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的音乐无处不在，此处为那般？当然菜市场。倘若我们晨起于鸟语花香里，徘徊在淙淙水声中，不能诗情画意的话，那只能说明内心深处寂寞寥寥，最好去处不再是陌上花香之旅，更不是山高鸟更幽之境。去菜市场遛遛心情，寂寞不会再孤独。

　　说起这个地方，那是绝对的繁华。所有的人情冷暖都浮现在亲切的问候里，昨日的浮云也一一会在路人的言谈里闪现，某某的儿子考取了大学了，某某昨日喝酒醉死了，还有那个某某骑车给撞了等等，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彳亍于闲言碎语中，那些令人满意，或者不满意的新闻都会雨后春笋突兀在脑海里。

　　所以，我很喜欢菜市场的早晨。喜欢霞蒸雾绕的笼屉，藏着的一个个白胖胖的包子；喜爱那十元三斤苹果的叫喊，既亲切又实惠；钟情于那一盆活蹦乱跳的鲫鱼，花一两元去购买些许，一半去饱口福，一半放生于山涧小溪。还有，我喜欢无事溜达寂寞的心情，凝望那熟悉的街道，倾听粗犷的叫卖声，嗅闻五花八门的味道。还有么？当然。

　　五一过后，常常下雨。我还不忘携带一把雨伞去逛那美景。今日雨伞在身，老天却不想下雨，心里有一些小小的怅然，不下雨等于不落诗。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心情。

　　和儿子走在拥挤的街道里，我们茫无目的，信马由缰。迎面而来的是沧桑的音乐席地而起，袅袅而飞，虽不绕梁，却揪人心疼。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光着膀子，胸脯硬挨在一辆木板小车上的花子。矮矮的小车，有点像一只大乌龟匍匐而行，速度逶迤。乌龟壳上的汉子用肮脏双手撑地滑行，地面真像是湖面，手就是船桨了。汉子的两条腿延伸在乌龟壳的后面，一步一缓的蹒跚着。他穿着一件短裤，腿上覆盖着厚厚的轮胎皮，一只脚搭在乌龟壳上，另一只脚却在地面摩擦着，幸好有橡胶保护着，否则都摩擦出火星来。那个样子很惨，像极了腿残疾之人。

　　“怜悯之心，人皆有之。”我将目光侧向了儿子，查看他的反应。

　　“爸爸，那个人很可怜！我们给一两元慈善吧！”儿子用目光征询我。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儿子高兴得拿起两枚银光闪闪的硬币朝着那个人走去。

　　与此同时，有几枚雪花般的慈善都飘向了那个桶里，发出了悦耳的响声。儿子的硬币也即将用优美的姿势跳水而入，然那悦耳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发出。我愕然！

　　硬币终究是没有慈善，我很不解！一向很有爱心的他此刻应该是毫不犹豫的，一只小蜜蜂倘若失足落水，他都会用小棒去解救。为何他的硬币没有跳水？我用不解的目光罩住了他。

　　儿子的回答令我更加大吃一惊，“爸爸，那个人我认识，是西拉弄堂里的一位江湖客人，他好吃懒做，还喜欢打麻将。我怎么可以将这枚硬币给他呢？”

　　言下之意是纵容恶习，不可为。

　　我内心的平静，瞬间波澜起来。脑袋里一时空白起来！不过，我还是冷静了起来，将儿子拉到了一边，笑眯眯得和儿子说话。侃的内容大概是一些善心之类的事儿。下面是我说话的内容。

　　儿子，那个人可怜是假，可恶是真！他利用世人的同情去赚取眼泪，是不对的。然而，他毕竟将自己的头颅低下与地面平行，尊严也就没有了，他还得饱受雨淋日晒之苦，将自己的颜面蹂躏在世人的脚下，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几个钱！这样的人是最为可悲的！为了他的可悲，我们得用硬币去成全。

　　儿子，我们是善良的人，大善事做不了，小善事还是可以完成的。难道就因为那个他破坏了我们的善良的心境么？这不是我们的初衷啊！他是用懒惰去应对生活，用“残疾”覆盖着健康博取大家的同情。然而他失去了自己的人生站起来的尊严，这到底是不值得的，从此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永远也站不起来。我们的善良不能因为他的欺骗而终止啊！我们施舍给他的东西，是因为他是一个残疾之人，难道他不是一个残疾人吗？你看，他就那么爬着，心里还不够残疾吗？（儿子默默无语，有点懵懂了。）

　　儿子，善良的人不可以戳伤别人之短的，你有没有被那个人发现呢？

　　儿子瞬间爆发：“爸爸，那个人看见了我，目光立刻躲藏了起来，怕我会说什么似的。”

　　对了！你发现了他，他也发现了你！你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吗？他很害怕你会将他的秘密告诉别人的。

　　“不会的！”儿子的大度让我欣喜。

　　好了，去吧，将你手里的硬币给他，就当你不认识他，他是一个可怜的路人，需要你的一丝帮助。（）

　　儿子似懂非懂得将手里的慈善捏住，朝那个人走去。当啷一声，小手漂亮得松开硬币。那个人感激得抬了抬头，眼睛似乎湿润了一点儿。他知道，小孩的善举是多么的不容易，明知道是一种欺骗，他还是愿意去成全这个欺骗。这是什么？他也知道了。我们的脚步渐渐消失在了人群里。背后有一个老太说，这个男人真可怜，他的脚都断成那个样儿了，讨点钱也不容易。于是她也扔进一个硬币在桶里，接着又有几个硬币在沧桑的音乐里滑落。我和儿子都知道那个断腿的假说，但是我们不会去揭穿的。

　　善良原本就是这样，如同水流，它能容忍那些荆棘在怀里生长，也能包容肮脏的油污，更能在沙子里载歌载舞。善良是水，是晴天。

　　微能量：善良是母亲血管里流淌出来的爱，愿她流淌成为一条永不干涸的小河，绝不要凝固在昨日的足迹里。

　　文/大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