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家的房子离公路很近,下了一个不太陡的土坡就是公路。他家有三间敞亮亮的红砖盖成的新房,和两间小配房。这三间新房一间给大儿子,一间给小儿子,剩下的一间和他媳妇儿
老曾家的房子离公路很近,下了一个不太陡的土坡就是公路。他家有三间敞亮亮的红砖盖成的新房,和两间小配房。这三间新房一间给大儿子,一间给小儿子,剩下的一间和他媳妇儿住。
老曾有一群羊,他经常带它们去后坡上吃草,算得上是散养吧。有一天早上,老曾刚起床,就听见有人喊:“老曾,老曾,你乃羊跑到公路昂来兰。”他就立刻快步往坡下走,等他走到公路边上一看,哈,他那只羊正在公路上遛弯呢。羊屁股后边还跟着王大吹。后来,老曾和王大吹一块把羊赶回了羊圈。这是帮别人看电线的老牛听老曾说的。老牛后来又讲给了卖豆腐的老把式。
老牛的儿子开煤场赔了,留下了空场地,于是就租给了同村弄电线的周二明。老牛也就顺其自然的成了那个看电线的人。老牛人倔,但脾气好,人缘好,附近的老头,老太太常常聚到老牛这间又小又破的用空心砖盖的小房子里。他们不是唠嗑就是打扑克,所以老牛这儿几乎每天都很热闹。
老曾的媳妇儿,按村里人的说法就是缺把儿火,也就是有点傻的意思。她的名字好像没人知道,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人们只叫她老曾媳妇儿。她不识字,家里的遥控器不会使,就因为她不识字。看电视时,得让她小儿子二蛋儿给她弄。大儿子外出打工,老曾又天天放羊不回家,但偏偏二蛋儿又天天沉迷于手机,很少会腾出这并不算太多的时间来给他娘弄电视。老曾媳妇儿也就很少在家看电视。
老曾媳妇儿喜欢顺手牵羊,当然不是牵自己家的“羊”。经常在她串门的人家里,临走时顺便带走个塑料瓶,几根柴火,几块煤啦等等。人们常说她在这方面倒不傻。她还喜欢右手握个铁钩,左手提个大塑料袋,在走街串巷的道上捡点破烂儿。
家里太过冷清,老曾媳妇儿也想到热闹的地儿待会儿。所以老曾媳妇儿也就常到老牛这儿转悠。
“这牌可不赖,出那个,出那个。”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铁钩指着老牛手中的牌说。老牛笑而不语,仍按着自己的思路出牌。
其他人也没说话,只有老把式嚷嚷着:“哎呀,俺这回又得输兰!”
老曾媳妇儿又看看天,说:“今嘛天气这么好,怪不得你们出来打牌哩。”又一个人龇牙咧嘴地笑,也不知道是冲着谁笑。不过,不管是哪个人看见,也不会回赠给她一个笑。
她突然住了嘴,只一个人静静地看老牛他们打扑克,听他们说话。过了一会儿,老牛的孙女儿牛小燕来了。牛小燕一看见老曾媳妇儿就冲她笑,老曾媳妇儿也赶紧咧开嘴笑,一边笑一边还说:“小闺女儿又来啦。快好好给你爷爷看着点儿,他又输了。”牛小燕也笑着说:“俺不会打扑克。”之后,牛小燕就不说话了。老曾媳妇儿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们玩扑克,听他们说话。牛小燕的奶奶告诉她,老曾媳妇儿是个傻子。在牛小燕心里,她是这么想的:对她笑是同情她,跟她说话是抬举她,为了她搜肠刮肚找话说,那就大可不必了。
老曾媳妇儿还是经常到老牛这儿凑热闹,还是会没话找话,而其他人也还是习惯性的说他们的话,打他们的扑克,没有谁会去应老曾媳妇儿的话,就连一个“恩”字也不会给她。
后来听牛小燕说,牛小燕也是听她的爷爷说的。老曾媳妇儿在去年冬天,患了急病,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就走了。她临走时唯一的心愿就是让老曾多和她说几句话。而老曾是个木讷的汉子,只是一味地哭。
老曾媳妇儿这一辈子一直和别人找话说,但几乎没有谁能够好好的和她说说话。也许,她在另一个世界能够找到一个和她有话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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