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禹国历,弘德七年,正月十五,后于瑶华宫诞二子,长子阁,次子楼。皇闻之,欣喜若狂,不能自已。然,次子楼降生之际,正午当阳,瞬而...
01
禹国历,弘德七年,正月十五,后于瑶华宫诞二子,长子阁,次子楼。皇闻之,欣喜若狂,不能自已。
然,次子楼降生之际,正午当阳,瞬而转夜,天现幽冥,地涌烈火,有世外妖刀划落,破瑶华宫顶,坠于帝后床榻之前。
时,坐镇中央浮屠塔,掌管禹国国运,为世人所崇拜的禹国大司命无极澜,以命卜卦,却只得二字,“将央”。
祸乱当至!天地将央!
皇不以为然。
于是,群臣觐见,在未央宫前血染青砖。
皇逼不得已,遂将次子楼永禁于帝都偏瓯,一处早已废弃的别院中,并当即赐名为,千秋院。
02
又九年。
皇太子,禹阁尚虽年幼,却已通晓百家,得众臣爱戴不已。
皇二子禹楼,则终日游荡于千秋院中。
皇,后,太子殿下,每月十五会来此与其相聚一日。
后,更是在弘德十年怀胎皇三女,亭时,在此养胎十月。
因此,除皇,后,太子殿下以及小妹禹亭之外,禹楼只见过身边伺候着的几名宫中之女,而他的眉眼之间,也难免多上了几分不显眼的阴柔。
禹楼渴望院墙之外的世界,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千秋院,院墙之外的声音。
或游人之嬉笑,或市井之吆喝,或车马之噪声,他都向往,憧憬不已。
他也曾经问过所有人,为什么自己不能出这方小小的院墙,可得到的却都是统一地沉默。
03
弘德十七年,正月十五。
禹皇准备在千秋院设家宴,以庆两子十岁诞辰。
这天清晨,禹楼早早地洗漱,将自己打扮得一尘不染之后,便坐在正院的小亭子里孤独地等着。
他半倚靠着廊柱,看着蔚蓝的天色,手指在梨花木做成的围栏上,不停地点着,神思不知飞去了何处。
突然,一双冰凉的小手,从廊柱之后绕了出来,转而攀上了禹楼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一个明明十分稚嫩,却被其主人刻意地压低了嗓子,显得不伦不类的声音传了出来。
禹楼没好气地笑了一声,一把将廊柱身后的人揪到了面前,眯着眼睛说道:“小妹,你放过二哥好吧,从你会说话开始,这个游戏你已经玩了五年了!”
那被抓着衣领的人,吐了吐粉色的舌头,摆了摆小手,然后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想不出什么稀奇好玩的东西。
这般古灵精怪的模样,让禹楼看着又是无奈笑了出来,他轻轻放下禹亭,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点心,就又抬头看向了天空。
到底是才七岁的小女孩。
不一会,眼角的余光撇到那已经踩着凳子攀爬在桌子上,不停往嘴里塞桂花糕的小人,禹楼一巴掌拍向了自己的额头,嘴里嘟囔着:“唉!真是不知道你每次来我这里是为了见你的亲二哥,还是为了这几盒子只有我这里才有的桂花糕。”
许是听到了他的言语,禹亭转过头呜呜囔囔的说了一句话,禹楼虽然听不懂,但是却很明白她的意思。
无非是在说,当然是想念二哥了,桂花糕什么的,只是碰巧二哥这里有而已。
看着她快要将整张小脸都糊上点心的样子,禹楼实在是感觉不到她有多想念自己。
脸上虽然满是悲哀,但禹楼看着小小的,还没有那桌子一半大的人,眼中满是宠溺。
缓步走到她的面前,露出袖口,轻柔地擦着其脸上的星星颗粒。
“差不多行了,父皇和母后一会就到了,你再这么吃下去,中午你还怎么吃宴席,到时候母后又得骂你糟蹋粮食了。”
一边擦着,禹楼一边温柔地絮叨着。
“谁让他们在宫里天天管着我!不让我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也就算了,连一点点甜食都不给我!还有大哥,天天人前人后板着个脸,连我去找他都不肯放下一点规矩,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没意思透了!今天母后就是骂死我,我也要先吃个痛快!”
禹亭头一扭,站在凳子上两手插着腰,耍起横来。
听了她的话,禹楼心里顿时软了起来,在她抗拒之下,强硬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大哥有大哥的难处,你该理解的,好了好了,等晚上你们走的时候,二哥让厨房给你带上两盒,偷偷放在你马车里的坐垫下,行了吧!外面风这么大,赶紧跟二哥回屋吧,你要是着凉了,母后和大哥又得说我的不是了。”
准确地找到禹楼一番话里的重点,禹亭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一刹那之后,她又扬起雪白的脖颈,挑了挑眉,用鼻孔出气的声音说道:“不行,我不想走路了,二哥你还得背着我回屋。”
她这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禹楼也已习以为常,摇了摇头,刚一转过身,便感受到背上传来了分量。
向后侧过脑袋,禹楼看着她笑的像那像墙角盛开的梅花一样,嘴角也不知不觉上移了几分。
这院子里花,草,树木,甚至是每一块狭小的泥土,禹楼都无比熟悉,可除了这些死物之外,这么些年来,他另外所熟悉的,即这千秋院里唯一的常客,就只有眼前的小妹而已。
04
正午的时候,一家五口在坐在千秋院的正堂吃着饭,除了那偶尔前来布菜的侍女之外,再无其他人干扰。
禹皇和帝后坐在上方位,太子殿下独自坐在左侧,禹楼和禹亭则坐在右侧共用一张餐桌。
饭食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向不苟言笑的禹皇,突然取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头,抛向了太子殿下,说道;“禹国统领九天万年,修行也是九天之内任何人都必须尝试一次的道路,太子你也不例外,这是源石,用来温养身体的东西,你已年满十岁,骨骼经脉也已成型,等到了十五岁,再去找大司命无极澜开脉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语平淡,眼睛甚至都没有往右侧瞥过一点,就好像这话禹楼根本不需要知道。
一旁的帝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用狐疑的眼光望去,仿佛在问,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在今天提这件事情,源石这么敏感又重要的东西,明明可以私下给太子的。
可在看到禹皇眼神里的坚定后,帝后便明白了。
这件事情迟早都是要捅破的,一直拖延着,对两个孩子的伤害更大。
禹楼降生的时候,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被吓了一跳。
如若大司命无极澜当年的预测准确的话,那么这条路禹楼一旦走上去了,有了能力的他势必会顺应着预言而生出极大的祸端,为禹国,乃至为这方天地都会带来不可磨灭的损伤。
既然如此,索性就只好从源头掐断了。
因为他们不只是父母,肩上更是挑着禹国加持在他们身上的责任。
也正因如此,当年那份对禹楼极为沉重的幽禁决定,帝后其实也有参与。
只能在别的地方好好补偿了。
帝后在心底暗暗地感叹道。
可是她能释怀,不代表所有人都能释怀,其中包括我们的太子殿下。
或许是那份来自母胎里面的深层联系,兄弟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十分要好。虽然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太子殿下来千秋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是兄弟俩的感情却从来没有减少过。
在之前的无数个夜晚,兄弟俩也不止一次在同一张床榻上,彻夜闲聊。
“父皇,小楼呢?”太子殿下将手中的源石,小心地放在桌子边上,起身抬头问道。
他可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出生时的那份壮观景象,自然也不知道禹楼这么多年被幽禁在千秋院的原因。
“他不需要这东西!”
禹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回了一句。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让太子殿下怔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皇偏心!”
禹亭撅着小嘴,气鼓鼓地瞪着眼睛,可在对视上禹皇投来的目光时,又畏惧地缩下了头,只好冷哼一声将头转过另一边。
坐在她身旁的禹楼拿着筷子正准备去夹菜的手,从禹皇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僵硬在了原地。
即便这样的偏心他已经经历了不少,但是此刻却还是难以心静下来。
他曾经在书籍上了解到,修行对于一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长久无限的生命?凌驾万人之上的权利?以及唾手可得的财富?
是,这些都是。
但独独对于禹楼来说不是。
他只不过单纯地想有一点有了一点点力量以后,能越上千秋院的墙头,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仅此而已。
他很想知道造成这一切一切的原因。
可从来没有人能给过他一丝线索。
闭上双眼不动声色地叹息了一下,他只能苦笑着冲着太子殿下道:“无妨的,大哥,有父皇在,母后在,你在,我需要这东西做什么?”
他的言语中,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无奈之意,只是有着一贯的忧伤蕴含其中。
太子殿下看着他依旧清澈透亮的眼神,又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继续吃着桌上的东西。
只不过,兄弟两人皆因心事,此刻送到嘴里的美食,却味同嚼蜡。
后来,寂静无声的气氛变得一点都不像家宴。
过了不久,是禹亭打破了这份平静,她借口喜欢吃一道菜,要去把太子殿下桌子上的那份,也端过来自己吃。
而在场的其余四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端菜的两只小手,在谁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悄悄地将太子殿下桌边的源石顺了去,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了禹楼的左手袖口之中。
05
不知道她做了这一切的禹楼,此刻已经用完餐,刚打算起身的他,却发现左手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而且,这份疼痛,仅在一瞬之间,便愈演愈烈到了极点。
啊!
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声响起,他的身体便向地面倒去。
一阵刺眼的白光从他的左手手腕处散发开来,只一吸之后,便宛若烈阳,并且其中好像还有什么将欲破出一般。
整个帝都也在这一瞬间,自天擎传下一阵汹涌的波动,而后便是十年前,禹楼出生之时,那地狱般的景象再次显现。
轰!
莫名而来的一声震动,以千秋院为中心,骤然扩散,直接震塌了方圆数里的房屋,连帝都那坚固的城墙都未曾幸免。
位于帝都中央的标志性建筑,浮屠塔,也是晃晃悠悠地将欲倾倒。
身处其中的大司命无极澜,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身影一闪化作一道流光,便向千秋院爆射而去。
而千秋院之内,此刻率先察觉到异样的禹皇,一个翻身便来到了禹楼的面前,他先是强行睁着眼睛看了一下那刺眼的白光,接着反手便将已经呆住的禹亭抛给太子,对着他和帝后大喝一声:“走!”
可就在太子殿下抱着禹亭,携着帝后即将踏出房门之时,一阵刺耳的铁链摩擦声了起来。
哗啦啦~
这让人极度不适的声音响起,禹楼左手处,那白光在明暗交错之后,三道漆黑如同极夜的锁链便飞了出来,像一条条已经撑起獠牙的毒蛇一般,分别向太子殿下,帝后,禹皇迸射而去。
速度之快,肉眼根本难以分辨,只觉得铁链像黑色鬼魅一样在半空闪过。
太子殿下倏然只觉汗毛耸立,回过头时,铁链已经近在咫尺。
当!
啪!
噗嗤!
三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等到太子殿下睁开因恐惧自然闭合的双眼时,才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方古朴的黑色大鼎。
其上遍布刻着虫鱼鸟兽,树木白云,世界所有之物,皆在其上。
这即是世界诞生之初,便存在于世间的轮回伴生物,也是禹国的国运所附,国之重器,禹皇鼎。
其掌控者,自然是禹皇本人。
而另一边,帝后的面前,出则现了一个长发飘飘,拥有一对细长眉毛,一时间难以分辨出年纪的男子。
正是刚刚感受到这般动静后,匆匆赶来的大司命,无极澜。
只不过此刻他那自然垂落的右手,却满是鲜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在木质的地砖之上。
滴答滴答~
又是一阵血液滴落的声音响起,与大司命的不同,这另一个血落的声音,已经快到仿佛那涓涓流动的小溪。
太子殿下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父皇此刻已经被一条反着光芒,儿臂粗细的铁链给洞穿了整个左肩,血液已经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大司命无极澜不顾已经受伤的左手,在太子殿下,帝后,以及禹亭惊骇的目光中,双手同时动作,打出一个蓝色的古字飞向白光。
白光刚一碰到蓝色的古字,便如同消融的冰雪一般,缓缓地暗淡了下来,直至消失。
而那黑色的铁链也分散成黑色的气流,消失在空气中。
06
当夜,皇宫一处极为隐秘的暗室中,面色苍白的禹皇将一团朦胧,呈混沌色的光团化进禹楼的体内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看在一旁的大司命无极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起禹楼瘦小的身体,缓缓地出了密室。
第二天,禹皇紧急昭告帝都百姓说,此次异状乃是地龙翻身(地震)所致,而身处那皇宫别院,千秋院中的皇二子,禹楼,在此次天灾中不幸遇难。
07
又过了几天之后,黑夜渲染的子时,守卫森严的帝都皇宫城墙上,却飞跃出一个身着黑袍的人,而他的背上,负着一个不大的布织麻袋。
此人赶着夜色,悄悄地出城之后,又遁入帝都南部的大江里,不知所踪。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司马好故事】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