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秋水,落叶满潭湾。秋日生涯里的庙潭湾前,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鲜的。枫树林内,每一天的风景都是新颖的。三和庙和落红庵,每一天的故事都是传奇的。僧人和尼姑们,每一天的经历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唯独那俗界的信男和信女们,每一天的生涯都是相同的:芸
秋风吹秋水,落叶满潭湾。秋日生涯里的庙潭湾前,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鲜的。枫树林内,每一天的风景都是新颖的。三和庙和落红庵,每一天的故事都是传奇的。僧人和尼姑们,每一天的经历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唯独那俗界的信男和信女们,每一天的生涯都是相同的:芸芸众生相,如旭日东升,如夕阳西落,年年如此,循规蹈矩,循环无穷。哪怕用八磅大铁锤也砸它不破的既定命理樊笼,如铜墙铁壁,水泄不通!老鸭客和女乞丐妹友的八百肉鸭棚,更是典型的魔幻百变箱,日复一日,瞬息万变。
僧、俗异途,分道扬镳,你走你的神仙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相犯河水,来也潇洒,去也逍遥。然而,亿万斯年间,浩瀚宇宙,小小寰球,渺小人类,无论僧界、俗界,都是命运共同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宛如一根瓜藤上结出的大小倭瓜,一荣俱荣,一毁俱毁,鱼水不能相离相分,水乳不可相切相割。
三和庙、落红庵,还有那八百肉鸭棚,三足鼎立,占山据水,共建同构出庙潭湾一段梦幻传奇故事的骨肉架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三位一体,相互拱卫,固是未可偏废的哟。
老鸭客目送着小表弟龚阳和瘸腿老二,陪着一干出家僧人们说说笑笑,一路逶迤取道去那庙潭湾彼岸的落红庵。一行僧、俗人众渐行渐远,隐隐约约地转过一个小山嘴后,便倏然地从老鸭客的视线里消失迨尽了,只留下阵阵隐约依稀的欢歌笑语声,在庙潭湾的辽阔上空回旋。“空山不见人,只闻人语响”,以此来形容此时此地的梦幻情景,洵是颇为贴切的。
“老哥子,人都走远了,你还呆在哪儿干嘛呀?”女乞丐妹友一脸的迷惑,也罔顾有周爱铁和酸哥两家人在场,便忍憋不住直通通地向老大不小的鸭客老哥子发话说。“早出晚归,鸟儿们也会的。更何况是一群雄纠纠的大男子汉们呢。你是不是也想陪着小表弟龚阳,去上齐天坡猴山啊?想去就去嘛,发愣干啥啊?”
“妹友,倘若我去了,你该咋办啊?八百肉鸭棚该咋办啊?八百肉鸭群们该咋办啊?我左也思,右也量,可就是老拿不定主意来着呢。”鸭客老哥子故意卖关子,装出无可奈何的模样儿,露出一脸皮的苦穷可怜相,来逗惹着那白璧微瑕的女乞丐妹友。“要不,你一个人留下来照看八百肉鸭棚这一摊子,我就陪着他们去齐天坡猴山上走一遭,顺带捉只小猴子把戏回来给你消愁破闷吧。”
六只蟋蟀大光棍们闷在竹笼子内,不断地发出一阵的噪闹声来。
女乞丐妹友想起酸哥们昨夜里偷鸭的事情,想起八百肉鸭群们的不安分和不守己,想起昨日间蛇叼青蛙的惨叫声,想起庙潭湾周遭的阴森森环境,想起瘸腿老二穷光棍提到的孤女坟头的种种奇传异闻,想起鸭客老哥子群蜂脱险的惊险经历,她那微薄如纸一戳就穿的胆量全给哗啦啦地吓破了,脸皮子也给一阵淮风二阵淮雨地吓乌了。她胆颤心虚地对着鸭客老哥子说:“鸭老哥,与其让你把我给留下来,倒不如索性让我和龚阳表弟他们同上齐天坡猴山为好了呢!”
实话实说:对于女乞丐妹友来说,倘若能够跟着梦中恋人龚阳小后生上齐天坡猴山,哪怕是吃尽了千辛,尝遍了万苦,她也是心甘,她也是情愿的呢。
周爱铁和酸哥两位后生子们,头脑不算简单,四肢也不算发达,听了老鸭客和女乞丐的对白后,他俩便信以为真了起来,不约而同地说:“倘若你们二人真心实意地要上猴山,那就把八百肉鸭群们交给我们好了。等你们回来时,八百肉鸭棚内要是少了一只肉鸭子,就唯我们二人是问好了!”
酸哥家的堂客虽然站在一旁没接腔,但她却正在为龚阳小后生子的猴山之行担忧着呢。原也难怪:她正满门子心思地要把自己的亲妹妹撮合给龚阳小后生呢。想想可知:要是龚阳小后生上猴山下猴洞,万一真要有了个三长和两短,那她的伟大抱负岂不是立马就要落空了嘛。一直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她,听了别人的讲话后,便也迫不及待地乘机插科打诨凑热闹说道:“咱们和龚阳是同村共寨、同山共水的乡邻乡亲。俗话说:亲不亲,故乡人。龚阳家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你们四人何不干脆也跟着龚阳小老弟,一块儿去上齐天坡猴山,一块儿去下齐天坡藏猴洞啊?难道不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成功的把握嘛!”
说来让人喷饭:酸哥家那只有六岁的小男孩清明,懵里懵懂的,活脱脱就是老鸭客八百肉鸭棚里的一只大肉鸭。当他听见大人们吵吵闹闹地要去上齐天坡猴山时,便也闹噪着非要去不可。尤其是听到老鸭客哄着女乞丐妹友说:要抓一只小把戏猴子回来让她玩儿,这对小清明来说,无疑具有无与伦比的极大诱惑力。他一本正经地对着亲爹酸哥说:“爹爹呀,昨天夜里,你和同伙们带我到庙潭湾来偷肉鸭子。今天你们要去上齐天坡猴山,我也要跟着一块儿去呢!”
小清明一番直白无遮拦的话语,弄得他的亲爹好尴尬,弄得他的亲娘好尴尬哟。童言无粉妆,无玉琢,大大出乎在场所有大人们的意料之外。
周爱铁和堂客原本不知道酸哥们一伙子人夜来到八百肉鸭棚偷肉鸭子的丑事儿,只因当时老鸭客和他们一家三口还在孤女坟那边死忙活忙呢。而酸哥一家子的到来,也让他们颇感到蹊跷不已。当他们听到酸哥儿子这么一说后,两口子嘴上虽然没说啥话,可心里边儿却都在不断地嘀咕着:“原来酸哥是个多面手啊。平日里常见他去野鸡坪姑姑家那边走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未可无,从今往后,咱们那西瓜地里面的西瓜,牲口圈里面的牲口们,咱们可得时时盯仔细点儿为好,千万不要让他钻了空子呢!
真人不露相,贼人怕露相,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八百肉鸭棚前,大家虽然你争我抢地打了好一阵话平伙,但最终还是由老鸭客说了算:上齐天坡猴山只是去逗猴子们,而不是打老虎。人去多了也不见得就管用,还是各忙各的营生去吧。真到需要帮忙的时候,大家再去不迟嘛。
唯有酸哥一个人在心里面盘算着:老子要将功赎罪,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落红庵内,老法师指挥若定,将他一贯的雷厉风行的行事特点发挥到了极致。他措置裕如地调僧遣尼,兵分两路:一路僧人陪送天桥山报事僧人回返天桥山,去给天桥山老方丈回话。二路僧人护卫龚阳和瘸腿老二等俗众们上齐天坡猴山,去智斗猴王猴众,巧取万丈绝壁悬崖下藏猴洞内的天然药方。由于盗取藏猴洞药方事关机密,牵涉龚阳老父老母性命厉害,未足为外人道,故老法师当着众人们的面,防人如防川,对此只字不提。老法师只让管事僧三兮和尚临时匆匆忙忙地挑选助理僧人,一路同行上天桥山。老法师原本要让两个小沙弥们跟着管事僧人三兮和尚同上天桥山,只因两个沙弥们面露犹豫之色,光头小僧人跟龚阳打过招呼后,便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跟随着三兮和尚大师兄去上天桥山。
老法师考虑到此前光头小僧人曾因僧人渡牒事与三兮和尚有过过节,唯恐他们因旧怨在彼处发生新隙,坏了三和庙的名声,故让他此次去上天桥山恐有不妥。想念到此,老法师便态度强硬,毫无商量余地地对着两个小沙弥们说道:“你二人此去天桥山,可代表老衲向天桥山方丈致意,并附带说明三和庙内的诸种真实情况。光头小师兄与龚阳小施主交谊甚好,陪同他去上齐天坡猴山,洵乃最佳人选。此事尘埃已经落定,休得再啰哩啰嗦,就按照既定方案行事可也!”
两个小沙弥们虽然心下窃窃颇有微词,只是慑于老法师的威严,未敢轻意地泄露了出来。事已至此,已成定局,不容推三诿四。两人没二话,便只好硬着头头皮子,勉强跟定那管事僧人三兮和尚,去见识那天桥山寺庙的老方丈。光头小僧人因忌惮着老法师的威望,同时也猛然回想起昨日夜间和三兮和尚大师兄的不愉快经历,幸得老方丈开脱,感恩还来不及呢,焉得再有废话说出口来呢?
天桥山方面派遣而来的两个报事僧人们,带着三兮和尚和两个小沙弥们,掉头再次渡过庙潭湾,走过沙滩前的八百肉鸭棚,准备取道转回天桥山。却见老鸭客和周爱铁、酸哥等人站在路口上迎候送行。
老鸭客和老法师是知交多年的忘年资深好友,他对于天桥山马音祖师殿老方丈的行事方式,同样也感到是不可理喻的。七十多岁的老僧老道了,亏你竟然还好意思要让他亲自步行去上天桥山,此等老方丈,该不是也让太阳给晒老的嘛。
纳闷之下,老鸭客便大着胆子,向两个报事僧人们打听说:“敢问两位仙兄师父们,贵寺究竟有何等紧要大事端,非得请动老法师亲上天桥山不可啊?”
施主既有问,僧人们岂敢不作答。但僧人们同样出于保守本寺庙的机秘起见,也只是语焉不详地回应说:“承蒙施主开问,容当让小僧们有啥说啥吧。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老施主休得见怪也!”
于是,两个报事僧人便告诉老鸭客:前日夜间,有两只三和庙逃窜出去的庙猴,夤夜来到天桥山,向天桥山老方丈献上了什么庙藏宝贝。老方丈未敢私自打开,故此派遣小僧们来三和庙报事,意欲延请三和庙老法师亲上天桥山,当面壁还庙藏宝物,以防走失,免得亵渎了佛门的上上尊严,损害了兄弟庙宇的核心利益。说来彼此皆乃向善修行之僧,同缘同门,唇齿相依,休戚与共;猴头们不晓事,可吾辈堂堂出家人们万万不能将自身混同于野毛猴者流们啊。
天桥山两个报事僧人们从容娓娓地道来,一语惊醒了梦中人。老鸭客听完后,顿然感觉到天桥山老方丈并非在刁难人,而是实实在在地在做仁至义尽的功德善事嘛。想到此处,恍然大悟的老鸭客便对三兮和尚挚诚建言说:“三兮仙兄,兹事关涉贵庙的厉害甚大,可否回头去请老法师从长计议,三思而后行啊?老法师上天桥山真要走不动时,还可请人用轿椅将他抬上山顶庙堂里去嘛!”
三兮和尚不想耽误天桥山僧人们的行程,同时也更不愿意去破坏老法师的庙算部署。老鸭客施主的心情,他可以理解。老鸭客施主的心意,他也能够洞悉。然而,僧、俗异路,互不干涉彼此的成命,也是不容疏忽的嘛。更何况,老法师还特地安排了两个小沙弥们随侍在侧,形同监军。轻易地听了俗客施主的一番话,便要收回既定的成命,岂不是辱没了庙堂上至高无上的神圣尊严了嘛。
三兮和尚对老鸭客说:“老施主的一番好心好意,容我返回三和庙时,再向老神仙禀报吧。只是眼下天气炎热,我和两个沙弥师弟们送天桥山僧人们返庙,去去就来。老施主多事多忙,日无闲晷,还是权请自便得了吧。”
言迄,两庙四位僧人们便作别八百肉鸭棚前的俗界施主们,顶着那烈日酷暑,朝着那野鸡垃坪的方向,马不停蹄地取道天桥山,绝尘而去。
无愁亭前,要上齐天坡猴山的僧、俗人众,全都在树荫下会齐了。龚阳、瘸腿老二、张铁扇仙姑、光头小僧人,还有十来个武僧们,都在集结待命。只须老法师交排妥贴,一声令下,便可出发。老法师和离离老庵主让武僧们把那只受伤的上吊公猴子押解过来,交到随行武僧们的手中。另有那几只陷在天罗地网内的硕大公猴们,也被提解了过来。有了这五只肇事公猴们作为猴质和证据,就足以将齐天坡老猴王的军将到死,让它无路逃遁。哼!敢来和僧人们对抗。只有死路一条。首恶必办,协猴不问,老猴王不讲情面,只有死路一条。
老法师对僧、俗人众们发下旨意说:“此去齐天坡猴山,其根本宗旨只在于取得藏猴洞里的天然药方。上到猴山上,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容许轻易滋事。汝等众人自始至终都应遵循一条原则:猴不犯我,我不犯猴。猴若犯我,我才犯猴。藏猴洞地处悬崖绝壁之间,天堑之险,猿猱欲尽愁攀缘。龚阳小施主要想取得神秘药方,全在智取,未可蛮干。祝你们凯旋归来,夜半到家!”
#p#副标题#e#龚红尼姑和众多小尼姑们把早已准备好的斋饭斋菜端出来,让大家饱饱地吃上一顿。尔后,又把斋粑、干粮放入各人的随行褡裢内,以备不时之需。秋初日子悠长,吃了早饭还须吃午饭,吃了午饭还要吃晚饭。不带足干粮,那可是万万使不得的。唯有水袋内的饮水,略微带上一点就行了。只因齐天坡猴山上望春台前有充沛的山泉井水,吃水问题,极易解决。上过一回猴山,有了丰富的行程经验,减少不必要的累赘,对于负重登高的人们来说,其好处自是不言而喻的。
龚红尼姑原本是有意思要跟着弟弟龚阳同上齐天坡猴山的。只因未得到老法师的首肯,只得作罢。但她始终放心不下,眼看着龚阳他们一行人就要出发上路了,她心中不由地又萌发了要上猴山的念头。她走到弟弟龚阳的身旁,悄悄地对他说:“龚阳,我也想去上猴山。你看行吗?”
龚阳瞪大了眼睛,把龚红姐姐打量了好一阵子,这才斩钉截铁地予以拒绝说:“姐,你好好地呆在寺庵内,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吧。齐天坡猴山高耸入云端,飞鸟难过,走兽绝攀,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呢。倘若你真的去了,大家照顾你一个人还来不及呢,还想下到猴洞里去盗取灵药了吗?”
龚红尼姑当然也知道,自己去了只能给别人添累赘,但却未能帮上弟弟龚阳的任何忙。她可不能和张铁扇仙姑相提并论,以张仙姑那样的女强人能量,即使是武僧们,只怕也未必能比得过她的嘛。昨天上猴山的经历,就足以证明了一切。有张仙姑和弟弟龚阳同行,龚红应该放下心来才对呢。更何况还有瘸腿老二那老光棍哥们做保护神,文能唱山歌,武能打猴拳,哪怕数十上百只猴子们也不敢拿他来当儿戏。弟弟龚阳此去,肯定是有惊而无险的嘛。
想到这些,她还是忍不住要叮嘱弟弟龚阳说:“龚阳呐,藏猴洞里千难万险,你要量力而行才好。能下则下,不能下就另外再去想办法。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可不能蛮干哪!”
龚阳显得大方大气,信心十足地说:“请姐姐放心,我会好自为之的。有这样多的人跟随着我同行去上齐天坡猴山,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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