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 陆离》

* 楔子

陆离醒来的时候正是晌午。

他正躺在层层叠叠的落叶上。阳光透过树叶把他的身影照得斑驳。

阳光第一次把陆离照得睁不开眼。

他用手肘把自己上身撑起，因为第一次做显得有些笨拙。

他看着自己身后，“这是...影子。”

陆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有光开始，他的魂魄、意识便逐渐开始形成。在魂魄完整之后他开始有意识地利用光构造自己的肉体。

他去过那所谓的人间听说过那里的人们称那些他们所不理解的东西叫做鬼怪。

人们恐惧鬼怪，恐惧他。

所以他想自己估计就是光怪吧。

第一章

陆离好不容易站起身，身上还穿着当年的素色长袍。他向北直走，走出树林，走上山间小道。

“不知那小道观还在否。”

当年他无意路过一个道观遇见过一个小道士，那小道士见他的实体只有一双手，开始还怕的要命，后来陆离替他扫了几个月的道观，他便又喜爱的陆离要命。

“小子，你以后就叫陆离吧。整天奇奇怪怪的。”

那时候陆离心想自己年龄明明是大过小道士几千岁。或许道士都是如此装老成？

那时候的陆离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人交流，但他却知道要说：“我是陆离。”

回忆里那小道士总是穿着不合身的长袍，走起路来总是拖起一层灰，好是滑稽。

陆离想想便又笑出声来。

陆离一个人漫不经心走着，见前面的小路上被一群人堵死。那很明显是两路人。一群人招招致命，一群人抵挡的辛苦。

他走在路边，依旧毫不在意。

随手解决了一个挡在他面前的兵卒，他听到了呼救声。

“先生，救救我们！”

声音似乎是从那个倾倒的轿子里传出来的？

陆离回过头，刚才没注意看，现在他看清楚了。

轿子周围有七八个护卫，身手不错可无奈敌方人数太多。而轿子里一个中年男子正用一把军刀奋力砍着面前一个个试图冲进轿子的兵卒。他的身后躲着两个女子。一个年龄与那男子相差无几，另一个约莫十几来岁。

救？陆离从来不愿插手人类之间的事。

陆离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先生今日若是救下我们，今后定当报此恩情！”

“哦？你能帮我什么？”陆离停下步子。长袖一挥，那在轿子后头试图砍破轿子的小兵被他打出几米远。

“钱财，官权，女人。”那男子一边挡下有一个兵卒一边挤出这几个字。

“那朋友呢？”

那男子挥刀的手似乎停顿了一下但又重新挥起。这一停顿令他身上被破开几道口子。

“那是自然。”

男子话音刚落，他面前就闪过一阵光。刚刚面前围上来的四五个兵卒全都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后弹飞出去。

而其余那些与护卫纠缠的兵卒也同时被一道光打伤。

“今日之事我不知孰是孰非。所以不想伤及你们性命。”

陆离依旧是之前那幅死样子站在那。身上衣服破旧的很却又似乎一尘不染。

那路人的领首之人自知不敌，便不甘心地低吼一声“走！”那伙人便互相搀扶着跑下山。

中年男子这才用袖子抹了抹汗，却将脸擦的更黑了些。

周围那些护卫围到轿子前，扶着中年男子从那破败的轿子出来，接着将那两个女子扶出。

陆离看得出，这几个人身上的衣料不是凡品，与自己身上的粗布料子相差极大，料定他们定是权贵。

那中年男子领着那两个女子走到陆离身前，作揖拜了拜。而那群护卫都直直跪在那三人身后。

“先生今日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陆离自然是从未见过这等架势，他心里虽有些慌张，但他仍然紧绷着脸。

“我叫陆离。”

陆离觉着现在好像应当这么说吧可心里依旧打鼓。

那些人似乎没想到陆离会这样没头没脑地直接介绍自己。还是那中年男子最快反应过来。

“原来是陆先生。在下李堪。这两位是我的妻儿。”

“李堪？做什么的？”陆离想问问，这样也好知道对方是否真能报恩。

“你休要...”那群护卫的头子忍不住出声却被李堪抬手打断。

李堪刚想再说些什么可是，

“陆先生长得可真是好看。”李堪的女儿从她母亲身后探头出来，一对水灵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陆离看。

陆离被看得浑身发怵。他问那女子：“姑娘叫什么呢？”

“梓千。”李梓千特意这样说，他想让这陆离叫她叫得亲热些。

“那么李姑娘，现在你们是不是该回府了？只是...”

陆离看着那倾倒的轿子和几具马尸眯起了眼。实际上陆离完完全全可以用光模化出几匹马来助他们下山，只是面前这些人会不会像千年前那般恐惧他。

梓千见陆离称呼他为李姑娘本就有些不满，她开口向陆离说：“陆先生恐怕不是常人吧？既不是常人，那先生总有办法送我们下山吧？”

陆离听闻此言刚想挥手，那李堪说：“千儿，别麻烦先生了。”

那些护卫齐齐起身，合作默契地迅速将轿子扶正。

护卫中的六个人，三人一边将轿子前原本绑在马上的缰绳背在身上，其余的人则围在轿子边笔直的站着。

“先生，请。”李堪伸手做出邀请的手势。

陆离从未坐过轿子，此时便也不推脱，登上轿子就坐在了靠门的位置。

轿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地走着，抖得厉害，陆离被晃地觉得头疼的厉害。

“停，停！”轿子闻声又左右晃了晃才停下。“先生，怎么了？”李堪问道。

“我要下轿。”陆离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闪到轿外。陆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在场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先生？”梓千刚想问被母亲抓住手臂，只好停住。

“轿里空气浑浊。”陆离说的云淡风轻，眉毛却稍稍拧住。既然陆离这样说，李堪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轿子很快又走动起来。李梓千从轿后的一个小窗户里撩开帘子往后头看，陆离跟在队伍最后慢慢悠悠，走的一点也不吃力。梓千觉得奇怪，这么慢的步子，却一步没有落下队伍。

“啊。”李夫人敲了一下梓千的脑袋。

“小千，和太子这般胡闹也就罢了，但不可对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不重礼仪。”

梓千闻言不太情愿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回身坐好。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轿子下山，又行了半个时辰进入都城。都城里的百姓见这么一个破烂的轿子都议论起来，陆离耳朵里也听了不少。陆离特意装作自然地样子走到轿子左边，特意挺直了身子，用余光瞥了瞥那轿子里的三人，那李堪脸上没有一丝羞愧和不满，事不关己。

陆离想，这般正直的人应当是有恩必报言而有信的。

第二章

申时左右他们一行人到了丞相府。丞相府的大门没有陆离想的那样宏伟，门口只挂了两个大红灯笼，那似乎是惟一的装饰。

陆离觉得这府衙还不如平安的呢。

李堪叫住那上前迎接的小厮中的一个小声吩咐了几句。

陆离跟着那小厮穿过花园。第一次来这种官员的府邸，陆离左顾右盼。花草的摆放和形状有些混乱，但陆离却看出了些门道。

这些花草很明显是专门有人修剪出形状的，而花草的种类也有一定的排列组合。

奇门遁甲？那种老土的东西怎么今天还会出现在一个宰相的府邸？

“小伙，你们老爷有很多仇人？”

“呵呵，先生，当官的哪能没那么些仇人？”

小厮手臂上挂着毛巾，熟门熟路地领着陆离左拐右拐进入一个独立的院子。

“先生，请。”小厮伸出左手做出手势。

陆离跨过门槛。院子打扫得倒是很干净，只是不同于来时他看到的那些花草茂盛的很，这院子里只有一条小径通向一处房间，两旁明显都是新种下的竹子，有的刚冒出土地，显得有些萧瑟。

陆离没有什么好奇心，抬脚就直直往房间里走。

陆离原本就高，这一下子加大步子让那小厮有些赶不上。

“先生，我们老爷平生就爱这梅兰竹菊四君子，故将府上的四个别院各种上一种。这里便是我们府的竹园。只是...”小厮说到一半，陆离自己便推开了房门。房间不大不小，一眼便能看清房里的装饰摆设。

“先生，这竹园前些日子有一棵竹子开了花，您也知道，竹林中有一棵无缘无故开了花，那整片竹林都留不得啊。”小厮见陆离坐在桌边，自己倒了碗茶，便继续说下去。

“您别小看这竹园，到了夏季啊，这最最清凉呢。”小厮是个实在人，一说起他们的府邸他就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好像那是他的一般。

“行了，我累了。”陆离摆摆手。

小厮顿时明白了陆离的意思，弯了弯腰，忙道歉说打扰了，让陆离好生休息着，有什么事可以尽管叫他。说完就走出去，轻轻合上门。

李堪这意图陆离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分明知道陆离不是常人，就是特意拿这小小的竹园试探试探他。若是真正图利的人见李堪这安排还不得气急败坏？

李堪定下来仔细想了想，又站起身推开门。

门口小厮的脸迎上来：“先生，怎么了？”

“没事，就去别处转转。”陆离无视小厮，下了台阶就往门口走。

“先生！”小厮脸上那些慌乱虽一闪而过，但却真真切切地落在陆离的眼里。

“夜凉了，还是好生歇着吧。”小厮换上殷勤的笑脸，挡住陆离。

“怎么？怕我迷路？”陆离这话一说，小厮脸上的笑容堆不住了，愣在那。他看着陆离那白皙的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分不清陆离这是玩笑话还是真的看出了院子摆设的门道。

好在陆离没多问什么就回了房，小厮看着房门，放下心来。

陆离走到床边，慢慢地解下青衫，拿在手里抖了抖，挂在架上，脱下鞋子，整齐地放在床边，躺在床上，看着帷幕，将自己的一缕意识从脑海中分离。

那缕意识从陆离脑中出来后，变成了个小光人，然后那小光人一边走向房间门，一边渐渐变的透明。

那天夜里，陆离用他的这一缕意识好好看了看这丞相府的布局。比起白天的匆匆一瞥，他现在算是完全看出这花园的门道了。

果真就是奇门遁甲之术。布的这局不甚精妙，尽是防御，毫无攻击之意。只是这唯一的破绽就是这最南边的竹园。

如此一看，陆离便彻底清楚，白日里那场山上的斗争一定是早有预谋。这也更让陆离确定了李堪的安排。不仅仅是试探，同时也是让他来守这破绽。

陆离的那一缕意识最后是在阵眼的那一处假山洞穴里坐了大半夜，陆离从来没有在乌黑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呆上那么久。他跟着蝉鸣哼唱千年前那个人教给他的小曲儿，一直坐到那缕意识的光能耗尽散开了去。

那床上的陆离睁开了眼睛，就像以前那数万个夜晚，孤寂地一个人发呆到天亮。

他耳朵里落尽了周围一切声音，鸡鸣声，然后房间外的人来来往往。

他起身，仔细地穿好鞋子，穿上褂子，慢慢悠悠地推开房门。

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望着东边刚升起的太阳，他想他该出去到这久违的人间转转。

他刚踏出竹园，李梓千就蹦了出来。“陆先生！出去转转？”

陆离见那小姑娘将手背在身后，抬头问他的模样觉得滑稽，他走过梓千身旁，笑着答她。

李梓千闻言，积极地成为了陆离的导游。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陆先生，荷花很好呢！”“陆先生，吃糖葫芦吗？”“陆先生，这簪子好看吗？还是这步摇好？”

陆离听着梓千的话，不知如何来答，只是依旧走得很慢让梓千那小矮个刚好能跟上。

陆离一路上带着微笑，看那小姑娘的头上插着一个又一个的头饰，手里抱满了零食。

“陆先生，你吃啊！”于是陆离手里也有了许多零食。

陆离拿着那糖葫芦，一开始只是想尝一尝，但那又酸又甜的味道让陆离实在喜欢，他便抢来梓千手里那串糖葫芦，两三下就解决了。

梓千看陆离一点不让着她，她有些恼了，“陆先生，你...”话还没说完，陆离的手突然扶上梓千的脑袋，梓千一愣，看着陆离将她头上的珠钗全数轻轻拿下。

“我觉得，那样不好看。”陆离轻声说。这话本是自言自语，被梓千听到却让她脸红心跳。她慌忙摸了摸头发，只留下了一个簪子。

这时，那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厮接过陆离递来的一把头饰后，看了看天色，就劝小姐回府。梓千着急想看看头上的簪子是什么样的便着急忙慌地往府里赶。

陆离还是不紧不慢走在梓千身后。

梓千同陆离告别后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梳妆台前，拿下簪子，长发散落。她拿起簪子仔细端详，是个用料低品但做工精细的蝴蝶风筝模样，簪子下还垂着三颗绿色的珠子。

很别致，至少李梓千是第一次见。

梓千唤来贴身丫鬟。丫鬟见自家小姐披头散发的心里自然明了。上前轻手轻脚地帮梓千梳发。

丫鬟刚要将白玉簪子绾上，梓千把那风筝簪子放在桌上。“萱萱姐，用这个。”梓千微微抬头，从镜子里期待地看着小丫鬟。

“是，小姐。”萱萱拿起那簪子，翻来看看，有些嫌弃。“小姐，什么时候您喜欢这么廉价的首饰了？”

梓千一听，她压根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她拼命想这是为什么。萱萱见梓千不答话，也只好老老实实把簪子给插进小姐那被挽上的头发。

第三章

陆离回到自己的竹园，刚推开门，就看见桌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正值青年，身着官服，桌上放着官帽。陆离看那官服上精致的兽，这习俗千年来都没变。

“陆先生。”

陆离没理睬他，径直走到桌边，坐在了那男子的对面。

陆离没说一句话，用他的手指在木桌上敲着节奏。那男子见陆离不开口问一句，练武之人性急，他急忙开口：“陆先生，听父亲说，昨日里是您救了他们。今日里下了朝就直接来了竹园，因为我很好奇，一个人竟不费吹灰之力收拾了那么多兵卒。这么多年，我研究过许多武学兵法，却还从未听说这般奇怪的事。”

男子突然站起了身，拔出腰间的剑直指陆离的颈部。 “说，谁派你来的？”

陆离懒得看他一眼，无奈地笑一笑“我懒得和你说，带我去见你父亲。”

“你休要耍什么手段！”那男子的剑又逼近了一寸。

陆离袖子一挥，那把剑在刹那间飞出门，深深地插在竹笋地里。

“走吧。”陆离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头也不回地走。那男子有些惊讶，跟着陆离出了院子。见陆离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正厅，坐在了上座，更让那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几个机灵丫鬟识得眼色，替陆离上了茶。陆离抿了口，好茶。

陆离喝了好几口，李堪就走了进来，坐在主人位。“陆先生。”

陆离不急着说话，李堪也不说。那男子开口道，“父亲，刚才儿子试过陆先生的武功，确属上上乘，那日应是碰巧路过。”

陆离听后冷笑一声。李堪开口解释道：“陆先生莫见怪。只是在这官场混，明刀暗枪，不谨慎一些，怕是全家性命不保啊。”见陆离毫不动容，李堪接着说：“先前见先生轻松挡下那么多兵卒，本官便怀疑先生是与他们一伙传统来混入府上，所以派小儿来试探一二。今日已被小儿证实了身份，我自也定当从今日起，将先生视作恩人对待。”

陆离沉了沉心思。李堪的意思他早就揣摩的明明白白，如今见对方虽有解释，但仍然是有所隐瞒，心中很是不满。

“李堪，早前我就打算离开，只是你还欠着我一个承诺。我认死理，这承诺一日不兑现，我怕是到死都会缠着你。什么时候没了耐心，就要你们全家陪葬。你以为屠门很难？”陆离说这话，眼底里不起波澜。

李堪那脸皱了皱，那男子也有些拼命的意思把剑又紧握在手。

“陆先生，我们是朋友，对吗？”梓千纤细的身子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陆离见她一身鹅黄长裙，头上少见地干净，只戴了陆离送的簪子，听见她说他们是朋友，陆离知道当时将自己的一缕意识存放在簪子上的决定没错。她是个值得陆离守护的人。

陆离回过神来，看到梓千期待的眼神，陆离点了点头。

“那陆先生为何要为难朋友的家人？”

陆离被问的有些语塞。不过片刻他说：“既然如此，那我今日自然是没有理由留下。告辞。”

“先生等等。在下还有一事之托。”陆离不是没听见可他懒得停下。

“先生！”梓千紧紧拽住了陆离的衣衫。陆离停下。“梓千能不能拜托你，帮帮父亲。”

陆离回头，看着面前的姑娘，忽然有些害怕像以往那样闲得发慌的日子。他的慢性子就是因为活的太久。

李堪见陆离有留下的意思，于是邀请陆离进书房密谈。

陆离清楚，朋友之间应当互相扶持。所以没有拒绝。

书房里只有四个人。

“先生，先前真是冒昧了。还未向先生介绍。在下李昀，当朝四品武官。这位是许大人，是我父亲的门生。”

接下来，李堪向陆离分析了当今局势。

当今皇帝盛景帝，幼年继承皇位，皇子五位，公主两位。太子是皇帝的嫡子李熠，今年十月成年，成年礼当日也即将是太子迎娶太子妃的日子。

表面上，国家政权稳定，实则大学士在私底下想要辅佐三皇子，也就是晋王李麟继位。太子虽有智慧有德行，但去年李麟带五千精兵收复西部失地，得了人心，也得了皇帝的赞许，太子之位恐怕不保。

“太子妃人选可定下了？”陆离问李堪。

李堪答：“问题就是还没定。太子成年礼，意味着太子可以正式参与朝政，而成年礼之后若非太子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一般太子之位不会易人。”

“所以，李麟一党人势必会在十月前将太子拉下台。”陆离接话。

“没错！李麟那党人就是觊觎皇位，阴险狡诈，此等人如何担任重责。本官就是因为辅佐太子被他们暗算好几回。”

“府里设下奇门遁甲，小姐出门有六个暗卫，小厮也是各个身手不凡。你此言不假。”

那三人听完这话惊讶极了。李堪觉得有些羞愧。内心也更是坚定。

“所以你要我帮的忙是？”

“陆先生，小女打小就与太子李熠玩得来，太子也有意将小女纳为太子妃。因为这层关系，我李家也被放到了极危险的位置。在小女正式成为太子妃前，为了小女的安全，我拜托先生能护她周全。”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梓千小姐成为太子妃，那帮人也不敢再动她。李大人如今要事缠身，恐怕无暇照顾梓千小姐，所以，陆先生，您可一定要答应啊。”许大人说着说着作了作揖。

陆离听见梓千会有性命之忧，心底里悄悄赞扬了自己之前的行为。他想反正无事可干，道观之事可晚些再去。“那好，我就护她这三个月。”

陆离答应的那瞬间，李堪三人长吁一口气。

“我本没这想法，后来我看陆先生竟是因为千儿停住，我觉得或许陆先生会愿意保护梓千，那千儿也定能安全嫁给太子。”陆离离开后，李堪坐在桌前，向李昀和许大人解释。

“可，万一千儿爱上这小子，到时不愿嫁给太子该如何？”李昀有些担心。

“为了我们李家的安危，千儿会明白嫁给太子才是最好的选择。况且我看千儿与太子也是两情相悦。”

“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许大人问。

“按原计划，提议太子出征北漠。”

第四章

陆离走出书房，拒绝了门口候着的那个一直侍候陆离的小厮，自己独自回到竹园。

路过厅堂，无意中瞥见李梓千还坐在那。陆离走进去，“李姑娘。”

“陆先生！”梓千一看见陆离就冲了上来。

“你没事吧？父亲他们跟你说了什么？”梓千虽从小贵为丞相千金，但收到父兄的耳濡目染，对官场的事也有所了解，机灵如她，猜测父亲拜托陆离的事一定有关政治。

“李姑娘，此事甚小，随手之劳，毋需担心。”梓千听陆离这样说，自然认为这是敷衍。

“陆先生可别想忽悠我。”梓千知道父亲很少会求人帮忙。

还没等陆离答复，一个丫鬟慌慌忙忙跑进厅堂。

“小姐，太子殿下已经到门口了，老爷让您好生准备下。”

梓千没理睬，等着陆离告诉她实情。陆离却说：“小姐还不快去准备？”

梓千见陆离不肯再答话反而劝她准备迎接太子，牵出一抹微笑：“那陆先生认为我该如何准备？”

“自然好好打扮一下。”

“陆先生去难道认为梓千这一身装扮不好？梓千可记得陆先生说过这般好看啊。”梓千见陆离语塞，朝陆离明媚地一笑，离开厅堂。

梓千带着萱萱回到房间。“萱萱姐，替我换那件浅蓝襦裙，头饰，就用前些日子太子哥哥送的那件吧。”

李丞相一听闻太子领人来到府前，一方面派人通知小姐，一方面领着李昀许大人，管家也领着几个小厮丫鬟到门口迎接。

“参见太子殿下。”府上来迎接的人齐齐作揖。

“平生。”太子从那华丽沉稳的轿子上被小厮扶下后站定。

“太子，请。”李丞相走在太子斜后方，请太子上座。

“太子可好长一段日子未来府上了。这一来，就如同变了个人，可有些做太子的样子了。”等到李丞相遣走所有吓人，厅堂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陆离这时候正用他的意识偷偷关注着厅堂里的动静。陆离看那太子长的英俊，坐着的时候也挺拔着身姿。眉眼之中透着一股王者的正然之气，他想，这注定做皇帝的人，其他人又如何能扳倒他。

“李丞相见笑了。这段日子那李麟又给我暗中使绊子，解决这事花了我不少时间。”太子对这个一直支持他的丞相很是尊重。

“太子解决了，老臣便也放心了。”

“听探子来报，李丞相前些日子带妻儿上屏南山拜佛收到伏击。不知夫人和梓千是否安好？”

“多谢殿下关心。当日收受侠士相助，倒是有惊无险。下回老臣将他引荐给太子。”李丞相说完，又让李昀去遣人把小姐请来。

“不必了，我亲自去见她。”太子站起身，急急忙忙地向梓千的院子赶。李丞相几人也没拦，让下人不必跟去。

李熠进了院子，看见梓千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脚边掉落了几片白玉兰花瓣。

原本看着花瓣发呆的梓千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看见太子，起身向太子走来。

“你总是这样，同我不讲礼数。”太子看到梓千眼眸里终是多了一丝笑意。

“你放心，等你成人礼后我每次见你都定会行礼。”梓千小声埋怨了一句。

“到那时，你就得叫我夫君。”

梓千脸一红，抬头对上李熠的眼睛，“到那时再说。”

“如何再说？不知是那家的姑娘从小就声称自己今后要嫁给太子？”李熠的打趣梓千。

“这样的姑娘，都城年年都有。”

“可我只听见你一个人说过。”李熠玩味地看着梓千。

梓千语塞，她知道自己从来都说不过面前的男子，唯一能赢的办法，就是死鸭子嘴硬。

听见梓千死不承认，李熠果然没了办法，不再打趣梓千。

“梓千，我这么久没来找你玩，你可否想我？”

“你也知道。”梓千瞪了眼太子。

陆离觉得自己这孤家寡人一个听着梓千和太子的对话，孤独感又弥漫了上来，便驱使那抹意识回到脑海。他突然明白为何李堪那么确定太子妃将会是梓千。

陆离没喜欢过一个人，也没被人喜欢过。但他心里明白，这对人儿，是相互喜欢的。

太子呆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离开了，走前向梓千保证过两天再来看他。

陆离在房里，刚刚在考虑今天晚上再去哪兜兜转转，就听到门口有声响。

陆离推开房门，看见梓千手举在半空。

“怎么了？”陆离问。

“先生，能和我聊聊吗？”梓千有点失落。

“聊什么？”陆离奇怪。这小姑娘白日里还笑笑嘻嘻的，怎么夜里又心事重重。

“先生不必担心，梓千不是来打探先生的过去。只是，聊聊我。”

陆离便没有拒绝，邀请梓千进房坐着聊，梓千却拒绝，硬是要带着陆离去一个好去处。

梓千领着陆离转来转去，“府上院子修缮的复杂，先生莫见怪了。”

“不会。”陆离抿抿嘴。

距离其实不远，陆离因为不知道这小姑娘的目的地，只好跟着梓千小步地慢慢走。梓千矮小，步子也小，可陆离不急，他一边看着梓千的背影，一边仔仔细细回忆了一轮以前认识的人。

最后竟是来到了陆离第一夜发呆的那个假洞穴。

“来。”梓千熟练地一跳，坐上了山洞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块，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请陆离。陆离直接坐上了石凳。

梓千没说话，陆离也等着她说。梓千坐在石凳上踢着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发了会呆。

“先生有喜欢过人吗？”梓千小声地说。

“当然。”

“是什么样的人呢？先生如此英俊，对方一定是个美人。”

“美人？他长得同我现在一模一样。”陆离说这话的时候又想起了故人，内心有一丝哀伤，人的寿命很短，他一定早就投胎转世，陆离觉得说不定他之后还能去找找他。

“一模一样？难道......”梓千刚想问下去，陆离却掉过头来问她：“不是聊聊你自己？”

“噢，我说过的不谈你的过去。抱歉。”梓千干干地笑了两声。“先生看到今天白日里来府上的客人了吗？”

“看到了。 ”陆离半倚着后头的石壁，半闭着眼睛。

“那是太子。”梓千不管陆离到底有没有在听，自顾自一边踢腿，自顾自继续往下说，“太子年长我两岁。我跟太子第一次见是我五岁的那年，太子的生母瑾妃娘娘带着来府上同父亲商讨些事。今日是他第一次坐着轿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明明以前都是翻墙来府上的。”

陆离想，一个堂堂的丞相府若不是丞相暗许，谁又可能翻得进。但陆离懒得向梓千说。

“今天我才意识到，他其实一直都是太子，我今天才看到我和太子之间仍然有尊卑。”

陆离看梓千有停顿，就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父亲今天找我说太子五日之后就要离开都城去北漠。北漠的民族能骑善射，太子即将成年，万不可有事，我看来，三皇子极有可能在太子身边安插线人，到时候太子怕是会出事。所以，梓千想请先生与太子同行。”梓千停下了摆动的小腿。

陆离自然明白梓千的想法，只是他也清楚自己答应了丞相保护梓千，那又如何去与太子同行？

陆离跳下了石凳，“不可，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我虽然知道如今的我无法帮你什么，但...”梓千也跳了下来，追上正在离开的陆离。

陆离停下，背对着梓千，“上回送你的簪子，你只要折断，我就会来你身边。”

梓千听了这话就低下了头，双手揉搓着衣服，心里头有些羞愧。她知道自己不该强求陆离帮她。

“陆先生，谢谢你。”梓千抬头，眼前却没了那个男人遮挡洞口照射进的月光。

这么快就走了？

想着，身子一轻。

“啊！”梓千惊到。

耳边突然响起陆离低沉的声音“你步子小，走的太慢，我送你回去。”

第五章

梓千沐浴后躺在床上，房里的安神香让梓千慢慢地沉睡过去。

梓千的最后一个念头：陆先生该不会喜欢上我了？

“大清早的，梓千，你来找父亲何事？”李昀站在梓千身旁问她。

“兄长，你过会儿自然就知道啦。”

说话间，李堪缓缓地走进厅堂。

“昀儿，千儿，你们找为父何事啊？”李堪坐在主人位扶了扶额头。最近替太子准备出征的事让他头疼的很。

“父亲，女儿已经准备好同太子一起去北漠。”梓千抬头直直地看着李堪。

“什么？！”李昀大声质问，“你这简直胡闹！一个女儿家，上什么战场？”

“诶。”李堪摆摆手示意李昀冷静，平静地问梓千：“说说看原因。”

“父亲本来就想让女儿嫁于太子吧。如今，父亲心里也清楚，北漠不是块好啃的骨头，此次出兵并无全胜的把握。况且，三皇子的线人可能也藏在暗处。”梓千说的有些响亮，李堪听的真切。

“所以你去又能改变什么？除了把你自己陷入危险。”李堪拿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梓千扯出微笑回答：“父亲说的不错。可父亲心里也清楚，都城没有安全多少。三皇子的目标原是我们李家和太子，太子离开都城，那他们自然可以一心一意对付我们，女儿不是更危险？再者说，若是与太子一同出征，女儿在嫁给太子前也好立下名望。”

李堪听罢，大笑开来。“好啊，千儿局势看的如此明白，说得有理有据，为父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来回驳你。为父会替你准备行装。”

梓千看的再通透，到底是个孩子，一下没抑制住心里的欢喜笑了出来，“谢谢父亲。”

陆离这边已经坐在床上发呆了一夜。前半夜数了数自己的头发，数到三万七十根的时候觉得无聊，又开始找丫鬟要针线，丫鬟睡得正香却又不敢向陆离发火，老老实实地找来针线。

陆离琢磨了大半夜才在自己的衣角上缝了一条弯曲的线。

天开始慢慢亮了，陆离这几日已经能从叫声里认出每一只公鸡了。

今天，那只黑毛的叫得最早。

“哟，缝着呢。”

陆离一听这声，眼都没眨一下。

“你俩在门口徘徊那么久怎么也没挑个正常的进屋路线啊。”

陆离的床角柱上倚着个绿衣男子，衣裳上淡淡地绣着竹子。男子长得秀丽，有些柔美。男子身边站着个小女孩，估摸着十一二岁，一身蓝色长裙，腰间碧绿透明的笛子在灯光暗淡的房间里发出淡淡的绿光。

男子抱肩好笑地看着陆离。“陆老头，你怎么老干女儿家的事。”说着还嫌弃地啧了几声。

“夏染，你也不小了。”那女孩抬头嫌弃地看了眼男子，也学着男子的模样抱起了肩，倚在男子身上。

那个被唤作夏染的男子脸色垮了垮：“夏荧你非要跟我过不去吗？我是你爹！”

夏染抖了抖，夏荧一下没站住，身子向右侧倒去。夏染眼疾手快扶起了夏荧，“怎么，关键时候还是你爹好吧？”夏染一脸骄傲。

夏荧却一下狠狠地踩住夏染的脚。“啊！”夏染没忍住喊了出来。陆离皱了皱眉。“你们父女俩要吵出去吵。”

夏染这一听，立马拉着夏荧站直，表情一下变的严肃， “别啊，小离离。我们出去吵就你那耳朵不也能听见嘛？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坐会儿，坐会儿再走哈。”夏染拉着夏荧坐下，夏荧缺甩开夏染的手，上前一步：“陆大哥，我们有正事要同你说。”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还是小荧荧记性好。”夏染猛的一个起身，却被夏荧一瞪又做了回去，自己在那小声埋怨：“一个屁大点姑娘怎么这么凶。”

陆离听到夏荧的话，抬起头看着夏荧。夏荧见陆离终究有了反应将事情详细地向陆离描述。

两个月前，北漠的外族人士兵突然向周边的几个城镇开始进攻，原本友善的北漠民族竟然在一个月内迅速扩张，如今竟然已经到了足以威胁盛都。一个月前，夏染和夏荧闲来无事又好奇北漠突来的变化就一同前去北漠探个究竟。

“唉，我们本想潜到对方可汗的单于庭内，可我们在庭外就感受到有人在炼丹。你知道炼丹的火不是一般的火，我们可是树灵，根本不敢靠近。荧儿修为太低，差点被那味道弄的背过气去。是吧荧儿，还好我拉着你走...”夏染见陆离好好听夏荧讲话觉得被无视，硬是插了嘴。

夏荧见夏染又胡扯了去，便打断了夏染的话，“陆大哥，后来我让夏染潜进庭里仔细瞧瞧，结果...”

“结果果真是那可汗在炼丹，旁边有个黑衣女子在守着。那黑衣女子可真好看，皮肤雪白得透明，就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夏染接着夏荧的话说。

夏荧真真受不了夏染，又懒得再跟夏染抢话，就盯着夏染看，夏染却是压根没注意，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

“这些事与我何干。”陆离手一甩，手里刚刚还在绣的帕子被甩到夏染脸上。

夏染从自己脸上拿下帕子，“我啊，在那可汗身上感觉到了祁连。当年我输送过我的真气给祁连，我不可能认错自己的气息吧。”

在听到祁连名字的刹那，陆离从床上猛的站起，“祁连？”

“没错，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自己去看看。”夏荧回答。

夏荧对陆离很是尊重，她看着眼前的陆离又回忆起当年自己小时候曾因为在陆离构造肉身的时候接近他被陆离打飞，但在快落地的时候被陆离接住的事。

“那我就去北漠看看。”陆离说着推开房门向院子外走去，房门吱呀一声打断了夏荧的回忆。

“李堪，我有事要离开一阵。”陆离来书房找到李堪。

李堪听到这话有些着急了“陆先生，小女过两日可就要去北漠了啊，先生走了，小女可就有生命之危了。”

“你答应她去北漠了？”

“不错，本想着先生或许会一同前去，所以我答应了她。毕竟都城也不安全。”

“那我自然会一同前去。”

“那先生的事？”李堪仍然有些担心。

“与你无关。”陆离淡淡说完后离开。

这一个小插曲令李堪有些摸不着头脑。或许先生原本的目的地就是北漠？李堪心里有疑问，但转而一想，只要先生一同出征，那太子和梓千的安全就有了保障，于是他便将心思放回了桌案上的一卷密报。

李堪在后来的两天替梓千和陆离准备了软甲，盔甲，应急药品等物品，并说服了太子让梓千跟去。

做好了一切准备，从都城出发的第二批军队浩浩荡荡地在百姓的注视下出城与北方的军队会和。在队伍前头的是一身戎装的太子，骑着高头大马，脊梁挺得笔直，陆离骑着马带着梓千远远跟在军队后头。

陆离看了一眼前头浩荡军队队尾的士兵，有两人踏着别扭的方步。陆离有些好笑地盯着其中高大那人的后脑勺。那士兵似是感应到什么，回头望着陆离，陆离毫不惊讶地对上那对墨绿色的眸子。那眸子的主人朝陆离儒雅地一笑，陆离也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笑。

夏染，你们也跟来了啊。

第六章

刚一出城门，离开了百姓的视线，陆离逐渐加快速度跟上了军队。

马匹速度的加快令梓千更加不适应，她的屁股已经被马匹颠得有些疼痛的难以忍受。

梓千不敢说，她明白自己此次硬是要跟着太子去北漠还拖上了陆离已经很任性了，万不可再多事。

可姑娘就是如此，心里边还偷偷埋怨着太子和陆离竞是没有一个人来关心她骑马是否舒适。

梓千怨着就从陆离的背后探出头望了望队伍前段的太子，他一身戎装，是梓千从未见过的。这时马一颠，梓千没坐稳屁股一吃痛就不小心叫出声来。

陆离正发着呆，听见后头那女子的叫声微微回头，背着手拦住梓千的腰，将她身子摆正。“小心点，拉住我衣服。”

梓千差点掉下马去，受了惊吓，再不敢乱动，死死抱住陆离的腰。

陆离也是一怔，“李姑娘，不必抓的我那般紧。”

梓千闻言也是感到脸上发了烫，手稍稍松开了些，攥紧了陆离的袍子。过了几秒梓千小声调侃道：“陆先生可真是冷淡。”

陆离装作没听见这话。

见陆离没反应，梓千也不再多说，随便乱哼了几个调子就慢慢地靠在陆离的背后睡着了。

“夏荧，你看陆离那小子，见色就没了底线。”

夏荧闻言偷偷瞄了一眼马上的陆离，一边跟着队伍走一边悄无声息地向队伍中间靠去。夏染见状也一同跟去。

可还没到陆离的马边，前头就有人传话说原地休息，夏染和夏荧也不好直接地走到陆离身边，只好就地坐下。

夏染见夏荧这姑娘大剌剌地坐在地上，衣服上沾染了不少尘土，无奈的低喃了句：“早知当时就该多花点心思。”

夏荧听力极佳，抬头狠狠瞪了眼夏染，夏染扮无辜，也撩起衣摆摇摇摆摆地坐在了夏荧身旁。

“荧儿，为何一定要跟来淌这趟浑水？”夏染半倚在夏荧身上，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翡翠骨扇。

“你又为何而来？”夏荧一把将骨扇合上收入衣甲中，“现在可不在你那老树林里。”

夏染笑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嘛。这扇就借你玩两天。”话音刚落，骨扇“咚”的一声砸在夏染的脑门上。这声音引起不少士兵的注意，还好一声响亮的号角声从队伍前头传来，众人纷纷站起身。

夏荧也猛地站起，拍了拍衣摆。“自己留着吧，用它？硌得慌。”

夏染手一拂，将扇子收好，慢慢悠悠地站起，凑到夏荧耳边“吃醋？”

夏荧微微一笑“不至于吃只黄雀的醋。”边说边跟着队伍往前走。

“没礼貌，那是你亭华阿姨。”夏染好笑地从背后看着夏荧，一点一点跟着夏荧往陆离那靠。

陆离离着老远就听到他俩吵吵闹闹，等夏染他们一靠近，陆离淡淡说了句：“如此说她，不怕亭华回来找你？”

夏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行军半月，士兵皆有些困乏。此时，李熠在临时军帐中收到一份加急军报，上头仅四字：望南失守。

望南关是最北的关卡，与北漠最南的驻城仅隔一片胡汗草原。望南关一直以来都由皇帝的四子镇北大将军李郧统领的宏义军把守。宏义军向来忠诚，所以望南关的失守意味着军队在坚持一个月后的覆灭，李郧生死难测。而整个北进城，定是生灵涂炭。

李熠将那急报合上，对身边的侍卫喝道：“传令下去，卯时出发。”

那贴身侍卫精明，自是知道定是军情有变，不敢耽搁，立刻出帐，命令守帐的两个小兵通传下去。大约一刻后，沈副将衣襟微敞地冲入帐中。

而此时，对军情的紧急全然不知的李梓千正坐在军帐盯着手中的小件绣绷出神，姑娘到底年幼，想念起了父亲母亲，想着昨日太子送果子来时说的话，幻想起自己今后成为太子妃那模样，不知不觉脸上泛起微笑，露出一对酒窝，可爱的紧。

正想着，愣是没注意到陆离慢慢悠悠地同夏染走进了帐篷。陆离正要开口，夏染用手肘顶了顶陆离，轻声道：“没礼貌，人家正怀着春呢。”陆离疑惑地望了一眼夏染，夏染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李梓千问了句：“二位先生，有事？”

李梓千听到了夏染那句调侃，有些不好意思，正了正脸色，强硬了语气。

陆离答道：“李姑娘，我们卯时出发。”

李梓千奇怪，可姑娘聪慧，一想也明白过来军情有变，简单收拾了东西，告诉陆离到时记得早些叫醒她，便准备睡下。

陆离两人不好再打扰，便也离开了。

刚出帐篷，就见夏荧穿着一身军服急步走来，“陆大哥，我刚去前头探了探，竟发现，此次北漠军队是由那可汗弟弟乌日汗统领的。今日清晨，对北进城发起强攻，似是不顾及伤亡和损失，就在半个时辰前俘虏了镇北将军。”

夏染听闻，叹道：“怪不得这太子如此着急。”“不。”夏荧打断，“太子目前应该不知镇北将军被俘之事。”

“那可汗呢？”陆离问。“坐镇朝中。”

陆离并没有从这些信息中琢磨出什么来，拍拍衣服，找了处无人的地方，上树坐着发呆去了。

军队在卯时不到时便整装出发了，此地距离北进城不过半日路程，士兵听说前方战吃紧，都默默加快了步伐，不出半日，终于抵达北进城。

大军就笔笔直地站在北进城城门外，望着北进城墙上立着的北漠军旗，太子骑着黑马，站在队伍最前头，正要下令吹响军号，发起进攻，之间城门打开，那首领带着七八人走了出来，喊道：“李勋已被俘，想救他，太子殿下需派两人进城谈判。”

此话一出，李熠眉头一皱，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副将自荐道：“太子殿下。不如让我同林统领前去，他们如此威胁，怕也是弹尽粮绝。若能促成和平协议，也可免去些伤亡。”

太子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此行小心为上。”

第七章

近日里，整个都城都在传闻城东的清云道观来了一位云卿仙姑，平日里素爱着深灰色道服，专替人解忧入道成仙，十分灵验。只是这仙姑总是蒙着脸，无人知其真实面目。

这传闻听在钦天监那群官员耳中，简直福音。他们个个正愁无法替皇帝寻到长生灵药。于是那司天监周承便亲自带着几个随从登山上青云观请仙姑出山替钦天监解决此难题。

怎料，那观中的小道士却告知仙姑正闭门悟道，请他们稍后再来。这可急坏了司天监，“小道长，若仙姑出关，可否来告知一二。”那道士却回道：“不可，求道需心诚。”

这句话将司天监请回了府，想到皇帝那日朝堂上对钦天监下的最后期限仅剩半月，又不知仙姑何时出关，不禁一身虚汗。

“来人，请吴先先生来。”

不消片刻，一白衣男子眉目带笑地走来，行了行礼，问：“大人唤我来可是有事吩咐？”

司天监沉了沉声音：“吴先生，府中数你最有道缘，可否请你入青云观待云卿仙姑出关，请她赐一枚延寿仙丹。”语气中不容有任何拒绝。

吴先面不改色：“在下在大人府上谋生，此事既关系到大人，在下必定全力相助。”

翌日，吴先便独自上了青云观。

二十日后，天还未亮。司天监府大门被敲开，此日正是最后期限。那吴先领着以为蒙面女子一路直走进入中厅，两人对大人拜了拜，“大人，在下不负所托，请来了云卿仙姑。”司天监大喜，忙请起仙姑，客气了一番。

仙姑打断了司天监的问候，开门见山道：“此原是大人的大难，我于观中算到，恰吴先生诚意邀请，我便来替大人解难。只是这唯一一颗丹药前些日子赠于他人，如今唯有一计方可使皇上长生不老。”

“何计？请仙姑指示一二。”司天监着急问道。

“此乃我门秘技，不可告于他人。”仙姑冷冷道。

“那可需我们准备什么？”

“不必，大人只需将我引荐给皇上便可。”

寅时，周承随着众人在午门候着，一个小太监默默走到周承身边，细着嗓子用只能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三皇子交代的事，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周承谄媚一笑，“请公公转告晋王，微臣自有办法。”“得。”小太监点头示意，“大人放心，事成后，晋王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便离开了。

卯时，所有的官员进入午门，整齐地步入大殿。殿上那中年男子一身显贵的龙袍，眉目间却透出一丝困意。

“郑太尉，北方军事如何？”皇帝沉色问道。

“回皇上，今日上朝前收到的消息，北进城已被攻破，太子已抵达战场，镇北将军生死未可知。”郑太尉哑着嗓子答道，近日里他替此战操了不少心。“此次北漠目的明确要进攻我国，必有长战。我已与秦尚书商讨，向北进城运输十车粮草。”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前方战事一旦有变，立刻上报，准郑爱卿自由出入宫门。”

“是，微臣领命。”郑太尉行了个礼。

“近日，秦妃同朕提起麟儿的婚事，朕思忖一番，三皇子确实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麟儿，可有意中人？”皇帝问道。这宫里也该办些喜事。

“回父王。”李麟走出，行了行礼后答道：“儿臣并无中意的女子。一切尽听父皇安排。”

“既然如此，各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皇帝扫视了一眼朝堂上的众人，并未看出什么，官场，大家都将心思隐藏的极深。

此时，无人敢将自己的女儿推上此婚事。一来，皇帝多疑，最忌讳站位任何一位皇子。二来，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于太子，一朝成凤。

“回皇上。”一片寂静中，周承站了出来。皇帝眉头微皱。“微臣倒是有个好人选。”

其他大臣听闻倒是有些意外，周承膝下只有一子，又何来好人选。

见皇帝不说话，周承接着说道：“三日前，皇后娘娘将几位皇子的生辰八字交予微臣，望微臣观天象，算天命，看看几位皇子今年的凶吉。微臣无意中发现，晋王殿下的红鸾星动，应是昭示着晋王殿下婚事将近。故微臣将晋王殿下的八字与这都城中适婚小姐的八字一一相对，果然在其中发现了最合适的人选。此人乃大家闺秀，与三皇子成婚后，可保三皇子一世平安。”

“何人？”有的官员耐不住性子，问道。

“此人乃是李丞相之女，李梓千。”

周承此话一出，全朝默然，李堪并未意外。半月前，他正是收到了密报称三皇子有意纳李梓千为妃，故才答应让李梓千随太子出征。

皇帝听闻此言，稍稍一想，老三此计上等。置李堪无回旋之地，老三此举，将李堪拉入自己阵营，平衡了朝堂上的势力。“李爱卿，你意下如何？”语气中带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回皇上，小女自幼心属太子，微臣为人父不好替她做如此重大的决定。”李堪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无妨，过两日宫中夜宴，带上李家小姐来便是，让她也好与麟儿见见。”皇帝坚持。

“皇上，小女痴心冲动，半月前偷偷跟随太子出征北漠了。”李堪面露着急和可惜。朝堂上一片哗然，都没想到一个女子竟为了爱人做到此般地步。

皇帝也不好多说，便说：“既然如此，等战事平后再商议此事。”

“今日若无他事，那便退朝吧。”皇帝摆摆手，接受了群臣跪拜之礼后回了御书房。晋王李麟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周承。

“周大人，皇上请您至御书房，有要事相商。”太监总管在殿前叫住了周承。

周承被太监领着到了御书房。

“周爱卿，今日已到期限最后一日，可有找到何长生之药？”皇帝盯着周承看，周承被看的发毛，恭敬地回答道：“回皇上，微臣几番辛苦，有幸请得云卿仙姑下山，助皇上长命百岁。”

皇帝龙颜微舒，“好。仙姑此时在何地？可随你一同入宫？”

“回陛下，仙姑正在殿外等候传召。”

（持续更新中...如果有人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