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珠珠第三次为我介绍女朋友了,我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桃花运。 之前,那女孩通过珠珠捎话给我,问见面时订的哪个餐厅?我一听就明白了,这八成又是个蹭饭的。我搞不懂珠珠为什么总是交到这样的朋友。 因着珠珠的关系,我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在市中心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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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珠珠第三次为我介绍女朋友了,我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桃花运。
之前,那女孩通过珠珠捎话给我,问见面时订的哪个餐厅?我一听就明白了,这八成又是个蹭饭的。我搞不懂珠珠为什么总是交到这样的朋友。
因着珠珠的关系,我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在市中心的一个自助餐厅见面。
我站在餐厅门口,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远远看到珠珠和一个陌生女孩并肩朝我走来。那女孩比珠珠矮半头,长得瘦瘦小小、其貌不扬。反倒是珠珠打扮得格外光鲜,不但化了妆,还穿了一条很潮的裙子。站在衣着、妆容都胜自己一筹的珠珠身旁,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何感想。
珠珠冲我笑笑,然后向我介绍那个女孩,语调平和,表情自然,丝毫不为自己喧宾夺主的打扮而不安。女孩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我。因为赶时间,我是穿着工作服来赴约的,胸口上“宽带维修”的字样颇为醒目。没错,我是一名电信公司的宽带维修工,蓝领阶层,收入不高。之所以穿工装,是为了表明我对这次见面不抱什么希望。我的情况珠珠应该向那女孩介绍过,但这女孩打量我一番后,还是流露出失望夹杂着不屑的表情。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自助餐厅里,我们三人取了餐盘开始捡菜时,那女孩始终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我停她也停,我走她就走。这用意再明显不过。珠珠却独自走到我们前面,随意挑了两样菜就去付款了。女孩看见珠珠没头没脑的样子,一脸愠色。
之前珠珠介绍给我的那两个女孩,都是吃完饭回去之后就表示不合适、没感觉,再就杳无音讯,让我有强烈的被耍弄的感觉。想到这些,我的火气上来,一点食欲都没了。索性把捡好的菜统统倒回去,然后只取了一杯可乐,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啜饮。女孩被我的举动震住了,瞪大眼睛托着餐盘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如梦初醒,气乎乎地自己买了单。
这一切珠珠都看在眼里,她什么也不说,只微笑着埋头吃饭。
女孩来到桌前,“啪嗒”一声把盘子扔在桌上,也不看我,一边吃一边和珠珠聊起来。这女孩长得虽瘦,饭量却不小,很快就把自己盘子里的饭吃光,然后动手去?珠珠盘子里的饭。珠珠说自己吃饱了,任她?。这一幕也让我颇为震惊。我看出来了,这女孩今天蹭饭不成,干脆不要脸了。
吃完饭,本以为这场闹剧该收场了,可女孩仍然不依不饶,张罗去打台球。珠珠说她不会打,当观众可以,但不能太晚。女孩挽着珠珠的胳膊,像哄孩子一样把她拽进台球社,我只能跟着进去。这一次,是我结的帐。
整整()两个小时,珠珠始终坐在一边,与其说是观看,不如说是苦等。这期间,她妈妈打了三次电话过来,催她快点回家。窗外华灯初上,我知道珠珠家是不允许她天黑之后外出的。
女孩的玩兴很浓,几局下来她赢了大半,似乎想通过赢球来弥补之前饭桌上的损失。女孩球技不错,平时一定是常玩的。我看得出,她属于不管多大的事儿都要争高下、占上风的那种人,既然她喜欢赢,就一直让她赢算了,反正我从一开始就没兴致。于是一竿又一竿地乱打一气,好不容易熬到服务生过来通知时间到了。
送走了女孩,回家的路上,珠珠问我对这女孩印象如何?我真是哭笑不得,还能有什么印象?这样的女孩明显是出来混吃混玩的。听我这么说,珠珠也笑了,她说鬃性格很开朗,口才又好,我妈让我多向她学习。我不知该说什么,尽管珠珠内向拘谨,身上却有时下女孩普遍缺少的温婉、谦和的气质,这何尝不是优点呢?
我打了个哈哈,接着说,以后不要再给我介绍女朋友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珠珠腼腆地笑了,她说其实她知道我没有处朋友的打算,只是那些女孩一再央求,她不好意思推脱,而她认识的异性很有限,最终只好选择我。我又问,今天你干嘛打扮得这么漂亮?她说,只是忽然心血来潮,想穿得好一点,问这干嘛?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很不一般。其实我心里有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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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珠二十六岁,孑然一身。
当年她奶奶和我爷爷开始了一段黄昏恋,她经常来我家玩,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珠珠是独生女,爷爷生前是国企领导,奶奶是中学教师,父母都是机关职员,虽算不上金枝玉叶,却也是长辈们的掌上明珠。
那时候,珠珠十八岁,刚从女职专毕业,素面朝天,扎着马尾辫,两只大眼睛空灵忧郁。说话时,双手总是绞在一起。给我的感觉是一个乖巧的小姑娘。
因为我大她一岁,她奶奶让她管我叫“小哥”,她就听话地叫了声“小哥”,让没有兄弟姊妹的我心里暖暖的。
珠珠的父亲是个性格有点乖张的人,不擅交际,家中事务都由珠珠妈来操持。珠珠刚毕业那会儿,她妈妈深知女儿的弱点,想让她接触社会,练达世故。恰巧一家尚处于创业阶段的软件公司到学校招录入员,珠珠妈就给她报了名。这家公司位于市郊,上下班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珠珠妈担心女儿有闪失,就把正在待业的我也介绍过去。
去公司报到那天,珠珠妈亲自送我们,一路上反复叮嘱我要多照顾珠珠,下班时一定要坐同一趟车回来。一旁的珠珠安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那天珠珠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里面的小花裤衩若隐若现,光着脚,脚下是一双红色平底皮凉鞋。和我说话时,可爱的大脚趾时不时勾回去。她一路上话很少,对她妈妈的教诲嗤之以鼻,实在烦了就回应一句:我没你想得那么笨!
在软件公司做了一个月,珠珠被炒了,原因是录入的数据错误太多。据她说,每天早上一起床,她的心就不在家里,而是飞到公司去了。一迈进办公室,置身于同事的众目睽睽之下,她就不由自主地紧张,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录入时更是脑子一片空白,手指完全是无意识运动,敲的是什么自己都搞不清。每当这时,她反而希望她妈妈在身边,这样她才有安全感,才能专心工作。
珠珠如释重负地结束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接下来,她升入本地一所高职院校读书。这也是她妈妈的安排,她不希望女儿像她的中职同学那样,毕业后做些营业员、推销员之类不稳定又不体面的工作,只有继续深造,将来才能谋个好职位。
那所高职院校离她家很近,珠珠走读,放学就回家,从不在学校多逗留。这期间,我也辞掉了软件公司的工作去读自考。
有一天珠珠妈打来电话,说珠珠实在忍受不了职院里复杂的同学关系,不想读了。当时珠珠
#p#副标题#e#才读大一。她妈妈说想让珠珠转到我所在的自考学院来,也好有个照应。我说,我读的是专升本,珠珠读的是专科,不可能分到一个年级,而且自考难度比较大,不容易毕业。听完我一番解释,珠珠妈才放弃了打算。
对于珠珠在学校里的遭遇,我感同身受。因为生在单亲家庭,我也曾是个孤僻的小孩,也有过因为不合群而倍遭冷遇的经历,不同的是我上学期间一直住校,集体生活让我慢慢学会了与人相处和维护自己的利益。
那段时间,珠珠的父亲对她的学业不闻不问,全部精力都放在家族财产的争夺上。珠珠爷爷去世后,她的两个姑姑因为财产分配和她家产生矛盾。珠珠爸是长子,一直和父母一起住,自认尽的孝道多,要求多分财产,两个姑姑不同意,为此撕破脸皮,不再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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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珠珠奶奶去世,我们两家原本热络的往来渐渐疏冷。
自考毕业后,有一次我去人才市场,意外地与珠珠再次相遇。这时的珠珠已经高职毕业,亟待谋到一份工作。那天是她妈妈陪她来的,阿姨见到我很热情,一番客套后向我交了实底,说女儿还没找到工作,人才市场杂七杂八的人太多,她怕珠珠上当受骗,所以每次都亲自陪珠珠来。
我悄悄打量珠珠,发现她和三年前变化不大,依旧是孩子气的打扮,举止间满是青涩,唯一不同的是,大眼睛里流露出不同以往的茫然和懊恼。
珠珠妈又说,本地企业给的工资低,工作条件也不好,她想带着珠珠去省城求职,多参加几个大型招聘会,就不信找不到好工作。珠珠白了她妈妈一眼说,省城我自己也能去!干嘛非得你跟着?我要是被外地企业录用,你是不也跟着搬去住啊?
这一记嘲讽让珠珠妈回过了神,不再提去省城的事了。
珠珠妈撇开我,转身与几个年轻的女孩聊起来,话题无外乎让她们照顾珠珠。珠珠在一旁皱着眉头,一脸地厌烦。那些女孩大多样貌朴实,看上去不会对珠珠构成什么威胁。我很佩服珠珠妈的眼力,为女儿选的朋友都很靠谱。
我应聘到电信公司当维修工之后,算是有了稳定工作,尽管工资待遇不高,但是对于没读过正规大学的人来说,能进大企业我已经很知足了。每逢路过人才市场,看着拥挤的人群和一张张交织着渴望、疲惫和失落的面孔,我总会感到庆幸与自豪。
对于绝大多数同龄人来说,除了一天天消逝的青春和几张证书外,一无所有。
珠珠终于找到工作了,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售楼员,但是不发工资。当我从电话里得知这个消息时,真以为她上当了。珠珠说,她们公司卖的是期房,买的人少,工资先压着,年底一并补齐。我说这么不靠谱的工作你怎么也做?珠珠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哪个单位招人都要求有工作经验,像她这种刚毕业的,除了卖保险和做直销的用她们,别的单位都不用,好不容易遇到个不要求工作经验的地方,就去了。
另外,珠珠妈还比较看好这份工作,一来公司离家很近;二来做售楼员可以锻炼交际和口才,工资暂时压着将来也会给的,全当是去实习了。
那段时间,珠珠经常给我打电话。她们公司不发薪,电话却可以随便打。珠珠说她们售楼处那几个人除了老板的亲属外,其余都是抱着玩心来应聘的。每天除了打扑克、聊天就是煲电话粥,老板几乎不照面。偶尔有人来看房,其实是看模型和效果图,她们就随便招呼一下,吹嘘将来盖好的楼多么漂亮,升值空间多么大。
直到有一天,一个三年前买了房的女人来闹事,珠珠才意识到这份看似惬意的工作,实际没那么简单。
当年卖房给那女人的售楼员早就另谋高就了,盛怒之下女人把火气全撒给了珠珠。女人说你们这是欺诈!当初说楼一年就能盖好,可是三年了你们只挖了个坑,连地下室都没盖出来。钱存在银行是有利息的,存在你们这等于填了无底洞。她要求退款。
珠珠面对这种情况,只能一再道歉。最后,女人骂够了,也意识到冲一个售楼员发火解决不了问题,问老板在哪?每个人都说不知道。临走时女人扬言要找媒体曝光此事。
珠珠很窝火,自己为别人当了替罪羊,又无处申辩,要是再有人来闹事可怎么办?这工作真没法干,于是辞职。去财务结算工资,财务说没有老板的指示不能发工资,让她回去等。无奈,珠珠只好回家,两个月的售楼员生涯就此结束。
没过多久,就传出那家开发公司的老板卷款跑路的消息。
辞职期间,我建议她考个会计上岗证,毕竟她在高职里学的是财会专业,有了证书可以应聘财务相关的职位,那更适合她。
珠珠接受了我的建议。去财政局领报名表那天,珠珠妈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办完事赶快回家。珠珠气恼地冲着电话喊:大白天的你着什么急?她妈妈不解释,只一味催促她快点回去。一旁的我多少觉察出珠珠妈的真实意图,她这是怕我和珠珠过从甚密,容易生出是非,毕竟我们年纪都不小了。
这时的珠珠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马尾辫变成了时尚的韩式发髻,画了淡妆的脸别有风致。
报考临近,她妈妈耍了个伎俩,把女儿的身份证偷偷“保管”起来,无论珠珠怎么央求,坚决不交。理由是:毕业以后珠珠花的比赚得多,报名和培训又要花一笔钱,还未必能考上,干嘛非要跟风考什么证书?于是,考试泡汤了,学了三年会计的珠珠到头来连一张上岗证都没拿到。
后来,珠珠又先后做过商场营业员、收银员、酒店打单员等工作。这时的珠珠妈已经不在乎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只盼着女儿能早日自立。
做营业员那会儿,珠珠有一次躲在更衣室里向我打电话诉苦,委屈地说同事欺负她,自己根本没得罪对方。我只能说些宽慰的话,告诉她在人际关系上别较真。我发现,珠珠连一个可以倾述的知心朋友都没有。她在人才市场结识的女孩都是泛泛之交,愿意倾听她的除了她妈妈,恐怕只有我这个“小哥”了。从小到大,珠珠像一只养在鱼缸里的小金鱼,一旦游进大河,就方寸大乱,无所适从。
几年间,珠珠的工作换来换去,没一份做得长久,人也变得越来越不自信。这时的珠珠妈也懒得陪女儿去人才市场了。没有她妈妈把关,珠珠后来结交的朋友就不那么老实厚道了,比如介绍给我的那几个混吃混喝的“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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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珠珠二十五岁了。女大当嫁,珠珠妈开始操心女儿的婚事。
做为老人,当然希望女儿嫁得好,于是发动亲属为珠珠物色条件好的未婚男人()。很
#p#副标题#e#快,联系上一个本地大型国企的工人,比珠珠大()四岁。在这个闭塞的老工业城市,国企的铁饭碗对于老一辈人仍然具有诱惑力。珠珠妈详细了解了对方的情况之后,认为这个男的各方面条件还过得去,同意珠珠跟他处一处。
珠珠妈告诫女儿,和年纪大的男人在一起要留心眼,不能听任摆布。每次约会,珠珠妈都把珠珠的表妹找来,让她陪珠珠一块赴约。对此,那个男人倒没表示不满,毕竟两个妙龄女孩和他到处逛,既养眼,又有面子。男人很老练,每次都能把珠珠她们哄得很开心。吃饭、看电影、喝咖啡,也为珠珠花了一些钱。
男人在家里是老幺,两个姐姐都已出阁,婚后他将和父母一起住。他父母年纪大了身边要有人照顾,他家房子有一百多平,腾出一间做婚房绰绰有余。对此,珠珠妈顾虑重重,担心女儿嫁过去后不光要侍奉公婆,没准还要看婆婆的脸色。女儿自幼被娇宠惯了,哪里受得了那种委屈?权衡再三,珠珠妈让珠珠和那男人断交。
珠珠对这个男人也没什么好感,除了羡慕对方的巧舌如簧外,觉得工人出身的人多少有些庸俗,约会期间男人有几次想带她们进舞厅,好在珠珠牢记她妈妈的告诫,让他没有可乘之机。
珠珠的第二个男朋友是银行职员,比珠珠大六岁,家境优越。
新男友颇解风情,很欣赏珠珠内敛温和的性格。认识没多久,就慷慨地为珠珠买了几件够档次的衣服,还常带着礼物到珠珠家做客。男人家里有两处房子,婚后会和父母分开住,这一点珠珠妈很满意。珠珠也对这个男人印象不错,觉得对方相貌、修养都比之前那位好很多,加上接二连三的物质攻势,珠珠有些心动了。
处了半年多,到了会亲家的时候。男方家境好,父母多少有些倨傲。见面时他母亲说,我儿子有很多追求者,都是长相好又有稳定工作的,之所以相中你家闺女,是因为我儿子欣赏你闺女性格单纯、老实,可是……男人母亲叹了口气说,现在这社会,又单纯又老实,不好立世啊……
这话也许只是无心的感叹,不带有歧视色彩,但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坏的联想。
珠珠妈不爱听了,说我们珠珠家教好,不懂社会上的歪门邪道,这样的好孩子暂时不得志,将来总会有大出息!
回来后,珠珠妈抱怨说,男方母亲仗着有点钱装腔作势,看不起我家珠珠,这要是过了门十有八九得受气。珠珠爸倒是很看好这门亲事,劝珠珠妈别为小事计较,只要孩子们愿意就成。珠珠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为了挫挫未来亲家母的锐气,她提出彩礼钱再加五万,做为未来儿媳的创业资金。
男方家里大为不悦。
几个回合下来,那男人的热情也降了温,觉得珠珠家里太难缠,婚后恐怕再添麻烦,最终还是没有订婚。
珠珠后来又相过几次亲,有工人、小老板、出租车司机,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谈成。一番折腾下来,珠珠爸妈多少悟出点门道:看来金龟婿不是轻易能钓到的,女儿的婚姻大事不能操之过急。好在珠珠年纪不算太大,等两年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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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距上次珠珠为我介绍女朋友过去两年多了,这期间我们只在节日时互发过几条祝福短信,没见过面。
我整日奔波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只要有人打电话报修宽带,我和同事就开着公司的小面包急火火地赶去维修。行驶在街道上,城市绚烂的色彩只是一片浮光掠影,很多时候,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是下意识地做着该做的事情。
在我看来,生活就像这辆疾驰的小面包车,裹挟着境遇相似的人们朝终点驶去。如果选择中途下车,就成了边缘人,再想赶也不容易赶上了,所以满世界的人终日行色匆匆,生怕自己被生活甩在后面,生怕被同类鄙视。那些美好的景致,在匆忙中被生生错过了。
生活看似充实,却品不出半点滋味。当我把这种感受说给我的搭档小张时,他调侃说,你是太孤单了吧,该找个伴儿了。
我说,要是有了伴儿也觉得孤单怎么办?
小张被我问愣了,错愕地打量我,说那你就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我没言语。心想,在人群里找个知已真难!
有一天忽然想起珠珠,随手拨了她的电话,语音提示说对方已停机。我纳闷,为什么她换了号码却不通知我?转念一想,这恐怕又是她妈妈的主意吧,不希望女儿和我这个大龄屌丝走得太近。也罢,即便打通了也没有什么可聊的,毕竟彼此的生活很久没有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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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中午,我正在公司食堂吃饭,一个同事笑嘻嘻地过来对我说,外面有个美女找你。我一头雾水,问是哪个美女?他说不认识,叫我赶快出去。
在公司门口我再次见到了珠珠。她微笑着注视我,目光坦然而生动。
没想到吧,好久不见了。她说。
是啊,真没想到是你。
她扯了一下我的衣襟说,咱们走走吧。
公司外面的林荫道上法梧树枝叶繁茂,叶片在微风中飒飒作响。正值初秋,阳光眩目而热辣。因为远离闹市区,街上很安静。整日忙于生计的我,很久没和人漫步街头了,打量周遭的景物,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注意到,珠珠化了很浓的烟熏妆,头发染成了红色,穿着低腰牛仔裤和紧身的粉红色T恤,脚上是一双金色的细高跟鱼嘴鞋。原本纤弱的身材也丰腴了一些,显得十分妖娆。
交谈中,她提到自己在KTV工作了近一年。
见我吃惊的样子,她解释说,只是普通的公主,点点歌,送送酒水,不出台的。
你妈同意你做这个吗?我问。
她沉吟片刻说,我妈现在管不着我了,她去世了。
我愕然。怎么会这样?
生死有命。珠珠长吁一口气,语调冰冷地说道,我妈是心肌梗塞,她血压高,脾气又坏,去年有一次因为我爸炒股亏了钱,他们吵到大半夜,第二天早上她就再没醒过来。
听完珠珠的话,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真是世事无常啊!一个风风火火的生命,就这样突然走了,甚至没来得及和她最宠爱的女儿告别。
我爸要再婚了,我住在家里也没意思,就搬到朋友家住了。珠珠接着说,我自由了,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了,可以夜不归宿,可以随便交男朋友,可以抽烟、喝酒……可是那个整天冲我唠叨,在深夜里等我、念我的人却不在了,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这感觉太他妈奇怪了……
她神色黯然,步履沉重,停了下来。一缕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光线中那半张脸显现出经常熬夜的人才有的
#p#副标题#e#苍白和疲倦。她伸手从包里摸出一盒摩尔烟,为自己点上,猛吸一口。
见她平静下来,我试探着问,你怎么会选择在KTV里工作?
她淡然一笑说,除了长相好点,没别的本事,也只能凭姿色混碗饭吃了。
简单询问我的近况之后,她挑明了来意,说想去南方发展,手头紧,想跟我借点钱周转一下,到了那边一赚到钱立即还我。
我问她去南方做什么?
她说有个乐队的朋友说她的歌唱得不错,到那边可以做歌手。此时的珠珠眉宇间透着一股干练,目光不再飘忽、茫然,而是充满坚定。
哎,没办法。她幽幽自语道,从小被我妈拴在裤腰带上,长大了连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都摸不清,像个呆瓜一样。可人总得活下去,即使父母不在了也得活,相比之下其它的事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带她去银行,往她的卡里转了五千元钱,告诉她什么时候还都行。
她很感激地说,多谢你了,小哥。
从银行出来,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好女孩还是有的。
我说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有打算。
她说,别总为家境不好自卑,把心敞开就不觉得孤单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值得经历。
我笑了。她的语气像长辈教训小孩子。
珠珠拦了辆出租车,上车时冲我做了个鬼脸。出租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城市纷乱的光影中。
这一年,珠珠二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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