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我所在的地方是个县城,在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个小城了,可在我打娘胎出来以后它依然是个小城。这种小并不是一般的小,按照老妈的说法它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当然并不是如来的巴掌,孙悟空一个筋斗也飞不过去。对此,老妈做了一个还算形象的比喻
序章
我所在的地方是个县城,在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个小城了,可在我打娘胎出来以后它依然是个小城。这种小并不是一般的小,按照老妈的说法它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当然并不是如来的巴掌,孙悟空一个筋斗也飞不过去。对此,老妈做了一个还算形象的比喻,她说:“假如长胡子乞丐身上掉下来一个虱子,纵身一跳就可以跳到县城对面的山坡上去。”
虽然这是县城,但是这里的人们都不把它叫作“城”,平常都叫城关镇;偶尔有从外地来贩新鲜玩意儿的人,人们见了便要炫耀一下,那时也会说“县城”。但是无论别人怎么说,我只管这个地方叫做:小城。
在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老妈就给我讲这个小城。她说,以前小城静得可怕,晚上只能听见猫头鹰咕咕叫的声音,自从引进了一批批工厂后就变得十分热闹了,从早到晚都可以听见机器呼啦啦的勤奋工作的声音。也是从那时起,猫头鹰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它们去了哪里。有人说这里的耗子都被工厂排出的废水毒死了,猫头鹰没有吃的就飞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可事实是,这里的老鼠依然多的数不胜数;也有人说,自从外面的人进来办了厂子,这里的人都学起了外面人的生活,喜欢吃野生,于是把猫头鹰都给吃了,连蛋也不放过。然而,因为这里的人们都没有闲心去追查猫头鹰消失的缘故,于是种种说法就无从考证了。
在我学会用眼睛观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常常趴在窗台上看那些冒着浓烟的烟囱。它们像擎天大柱——有时候我也常常把它们比作孙悟空的金箍棒——在一群群的房舍中央高高的耸立着,好不壮观。那些房舍都是本地居民的,因为建厂时没有搬迁就留下来了,他们的屋子上常常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就因为这样,他们还常常闹到县政府大楼里,他们告诉领导,那些灰尘让他们的孩子患上了肺病——有的也说癌症。说着,还顺手把傍边一个胆战心惊的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孩子拉了出来立在领导的面前,活脱脱的像一根瘦削的扫帚。孩子见了领导不敢说话,于是家长偷偷地拍了他屁股几下,他才假装咳嗽了几声。
他们是来骗钱的,没有搬迁也是因为要钱。然而终于没有得逞,忽然进来几个穿制服的把他们拉了出去。他们不服气,还不停的破口大骂,仿佛胸里和口里都烧着一把火。
我居住的地方没有高高的烟囱,也用不着到县政府去骗钱。那时我的老爸在山里挖了一个洞,然后源源不断地把山肚子里的煤炭拉了出来。那些黑漆漆的东西使得我们家就像以前的地主一样富裕。这种职业叫做“煤老板”,到现在为止,它还是一个不惹人厌的东西。
从那些耸立着高高的烟囱的地方到我们家居住的地方有一条笔直的道路,它是这座小城最直也最长的路。它横着从小城中央穿过,把小城平均分作了两半。它两旁的房子又矮又小,拥挤地铺在一起,从我家的窗户眺望过去,几乎很难发现淹没在其间的密密麻麻的小路。
那条路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作城关大道,这里的人们也一直以这么名字为荣,但是我却不惜牺牲这一光荣的名号,私自为它取了个名字:1999。
我之所以取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在1999年的时候,我的一切都在那条路上发生了变化。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也是从那条路,那个时候开始……岁月的流逝就像不停翻滚的车轮,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打娘胎里出来十一载了。这种不知不觉是真正的不知不觉,就像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许些胡须一样。
时间没有礼貌地走了,世事也毫不客气地发生着改变,一切都显得滑稽而可笑——简直就是他娘的一堆狗屎。
如你所知,在我打娘胎出来十一载以前并不会说出“他娘的”、“狗屎”之类的脏话,但是在我打娘胎出来十一载以后一切都变了。
“世事的变化就像他娘的一堆狗屎”,这是在我老妈还没有离开我们的时候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当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在一年后她寄回来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大海——或许是雨后形成的一洼池塘也说不定。
至于老妈是如何离开的,这还需得从头说起。
事件发生在我过完十一岁生日后不久。那时老爸的生意十分红火,源源不断的煤炭被送进小城的工厂里,在那里化成了尘埃和烟雾——当然还有人民币。然而灾难就在这忙碌的间歇里发生了。一次,一个老头裹了一只烟卷进去,然后把里面的瓦斯点着了,只听见嘭的一声,里面的人就都被炸飞了,一共死了十几个。为此,老爸成了一个穷光蛋。其实,按照民意的设想原本不是这样的,所有的人都希望老爸蹲监狱,吃枪子,若是可能,还应该把尸体挂在县政府门前的旗杆上暴晒几天。但是后来领导说了“王大贵认罪态度良好,积极为受害人亲属做了赔偿”,才没有被挂在旗杆上暴晒几天。其实鬼才知道,领导是在收了老爸的钱后才这样说的。
然而这并不是老妈离开的缘由。
在我十一岁生日的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我们家来了一个人。他长着大胡子,一脸沧桑的模样,瘦小的肌肉十分结实。他说他要和老爸做生意。其实你应该知道所谓的生意就是贩卖药粉——或者说白粉。他说这里还没有吃这玩意的,市场前景广阔,他从云南那边拿货,然后让老爸在这里销售。
老爸爽快地答应了,这种爽快就像被体罚的学生抽了老师一巴掌一样。
几天后老爸就做起了挖煤兼卖药粉的生意。他的首批顾客就是那些挖煤的,他们吃了以后都说效果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干活倍有劲,一次就能背两百斤煤。后来老爸的销售范围扩展到那些街头小混混的身上,他们不用背煤,所以不知道药粉的奇效,后来吃得多了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一朵云彩一样,飘飘然的。
老妈正是因为这事才离开的,因为她不喜欢药粉这种东西(或许老妈并不知道药粉的好处),而且也害怕有一天有人把王大贵挂在旗杆上暴晒几天。
老妈决计离开的时候正是老爸的生意如火如荼的时候,所以老爸对老妈的言辞不甚关注,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出去几天就回来了。其实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到了以后,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她都没有再回来了。#p#分页标题#e#
在老妈离开后,老爸也变了,变得沉默而少语,只是像一根僵硬的木头一样地做他的生意。
老爸和我的关系也起了变化,这种变化是令所有同学都羡慕不已的。老爸从不关心我的功课和成绩,从不在老师的批评后责备或者打我,要是开家长会,他也从不迟到,即使有时候买药粉的人踏破门槛,他也会花钱请人去假扮自己。你应该知道那样的人长得就像长胡子乞丐一样,只要花十块钱他们就很乐意这么干。除此以外,他还让我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只要我要钱,就猛地塞给我一大把,这种“猛地”,也是让所有同学都羡慕不已的。
就因为这样,我便学会了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就像大人一样,于是乎我就成为了真正的大人。
在我的记忆中,我记得自己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拍了同学后脑勺一巴掌。你应该能够想象,这一巴掌并不是一般的一巴掌。当时我一巴掌朝他后脑勺拍下去,他就倒在了桌子上,我以为他死了或者是在开玩笑,后来送到医院里,我才知道他并不是跟我开玩笑;医生也说还有救。在他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当然这种后悔并不是因为老爸付了一千多块钱医药费而后悔,而是因为受害者是个老实人,这种老实并不是一般的老实,他完全老实到即使再拍他一巴掌也不会生气的地步。
当然,如你所知,我原本不是一个爱好拍人的人,而且也常常是受害者。在我的记忆里,我深刻地记得第一次成为受害者的情形。那时我的母亲刚走不是很久,我就像一只孤独的羔羊一样在人世间徘徊着。而周围的人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把我当成了一只羔羊,而且是孤独的羔羊。那一年是1999年,事件发生在1999上,我记得前面说过1999的来历。1999就是那条很直很长从小城中央穿过的道路。自从那一次我成了受害者后,我的人生就改变了,这种改变是显而易见的,这种改变一直延续到后面的故事里,假如你认真看下去,就会发现,故事从那里便真正的开始了……
作者:艺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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