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二午睡时刻读后感作文(在线等《礼拜二午睡时刻》400字读后感)

发布时间: 2024-05-16 23:58:08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读后感 点击: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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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二午睡时刻读后感作文(在线等《礼拜二午睡时刻》400字读后感)

礼拜二午睡时刻的作品鉴赏

超越一切的悲悯——是《礼拜二午睡时刻》小说的深层主题
同名短篇小说《礼拜二午睡时刻》通过“母亲”为儿子上坟的故事,生动地刻画了南美洲人民的生存状态。“母亲”庄严的神情与意味深长的回答拷问着小镇人的心灵,也在拷问着南美洲人的心灵。“母亲”坚韧的形象深刻地隐喻着拉丁美洲人的民族性格及精神存在方式。
小镇只是散布在原野上无数普通小镇中的一个,带着永恒的贫穷、愚昧、麻木的阴影,几近瘫痪状态,唯有对贫困而孱弱的母女,是无边的孤独、荒凉和沉寂中有精神支撑的生命。母女成为画面上唯一有力量的景色,荒原之中“母亲”那挺直的腰身、孱弱的身躯充满着深刻的悲剧意味。虽然如此,小镇作为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却构成一种模糊的意识形态力量,有力地支配着人们的生活,生活在其中的人凭着一种集体的惯性和无意识去遵循它的法则和判断,而缺乏清醒的自我道德审判,他们对生与死并不真正关心,只是在惯性地活着而已。
小镇的人杀死“小偷”,在不知道姓名的情况下,就草草埋掉了。如果不是“母亲”的到来,小镇的人根本上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按通常的道德判断,“母亲”应该带着羞愧和不安,带着一种负罪的心情而来,因为她的儿子做了小偷。“神父”的问话正代表了通常的世俗判断,他们预备审问、羞辱“母亲”。但是,马尔克斯没有让“母亲”流露出半点的羞愧,而是以一种完全相反的姿态出现。“母亲”不认为儿子作小偷是令人羞愧的,她拒绝把自己和儿子钉在耻辱的十字架上,拒绝和小镇上的人构成某种共谋关系。其实,“母亲”在到达小镇之际,在面对“神父”时,她平静而固执的要求已经形成一种力量告诉“神父”:她要和“神父”以及小镇人对话,完全平等地、以她作为母亲的价值观和小镇的人对话。
正是“母亲”超越集体惯性法则和无意识道德判断的意识,使她的举动和言语具有一种颠覆意味,它和小镇人思想交锋,并且得到了回应。“我的儿子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母亲”石破天惊的回答带有强烈的挑战意味,它蕴含着两层基本的意思:“我的儿子”是个好人,即使他做了小偷,他仍是个好人;既然“我的儿子”是个好人,那么,你们杀了他,你们就对他犯了罪,该审判的是你们。“母亲”所有的精神支撑都来源于她的信念。
当“母亲”拿着墓地的钥匙,带着“女儿”,迎着小镇人鄙视的目光走向墓地的时候,原以为应该羞愧难当的“母亲”却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审判官,她的一切举动都在告诉小镇上的人,他们无权对“小偷”判处死刑,更没有权利对他做出道德判断。此时,小说主人公的角色定位,“母亲”、“母亲”的小偷儿子和小镇人之间的关系被戏剧性地置换了过来,原来的被审判者转换为审判者,而审判者却变成了受审者。
小镇上的人对“小偷”的死漠然处之,就好像从来如此,“小偷”就是小偷,没有人想过“小偷”如何成为小偷。“母亲”的庄严回答给予了读者某种启示,作品拒绝小镇对儿子做出的判断,并且拷问着小镇人的心灵,从而粉碎了小镇人的安然、麻木、蒙昧的状态。
“母亲”没有成为“羞愧的小偷的母亲”,相反,“母亲”却以她的形象使读者感受到隐藏在生活之中的许多“被构架”的现实;“母亲”也没有让读者怜悯,“母亲”以她作为母亲的尊严和不卑不亢让读者尊敬她、钦佩她,从而体味到生活的本质和人类最深的情感——母爱和母爱的伟大。“神父”的羞愧不安,小镇人的慌乱,“神父”妹妹对“母亲”态度的变化——由冷漠敌视到关心“母女俩”——都说明“母亲”形象已经打破了《礼拜二午睡时刻》的自在状态,某种来自内心的力量震撼着小镇人,在那一刹那,小镇的人们感受到了在“母亲”身上所蕴含的巨大力量。
“母亲”形象的具体化,她勤劳能干,有清醒明智的思维,有作为一位母亲的高贵尊严和对事物的敏感准确的判断力。在关键时刻,母亲的精神本质是相同的,是敢于以大无畏的态度和母亲的身份站出来和权威争辩。可以说,马尔克斯把母亲作为国家和民族的希望,而“母亲”本身更让人想得很多,因为母亲是人类存在的本源,是生命意义的所在,是土地、国家、民族的象征,是拉丁美洲存在的象征。母亲作为一种象征性的力量, 时时刻刻提醒读者关注母亲所做的一切背后所蕴含的更为宽广的意义。在《礼拜二午睡时刻》同名短篇小说中,马尔克斯以高超的艺术审美力量,试图通过一位母亲的朴素的审判,让处于混沌状态的人民惊醒。
《礼拜二午睡时刻》同名短篇小说中的深沉忧郁和不满正体现了作者对人民觉醒的渴盼。换言之,拉丁美洲所有的生命,在本质上,都处于孤独之中。在烈日炎炎的荒原上奔走的孤独“母亲”——正是整个拉丁美洲的命运! 作品通篇采用第三人称旁观叙述者的角度,几乎是一种纯客观的摄像式的描写,语言非常节制,冷漠,淡然,和作品内在的激情形成极大的反差,具有强烈的陌生化效果和透视作用。情节随着主人公——“母亲”的行动自然地发展,读者事先不知道“母亲”要去干什么,作品中也没有“母亲”的内心活动,但是,“母亲”不多的话语和几乎不变的姿势,构成一种意象,冲击着读者。
母亲“挺直的腰身”、“固执的神情”或与之相似意义的词重复出现,在文本中形成一种隐喻意义和基本的情绪倾向:生硬,倔强,不屈服和某种内在的坚定信念。“母亲”命令“女儿”“把鞋穿上”、“梳梳头”;快进镇子的时候,她要求“女儿”:“你要是有什么事,立刻赶快做好!往后就是渴死了,你也别喝水,尤其不许哭。”语言简单、倔强,甚至有些粗鲁。可是,直到她们去见“神父”,小说已经过了大半,读者还不知道“母亲”去干什么:她那么坚强、充满尊严地坐火车赶到遥远的地方。悬念至此,读者的解谜欲望和小说情节之谜产生一种巨大的张力,在读者和文本之间形成积极的互动关系,促使读者怀着新鲜感继续阅读下去,这是小说叙述方式和它独特的语言方式达到的效果。
《礼拜二午睡时刻》同名短篇小说的结尾非常独特,既出人意料,又揭示出小说所要表达的最本质意义。作者写“母亲”去给“儿子”上坟,可是,直到小说的结束,“母亲”还没走到“儿子”的坟前,只说“她挽着小姑娘的手朝大街走去”。至于在大街上等“母亲”出现的小镇人如何表现,“母亲”怎样找到墓地,“母亲”在“儿子”坟前的哭泣等等,作者都没有写。作者戛然而止,留给读者多种想象的可能,所谓“言已尽,而意犹未”。
马尔克斯对时间具有特殊的敏感和自己的理解。《礼拜二午睡时刻》同名短篇小说中,小镇人在“礼拜二午睡时刻”处于混沌和麻木状态,“母亲”却在这一刻获得了生存的意义,获得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全部价值,也由此使她儿子的生命价值获得了最终的意义。“礼拜二”在马尔克斯的国家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礼拜二”和“午睡时刻”本身已经构成一个完整的意象和意义群,“母亲”的清醒和小镇人的昏睡,“神父”的羞愧和“母亲”的平静,形成一种差异性存在,给读者某种心理暗示。“礼拜二”的整个小镇也可以说整个拉美国家都处在不自觉的昏睡之中,而“母亲”的黑衣,平静而尊严的面容,孱弱的身躯,逼视着小镇的人们从“梦中”惊醒,思考自己的命运,反思自己的行为。此时,“母亲”生命的精神本质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体现,所有的时间都成为即将消逝的过去,唯有“礼拜二”在读者心中和“母亲”心中成为永恒的现实存在。就结构而言,“礼拜二”本身也成为小说内容不可或缺的要素和结构。
在某种意义上,《礼拜二午睡时刻》同名短篇小说的题目本身已经规定了小说发生的情景,时间和事件被整个凸现出来,被打了强烈的聚光灯,构成了一种舞台效果,读者成为观众,在昏暗的台下静静地观看,具有一种距离感和陌生感,从而产生特殊的审美和寓意化作用。 “礼拜二”
根据西方文化传统,礼拜一,上帝创造天地。改变世界的荣耀归于耶和华。而礼拜二,人类可以拥有这样的荣耀。礼拜二成为创造人间重大变化的时间。《礼拜二午睡时刻》同名短篇小说在标题中即高标这一时间,是在昭告,“母亲”的行为改变了小镇的人心世界。
“午觉时刻”——“午睡”是一种象征
同名短篇小说中写了两类午睡者,一明一暗。神父明写,镇民暗写。神父曾两度从“午睡状态”中醒来。第一次醒来,一是被母女俩借公墓钥匙的要求惊醒的——生理之醒;二是被“母亲”的悲痛、镇定、坚强、自尊、母爱以及卡洛斯的不幸和悲苦震醒的——精神之醒:面对“母亲”,“神父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神父头上开始冒汗了”,“神父吁了一口气”,他不由地感叹上帝意志的难以捉摸,从午睡状态中苏醒过来。第二次,神父是被自己对母女的关爱和悲悯感情唤醒的。“他连连打着呵欠,几乎要睡着了”,“他睡意朦胧地指点母女俩”,完全处于一种半睡眠状态,但是,对母女俩的关爱和悲悯,让他彻底清醒。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把鼻子贴在纱门上往里瞧”,还是发现了在街上不仅有孩子,还“聚集着一群群的大人”,并且“顿时明白了”个中厉害。
再说镇民。母女来到镇上,本应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因为,这时,是“午睡时刻”,所有人都在午睡。但是,母女俩的到来,一石激起千层浪,惊醒了所有的午睡者。冷漠的死水荡起了涟漪。毫无疑问,“午睡”是一种象征。象征人心的昏昧、混沌和麻木。母亲的母爱、坚忍惊破了这种状态。“午饭时刻”并不具有这样的象征含义,它无法置换“午睡时刻”。
“午睡时刻”的象征含义,可以从本文下述细节中得到间接证实。
在柜门里钉子上挂着两把大钥匙,上面长满了锈。在“小女孩”的想象中公墓的钥匙就是这个样子;“小女孩”的妈妈在小的时候也这么想过。“神父”本人大概也曾经设想过圣彼得的钥匙就是这个样子。作者耐心地讨论了公墓锈迹斑斑钥匙。“神父”看到连接着天国大门的钥匙(圣彼得的钥匙)都爬满了锈迹。作者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他在悲叹人心冷漠,亲情稀有。钥匙朽坏,公墓冷落,恰是人情冷漠的表征。没有爱心,钥匙锈了,天国的门就难打开了。 《圣经》是欧美文学创作的思想源泉,而欧美文学又是传播基督教的桥梁和道路。
《圣经》分为《旧约全书》和《新约全书》,分别叙述从创世到耶稣降世前和耶稣降世后的事迹,也包括门徒的事迹,主题是宣扬耶稣使人接受救恩。耶稣用个人的痛苦救赎世人,集中体现在他在世上的最后七天,信徒们称之为“受难周”。这七天被分别称为:礼拜一,荣耀日;礼拜二,教诲日,也称为“审判日”;礼拜三,静寂日;礼拜四,团契日;礼拜五,受难日;礼拜六,安息日;礼拜天,复活日。圣经文化是欧美文学重要的母题和源头,圣经文化母题在欧美文学中极具普遍性。
圣经文化母题的投影分析——教诲与审判
《礼拜二午睡时刻》同名短篇小说中:火车刚从震得发颤的橘红色岩石的隧道里开出来,就进入了一望无际、两边对称的香蕉林带。这里空气湿润,海风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时从车窗里吹进一股令人窒息的煤烟气。和铁路平行的狭窄的小道上,有几辆牛车拉着一串串碧绿的香蕉。铁路的另一边是光秃秃的空地,那里有装着电风扇的办公室、红砖盖的兵营和一些住宅,住宅的阳台掩映在沾满尘土的棕榈树和玫瑰丛之间,阳台上摆着乳白色的椅子和小桌子。
《礼拜二午睡时刻》同名短篇小说一开头,就呈现了马尔克斯作品中常见的几个基本元素:火车、香蕉林、牛车、湿润的空气,令人窒息的煤烟气、红色、棕榈树和玫瑰丛。这是拉美世界自然环境的真实反映,更是作者在故意做冗长的叙述,故意把故事主题思想“包裹”起来,其核心内容在于“礼拜二”的“教诲”与“审判”。
《圣经》故事里说,“礼拜二”这一天,耶稣在圣殿里最后一次教诲世人,不要效仿假冒伪善的文士和法利赛人,通过一个寡妇所投的两个小钱来教导众人,并讲了关于末世的征兆和末世的比喻,对整个世界进行最后的审判。也就是这一天,心中已入魔鬼的犹大为了三十两银子出卖了耶稣,导致耶稣在耶路撒冷受审。礼拜五凌晨,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在痛苦的煎熬中度过了礼拜五的“受难日”。
耶稣与《礼拜二午睡时刻》同名短篇小说中的“母亲”互文比较:
一位是把“整个世界的罪恶都压在自己的身心上”,而且包括耶稣的门徒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圣人;一位是承载着“失去儿子的痛苦”,并即将承受小镇人们审判、羞辱的“小偷的母亲”。二者内心的苦痛何其相似。
《圣经》故事里的犹大与“礼拜二午睡时刻”故事中的“神父”互文比较:
一个内心满是恶魔并背叛灵魂与良知;一个掌管着公墓却不能为亡灵祷告,甚至让那两把打开天国大门的大钥匙“长满了锈”,哈欠连天。世人“午睡”,安抚灵魂的“神父”也“午睡”了。这两个人对主的背叛和失职竟然一模一样。
当年的群众围观受难的耶稣,当下的小镇群众围观痛苦的“母亲”。20世纪中叶的拉美国家,民众的精神世界仍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人类最高尚的情怀——“悲悯”仍处于沉睡状态。马尔克斯“精神救赎的渴望”和“生命意识的唤醒”竟是如此深刻!
在圣经文化背景下的重新解读
《礼拜二午睡时刻》故事一开始多次提到的“香蕉林”等夸张变形的环境描写,不过是要强调整个拉美地区到处是一模一样的小镇:国家贫困,百姓贫穷,个体生命也没有丝毫的保障,民众对个体生命的死亡不以为然,仍处在“混沌”与“孤独”之中。
在“比前面几个要大一些,然而也更凄凉”的小镇里,“母亲”的儿子卡洛斯·森特诺被当做小偷打死了。他是不是小偷?无需探讨,因为人已然死去。要探讨的关键之处是小镇上的人们对待生命的态度,尤其是担当灵魂“救赎”职责的“神父”对待生命的态度。对于一个“腰中没有系皮带,而是系着一根麻绳,光着脚”的极端贫苦的无法确定他是否是“小偷”的年轻人的死,连“神父”都如此坦然,更何况小镇其他的人。
读者看到的神父是在“午睡”,是在“打呵欠,睡意蒙眬”。而他掌管的“两把大钥匙,上面长满了锈。在“小女孩”的想象中公墓的钥匙就是这个样子”。好一个“想象中公墓的钥匙就是这个样子”,“神父”安抚亡灵的基本职责彻底失去,真的是“上帝死了,众神在堕落”!“长满了锈”的两把公墓钥匙,“‘神父’本人大概也曾经设想过圣彼得的钥匙就是这么个样子”。作者在行文中不经意间点破了叙述模式的玄机,圣经文化母题的投影越来越明晰:圣彼得是耶稣大弟子,掌管着两把天国的钥匙。钥匙象征拯救,代表一种救赎的力量。
“母亲”强忍着丧子之痛,勇敢地面对来自小镇居民“可能”的“审判”。她是为儿子送名字来的,是为送尊严而来的,是为了维护生命的尊严,是对儿子形象的最后坚守。“母亲”的镇定、坚强无疑来自人性的力量,更是灵魂救赎的力量。原来的受审者与审判者发生了大逆转:“母亲”对神父进行审判,对小镇上的人们进行审判,对麻木冷漠的世人进行最后的审判!“母亲”就是新生的耶稣,高举人类最高尚的情怀的大纛——“悲悯”,在小镇上掀起灵魂的救赎风暴,使处于混沌状态的民众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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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刚从震得发颤的橘红色岩石的隧道里开出来,就进入了一望无际、两边对称的香蕉林带。这里空气湿润,海风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时从车窗里吹进一股令人窒息得煤烟气。和铁路平行的狭窄的小道上,有几辆牛车拉着一串串碧绿的香蕉。铁路的另一边是光秃秃的空地,那里有装着电风扇的办公室、红砖盖的兵营和一些住宅,住宅的阳台掩映在沾满尘土的棕榈树和玫瑰丛之间,阳台上摆着乳白色的椅子和小桌子。这时候正是上午十一点,天气还不太热。
  “你最好把车窗关上,”一个女人说。“要不,你会弄得满头都是煤灰的。”
  小女孩想把窗子关上,可是车窗锈住了,怎幺也拽不动。
  她们是这节简陋的三等车厢里仅有的两名乘客。机车的煤烟不停地吹进窗子来。小姑娘换了个座位。她把她们随身带的东西——一个塑料食品袋和一束用报纸裹着的鲜花——放在靠窗口的座位上。她离开车窗,坐到对面的位子上,和妈妈正好脸对脸。母女二人都穿著褴褛的丧服。
  小姑娘十二岁,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那位妇女眼皮上青筋暴露,身材矮小孱弱,身上没有一点儿线条,穿的衣服像件法袍。要说她是小姑娘的妈妈,她显得太老了一些。在整个旅途中,她一直是直挺挺地背靠着椅子,两手按着膝盖上的一个漆皮剥落的皮包。她脸上露出那种安贫若素的人惯有的镇定安详的神情。
  十二点,天气热起来了。火车在一个荒凉的车站上停了十分钟,加足了水。车厢外面的香蕉林里笼罩着一片神秘的静谧,树荫下显得十分洁净。然而,凝滞在车厢里的空气却发出一股没有硝过的臭皮子味。火车慢腾腾地行驶着。又在两个一模一样的镇上停了两次,镇上的木头房子都涂着鲜艳的颜色。那位妇女低着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小姑娘脱掉鞋子,然后到卫生间去,把那束枯萎的鲜花浸在水里。
  小姑娘回来的时候,妈妈正在等她吃饭。妈妈递给她一片奶酪、半个玉米饼和几块甜饼干,又从塑料袋里给自己拿出来一份。吃饭的时候,火车徐徐穿过一座铁桥,又经过了一个镇子。这个镇子也和前两个镇子一模一样,只是在镇子的广场麇集着一群人。在炎炎的烈日下,乐队正在演奏一支欢快的曲子。镇子的另一端,是一片贫瘠龟裂的土地。这里再也看不到香蕉林了。
  那位妇女停下来不吃了。
  “把鞋穿上!”她对小女孩说。
  小姑娘向窗外张望了一下。映入她眼帘的还是那片荒凉的旷野。从这里起,火车又开始加快速度。她把剩下的饼干塞进袋子里,连忙穿上鞋。妈妈递给她一把梳子。
  “梳梳头!”妈妈说。
  小姑娘正在梳头的时候,火车的汽笛响了。那个女人擦干脖子上的汗水,又用手抹去脸上的油污。小姑娘刚梳完头,火车已经开进一个镇子。这个镇子比前面几个要大一些,然而也更凄凉。
  “你要是还有什幺事,现在赶快做好!”女人说。“往后就是渴死了,你也别喝水。尤其不许哭。”
  女孩子点点头。窗外吹进一股又干又热的风,夹带着火车的汽笛声和破旧车厢的哐当哐当声。女人把装着吃剩下来的食物的塑料袋卷起来,放进皮包里。这时候,从车窗里已经可以望见这个小镇的全貌。这是八月的一个礼拜二,小镇上阳光灿烂。小女孩用湿漉漉的报纸把鲜花包好,稍微离开窗子远一些,目不转睛地瞅着母亲。她母亲也用慈祥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汽笛响过后,火车减低了速度。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车站上空无一人。在大街对面杏树荫下的便道上,只有弹子房还开着门。小镇热得像个蒸笼。母女俩下了车,走过荒凉的车站,车站地上墁的花砖已经被野草挤得开始裂开。她俩横穿过马路,走到树荫下的便道上。
  快两点了。在这个时候,镇上的居民都困乏得睡午觉去了。从十一点起,商店、公共机关、学校就关了门,要等到将近四点钟火车返回的时候才开门。只有车站对面的旅店和旅店附设的酒馆和弹子房以及广场一边的电话局还在营业。这里的房子大多是按照香蕉公司的式样盖的,门从里面关,百叶窗开得很低。有些住房里面太热,居民就在院子里吃午饭。还有些人把凳子靠在杏树荫下,坐在街上睡午觉。
  母女俩沿着杏树荫悄悄地走进小镇,尽量不去惊扰别人的午睡。她们径直朝神父家走去。母亲用手指甲敲了敲纱门,等了一会儿又去叫门。屋子里电风扇嗡嗡作响,听不见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大门轻轻地吱扭一声,在离纱门不远的地方有人细声慢语地问:“谁啊?”母亲透过纱门朝里张望了一眼,想看看是谁。
  “我要找神父,”她说。
  “神父在睡觉呢!”
  “我有急事,”妇女固执地说。
  她的声调很平静,又很执拗。
  大门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妇女探身出来。她肤色苍白,头发是铁青色的,戴着一副厚厚的眼睛,眼睛显得特别小。
  “请进来吧!”她一面说着,一面把门打开。她们走进一间花香袭人的客厅。开门的那个妇女把她们引到一条木头长椅前,用手指了指,让她们坐下。小女孩坐了下去,她母亲愣愣地站在那里,两只手紧紧抓住皮包。除了电风扇的嗡嗡声外,听不到一点其他的声音。开门的那位妇女从客厅深处的门里走出来。
  “他叫你们三点钟以后再来,”她把声音压得低低地说。“他才躺下五分钟。”
  “火车三点半就要开了,”母亲说。
  她的回答很简短,口气很坚决,不过声音还是那么温和,流露出各种各样的复杂感情。开门的女人第一次露出笑容。
  “那好吧!”她说。
  客厅深入的门又关上的时候,来访的女人坐到她女儿身边。这间窄小的客厅虽然简陋,但是很整洁。一道木栏杆把屋子隔成两半儿。栏杆里边有一张简朴的办公桌,上面铺着一块用胶布做的桌布。桌上有一台老式的打字机,旁边放着一瓶花。桌子后面是教区的档案。看得出这间办公室是一位单身妇女给收拾的。
  房间深处的门开了。神父用手帕揩拭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他一戴上眼睛,马上可以看出他是那位开门的妇女的哥哥。
  “你有什么事?”他问。
  “我要借用一下公墓的钥匙。”女人说。
  女孩子坐在那里,把那束鲜花放在膝盖上,两只脚交叉着伸在椅子底下。神父瞅了女孩一眼,又看了看那个女人,然后又透过纱窗望了望万里无云的明朗的天空。
  “天太热了,”他说。“你们可以等到太阳落山嘛!”
  女人默默地摇了摇头。神父从栏杆里面走出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皮面笔记本、一支蘸水钢笔和一瓶墨水,然后坐在桌子旁边。他的头已经谢顶了,两手却是毛茸茸的。
  “你们想去看哪一座墓?”他问道。
  “卡络斯·森特诺的墓。”女人回答说。
  “谁?”
  “卡络斯·森特诺。”女人重复了一遍。
  神父还是听不明白。
  “就是上礼拜在这儿被人打死的那个小偷,”女人不动声色地说,“我是他母亲。”
  神父打量了她一眼。那个女人忍住悲痛,两眼直直地盯住神父。神父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他低下头,准备填一张表。一边填表一边询问那个女人地姓名、住址等情况,她毫不迟疑地、详尽准确地做了回答,仿佛是在念一份写好的材料。神父头上开始冒汗了。女孩子解开左脚上的鞋扣,把鞋褪下一半,用脚后跟踩在鞋后帮上。然后把右脚的鞋扣解开,也用脚趿拉着鞋。
  事情发生在上礼拜一临晨三点钟,离开这里几条街的地方。寡妇雷薇卡太太孤身一人住在一所堆满东西的房子里。那一天,在细雨的淅沥声中雷薇卡太太听见有人从外边撬临街的门。她慌忙起来,摸着黑从衣箱里拿出一支老式手枪。这支枪自从奥雷利亚诺·布恩迪亚上校那时候起就没有人用过。雷薇卡太太没有开灯,就朝大厅走去。她不是凭门锁的响声来辨认方向的。二十八年的独身生活在她身上产生的恐惧感使她不但能够想象出门在哪里,而且能够准确地知道门锁的高度。她两手举起枪,闭上眼睛,猛一扣扳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枪。枪响之后,周围立刻又寂然无声了,只有细雨落在锌皮屋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她随即听到在门廊的水泥地上响起了金属的碰击声和一个低哑的、有气无力的、极度疲惫的呻吟声:“哎呦,我的妈!”清晨,在雷薇卡太太家的门前倒卧着一具男尸。死者的鼻子被打得粉碎,他穿着一件花条的法兰绒上衣,一条普通的裤子,腰中没有系皮带,而是系着一根麻绳,光着脚。镇上没有人认识他是谁。
  “这么说他叫卡络斯·森特诺。”神父填完表,嘴里咕咕哝哝地说。
  “卡络斯·森特诺,”那个女人说,“是我的独生子。”
  神父又走到柜子跟前。在柜子里钉子上挂着两把大钥匙,上面长满了锈。在小女孩的想象中公墓的钥匙就是这个样子;女孩子的妈妈在小的时候也这么想过。神父本人大概也曾经设想过圣彼得的钥匙就是这么个样子。神父把钥匙摘下来,放在栏杆上那本打开的笔记本上,用食指指着写了字的那一页上的一处地方,眼睛瞧着那个女人,说:
  “在这儿签个字吧!”
  女人把皮包夹在腋下,胡乱地签上了自己地名字。小姑娘拿起鲜花,趿拉着鞋走到栏杆前,两眼凝视着妈妈。
  神父吁了一口气。
  “您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引上正道吗?”
  女人签字回答说: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神父看看那个女人,又看看那个孩子。看到她们根本没有要哭的意思,感到颇为惊异。那个女人还是神色自如的继续说:
  “我告诉过他不要偷人家的东西吃,他很听我的话。过去他当拳击手,有时候叫人打得三天起不来床。”
  “他没有办法,把牙全部拔掉了。”女孩子插嘴说。
  “是的,”母亲证实说,“那时候,我每吃一口饭,都好像看到礼拜六晚上她们打我儿子时的那个样子。”
  “哎!上帝的意志是难以捉摸的,”神父说。
  神父本人也觉得这句话没有多大的说服力,一则是因为人生经验已经多少把他变成一个怀疑主义者了,再则是因为天气实在太热。神父叮嘱她们把头包好,免得中暑。他连连打着哈欠,几乎就要睡着了。他睡意朦胧地指点母女俩怎样才能找到卡络斯·森特诺的墓地。还说回来的时候不要叫门,把钥匙从门缝下塞进来就行了。要是对教堂有什么施舍,也放在那里。那个女人注意地谛听着神父的讲话,然后向他道了谢,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
  在临街的大门打开之前,神父就觉察到有人把鼻子贴在纱门上往里瞧。那是一群孩子。大门敞开后,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在这个钟点,大街上通常是没有人的。可是现在不光是孩子们在街上,在杏树下面还聚集着一群群的大人。神父一看大街上乱哄哄的反常样子,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他悄悄地把大门关上。
  “等一会儿走吧,”他说。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那个女人。
  神父的妹妹从里面的门里出来。她在睡衣外面又披上了一件黑色的上衣,头发散披在肩上。她一声不响的瞅了瞅神父。
  “怎么样?”他问。
  “人们都知道了。”神父的妹妹喃喃地说。
  “那最好还是从院子的门出去。”神父说。
  “那也一样,”他妹妹说,“窗子外面净是人!”
  直到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好像还布知道出了什么事。她透过纱门朝大街上看了看,然后从小女孩的手里把鲜花夺过去,就向大门走去。女孩子跟在她的后面。
  “等到太阳落山再去吧!”神父说。
  “会把你们晒坏的,”神父的妹妹在客厅深处一动也不动地说。“等一等,我借给你们一把阳伞。”
  “谢谢!”那个妇女回答说。“我们这样很好。”
  她挽着小姑娘的手朝大街走去。

礼拜二午睡时刻的介绍

《礼拜二午睡时刻》是哥伦比亚作家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小说集。《礼拜二午睡时刻》小说集中的同名短篇小说——《礼拜二午睡时刻》讲述“母亲”为“儿子”上坟的故事。小镇带着永恒的贫穷、愚昧、麻木的阴影,几近瘫痪状态,生活在其中的人凭着一种集体意识的惯性和无意识的行为去生活。人们对生与死并不真正地关心,只是惯性地活着。1同名短篇小说将一对贫困而孱弱的母女俩塑造为荒凉沉寂中有精神支撑的生命,她们成为作品中有力量的景色。1“母亲”坚韧的形象隐喻着拉丁美洲人的民族性格及精神存在方式。通过“母亲”庄严的神情与意味深长的回答拷问着小镇人的心灵,也拷问着南美洲人民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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