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望无垠的白色沙原里,霍暖跟着林忆青一深一浅地前行,仿佛是茫茫白沙里的两粒。一缕又一缕如雪的细沙因风低低扬起,瞬息间又迎风散...
一.
一望无垠的白色沙原里,霍暖跟着林忆青一深一浅地前行,仿佛是茫茫白沙里的两粒。
一缕又一缕如雪的细沙因风低低扬起,瞬息间又迎风散为乌有,一时分不清是沙尘还是苍雾。
“哥,你到底要我来帮你找什么?”霍暖抬手半掩鼻吻挡开轻扬的沙尘。
这不是她第一回发问,可她还是再度问出了口。与其要一个答案,她更像是确认身前的男人还是往常那个林忆青。
自从踏入这里,他就有些古怪。
而这沙原也十分古怪,明明岑寂无声,她的声音依旧低靡迷蒙,犹如隔了一碗水。
“到了地方再告诉你。”林忆青在五米之外回应,清朗的声线同样显得低闷。
霍暖从没至膝盖的白沙里费劲地拔出脚来,落入短靴的沙子在娇柔的足底聚成薄薄的一层,让她几乎失去脚下的实感:“你说的地方,还有多久才能到?我可一步都不想走了。”
林忆青的身形停下来,话里带了无奈:“好歹跟我做了五年活,怎么气力还是这样小?”
霍暖说:“若能永远不来这种地方,我倒是很乐意把这五年的所有的破事再干一回。”
她干脆将短靴解开,褪下白袜赤足踩在沙里。
不知为何,这里的细沙是凉的,以腻滑如丝的质感轻抚她的足趾。在沙子相衬之下,她白皙如玉的足背反而平添三分润色。
“好了走快些,若是找到了那东西,我们往后都不必来了。”林忆青近乎是哄着她,转而又望向远方某处,口中喃喃念着,“时间不多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说什么时间不多了,可他面上少有的沉灼神色已经昭示那样事物十足的分量。霍暖只好缓口劲,耐着腿脚的酸软跟上他的步子。
她很快又发现一处奇异----漫延至天际的白沙在流动。
起初只是浅浅地拂过他们的膝盖,后来一记一记不急不缓地拍打他们的大腿,如今却企图漫过他们的腰侧。
”哥。”一股没由来的不安涌上心间,霍暖短促地地唤林忆青一声,不光是上浮的细沙带来的压迫感,更是因为它们已经诡异地钻入她的衣物。
无孔不入。
林忆青显然也已发觉。
“就要到了。”一素游刃有余的他语气竟微微颤抖,说不清是亢奋还是战栗。
霍暖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的动作越来越快。
果然又艰难地行过百步,她一仰颈就被目光所及出现的事物镇住。
----一个数丈有余的巨孔正高悬于空中,雪白的流沙从孔中倾泻而下,落地的响动惊起磅礴的沙浪,一直绵延至他们身下。巨孔中宛若另一个绯红的世界,里面映出的灼灼赤光将源头的白沙也染作血色。
沙浪悄无声息,霍暖却听见自己骨子里深远的惊惧正无从抑制地嘶鸣震颤。
她的目光无法抽离巨孔,嘴唇嗫嚅着呼唤林忆青:“哥...”
无人应答。
霍暖猛然环顾四合,早已看不见林忆青的身影。
“哥?”她试探地问。
...
“哥,别藏了。”她攥紧了手心。
...
“林忆青,你快出来!“
没等她喊出第四声,最后一股白沙从空中的巨孔落下,沙浪忽然平息。
苍白的沙原真空般寂静,没有一缕不纯粹的风物,仿佛世界的尽头,埋葬了不知多少她这样渺小如尘的生灵。
然而她错了,这里是世界的另一头。
身下的沙原开始倾斜,她没有逃,也无处可逃。浩瀚的白沙吞没了她的声音,携卷着她纤柔的身子朝一处涌动飞泻。她被蹂躏揉捏的身子没有痛楚,思绪却逐渐迷乱如浆。
林忆青也被卷入白沙了么?
他是否找到了追寻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娇小的霍暖被暗涌甩出流沙,方才悬于穹顶之上的巨孔已然在她身下。一切就像是沙漏,她将和数不尽的白沙一起落入那个世界。
而当她的身子穿过巨孔,她禁不住睁大了灵秀的双目,明澈眼眸映入下面说不清是天还是地的所在上一张用沙石化作的面孔。
这面容她再熟悉不过。
是林忆青。
...
霍暖在沙发上惊醒,支起手肘环顾四合。入眼的是她办公室熟稔的物件,以及----
林忆青近得几乎触到她鼻尖的脸。
男人二十七岁时生的最是端正好看,林忆青亦然。薄唇鼻吻清朗如锋,俊朗的欧式长眉将狭长的丹凤眼衬得深邃沧凉,面庞清朴犹如遗世的藏书。
霍暖又被轻轻吓一跳,认出是他之后安下心来,一面将散乱的短发抹到耳后,一面一脸嫌弃地避开林忆青缺乏个人空间意识的大脸。
“又做梦?”林忆青退开,敛起对她明目张胆的观察。
霍暖只醒了七成,闻声慵懒地嗯一声,将林忆青披盖在她身上的宽大纯黑正装拎起来归还原主,小小一张脸上还残余稀释的困倦。
“梦到了我?”林忆青伸手接过,语气漫不经心却格外笃定。
霍暖一下醒了十成。
她故作自然:“想什么呢?我没事梦见你这老男人做什么?”
林忆青比霍暖大三岁,打诨时总因此落了下风。
“你睡熟的时候唤了我的名字,三次。”林忆青已经扣好外衣,好整以暇地看她,“我还真想知道,你梦见我这老男人做什么。”
霍暖心里暗骂他偷听,面上却努力浮起迷人笑意,企图萌混过关:““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就不能唤你两声?”
“认识再久,怕也不必叫的如此激烈。”林忆青勾起唇角,显然没有中她的美人计。
霍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好看的脸能露出如此欠收拾的表情。
她没好气:“...梦见你扫黄的时候被抓,身上只有一条小熊底裤。我火急火燎带着罚款去救你,行了么?”
“你倒是有良心。”林忆青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终于满意地收手,“睡饱了就起来准备一下,我们有正事要做。”
“来活了么?”霍暖立时正色起来,“是谁?”
“董事会。”林忆青轻描淡写地说。
霍暖却是心下一紧,董事会交代林忆青的事,从来都是火中取栗,绳上起舞。
两人都为G.S.控股集团做事。林忆青是G.S.眼下最得势的董事,而她从五年之前就跟随他身侧
哪怕她知道他身体里还藏着一个凶险至极的人格.
那年林忆青率人平定集团旗下公司的工厂冲突,不想另一位在谈判时森然浮现。
在喋喋不休的罢工头目跟前,他不慌不忙地拾起一柄螺丝刀,捅穿了那张激昂陈词的脸。
激愤的众人顿时压上来,下属连忙摆出防御姿态,可先出手的却是癫狂的林忆青。
一时间血浆四溅,哀声不绝。
不消半刻,地板上多了十数局生死不明的肉体。他抬眼,乖戾目光所及之处,厂工与下属一齐退却。
唯独那时十九岁的霍暖独自上前,清澈的眸子不遮不掩,将凌冽的杀意尽数纳入。
林忆青笑了,螺丝刀霎时朝她脆弱的颈子刺下。
而霍暖的目光没有寸缕动颤,只是轻轻抬手,任由螺丝刀穿透她纤白的左掌.鲜血化作温热的浅溪,顺她的袖子潺潺而下.
她静静看着神色狰狞的林忆青,直到他的双眼恢复清明。
事后,林忆青找到霍暖。他是居无定所的沙,而她成为他的沙漏。
一去五年,他们相依着扫平明里暗里的膺惩桎梏,细数对方身上的疤痕,戏说一同走过的修罗场。
如今,他们又要陷战下一局未知,霍暖只知道她依旧会是林忆青最后的鞘。
她盈盈起身,将精致合度的正装领子折起:“董事会这回要我们做什么?”
林忆青踱步至窗边,俯瞰百尺危楼下的熙攘生灵,身形如一柄冷却的剑坯:“去拿一样东西。”
“对手是谁?”霍暖问。
“S.H.集团,Bella.”林忆青说。
“Bella又是谁?”霍暖没见过这号人物。
“一个疯婆子。”
“她难对付么?”姑娘警惕起来。
“这世上没有一个容易对付的疯子。”临窗孑立的男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是她,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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