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根雪样的白丝爬满了继母的发梢,而跟她那满面的黄昏比起来这不算什么。繁华的城市照厚了继母的肩膀,匆匆的路人也风化了她的双手。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忍了又忍,没有喊出声来。 八岁生日那天,母亲织了条围巾给他,这样在去学校的路上就不用挨冻了。母亲是
一根根雪样的白丝爬满了继母的发梢,而跟她那满面的黄昏比起来这不算什么。繁华的城市照厚了继母的肩膀,匆匆的路人也风化了她的双手。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忍了又忍,没有喊出声来。
八岁生日那天,母亲织了条围巾给他,这样在去学校的路上就不用挨冻了。母亲是个农民,每天扎根于乡野地头。而父亲却是一个大巴司机,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生活费。虽然那时的日子很清苦,却有无数个小快乐。可是两年后,母亲因病去世。想母亲时,他就拿出围巾轻轻抚摸,让柔软带走内心的悲伤。
有一天,他放学回家,父亲指着旁边一位个子瘦高的女人,说是他的继母。女人身后站着一个年龄比他大的男孩,父亲说这是你哥哥。他的心猛然地一疼,难道父亲忘记母亲了吗?从那时起他对父亲的仇恨也越来越深。他告诉自己,自己只有一个母亲,其他的人什么都不是。
周末,父亲进家从包里掏出两个苹果。红红的苹果又大又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馋得他直咽口水。父亲当着那个女人的面,把大苹果递给了那个男孩,把小苹果给了他。他没有接受父亲的苹果,转身跑开了。他觉得父亲果然变了,心里更觉悲凉。
他独自躺在床上,想起刚才的一幕,泪水悄然落下。这时,有人推门而进,是那个女人。他合上眼,假装睡着。那个女人在床边坐了会儿,给他掖掖被,随后轻轻的离开。他侧过身来,碰到了凉凉的东西,一看是那个大苹果。他心头一暖,委屈消散了许多。自从那以后,每每父亲捎回些些好吃的,那个女人总会给他留很多。
继母无声的关爱,为他孤独的心灵,打开了一扇亮窗。他和那个男孩的感情日渐融洽起来,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承认了他们。哥哥的成绩好的出奇,让他在内心有很大的自愧不如。
那天,他和哥哥并排躺在田野上,周围丛生着一朵朵鲜花。风轻轻吹过,吹醒了花的穗头,紫一朵、红一片。他们聊起各自的梦想,他说将来想当一名作家。哥哥说愿化作那花穗一般,绚丽鲜艳。
就在他对未来充满憧憬时,不幸再次降临。父亲出了意外,车直接开向了山崖,连尸体都没有找到。那一刻对他来说无疑是人生最大的玩笑,对父亲多年的误会和责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奔溃了,连续几天不吃不喝,从此以后他将是一个孤儿。
父亲走后,家里家外全都落在了继母肩上,于是她变得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常坐在那里发呆,任忧虑爬满脸庞。那天晚上,哥哥做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他对我和继母说要到外面打工,挣钱供弟弟读大学。继母没有说话,那一晚她思考了许多。
第二天清晨,继母留了一封信,拿了行李,悄悄离开家乡。她来到了一家饭馆,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在热气腾腾的房子里,抛洒辛勤的汗水。最困难的时候,她住着地下室,被成群的蚊子叮咬。为了挣钱,她甚至连着一个月在晚上捡垃圾、扫厕所。她把挣下得钱寄往家里供他读书。
继母走后已整整两年了,哥哥不辞辛苦的照顾他,有时还会到附近工地上干活,给他挣零用钱。而曾经这一切也该本是哥哥的,可……很快,高三便与他不期而至,为了家人的期盼,他奋斗着、努力着。终于,他熬到了高考,他没有辜负一切,考上了继母打工的那座城市的重点大学。他的内心激荡着,恍惚间一阵微风吹过,满山得花朵便抽出了美丽的穗头。
他们将家里的事情收拾好后,便坐车奔向了那个城市。当然,一个是为了梦想,另一个是为了开出穗头去寻找微风,列车在呼呼的风声中行走着,他想了好多事情,也流了许多泪水。很快列车就已到站,在车站他看到了继母,也许她早就等到了这里。她那宽厚的肩膀还是那样壮实,只不过一根根雪样地白丝爬满了她的发梢,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忍了又忍,没有喊出声来。
那天晚上继母破天荒地买了许多吃的,为他庆祝。哥哥也头一次这么高兴,仿佛考上大学的就是自己。这天晚上,他生平第一次喝醉,倒在床边,微闭着眼。在这半梦半醒之际,他感觉自己化作一缕清风,吹开了花的穗头,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丑庄
一块腐朽的土地,遥遥指向云霄,云霄上的佛祖神仙凝视丑庄,丑庄无语,只因天地良心。这天中午,坐在地头的丑庄吸着前天二叔带来的“二手烟”,望着祖坟旁的那棵老槐树。老槐树被风吹起,像被撕开的樱花。一年前,上高中的丑庄被父亲强令辍学,自此丑庄再没有叫过父亲一声“爸”。丑庄无数次对自己说,是他毁了我,他不配做我的父亲。
深秋的傍晚,再也不是三伏天的凉爽,而多的却是初冬的寒冷。丑庄是个懂事的孩子,上初中那会就跟着母亲去拾麦穗,而现在又是家里的一把手。
相信许多男孩子都有一个骑士的幻想,当然丑庄也不例外。从小他就幻想自己拥有一辆吉普车去环游世界,为了这个幻想,他可没少下功夫。每天过着头悬梁的生活,成绩总保持在年级前三。曾无数次他是整个村的骄傲,但这一切也只是曾经。
从学校回来后,丑庄学会了吸烟,而烟也成为他消愁的借代物。田地里的庄稼早已收割了,光秃秃的。从地头旁的那条路上开始,一棵棵杨树载满了乡间小路,如今也已凋谢地只剩一个主架。从远方看这里,宛如一个“树的坟墓”。
太阳已被山头折成一道道晚霞,松散的照在丑庄的身上。而此时一个庞大的身影走了过来,丑庄抬起头看到一个黝黑的皮肤上散发着汽油味道的一个男人,这就是二叔。二叔在城里开着一家修车店,光景过得不错。本来丑庄想去二叔店里打工,可被他拒绝了,就一个原因——你走了这个家咋办。
丑庄鄙视父亲,因为父亲是这个村最穷的。其他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只有自己的父亲一心一意地守着那几亩田地。有一年,二叔给父亲在成立找了一个搬砖的活,父亲没有去,就一个原因——我走了地就荒了,一家人吃啥喝啥。父亲的文化水品很低,思想觉悟也很落后。
二叔递给丑庄一只叫“中南海”的烟后便坐在了地埂上,二叔说给他找了一个开车的活,薪水很高,而且丑庄也喜欢开车。丑庄笑了,终于他可以做个骑士奔驰在柏油马路上。
回到家,丑庄对他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明天就动身。”父亲没有说话,只一个劲的吸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父亲开口了:“开车很危险,如果走夜路……”还没等父亲说完,丑庄就已赌气跑开了,只听见外面两声吼叫:“危险,你觉得什么不危险。好,我现在就出去让车撞死。”站在一旁的母亲已哭出了声,显然好像要给后庄说什么,但被父亲拦住了。此时丑庄已流下了一滴滴恨的泪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孩子,昨天晚上我和你爸已经想好了,你去吧。毕竟你也这么大了。”
“妈,我不去了我要照顾你们……”
“去吧,我们还能照顾自己,行李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去了那边一定要注意安全。”
……
丑庄走了,全村人都来送他了。曾经他可是全村的骄傲呀!“去了多给家里来几封信,不要让我们担心。一定要注意安全开慢点哩……”此时丑庄多么想叫他一声爸呀,但始终没有开口。他望着父亲,父亲宛如坟头那棵老槐树一样沧桑。
丑庄走后约莫两周后,一封速回的信寄到了丑庄手里。冲进门的丑庄只见屋子里已摆起了灵堂,是母亲。
“你母亲早已患了肺癌,一年前查出。当时是迫不得已让你辍学,没想到竟成了我们之间的矛盾,哎……”父亲眼里的泪水已流了出来。丑庄望向一切,一头栽在了地上。
母亲葬在了老槐树旁,仿佛老槐树开出了朵朵樱花。后来,丑庄辞职了。事件的亲人已所剩无几,当有一天一切都伴随着浮云被风吹散,金钱名利还算得了什么?
——于丁酉年五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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