对贺泠无心,但谁能受的了枕边人自小就看不起自己?
父亲驾崩那晚,曾握着他的手死死不放,声音里都是不甘。
他说,“慈母多败儿。”
是卜氏害了他。
这话没几个人知道,已经长进肉里的刺如今重见天日,被姜媔轻易拔出,搅得血肉模糊。
他不怪姜媔,只怪扎刺的人。
赶在宫门下钥前回了桐凤殿,赵骁睡后,姜媔坐在花厅摇着团扇,对冉乔道,“多谢姑姑为我拉拢了大娘娘身边的女官,我方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果说婆母是洪水,媳妇就是岸边的良田,二者水火不容,却也谁都没错,都是天然的存在。想要相安无事,唯有把丈夫这座堤坝建好才行。
“大娘娘不是恶人,但始终是个忧患,得让陛下彻彻底底跟我一心,才能免去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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