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旧,春天如新;早春这段时光却还是旧的,很难过。非春,非冬,寒意料峭,像鸟儿处于换羽期,有一点期待和急切的焦虑。 梅花熄了,柳芽、草芽算北地最早的春信儿,此时也还残梦懵懂;山野里,灰苍苍、空悠悠,流荡一段风吟鸟喧,像笛子,令人思幽。 谁写的呢,杏
岁月如旧,春天如新;早春这段时光却还是旧的,很难过。非春,非冬,寒意料峭,像鸟儿处于换羽期,有一点期待和急切的焦虑。
梅花熄了,柳芽、草芽算北地最早的春信儿,此时也还残梦懵懂;山野里,灰苍苍、空悠悠,流荡一段风吟鸟喧,像笛子,令人思幽。
谁写的呢,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果然,杏花,开了,像美人一挑门帘,走出来,薄薄春衫,神态清媚。楚歌一阕,凛凛然亮在灰扑扑的草莽旷野之上。
花里花外,枝上枝下,全是清丽的光阴哩。
山野的情调,就变了。嘴角莞尔,浮上一层明媚;胸怀坦荡,逸出一些柔情。原始,安静,出世,清美。宽落落的树荫下,浣花微雨,脚步慢慢踱过去,花也飘飘,衣也飘飘,人像粉霞里飘浮的一朵云。
一段微微焦渴的心灵跋涉,看到杏花,终于被安抚下来;放眼望过去,接着便是桃花,梨花,不知名的花关于春天的种种美好,都被杏花领跑着,冉冉盛开。
杏花一开,心里便有说不出的踏实;像一个过日子的主妇,于青黄不接的岁月,手抚满满一缸米,欢喜泛上心头。
人到中年,难得的,便是这踏实的心境啊。杏花唤醒春意,也唤醒情义。情义被唤起之处,生命得以重生,这是凡高的话。当年,这位天才画家获悉弟弟的孩子诞生,就兴高采烈地画了一幅《盛开的杏花》,作为给新生儿的礼物。凡高的画里,我们熟悉的是他的向日葵和星空,但洁白杏花在雅静的蓝色背景下静静绽放,一瞬间,生命的清新和温情会满眼满心。
雨丝若雾,杏花如云。不用去深究哪一片朦胧是雨、哪一片朦胧是花、哪一片朦胧是云。人间的路,实在不须急匆匆。几番杏花开落,还没看个透彻,也就到了中年。
杏花里的觉醒,一直是成长的大事件。
那年早春,去看姥姥,走的是遍地石砾的小山道。路边,一排老杏如云如雾,在繁花掩映的石头路上,我走着,又跑起来;突然转身,满眼的杏花,也似乎在一瞬间,同时转过身来。前面是花儿,后面是花儿,上下左右,都是。每一分钟,我都真切感受到春天的多情和醇美。可以这样一直跑下去吧,不会悲伤,自有淡淡悲伤,不会老去,只有美好的过往。
棵棵老杏树,依然那么安静,只有纷纷扬扬的杏花是动着的,兀自飘落,一点也不理会一个女孩儿瞬间的成长。
那种凸显于贫寒岁月中的富丽、缠绵和诗意啊,震撼得小小的心里,泛着忧伤,但又是甜蜜得不知放在何处的忧伤。心,有一股清香,似是花香,却又非花香,细细领略了去,那一股给人心的,是比花儿都好看、一种饱满莹润的觉醒。
多年过去,老杏树安在?当年的懵懂忧伤和甜美安在?杏花,为我打开大门,又缓缓掩上。
我掸掸衣上灰尘,安静,对着缓缓而去的光阴,读几卷书,品几瓯茶,写几行字,清清淡淡,咀嚼生命的远意,这样的人生,就足够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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