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沟北那块三角地里,父亲带领着男女老少热火朝天地正在栽插地瓜秧。大沟里正好有水,小伙子、大姑娘们从沟里担上来一担又一担水。中年妇女、老年妇女们把煮熟的黄豆拌上草木灰,每个坑穴里都放上几粒做底肥。然后浇上水,插上秧,等水渗完了,用手在坑穴边
大沟北那块三角地里,父亲带领着男女老少热火朝天地正在栽插地瓜秧。大沟里正好有水,小伙子、大姑娘们从沟里担上来一担又一担水。中年妇女、老年妇女们把煮熟的黄豆拌上草木灰,每个坑穴里都放上几粒做底肥。然后浇上水,插上秧,等水渗完了,用手在坑穴边沿处一捂,埋上些干一点的土,培一个小土堆,一棵地瓜秧就栽插好了。父亲在前边用一把大三齿钩在刨坑穴。刨坑穴要有一定的经验。穴与穴之间的距离不能少于30公分,行与行之间的距离不能少于50公分。即使这两样都掌握了,也不一定能行,还要做到直和匀。
你看父亲刨的坑穴,左看是一行,右看还是一行,无论你怎么看都成行。凤舞嫂跟妇女们说:你看咱二叔,这地瓜坑都刨成花了,咋看咋成行,真是个老把式。父亲嘿嘿一笑:庄稼人,就得会干庄稼活。这要让林书记来干,肯定不行。他停下来,拄着三齿钩问大伙:你说,他连啥时候种啥都不知道,咋当得书记啊?。有人打趣说:那可能他爹是大官呗。大伙儿一阵大笑。这时,眼尖的五哥指着远处飞扬的尘土,朝父亲这边惊慌的喊道:二叔,你看,吉普车!
这一回来的是两辆吉普车,一路卷着烟尘,顺着运河堤下的小路,风驰电掣般驶来。吉普车停在地头,从车上下来一群带着白色大盖帽的公安,林书记走在他们前面。看样子,林书记得到了消息,是有备而来。他抬手指了指站在一起的人群:谁让你们种地瓜的?公社要征用种高粱,你们不知道吗?老贵没告诉你们?。妇女们这个时候不愿让男人们先说话,抢着说:我们不知道。,支书没有说。,我们支书有大事出差了。林书记也不愿跟这帮妇女说话,他指着五哥:开机器的,你说。五哥的脸上淌着汗,壮着胆子,略带颤声地说:这高粱现在种,它收不了呀。林书记把眼一瞪:好哇,你们是说我不懂农事?这高粱是杂交品种,有很好的抗逆性,全部生长期才105天,现在离霜降还有110天,怎么就收不了?
父亲再也按耐不住了,他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走到林书记跟前,不紧不慢地说:林书记,这地瓜是我让种的。你那个高粱确实收不了。这块地,父亲指了指脚下,地质薄,浇不上水,不适合种高肥水的作物。再说现在已经过了小暑,眼看就立秋了,地瓜也还能收点,它霜打了叶子还能长,高粱霜打了叶子还能长吗?高粱苗在夏天,没有足够的生长时间,达不到它所要求的积温值,立秋以后温度天天下降,昼夜温差越来越大,你那高粱抗逆性再强,达不到生长指标,又在这样缺水、缺肥的地块里生长,林书记,你说,怎么能收得了哪?
嘿,我一个工农兵大学生,难道还不如你个老农民?他朝父亲跟前走了一步,仔细打量了一下:噢一一你就是成天黑夜里在场院宣传牛鬼蛇神的那个什么二叔吧?我还没抽出空来收拾你,你倒教训起我来啦。他朝公安一挥手:把这个牛鬼蛇神给我抓起来,把这些资本主义的地瓜秧都给我拔喽。那群公安答应一声,向秧苗和父亲快步走来。
当邪恶袭来时,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反抗。几乎就在林书记下令抓人拔秧的同时,男女老少们也拉开了与他们对抗的阵势。不知什么时候,人们的手中拿起了扁担、铁锨,有的手里拎了只水桶,五哥的手里居然掂着父亲刨坑穴的那把大三齿钩。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恶战一触即发。父亲使劲地扒拉开要抓他的两个公安的手,大声地喊道:林书记,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在犯罪你知道吗?他张开双臂,挡在人群前面,像一只母鸡,在保护它的鸡群:抓我可以,就算我是牛鬼蛇神。秧苗和群众,你敢动一下,我让全村人跟你拼命。父亲声色俱厉,不容侵犯。
眼前的情景,着实让林书记暗暗吃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帮土包子里竟然还有这么个有学识、有胆魄的人。他本以为,这帮土包子不过是一群羊,可他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比狼还难对付。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用以掩饰一下慌张的神情。他确实怕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但也决不会让自己在这帮土包子面前下不来台。他倒退几步,指着父亲:好哇,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他冲公安一挥手:拷上他。
来吧,父亲把手往前一递:后悔什么。他回转身,面朝乡亲们:大家千万别冲动,我跟他们走一趟。没啥大不了的,不就讲了点故事吗。毛主席不也讲过千古风流人物吗,还要把他老人家也抓起来不成?乡亲们明白,他这是要以身保护这些秧苗和他们的安全。
不行,放开他乡亲们大声朝林书记喊着。然而,父亲已经被拷上手铐,两个公安推着他向吉普车走去。
把人放了
把人放了乡亲们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冲向吉普车
那群公安拼命地阻挡着群众,他们的眼睛里也似乎闪烁着被感动的泪花。
父亲被抓走了。
天黑了,支书回来了。
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场院里已经聚满了人。他们愤愤地议论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央求着支书赶快想个法子营救父亲。
支书很后悔听了父亲的话,当了一回很不光面的逃兵。但是他也明白父亲的用意。他毕竟是党员、干部,公然对抗领导,后果会很糟糕。如果他今天在场,不光秧苗保不住,说不定林书记真要当场抓他的典型,游街示众。游街事小,那样,小李庄就会群龙无首,生产就会陷入瘫痪。他想了许久,终于说话了:
老少爷们听我说,他安抚大家安静下来二叔又没有犯法,不会有事的。他挨不了打,也挨不了饿,大家请放心。他林书记不就是想要块地,种他的那个破高粱吗,咱给他块地就是啦。
大家疑惑的问道:这庄稼都齐腰深了,哪还有地给他做实验田啊?
支书勉强一笑:咱把场院前面这四亩玉米苗割下来喂牛,把地给他腾出来做实验田吧。他那破高粱种上了也只能收个青棵,秋后也只能当饲料。今年这四亩地,就算是当饲料田啦。
他要嫌少咋办?有人说。
哼,想要多了也不可能,咱已经让了步啦。他林书记难道还没觉出自己是个农事半吊子吗?再要,我让他担不起毁坏青苗这个罪名!支书的脸铁青铁青的,好像林书记就在他的跟前。
虽然不是很好的办法,但也只能这样了。大家紧张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第二天早晨,乡亲们很早就来到场院。没有谁去叫谁,都是自发地早早的就来了。在他们的心里,父亲和支书一样,都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的家里人,离开一天就像塌了半边天。本来支书打算找到林书记擎着挨顿克,把昨天的决定给他商量商量,软泡硬磨地把父亲领回来就行了,但乡亲们却执意要跟着去,希望能早点接到父亲。支书看到乡亲们这样尊敬和爱戴他们的二叔,眼睛里噙满了感动的泪水,哽咽着说:走吧,只是大家别冲动,再惹着林书记,二叔可就真得游街了。
许多年以后,每当父亲讲起那天乡亲们来接他的情景时,总是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很是感慨一番。
支书挽着父亲的胳臂,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大踏步地走出公社的大门。大门外守候的乡亲们一齐涌上来,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个个热泪盈眶。他们用各种方式来表达着这一夜,不,像是很多年分离的思念之情。五哥套来了马车,他希望能让父亲坐在马车上,好好歇息歇息,驱赶一下劳累;凤舞嫂拿出来五更里就起来赶包的韭菜馅饺子,她希望父亲能吃上一些,填充一下他饥饿的肠胃;菊婶用热水瓶带来了一壶滚热的疙瘩汤,她希望父亲能喝上一碗,温暖一下他一夜露宿的湿寒;有心的双胜哥拿来了父亲的烟荷包,他希望父亲能卷上一支烟吸上一口,然后惬意的吐出一串经典的故事人们有的拿来饼,有的拿来馍,还有的带来了酒和各种水果人们像过年一样欢喜,像迎接贵宾一样的真诚,像甩掉了一切烦恼一样的从来没有过的兴奋。他们一路走着,欢笑着,簇拥着跟在马车后面,不停地问着父亲这样那样的事情。五哥得儿哟的赶着马车,叭地甩出一个响鞭:二叔,给咱来一段红脸?他的提议得到了热烈地响应,于是林荫大道上回荡起父亲高亢、婉转的梆子腔
这本是金锁阵了如指掌,杨林用兵也平常我一人怎破八门阵,想起了江湖结义人,弟兄们若念同盟意,帮助我秦叔宝杀一个地动山摇,大破杨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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