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莉丝贝安妮·莉丝贝年轻美丽,牙齿雪白,眼睛明亮,舞姿轻快,性情活泼!可这一切又怎样呢?她生了一个讨厌的孩子。孩子一点也不漂...
安妮·莉丝贝
安妮·莉丝贝年轻美丽,牙齿雪白,眼睛明亮,舞姿轻快,性情活泼!可这一切又怎样呢?她生了一个讨厌的孩子。孩子一点也不漂亮,因此被送到了挖沟工人的老婆家里抚养。
安妮·莉丝贝本人则搬进了伯爵的公馆里,当起了伯爵婴儿的保姆。那孩子像一个王子,她十分喜欢他!至于她自己的孩子,在那个挖沟工人的家里,没有吃的,没有人照顾,他常常在哭着中睡去。
一年年过去,安妮·莉丝贝的孩子长大了,他发育不良。他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成了这家的人。而安妮·莉丝贝离开了他,搬到大城市里去了,婚姻美满,生活幸福。她从不去挖沟工人家,孩子是他们的,他们说,这孩子要找点事做挣口饭吃。于是他去看管玛兹·延森的红母牛。
晴天,安妮·莉丝贝的孩子坐在沟边,削着拴牛的桩子,开春的一天,他发现三棵草莓开花了,他相信它们一定会结果的。但是,花谢了,没有长出一颗草莓。回到主人的院子,他总是被人捉弄。姑娘和小伙子们都说他既怪又丑,他命中注定,从来没有被人爱过!
在陆地上,他无法生存,他下了海,在一艘破船上打工,船老板喝酒,他看舵。他又脏又丑,寒饥交迫,从来没有吃饱过。晚秋,天气寒冷,刮起了大风。一艘破船在航行,船上只有两个人,可以说只有一个半人,船老板和他的伙计。那一天,整天都是乌黑的,冷气刺骨。船老板喝了些烧酒,酒瓶空了,杯子也空了。这个酒杯上半截是好的,脚却折了,装在一个蓝木坨子上。孩子守着舵,他很丑,头发又硬又乱,衰老颓丧。他就是挖沟工人的养子,安妮·莉丝贝是他的母亲。
狂风怒吼,船帆兜满了风,飞一样地跑。突然,有东西把船撞了一下,船在打转!坐在舵旁的孩子高叫喊:“耶稣!”原来船撞在礁石上,沉了下去。船老板和挖沟工人的孩子两个人隐存下去了,被人遗忘了!只有那只木坨子酒杯没有沉,它在水上漂着。
安妮·莉丝贝在大城市里住了许多年,被人称为“夫人”,当她回忆起往事的时候,她昂起头挺起脖子,说她的公爵少爷是上帝的天使,他们亲吻过,拥抱过,他是她的半个生命。现在他已经十四岁了,有了学识,有了仪表。
“我要去找他们!”安妮·莉丝贝说,“我要去看看那可爱的孩子!他一定也很想念我,惦记着我。”
她来到了伯爵府,伯爵府还那么宏伟华丽,可是府里的人没有人知道安妮·莉丝贝是谁。她只有等待,漫长地等待!主人吃饭以前,她被叫到了伯爵夫人那里,谈得很开心,餐后,她去看那个孩子,他长得高高、瘦瘦。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是一样,还有嘴!她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显然不认识她。她转过身,走出了大厅。
安妮·莉丝贝走出伯爵府,她很悲伤。他对她过于冷淡,不想看她,连一个字也不说。她走过挖沟工人的屋子,妇人站在门外,她们交谈起来。
“你过得不错呀!”挖沟工人的妻子说,“你肥肥胖胖的,一副发财相!”
“就那么回事!”安妮·莉丝贝说。
“船和他们都完了!”挖沟工人的妻子说,“船老板拉尔斯和孩子一起淹死了。安妮·莉丝贝,你再也不用在他身上花钱了。”
“他们淹死掉了?”安妮·莉丝贝说,她们再没心思谈这件事。
安妮·莉丝贝带着咖啡豆和菊苣,她把这东西交给挖沟工人的妻子煮一点咖啡,自己也喝上一杯。挖沟工人的妻子去煮咖啡了,安妮·莉丝贝坐在凳子上睡着了。她做了梦,梦见自己那个挨过饥饿、哭叫无人管的孩子,他现在躺在海底。她又梦见她坐在她所坐的那个地方,挖沟工人的妻子去煮咖啡,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孩子。孩子说:“现在是世界末日!牢牢地背住我!因为你是我的妈妈!你有一个天使在天国里!跟我来吧!”他拉着他,世界爆裂了,天使升起来了,紧紧地拉住她的衬衣袖子,她也升起来了。可是,她的脚上却有东西在拖住她,这东西压着她的背,太重了,“嘶——”她的袖子碎了,安妮·莉丝贝重重地摔了下去,一下子醒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她的头有点痛,什么也不记得,只是后怕。咖啡喝完了,安妮·莉丝贝走向附近小镇,争取在当晚搭车回家。她找到赶车人,赶车人说要等到第二天晚上才动身。安妮·莉丝贝想了一下,这时天气晴朗,月亮正圆,她愿意自己走,第二天就可以到家了。
太阳下山了,在池塘里叫。海上没有水波,一片寂静,安妮·莉丝贝这会儿正在海边这么走着,她看见一个东西,那是一顶破旧的男人帽。遇难的人是谁?她走近一瞧,那是一堆海草缠住了一块长条石,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在她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她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关于“滩魂”的迷信传说,“滩魂”会跟随单独的过客,紧紧地附在他身上,要他背它去教堂墓地。“抓紧!抓紧!”一个声音这样喊。在安妮·莉丝贝重复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地突然想起了她的梦,世界下沉,她的衣袖被撕碎,她的孩子托着她,她又从孩子的手中掉了下来。她的孩子,她从来没有爱过,连想都没想过。现在,这个孩子沉到了海底,她也会像滩魂一样喊:“抓紧!抓紧!把我带到基督的土地上去呀!”当她想着这件事的时候,恐惧在后面追赶着她,她加快了步伐。
她朝海望出去,那边变得昏沉起来。她转过身来看身后的月亮,她觉得它的白色的脸庞就紧挨在她的身旁。“抓紧!把我带进基督的土地上去!”她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把我埋掉吧,把我埋掉吧!”又有这样的声音在回响着,这是她那个躺在海底的孩子的滩魂,不把它背到教堂墓地,不把它埋到基督的土地里,它是不会得到安宁的。她决定,她到那里去,去那里掘坟。
雾气又冷又湿,她的手和脸由于恐惧也发冷发湿。安妮·莉丝贝疲惫不堪,倒在地上,往前爬着。“把我埋掉吧!把我埋掉吧!”声音还在说。她快跑着,来到教堂坟园。她伏到地上,用手去挖坚硬的土地,手指都冒出了血。
“把我埋掉吧!把我埋掉吧!”这声音一直在叫喊。安妮·莉丝贝害怕公鸡鸣叫,因为如果她的工作没有做完而公鸡打鸣,就没有希望了。公鸡终于叫起来了,东方也发亮了,坟却只挖了一半。一只冰冷的手从她的头上一直摸到她的心房。“只挖了一半!”一个声音哀叹着,不久就渐渐消失了,沉到了海底。是的,这就是“滩魂”!安妮·莉丝贝昏倒在地上,失去了思想,失去了知觉。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大白天了。两个小伙子把她抬到了海滩上。她病了,良心和迷信互相混在一起,无法分开。她知道,她现在只剩下半个灵魂,另一半灵魂被她的孩子带到了海底。如果她找不回那一半灵魂,她就无法上天得到上帝的宽恕了。
安妮·莉丝贝回到家里,她的思想像一团乱麻,她只能抽出一根思绪,就是把滩魂背到教堂的墓地里去,给它挖一个坟。好多个夜晚,她都不在家里,人们都是在海滩上找到她,她在那里等着那个滩魂。一年过去了,有一天夜晚,她又不见了,失踪了。那天傍晚,牧师去教堂敲暮钟,他看到安妮·莉丝贝躺在祭坛前面,她是清早来到这里的,已没有力气了,但她的眼睛是亮的。
安妮·莉丝贝的脸露出平静和慈祥。她说,她非常好,她得到了她的魂灵了!夜晚,她的孩子来到她的身旁说:“你只为我挖了半个坟。为了我,你一年里都把我放在你的心上,这是一个妈妈埋藏她的孩子最好的地方。”于是,那个滩魂把她失去的那一半魂灵还给她,还把她领到教堂里来。“现在我在上帝的屋子里!”她说,“在这里,我们会感到快乐的!”
太阳沉下去了,安妮·莉丝贝升到另一个境界里去了。为了这一天,安妮·莉丝贝是经过一番苦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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