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刈陵,月亮湾夜总会。 “刚来不久,请多关照。”小倩微微含笑,对众姐妹说。 大部分的姐妹都被叫去了,小倩还在化妆间里呆坐着。笃,笃,笃,听到领班师姐高跟鞋的触地声,小倩的心随着笃笃的节凑狂跳起来。很快,门外显出一张艳妆浓抹的俏丽面孔,笑迷迷的,十
(一)
刈陵,月亮湾夜总会。
“刚来不久,请多关照。”小倩微微含笑,对众姐妹说。
大部分的姐妹都被叫去了,小倩还在化妆间里呆坐着。笃,笃,笃,听到领班师姐高跟鞋的触地声,小倩的心随着笃笃的节凑狂跳起来。很快,门外显出一张艳妆浓抹的俏丽面孔,笑迷迷的,十分灿烂。看得出来,领班师姐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也难怪,今天的姐妹们大都派上了活,几乎不够用了。
“小红、小春、小娟,你们三个,跟我来。”领班师姐随口又点了几个姐妹,领着她们去了夜总会最大的包厢。
这个包厢平常利用率只有六成,因为消费很贵,一般人玩不起。再说了,这个大包厢几乎成了少数人的领地,领地里这几个巨豪,一个比一个牛逼,一个比一个霸道,谁敢轻易在老虎头上拨毛?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怪不得领班师姐今天如此开心。能订起这个大包厢的,除了数得过来的那几个大款,好像没几个人了。那么,今晚在大包厢里潇洒的,会是哪路大神?出于好奇,领班师姐走后,小倩欲向另一位正在化妆的姐姐小丽打听,然,小丽姐姐却笑而没有正面答。
“小妹,既然没点你,说明这个客人不是这里的常客。在这种地方,不必要去关心别人,只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嗯。姐,其实,我连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顾好呢。”
小倩知道姐姐说的都是心里话,大实话。这位姐姐来的时间较早,应该说积累了不少经验,听她的没错。然而,虽说没必要去理会别人的事,但小倩的心里还是莫名其妙地升腾起一种浅浅的焦虑感:不会是他吧?但马上自己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如果是他,没有不点小倩的道理。不错,人人都说婊子无情,但我小倩不是真婊子,我小倩是受生活所迫,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选择了这个职业。说实话,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却干出了几件轰轰烈烈的事件,在月亮湾夜总会引起不小的轰动。我小倩确实不是做这个职业的“料”,我曾经怒扇流氓老板一耳光,曾经往一个把一只肮脏的手游走在小倩私处的流氓老板脸上泼红酒,曾经怒斥一个流氓老板:“请你不要非礼,要不,请你滚蛋。”
我小倩一而再,再而三地得罪客人,总是搞得自已身心疲惫,受了不少了罚,还没赚到几个钱。唉!
来这里的未必全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也有个别坦荡“君子”,他就是其中之一,尽管小倩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她知道,只要他来这里消费,十有八九要点她小倩的。或许,这就是缘。
在化妆室里呆了一会,仍然没有人点小倩。
小倩突然感觉有点失落,难道就因为咱是个刺儿头?其实这种失落感自进夜总会后就一直陪伴着她,小倩就这样时常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既希望有人能点到她,因为小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挣钱,挣大钱的,挣不到钱,还有什么意义?但真正点了她,小倩又很害怕,总是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感,感觉就像羊入虎口,每每看到那些苍蝇一样恶心男人的语言、神态与动作,小倩就想吐。特别是自己那道重点坚守的防线,屡屡遭到大款们“砖头”的豪砸,在成捆红色人民币的诱惑下,好多次就差那么一丁点就给突破,太可怕了,幸亏小倩还有她的底线,并一直坚守绝对不让任何人来突破。
但小倩也知道,在这种隐伏着极度危险的地方,曾经有不少姐妹被下了迷药而失身,这道最后的防线能坚持多久?她自己也难以预料。
“唉,怎么这样命苦?是家门不幸,还是小倩我自找苦吃?”
“小倩都做了些什么?作茧自缚者,是小倩我自己。小倩不该那样冲动,小倩那样做是对,还是错?”
她本是好端端的一个大学生,沦落到这种地步,怨天,还是怨地?不怨天,也不怨地,小倩觉得,这完全怨她自己。
她手托香腮,思绪又回到进夜总会之前甚至更远。
(二)
二十年前,一个女性小生命呱呱落地。
这个小生命,就是二十年后的小倩。现在的小倩,像一朵含苞怒放的玫瑰,人们都说,小倩长得比西施还好看,明目皓齿,肤色白晰,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口,一米七○的个头,真有沉鱼落雁之容,倾城倾国之貌。
小倩是个在校的大三学生,有一顶校花的贵冠,可惜这校花是一朵十分扎手的玫瑰。
门外响起脚步声,这脚步声小倩再熟悉不过了。
“爸,你回来了?”
接过爸的衣服挂好,小倩急忙将已经泡好的茶水奉上:“爸,你喝茶。”
“嗯,闺女真孝顺。”老爸笑着点点头说:“爸没白养活你。”
听到爸爸的赞扬,小倩心里非但没有些许高兴,反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甚至,小倩觉得爸爸的表扬像一把小小匕首,刺破小倩的肌肤直达小倩的心脏。小倩轻轻地颤栗了一下。为了掩饰与表扬不成比例的表情和神态,小倩赶忙紧紧围裙带子说:“爸,小倩去做饭了。”
“倩儿,你不是说好署期要去打工的吗?什么时候走?”
小倩停下手里的话,脸扭向客厅,高声回答说:“爸,过两天就走。”
锅里的油在翻着气泡,很快,有油烟冒出,逐渐地油烟越来越浓。小倩呆呆地望着铁锅里的油烟,似乎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嘭”地一声响,油烟变成火苗,涮地窜起老高。一惊,方才回过神来,迅速把洗好的菜倒进锅里。随着喳啦一声暴响,上窜的油烟火苗猛地向上飘忽了两下,灭了。
“我的天啊,小倩这是怎么了?”
不要说炒菜是这样,小倩发现她最近一段以来,做什么事分都分心,心思不能集中到一块。尤其是看到爸爸,心里更是莫名其妙地乱,乱得像一团麻。不,还不如一团麻,一团乱麻还能慢慢理顺,但她这颗麻乱的心总是乱得找不到一丝头绪。
她是个孝女,也想伺候好爸爸,但又感觉有点不情愿。非但不情愿,甚至有时还萌生出放在茶水里一撮毒药,把老爸毒死的荒唐念头。
“如果不是来自你的血统,小倩是你的亲生女儿,我真的会当着众人的面数落你一番,臭骂你一顿。”小倩用刀一边狠狠地将一根红萝卜剁得粉碎,一边小声而愤愤地说。
她为什么这样恨老爸?原来,妈妈自嫁给老爸那天起,妈妈没有一天不受老爸的欺凌。
“妈,再不行,你就和我爸离婚吧,小倩随你走,伺候你一辈子。”
“不。”妈妈哽咽着说:“孩子啊,妈不能让你和你哥哥生活在一个残缺一方爱的家庭里。在这里不幸福,未必另找一个就幸福了。也许是前世欠他的,让我今生来还。算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离啥子婚啊。”
说什么妈妈也不和爸爸离婚。不离就不离吧,其实静下心来后细细一想,还也真是,就是和爸爸离了,再找一个后爸,没准还是恶魔一个,到时哭皇天都没泪。
“但是妈。”小倩在心里这样说,但她决计没敢说出口:“女儿二十一岁了,长大了,总不能对这样的家庭暴力不闻不为吧?小倩要瞅个合适的机会,小小惩戒老爸一下,让他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果能让他迷途知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小倩忌恨老爸,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曾经在日记中这样写道:你,爸爸,大男子主义也太厉害了。自小倩懂事起,就见你经常和我妈吵架。锅碗瓢盆经常碰撞,夫妻俩吵几句到也没什么不正常。但是爸,你动轧就挥动拳头,把我妈往死里打,经常打得她满身伤痕。爸爸,小倩是在看着你暴打我妈妈中长大的,二十年来,小倩没有一天不是在恐惧中度过,我每天晚上总是梦见妈妈浑身是血,圆睁着哀怨的眼睛,流着血泪在凄风苦雨中狂奔、呼喊。我总是被恶梦惊醒后,在黝黑而深邃的长夜,透过玻璃窗仰望着天上的星河,指点着那两颗最亮的星星说,那是爸爸和妈妈。小倩就纳闷了,你们俩既然肩并肩运行在同一个轨道上,因何就不能相融呢?妈妈是个温柔敦厚能够勤俭持家的贤惠妻子,她那里对不住你了?尤其是在你酒醉后,在酒精的作用下,你的魔鬼一面暴露无余,不要说饱受摧残的妈妈,就连小倩都不寒而栗。爸爸,你到底是人,还是魔?有时候小倩真不敢相信,站在小倩面前的,是她的父亲。
突然,小倩听到爸爸接了一个电话,尽管他把声音放低了,但小倩还是能听得清。只听爸爸说道:“喂,老伙计,问我找你干吗?你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咱俩合伙不是一次半次了,既然给你打电话,就是有事呗。”
(三)
“有啥事?老哥你说。”电话那头声音虽小,但老爸设置的音量较大,小倩二十一岁的一个年龄段,耳朵功能正强着呢,仍然能听得清:“小弟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没有坏事,是好事,好事你懂吗?”
“懂,怎能不懂?我是你的兄弟啊。”
小倩从厨房里向客厅方向瞥了一眼,见爸爸斜躺在沙发上,一只手两指夹着烟,一缕细细的轻烟袅袅升起。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小子,你听着,今晚十一点半,咱们开始行动,到咱厂子里,偷些盘条出来,卖了换酒喝。”
“好,好,晚上咱们再联系。”
天终于暗了下来。
爸爸草草吃了点饭就出去了,小倩知道他干什么。所以,她耐心地等,她要待到十一点半以后才能出手。
“睡吧孩子,不早了。”妈妈从里屋喊道。
“没事妈妈,你先睡吧,小倩再上一会儿网。”
“嗨,你这孩子,不要磨几得太晚了啊。”
“好的,妈妈。”
小倩起身走向里屋,将妈妈的房间门关好了,缓缓地踱到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打开手机QQ版,进入聊天室。
她犹豫了,该不该这么做呢?做吧?于心不忍,他毕竟是咱老爸。不做吧?更不忍心让妈妈整天挨拳头,吃皮鞋。她有点迷茫,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在客厅里轻轻地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想,想了很多,妈妈挨打的镜头,爸爸凶恶的面孔,妈妈满身的伤痛,爸爸高扬的拳头,妈妈满是泪痕的脸,爸爸东倒西歪的醉态,一个个让她寒心的镜头重复在她大脑中闪过。
“不行,必须趁这个机会让公安把老爸抓了关进去,一来让妈妈清静几天,不用再挨打,二来也给老爸一个教训,让他迷途知返,重新做人,做个靠自己劳动创造自己生活的人。”
想到这里,小倩银牙一咬,坐回沙发上,迅速点击了男友的QQ:
“冲哥,在吧?”
“是的小倩,吃过饭了吗?”秦冲马上就回话过来。
“冲哥,帮小倩一个忙,好不好?”小倩打出这一行字后,抬脸看了看妈妈的房间,这一看,增加了勇气,坚定了信心。
“什么忙,只要我能到的。”
“冲哥,能做到,这个很简单,午夜十二点时,你马上帮小倩拨通110,说有人在某厂的露天仓库偷钢材呢,让他们快去捉拿。”
那头的秦冲愣了一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小倩,他这是干吗?于是给她发来回复:“倩,你怎么知道有人在那个时段去厂子里偷钢材?”
“冲哥,你就不用多问了,照小倩的话去做,只管打就行了。”
“行,好吧。”
再说小倩他爸,伙同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另一个不到三十。十一点半,三人准时碰了头,小倩爸爬墙潜入厂区的露天仓库,中年人骑在墙头上接货。仓库里边有很多是截成小团的盘条,他专捡三二十斤重的小捆,中年人从墙头上用绳子吊起来移到墙外,再由那个在墙外胡同里守候着的年轻人放到车上。
正干的起劲,蓦然仓库大门被打开。
“别动,举起手来。”
随着一声大喝,几把强光手电一齐照向他们,同时数盏五百瓦灯泡瞬间开启,小倩他爸和在墙头上趴着的那人,一齐被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而在墙外接应的那个年轻人大惊,暗道一声不好,刚想逃走,就见小巷两头也都亮起强光手电,怎能逃得了?被抓了个正着。
小倩他爸等三人被带到派出所问话。
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其中那个年轻盗贼向警方透露说,小倩他爸是主谋,跟上小倩他爸,干了许多鸡鸣狗盗的事情。严重的是,那小子还供出了一个尘封了十年的厂财务科现金被盗案件,数罪并罚,竟将小倩老爸判了二十年的刑。
小倩后悔了,他本想稍稍对老爸惩戒一下,没想到玩得出格了。
(四)
因为玩得出格了,把老爸玩到了劳改场。
从此小倩倒了大霉。
“唉!女儿啦,你干得这叫什么事啊。这,这闹成啥了啊,你个不孝女!”妈妈嚎啕大哭,哭得死去活来。
“妈。”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今天你能把你爸送上法庭,判了刑,指不定明天就会对我干出什么事来!”一惯软弱可欺,逆来顺受的妈妈,此刻一反常态,瞪着血红的眼,怒吼着,咆哮着,拿了杆面杖,朝小倩的头上就砸过来。
小倩急忙将脑袋一歪,脑袋算是躲过了,但娇嫩的臂膀上,还是扎扎实实挨了一杆杖,疼得她直冽嘴咬牙喊叫。
“妈,我这也是为了你。”
“哈哈哈哈,为了我,为了我就让你爸去坐牢?为了我就让我守活寡?你爸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到好,我看咱娘儿三日后还怎么活?”
“不是,不是还有我哥吗?”
妈妈看了哥一眼,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你哥?呜呜,能指靠得上他?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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