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正对着几个雕塑发呆,一只三号水粉笔捏在手里,来回地在帆布鞋上蹭。我像往常一样想找个借口溜出教室,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他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画室的门口和我们的老师说着什么,他背后的阳光让我有点昏眩。我很少看到这么纯净的脸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正对着几个雕塑发呆,一只三号水粉笔捏在手里,来回地在帆布鞋上蹭。我像往常一样想找个借口溜出教室,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他—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画室的门口和我们的老师说着什么,他背后的阳光让我有点昏眩。我很少看到这么纯净的脸庞,他的皮肤有点黑,逆着光,显现出很好的质感。
我们的老师刚刚大学毕业,是他现在的专业色彩老师,他们两个人都年轻,又互相欣赏对方的才气,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他每到周四、周五、周六的早上都会来,站在门口和老师聊天。
自从那次看到他以后,每到周四、周五、周六的时候,我都会安静地在教室里画画。谁也猜不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思,为的就是看着他站在门口和老师聊天。
他很谦逊,不像其他的师兄师姐那样对我们的画指手画脚;他的话不多,总是淡淡地笑。这种悄悄喜欢一个人的日子,这么简单快乐,还有点儿羞涩。
高考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全省美术联考的时候,他给我们做素描模特。他有着很专业的模特水准,坐得很端正,眼光从我的耳旁掠过去,始终盯着一个点。有时候我的头稍微动一下,就会感觉到他的眼光落在我的耳朵上,在那里有温度地燃烧着。
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我在所有志愿栏里都填上了他所在的美院,也终究如愿以偿地考取了。很巧,报到的那天,是他接待的我。接我的行李箱的时候,他的指尖划过我的手背,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温度,是秋天的那种凉。我们一路无语。到宿舍的时候,他说:“好好休息一下,我先走了。”我连“谢谢”都忘了说,看着他转身离开。他一点也没有变,依旧是淡淡地微笑。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傻,他就在我右边十公分左右,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却不懂得该和他说什么。
我加入了学院的编委会,因为他是学院报纸和期刊的主编。在整理他给我们这些新成员以前的资料时,我看到他写的一首诗—
“今天是植树的日子/原本,我应该去种一棵树/种下一个春天/我不认识面前的这些人儿/可是,我认得他们的眼神/还有别的什么/而现在/我是他们唯一的风景/我不是一棵树/可是我知道/他们希望我坐得比一棵树还直/即使,风来了/也不动一下/我知道我是种下树了/我听到那些“唰唰”的声音/像水洒在黄土上/湿润了我的心田/那些铅笔正在发芽/纸上也长出了一棵笔直的树……”
春天的树正在发芽。是的,他就是我唯一的风景。我在猜,我在等,那爱情的花朵何时砸落?我是这样地喜欢着他,喜欢得开不了口。
他在第一次的编委会会议上自我介绍说“我是花树”,声音很低,有点自信的腼腆。我用钢笔在笔记本上涂抹,画出一棵开满花朵的树,没有树叶。抬起头来看他的脸,他的唇线有很好看的弧度。
第一次和“花树”真正说话,是植树节那天,跟他一起去采访培训班的老师,回程时,我和他走在小路上。他告诉我,他喜欢舒丁,喜欢他画笔下的那些会跳舞的树。
为什么不是凡高,不是修拉,不是其他的一些人呢?
他笑了,说,其实我很喜欢凡高,只是不愿意像别人那样说出来。他说,最喜欢的,要放在心里欣赏。
他就安静地走在我身边,偶尔抬起头看天,偶尔对我笑。这个季节的木棉花开始砸落,带着爱情、带着诗歌和粉红的阳光一起砸落。它们看上去是那么明亮,那么绚烂,充满忧伤的喜悦。
我突然停下来,笑着问他:“花树,你要再种一棵树吗?”
他说:“什么?”然后说:“哦。”
他看着我,微笑。
然后,春天的树开始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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