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滚滚,骄阳似火,望着大片金黄色的大地,老赵乐开了怀,他迎着拖拉机司机走去,然后递上一支好烟:师傅,又麻烦你!赵老师,十多亩地,万把斤,又发了!发什么发,种地发不了财!你给割完了,回头家里算钱,下午还有课,我不陪你了,有你嫂子在。放心吧
麦浪滚滚,骄阳似火,望着大片金黄色的大地,老赵乐开了怀,他迎着拖拉机司机走去,然后递上一支好烟:“师傅,又麻烦你!”“赵老师,十多亩地,万把斤,又发了!”“发什么发,种地发不了财!你给割完了,回头家里算钱,下午还有课,我不陪你了,有你嫂子在。”“放心吧!忙你的,人民教师光荣,快转正了吧?”司机发动着机器,赵老师把整盒烟扔到车上,在轰鸣中走向学校。
下午,学校来了检查的领导,为首的是教办主任老胡,还有两名教研员,听所有民办教师的课。怪?有什么目的呢?老赵掸落身上的灰尘,把挽起的裤脚放下来,跺跺脚。讲什么呢?额上的汗珠流到了鼻头,他用手一抹,抓起课本翻起来,找到熟悉的那一页,抓紧裁报纸、画图、写小黑板,好在第三节听,还有时间。代课的小李给他倒了一杯水:“赵老师是老教师了,还怕听课!”“小丫头,你懂什么?我们这些人讲的不合领导的意,说不定就被辞掉,哪能随便呢!”话虽这样说,老赵真不是很怕,一者说教办老胡是一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再者教研员对他欣赏有加,多次在全乡会上夸奖他。
巧的是,一个紧急通知来了,老胡走了,第三节课没听成。老赵松了一口气,走到校长室,说:“惠民哥,你弟妹一个人在地呢,我去帮帮她?”“去吧,回头把课补上,这几天小李也累,给她说点好话,这小丫头,也凑热闹想请假,我不准!”“收完麦子,我多上!”要不是离家近,一点忙也帮不上,一个妇女家再能干离了老爷们也是没有主心骨。老赵嘀咕着就到了地里,卷上裤脚,一袋袋的装着麦子,惠芬的脸上不再沉重和疲惫。
上次听课的结果会是这样邪乎?那两名民办教师香玉和大周有一人会被辞退,小道消息在办公室传开了。大周40岁,十八进到学校。香玉只干了八年,她说“肯定是我,我才干几天啊!老胡整整一节课都没个笑脸。”大周说:“那不一定,我学历低,初中还没毕业,头几年学校办勤工俭学光干杂活,烧饼没少卖!”老赵一肚子疑惑,没听我的课,怎么会有结果出来呢?一屋子的凝重,闷得人同天气一样,喝水的声音特别响。
周二,大周没来,汪校长说他去教办了。辞退的是他?大家谁也没再问,还能怎么问?天继续闷,人的心情会好吗?老赵在想什么?
周三下午,大周到校了,果不其然,一脸的不高兴,坐在椅子上,眼里分明有泪要滴落。“22年了,说叫走就得走,一个月五块钱,熬了这么多年就这个结果,白熬了?”不论是谁都会明白他的感受,可是谁又能化解他的情绪呢!唯有不语。42岁的老赵高中毕业,整个高中几乎都在劳动、运动中度过,但毕竟有带钢印的高中毕业证啊,或许它就是真正的“救命稻草”!前途未卜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在给人安慰呢?办公室只有大周低沉的哽咽,谁也不说话,指针已经到了7点,总得有个人打破这个局面呀。要不,谁能走呢?年轻轻的教导主任张建,他试着对这个被农活打磨得精壮的黑脸汉子说:“周老师,想开点,干什么不比教师强啊,你才40岁,出去闯闯一定能挣大钱呢,你会那么多手艺。”是啊,从今天开始,大周不再是说农民不是农民、说教师不是教师的民办教师了,彻底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就能创造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了,可是22年的以往岁月又怎么能在记忆里消失呢?上衣口袋插着的钢笔闪动着光芒,那光芒里已不再有教师的光荣了。
老赵回到家,一声不吭,倒了一杯大曲酒,坐在庭院里,就着一根黄瓜喝起来。妻子惠芬知道他又有事了,不敢打扰他,张罗饭菜,“吃什么?”“吃凉面条,败败火!”“哎!”玉芬答应着去了灶房。儿子一边玩着,不敢靠近他,唯恐得罪他被打一顿,爸爸不高兴,这些年他高兴的时候有吗?老赵有什么高兴的事呢?万把斤的麦子能改变身份吗?是“上”还是“下”,就不能来个痛快吗?这已是第六回整顿了,和大周一起,整个乡下去了几十人,缺少的人招聘了几十名代课教师,都是初中生没有考上高中的小姑娘,他们比民办教师更厉害?老赵的姨弟李忠耀还在乡里上过公开课,也被整顿下去了,这次的政策是整顿没有学历的民办教师。老赵多亏有这个印有毛主席语录的“小本本”,它真老赵命运的“保护神”!
两大碗凉面下去后,老赵还要去学校,晚上还要办公到9点,这事不容马虎,以后的农活还真不能指望他了,万一下回抓几个不务正业的?不就撞到枪口上了吗?
就在大周走了没几天,香玉考上师范了,刚刚拿到通知书,连考了三次总算出头了,初中毕业的她连五年级的题目都要问人,居然考上了?办公室有了热闹,“听说你们只上上半年学,就是公办了”,“上一年,过了35岁就不能考了,香玉34岁,太幸运了,得请客!羊汤馆。”“好,今天就去,你们一人吃3斤,我请!”香玉毫不含糊“平时看你小气的,早点就是一个包子,这回我们凑个份子吧,给你贺贺喜吧。”“还是我请,你们下回再说”香玉抑自不住内心的喜悦,下班后拉着这些可爱的同事走到了饭店。从一个期盼阳光的民师变成了公办教师,乌鸡变了凤凰!不用荡气回肠的酒精潇洒一把能行吗?
老赵更多的是想自己的事,酒桌上的话不多,恍恍惚惚,迷离的思绪-----同村的汪校长因为连续三年的“县优师”,去年转正了,老婆、孩子的户口一同转成了城镇户,香玉考上了,只有副校长的媳妇秀娥和自己同病相怜了,可人家的亲哥当副乡长,咱有啥?只有那个“小本本”!?
命运,命运,谁是命运的主宰呢?
作者:孔小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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