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发现没拿浴巾,我探出半个身子去喊闺蜜,结果恰和一个陌生男人四目相对。啊呸,是我前任。我刚准备叫唤,他却一把把浴巾塞进我怀里...
洗完澡发现没拿浴巾,我探出半个身子去喊闺蜜,结果恰和一个陌生男人四目相对。啊呸,是我前任。
我刚准备叫唤,他却一把把浴巾塞进我怀里:「叫什么,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
一、
穿好衣服,我们两个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问,「假如你现在说实话,我可以看在以前的面子上选择不报警。」
孟迟很无奈:「孟早是我妹妹。」
好家伙,我一直只知道孟早有个哥哥,但是不知道就是他啊。
「那你来 B 市干吗?」问完这话我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显得像我天天关心前任的生活吗。
「到市医院交流一个月。」
「市医院,」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促狭地笑了笑,「白婷就在市医院,挺好。」
孟迟皱了皱眉:「和你分手之后我就再没有谈过恋爱。」
他沉默了一下:「孟早和我说的那个要结婚的闺蜜,就是你吧?」
我见他已经猜到了,也不再隐瞒:「是的,打算过年见了家长之后就定下来。」
「恭喜。」他言简意赅。
不一会儿孟早就回来了,看到我们认识很是惊讶,撺掇着我们一起出去吃了顿饭。
把孟迟送走之后已经是晚上了,我洗漱完准备睡觉,孟早打开我的房门钻进了我的被窝。
我无奈的笑笑,也躺了进去。
「我哥和你是不是有过什么啊?」孟早看着我,目光炯炯,八卦的火苗熊熊燃烧,「你们是不是谈过啊?」
这兄妹俩,都喜欢打直球。
「是的,」我想了想,「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大学毕业之后分手的。」
「为什么啊!」她急了,直接坐起来,身上的被子都滑了下去。
「因为他在国外学习两年,我们没熬过异地恋。」我其实说了谎,是我提的分手,因为白婷。
「害,真可惜,」孟早躺下去,说,「我爸妈一直在边境科考,把我带在身边,孟迟跟着姥姥姥爷。后来孟迟很高兴地告诉我说他有一个超级好的女朋友,以后介绍给我认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就分了。」
她似乎意识到多说无益,吐了吐舌头:「不说我哥了,明天你是和宋哥出去吗?」
「嗯,宋时约我一起跨年。」我笑了,「你什么时候脱单呀?」
二、
宋时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和孟迟分手后,宋时与我相亲,追了我好久,我们就在一起了。
与孟迟不同,宋时是一个近乎于社牛的人,类似于交际花的性格。
我曾经不喜欢宋时这种自来熟,但是他嘴甜、心思细腻,对我实在体贴,于是我接受了他。
我稍稍提早来到商场,想给他一个惊喜,却看见一个女孩拽着宋时的袖子不让他走。我见状十分疑惑,但是没有贸然上前,躲到他们附近一个隐蔽的地方。
「宋时!」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答应我要陪我一起看电影的!」
「可是宝宝,」宋时哄她,「我现在公司实在是有急事,下次好不好,下次我陪你看一天。」
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踩着细高跟就冲了出去。
「这是谁啊,」我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凉意,「我怎么没见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却立马由慌乱转变为镇定:「这是我的表妹……」
我冷笑:「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宋时急了,走到我面前推了我一下:「你什么意思。」
可就是这一下让我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磕在柜台的边缘上。
周围有人围观,我强撑着站起来,忍着脚踝的剧痛,走到目瞪口呆的宋时面前,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渣男!」
我说完头也不回,一个人朝外面走去。
因为扭伤,我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地上很凉,每走一步我都忍不住打一个哆嗦。寒风瑟瑟,吹在我的额头上生疼生疼的。
我忍不住笑起来,不笑别的,就笑我自己──我到今天早上,还在以为我遇到的是爱情。
坐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像见鬼似的看了看我,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姑娘,你怎么满脸血啊,不要紧吧?」
我闻言抬头向后视镜里抬眼一看──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鲜红色的正从额头上的一道口子向外慢慢流淌,应该是刚才撞到柜台上弄破的。
我叹了口气:「师傅,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吧。」
三、
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孟早今天突然加班,正在赶来的路上。她听了宋时的所作所为大为光火,愤愤地骂了好久。
真奇怪,是我心死了吗,我现在早已没有了那种愤怒的感情。
我提着高跟鞋,背着包,满脸鲜血地走进急诊室,迎面走来一行人,里面就有孟迟和白婷。白婷先看到了我,却极快把眼神收回去,假装与身边的人说笑。
特么的真是倒霉。
我正准备换一条路,却不曾想孟迟看到我后向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就急急地向我跑来。
「你怎么了?」孟迟微微弯腰,「怎么搞的?额头豁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他说着目光下移,看到我丝袜下包裹的、已经肿起来的脚踝:「你和谁打架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会说话吗?」
他面色严肃起来:「走,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他说着迈开大步就向前走,衣角都飘了起来。
还没等我出声要他慢一点,他自己就停下来快步走回我身边。
「我抱你吧,」他说,「你脚扭了又没穿鞋,我抱你快一些。」
他蹲下来与我平视:「而且我知道你分手了──我不会挖别人墙角的。」
他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一下子就把我逗乐了,他见我不反对便将我抱了起来。
医院的顶光异常死亡,可是孟迟棱角分明的俊脸却丝毫不崩。我抬眼看她,却意外发现了他微红的耳朵。
缴费处已经没什么人了,收费的小姑娘本来昏昏欲睡,看到我们一下子就清醒了。
「挂个急诊,」孟迟停下来,「谢谢。」
他突然没厘头的加了一句:「这是我女朋友。」
小姑娘的疑惑都要从脸上漫出来,可还是客客气气地替我们办了缴费。
「我好像还不是你女朋友吧,」我拉长尾音,「孟迟先生。」
他目不斜视:「我拿你当个挡箭牌,免得有人打我心思,对不起。」
「白医生怎么想,」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含酸带醋,「不好吧?」
孟迟把我放在床上:「你吃醋了?」
我看着他,突然一下子凝噎无语。
他笑着看向我,把我带回了从前高中的时候。
我成绩不好,班主任把我安排到他身边让他帮我。
数学课对我来说就是天文课,我听不明白,厚着脸皮去问他卷子上的题目。他正在玩游戏机,瞥了我一眼没搭腔。
我很不好意思,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生气,悻悻地把卷子拿回来低头盯着看。
「好。」数学老师拍拍讲台,「大家把不会的题目报一下。」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孟迟就把我桌上的卷子抽过去,大声说道:「第二题,第四题,第八题,第十一题……」
他念着念着皱起眉头:「从十一题一直到十六题。」
「你不会吗?」这次轮到数学老师皱眉头,「你不是满分吗?」
他笑着往后一仰:「不会。」
「你帮我问过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问,你好意思问吗?」他晃晃手里的游戏机,笑得恣意,「我打过了,后面的解答题我一会儿跟你讲。」
四、
孟早来了,还给我带了双鞋──我的大棉拖。
她好像猜到我会嫌弃似的,皱着眉头佯装严肃:「陈依依,你给我穿上。」
她说着抬头刚好看到我脸上缝好的伤口,忍不住大骂宋时是渣男。
「宋时?」孟迟皱起眉头,「这是他打的?」
「我没告诉你吗?」孟早激动起来,「他被依依捉奸,急了,推了依依一下!」
那天是孟迟开车送我们回去的,我坐在孟早旁边,靠在她的身上,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流眼泪。
孟迟很配合的没有回头,孟早轻轻地拍着我,一路上只听见风擦过车窗的呼呼声。
五、
第三次见到孟迟,是在两天后。
警察给我打电话,要我去一趟,领人。
「啊?」
「孟迟,你男朋友。」
当我在孟早的搀扶下走进警察局时,觉得周围的警察叔叔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氛围诡异得足够让一个社恐死于非命。
「你说他们这样看我干吗?」我附在孟早耳旁道,「我尬死了。」
孟早促狭一笑,声音大得能叫来对面的外卖小哥:「看上你了!」
警察叔叔清了清嗓子,选择无视孟早的智障发言,示意我们坐下,面露难色:「这位是?」
我伸出手与警察叔叔握了握,自我介绍后又道明了孟早的身份,这才发现与我说话的不是个叔叔,而是弟弟。
「是这样的,」他顿了一下,「孟迟先生殴打了宋时先生…………」
「打得怎么样了?打伤了吗?」孟早比看哥斯拉大战金刚还激动,双眼直放金光。
「倒也没有很严重,」警察弟弟挠了挠头,「脸上倒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点软组织挫伤。」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为什么报警呢?」
警察弟弟的表情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难看:「宋时先生说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现在你出轨于孟迟先生,并指示他对自己进行……」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孟早插嘴:「殴打。」
「啊,」警察弟弟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总而言之,我认为这是几位的私事,我把他们叫出来你们几位自己看看怎么解决,假如实在需要帮助,我们警察也会介入。」
他走进一个隔间,带出两个人,正是孟迟与宋时。
孟迟穿着一身灰色的卫衣卫裤,刘海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头上,把一股漫不经心的帅气发挥到了极致──对,氛围感。
与身材高大的孟迟不同,宋时矮且瘦,畏畏缩缩地走在一边,脸上的青紫更显得可笑。
孟早跺了我一脚:「我看你是眼睛瞎了和我哥分手和宋时在一起。」
宋时不露痕迹地离孟迟站开了一些,用手指脸上的淤青:「你看,陈依依,这都是拜你所赐。」
我抿嘴笑了笑,伸手撩开刘海,露出依旧红肿而狰狞的疤痕:「宋时,像个男人好不好,一点淤青在这里哼哼唧唧?」
「而且,」我把刘海拨正,「你哪里来的脸和警察说我是你女朋友,又是几层皮让你污蔑我出轨?」
我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迎来周围人的围观,可我却毫无羞耻的感觉。
宋时准备狡辩,却被我堵了回去:「你口口声声我背叛了你,可我看你是贼喊捉贼,自己做贼心虚吧。」
他听了突然笑了:「陈依依,谁叫你这么缺爱,谁对你好一点都自己凑上去。是不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的原因啊?我没记错的话,你上一任也是出轨吧?你说是吧,孟迟?」
他故意加重了后一句话,语气微微上扬,带着挑衅的意味。
孟迟原本插在兜里的双手立马要伸出来,被我出言制止了,我轻蔑地一笑:「我家怎么样、我前任怎么样关你屁事。你这么闲,是不是连过你家的粪车你都要拦下来尝一尝咸淡?宋时,我跟你说两句话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了是吧?」
一旁的孟迟微微低着头,脸色晦暗不明,像是在想什么,一言不发。我也无心继续与宋时纠缠拉扯,叫上孟早就走出了警察局。
孟早察言观色,也没有招呼孟迟跟过来,小心地一个人扶着我,打上出租车。
回到家里我歪在沙发上,孟早坐在我旁边,几次欲言又止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依依,宋时说的是真的吗?」
我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瓜子:「想啥呢,孟迟是那种人吗?」
六、
在家休息几天后,我取得医生的许可回去上班。
注意哈,医生不是孟迟,从警察局回家后我们就又断了联系,孟早也从不提起。
我们曾经朝夕相处无话不说,可现在物是人非,两个人都对这种尴尬的关系心照不宣。这中间经历了太多太多,不是我一个人可以理清楚的。
孟早跑进化妆间,附到我耳边,有些犹豫:「依依,你猜谁来了?」
「不知道。」
「我哥,」她抿抿嘴,「你要是不欢迎我就把他赶回去……」
我摇摇头:「到剧院来的都是观众,这样太刻意了。」
孟早吐吐舌头:「好。」
我笑着拍拍孟早:「出去请你喝奶茶!」
今晚是我表演,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舞台正中的聚光灯下。观众席里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曾经让我慌张不已,可是现在反倒使人心安。
我从很小就开始学舞蹈,一直把跳舞当作自己的兴趣爱好。可是后来初中时成绩一落千丈,班主任劝我艺考,结果就一跳跳了一辈子。
害,有点夸张,但是是实话。
表演结束后,我回到后台与舞团里的小姐姐们拥抱庆祝,却一抬眼看到孟迟静静地站在门口。
孟迟长相很精致,可上扬的眉峰与唇角却透着一股子格格不入的痞气。此时此刻,暖橘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无缘无故地磨平了他那股刺头的劲儿,变得柔和起来。
他手里拿着一大捧红色的玫瑰花,与他的黑西装形成了强烈的碰撞,本是毫不相干的人与物,就这么联系到了一起。
孟迟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也抬起头来恰好与我四目相对,眼神热烈而滚烫。一旁的小姐妹看了打趣我说现任比之前那个小白脸帅多了。
我笑了笑,告诉她们今天的传统饭局就不去了,又引得她们一阵骚动。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脱开身,我拉着孟迟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你怎么来了?」
他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来看你跳舞啊,跳得真好!」
他说着把怀里的那捧玫瑰供出来,献宝似的递给我,似乎在期待我的兴奋与表扬。
冬天的晚上很冷,我们站在路灯下,我的双手都插在兜里,并没有因为花而伸出去。
「吧嗒」一声闷响,花掉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本来一束蓬蓬的花朵互相倾轧,像被人揉皱的红纸躺在地上。
我声音微微发颤:「孟迟,我们两个的关系你心里一清二楚,我不希望在什么都没有说清楚之前,你对我示好。我不会很感动,相反我很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暧昧。」
孟迟愣住了,想必我的反应他从未想到过。
雪花纷纷扬扬,慢慢地在我眼前出现,又打着圈地飞速落下,在地上融化成一滴水,留下一粒小黑点。
我低着头看雪花飞舞,笑了笑又开口道:「别人说,令人心动过一次的人还会让人再心动一次。可是,谁能保证上一次的错误不会重蹈覆辙?」
我从小就很缺乏安全感,可是孟迟却恰恰相反。他大大咧咧,有时候几乎是没心没肺,从来不干涉别人,但也绝不愿意让别人管着他。
我给他发消息他不会秒回,约他出来玩他总是有事,就连周末打游戏他也只和他的哥们儿一起打。
我与他一个是学舞蹈的,一个是学医的,相比之下他更忙,常常是我去他的学校找他。他见到我还没有他那群起哄的兄弟激动,见怪不怪地拉着我和他们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和同学们谈笑风生,连我出去了一趟都发现不了。
我为此旁敲侧击过,哭过闹过,用分手逼着他多在意我一点。他每次都会给我道歉,给我买礼物美其名曰「负荆请罪」,可是往往是过不了两天就忘了。
我为此向朋友吐过苦水,朋友宽慰我说男生都这样,以后就好了,多想想他可爱的地方、好的地方。
可是我们大四那年,孟迟和同学们出国学习,我们变成了异地恋。13 个小时的时差时常让我们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我痛经,眼泪汪汪地拨通了孟迟的电话,可接电话的却是白婷。
说来也可笑,我、孟迟、白婷是高中同学,从高中的时候白婷就喜欢孟迟。白婷成绩好,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是当时好多男生心里的女神。
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孟迟这种漫不经心的性格没让她那么快成功,给作为同桌的我留了机会──是的,与孟迟在一起的我总是患得患失,心里永远是深深的不自信。
我听到白婷的声音时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她告诉我孟迟现在有事,她会让他等一下打过来。语气亲昵,语调轻快,仿佛我是局外人,他们才是浓情蜜意的一对。
我记得我是没有说话的,直接摁下了挂断,直到一个小时后孟迟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陪室友看过很多爱情电影,里面的男女主分手要么是号啕大哭,要么是相对无言,可我却不是这样的。
我当时躺在床上,接通电话后顿了几秒,然后很镇静地说出了分手。
孟迟那时也在说话,问我吃了没有吃的好不好,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置若罔闻继续与我东拉西扯。
「孟迟,」我叫他的名字,示意他停下来,「我说,我们分手吧。」
孟迟那段安静了许久,然后问我为什么。
我已经带上了点鼻音,却还是极力掩饰:「我们不合适。」
「那你觉得……」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们可以改善吗?」
这是他一贯的风格,有问题解决问题,永远在思考解决方法,却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摇摇头,苦笑道:「我觉得不行。」
我语气很严肃,全然没有平日里娇嗔的意味。他一定是听出来了,良久电话里只有双方的呼吸声,然后他说好,祝我万事如意。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听着窗外飘来的喇叭声。
室友都已经休息,我只敢无声地流泪,却还是没忍住几声哽咽。
孟迟后来才知道白婷趁他去上厕所擅自作主接他电话的事情,带着当时在场的两个同学专门当面来向我解释过。
我听完在他震惊的目光里笑了笑,对他说了一句谢谢,扯了几句闲话就走了。
孟迟一定以为我是因为白婷怀疑他对我不忠从而生气要分手,其实我的决定与白婷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与孟迟在一起六年,我相信他的人品,也对他的性格了然于胸,即使他不与我解释我也不会相信他会背着我出轨。
我想了很久才意识到,我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是我与他圈子截然不同,我太想融入他的人生,可是他却没有把我带进他的生活。
一个太想,一个不愿意;一个缺乏安全感,一个不在乎安全感;一个控制欲强,一个不愿意被束缚;一个由感情支配行为,一个却理性得可怕……
我们的不同表现在方方面面,体现在点点滴滴。太多的不一样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然而一个人的奔赴是不可能跨越这条鸿沟的。
孟迟是姥姥姥爷带大的,他们除了衣食住行在其他方面无法为他提供任何帮助,所以他早早地独立,习惯于一个人主宰自己的生活;我父亲出轨后我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母亲可以给予我很多,却无法填补感情上的缺口,所以我依赖他人,缺乏安全感。
我们的人生从起点就不一样,这是命中注定的且无法改变的。我们被对方的优点所吸引,可在一起后当初怦然心动的感觉褪去,摆在眼前的只有无法磨合的性格。
孟迟低下头,脸上浮现出落寞的神情,轻叹道:「依依,我们分开后我想过很多。在那几年里我对你的关心比不上你对我的一半,我还在不经意间伤害你,自己却浑然不觉……」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水光荡漾:「依依,我那时候就后悔了,可是当我回国的时候却知道你已经快和宋时在一起了。现在我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换我来追你。」
七、
那夜回去我辗转难眠,想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
孟迟长得帅,成绩好,篮球也打得好,是学校里篮球队队长。当时有很多女生背地里嚼舌根,说孟迟愿意和我当同桌、对我这么好,都是因为我勾引他。
对,就是用的「勾引」这个词。
这话传到我的耳朵里面后我一个人大课间悄悄地坐在座位上抹眼泪,被打完球回来的孟迟看到了。
他是回来拿水杯的,刚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退回到我身边:「怎么哭了?」
孟迟低着头,我们的鼻尖都几乎挨在一起,连他眼角的一颗淡淡的泪痣都看得一清二楚。窗外阳光明媚,扑在少年的脸上,勾勒出他清俊的模样。他发梢上淡淡的清香使我一瞬间莫名其妙地不那么难过了,把这些事情抽抽噎噎地告诉了他。
他听了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别理这些人,不值得。」
他说完就走了,走得急匆匆的,只留给我一个背影。那一刻我说不失望都是假的,我多么希望他能坐下来,好好地陪陪我,听我发几句牢骚,说几句安慰我的话。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没过几分钟,那几个女生哭丧着脸回来了,紧随其后的是孟迟的好兄弟。他一脸兴奋地跑进来,做到孟迟的座位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陈依依,她们几个女生刚才被孟迟骂了,听着真过瘾啊!」
他说着模仿起孟迟的样子,一脸地鄙夷对着空气演着。时间过去了太久,我只记得一句:陈依依哪儿不好了?嗯?人家哪儿哪儿都好,你们也配在背后说三道四?
我现在想到这句话突然就脑补出他那副毒舌且臭屁的模样,没来由地笑出声来。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去医院复查额头上的伤口,却碰见了孟迟。
他看到我像狗腿子一样跑过来,非常殷勤地邀请我与他共进午餐──他请我吃医院食堂。
孟迟穿着一身白大褂,难得地带着一副金框眼镜,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可这个斯文败类现在却小心翼翼地摇着尾巴,让我都不好意思拒绝。
他的同事走过来,看到我笑了:「哟,这不是嫂子吗。」
我立马抬头去看孟迟,发现他耳尖又红了。可是他却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说:「还不是嫂子,是我的追求对象。」
这是孟迟能说出来的话?
我几乎是瞳孔地震,可是孟迟的脸却紧绷着,一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同事们哦哟哦哟地起着哄,簇拥着我们走进了食堂,仿佛我们去的不是食堂,而是洞房。
孟迟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在我打菜时指指点点,告诉我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他像从前一样很清楚地记得我的喜好,我看着他的侧脸,鼻子没来由地酸了。
孟迟把一碟珍珠圆子放进我的碗里,嘴里念叨着:「你一直喜欢这个……」
「我下周还有表演呢,」我嗔怪,「我要被你喂肥了。」
他憨憨地笑了一下:「胖一点点看不出来的。」
当我们拿好饭坐下,和他的同事们一起边聊天边吃,气氛融洽。
白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含笑道:「你们怎么今天不等我,让我好找……」
她说着突然停下来,与我四目相对,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刹那的失控。
白婷长得很高冷,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向下耷拉,可眼睛却是微微上挑的。
她现在冷着脸看着我,看不出喜怒,慢慢地上下打量让人心生不快。
我没有放下筷子,微微抬眸看她一笑:「白婷,好多年没有见了呀。」
桌上有孟迟之前的同学,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万万没想到我会向白婷寒暄,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我们。
白婷点点头,用手抚平裙子坐了下去,而座位刚好在孟迟的对面。
她用手撑着下巴,冲孟迟勾唇一笑:「怎么,见高中同学怀念青葱岁月啊?和我每天在一起也没见你念旧啊。」
孟迟瞥了她一眼,又急忙看向我,桌子底下的手捏了捏我的手,浑身都透着一股慌乱。
「其实我也怀念的,」她喝了一口水,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前几天老班给我发消息说想我们两个了,要我们回去给现在的学生分享一下经验,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桌上的人都安静了,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假装吃饭。我心里有些酸酸地,慢慢地啜着汤假装毫不在意。
「没时间。」孟迟硬邦邦地说。
「怎么,有约了?」白婷调笑道,「不告诉我?」
「孟哥要和依依一起去旅游呢,」那个老同学插嘴道,「他天天问我哪里好。」
孟迟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腰杆立马硬了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不知道陈依依会不会同意所以没说──怎么,我有约有必要向你汇报吗?」
白婷哽住了,但是旋即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我诧异地偏头回去,却刚好撞上了孟迟试探的目光。
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孟迟他们一起吃饭。他们嘻嘻哈哈地用筷子挑着餐盘里的肉,用抢答的方式说自己夹的是什么。
很多肌肉的名词我都没有听过,一句话也插不上。可孟迟却玩得特别带劲,和同学们闹哄哄地,热热闹闹地融成一片。我默默地拨着碗里的饭,听着他们的玩笑。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坐在他们旁边,而是坐在一个空旷无人的大操场上心里惶惶然却又无可奈何。
但是现在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你看,女孩子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就那么一点点小细节都可以让她感动。
孟迟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饭,站起来去还餐盘,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在我耳边低声道:「我出去给你买喝的。」
当我们拖拖拉拉地吃完后,碰到孟迟提溜着回来了。他手上拎着一杯果茶,随意地随着手晃着,和他从前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看到我立马迈着大步走到我面前,把茶塞在我手里:「老规矩,三分糖热的。」
我把吸管插进去,瞅着他笑:「记性不错啊。」
他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挠挠后脑勺,语气里却是掩盖不住的骄傲:「那肯定啊。」
旁边的人嘿嘿地八卦,孟迟开玩笑要他们赶紧闭嘴,可我却瞥见白婷一脸的不以为然。
八、
孟迟发消息约我出去吃饭,孟早看了大声为哥哥叫好。我想了想没化妆,直接下楼去找他。
孟迟正拿手机翻着什么,见我来了邀请我去一起看,问我有什么好吃的。
他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长长地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胡茬刮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透着少年的清爽。
之前有一段时间他受《速度与激情》的影响想当硬汉,我看了看他别扭的胡子笑了:「咱能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吗。」
他有些像可怜的小狗狗:「你不喜欢?」
我点点头,可是没想到的是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留胡子了。
孟迟一个人念叨比对着,见我不出声便抬起头,发现我在看他,脸立马红了起来,不自在地与我对视。
「怎么脸红了?」我开玩笑,「这么容易害羞啊?」
我话还没有说完,孟迟凑过来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氤氲在我的鼻尖,就像那个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的吻。我一下子慌乱了,抬起早已红透的脸瞪着他。
孟迟笑的没心没肺,用手去勾搭我的小指,轻轻地晃着。
天已经黑了,小区里的路灯纷纷亮起来,在无人的小径上居然有一种浪漫的气氛。单元楼里的灯星星点点地亮着,有没关窗户的,饭菜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热腾腾地变成了白雾,慵懒地飘出来。
「以后我有机会给你们做饭吃,我现在厨艺不得了。」孟迟笑道。
我没给他「以后」的机会,立马邀请他上去做饭。
孟早听见敲门声直接喊请放在外面,顿了一下才意识到是我的声音,连忙跑过来开门。
「哟!哥!」孟早夸张地大呼小叫,「出息了啊!」
「进去进去,」孟迟把孟早赶进去,「就数你话最多。」
孟早用一脸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孟迟走进去,又把目光落回到我脸上,跑过来抓着我的胳膊:「依依,你这么快就原谅我哥了啊。」
我用手拉下靴子,冲他眨眨眼睛:「没有呢,还在考察期。」
孟迟自己系好围裙走进厨房,把要进去帮忙的孟早赶了出去,我倚在门框上看着孟迟忙碌的身影,泪水突然模糊了眼眶。
我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爸妈也是这样的,可是后来妈发现了爸的外遇,这个家就散了。在我的记忆里,妈是很少笑的,薄唇永远抿着让我猜不透她的心思。
高中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电影院里妈给一直我打电话,我就把手机关机了。那天晚上回家,妈跟我发了好大的脾气,质问我为什么不接她电话,问我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要她了。
她表情狰狞,气势咄咄逼人,头发乱糟糟的像一个泼妇。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很多年之后我也无意中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现在的场景好像一个打开的阀门,让我从前的日子像洪水一样从我的脑海里涌出来,唤醒了我对家的渴望。
孟迟低着头认真地看着锅,劈劈啪啪地声音让他听不见我的啜泣声。抽油烟机的灯像是一圈光环,带在孟迟的头上。
他转过来笑问我排骨的颜色是不是很好看,却发现我在哭,立马关了火跑过来。
他本来是想抱我的,可是手伸在半空中又悬停住了──他一向是个讲分寸的人。
我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冒了个鼻涕泡,孟迟看着我的样子忍俊不禁。我上前一步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他轻轻地护着我的头,低声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只是想家了。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后对我说,那我们结婚,好不好?
九、
第二天孟迟请假,我们两个去把证领了。
孟迟领证前排队的时候不断地念叨说没有花、没有戒指、没有仪式,然后将直男的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转过来对我说:「依依,要不我们还是回去,我把仪式补上我们两个再来领证。」
我笑着拍了他一下:「就你不嫌麻烦。」
领完证回到车上,孟早还在凌乱。她拿着两本结婚证,看看孟迟,看看我,又看看孟迟,看看我。
然后从后座上一跃而起,隔着座椅抱住副驾上的我,大声欢呼:「我的亲嫂子,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我接过结婚证,突然有些担忧,抬头问孟迟:「你告诉叔叔阿姨了吗?」
孟早闻言大笑起来:「告诉了,早告诉了!」
原来四年前我们分手之后的那个除夕,孟迟喝醉酒在年夜饭上哭了,不仅他爸妈知道了,整桌的亲戚也知道了。
我扶额:「他怎么说的。」
孟早不顾孟迟后视镜里能把她削死的眼神,咧开嘴模仿哭声,口齿不清地嚎道:「妈,都怪我,把依依弄丢了,她现在指不定哪儿一个人偷偷哭呢。」
当时桌上的人都以为孟迟的最后一句是我为他哭,其实他的意思我明白。因为我十八岁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十、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与妈第一次发生了争吵,原因是她要我填本市的志愿,而我不愿意。
我哭闹:「妈,我想去艺大,为什么你不让我去?」
「就凭我是你妈!」她咆哮,暴跳如雷。
「凭什么,」我歇斯底里,「为什么什么事我都要听你的,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不要你管!」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又是那句说了无数遍的话:「怎么,你觉得你翅膀硬了是吧,准备抛下我是吧?陈依依我告诉你,我管你没有理由!」
我记得那天我的脸被打破了──被她手上戴了十几年都不肯摘下来的结婚戒指划破的。
真可笑。
「你就是个控制狂!」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喊道,把从爷爷奶奶那里听到的话讲了出来,「你那样管着爸,爸受不了你才会出轨,都怪你!」
她突然哭了,然后冲进我的房间,把我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滚了一地。衣服,书,文具,别人送给我的礼物散在地上,不少物什四分五裂。
爸送给我过一只风铃,是我六岁那年他们刚刚离婚他来看我的时候给我的,是一只小猫咪的造型。
他给我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向我说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们。
那是我最后一次收到爸的礼物,因为妈从那以后断绝了我与爸的一切来往,爸偷偷送过来给我的礼物都被妈背地里悄悄丢进了垃圾桶。
我有一次偷偷地翻出来拆开,是一套芭比娃娃,还有一封信。我实在喜欢得紧,就把她偷偷捡出来,藏在桌子底下。
结果第二天放学回来,妈一看到我进门就从鞋柜上把盒子给推下来,落到我的脚旁,芭比娃娃五颜六色的衣服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罐掉了一地。
她指着地上的一堆破烂,一字一顿地说以后再也不许收陈励的礼物──陈励是爸的名字。
我顶嘴说那你的戒指呢。
然后她打了我一耳光,用脚狠狠地踩芭比娃娃,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塑料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所以那时的我看到那只摔碎的风铃突然发了狂,夺门而出,妈在身后尖叫,说我出了这个门就没有她这个妈。
我顿了顿,还是伸手摔上了门。
那天晚上我去找孟迟的时候,他正在打游戏。他一抬头就看到我满面泪痕的脸,立马放下游戏机来安慰我。
他带我去看屋后的小山上看星星,告诉我这是什么星座,那是什么星座,可我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他见我不应声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我问他说,我错了吗。
他只是揽住我的肩,一句话也没有说。
后来他送我去爷爷奶奶家,我们挥手告别后我转身准备进去时他叫住了我。
他站的笔直,在银白色的月光下认真地说:「依依,我会一直一直陪你。」
上了大学之后我勤工俭学,和我妈断了联系,过年也没有回去,上班之后更是如此。
我知道我不对,更知道爸不可原谅,可我也无法跨过与妈这些年来巨大的鸿沟──我还不知道怎样去面对她,怎样去修补我们之间破碎的亲情。
十一、
结婚之后的孟迟仿佛变了一个人,什么都要告诉我,详细到医院食堂的午饭味道怎么样。
我看着觉得特别好笑──因为他发的消息都是废话。
孟早在旁边啧啧啧:「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哥这么粘人,一天天绷着个脸跟谁都没有几句话。」
说话间他又发了条消息:依依,你在吗,怎么不理我「可怜」
孟早捂住眼睛:「我的天呐,这还是孟迟吗?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我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瓜子:「过几天我搬走了你估计就不用天天看到他了。」
哦对,忘记说了,我申请调到 K 市了,这样我和孟迟就可以在一起了。
晚上我去接孟迟下班,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就没有说,结果碰到了白婷。
她没有化妆,及肩的直发用一根黑皮筋随意地扎着,却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有时间吗?」白婷看到我停下来,「去我办公室坐坐吧,有话和你说。」
她应该是刚下手术,神情看起来很疲惫,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进了办公室,她扭开灯,拿出两个杯子泡了茶,冲我努努下巴:「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她说着自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我和白婷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在我与孟迟分手的那段时间里可以说的上紧张,我不明白她有什么值得对我说的。
「你和孟迟结婚了吧,」白婷开口了,嘴角噙着淡淡地笑意,「恭喜啊。」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其实我和孟迟是发小──我们的父母是大学同学,只是关系一般。我们一年见那么几次,后来我就发现自己喜欢上孟迟了。高中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和她一个班,从心底里高兴,觉得天天看到他真是最让我开心的事情。但是我这个人你知道的……」
白婷顿了一下:「最要面子也最好强,一直藏着掖着没有告诉他,以为可以让他喜欢上我。结果你和他在一起了。」
我与她对视,却没有发觉到往日的敌意,让我的心也软下来。
「你说我哪里不如你呢?」她很倔强地看着我,「可是孟迟就是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他那样从小到大漫不经心的人,居然会这样在意一个人。」
「我真的付出了很多,可是到头来我发现,」她苦笑了一下,「都是一厢情愿。」
我不愿意再听下去,我知道我这样很残忍很没有素质,可我还是站起来向她道一句失陪便想离开。
「陈依依,」她在背后叫住我,「对不起,祝你们幸福。」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冲眼睛里泪光闪闪的白婷笑了笑:「谢谢。」
从白婷的办公室出来我去找孟迟,他穿着一身白大褂,正在收东西准备下班。
他看到我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老婆,你怎么来了。」
一句好好的老婆硬是被他叫得一言难尽,我推开他:「正常点。」
他一脸失落地直起腰,却被我拍拍:「低头,给你个好东西。」
他闻言低头,我一口亲在他额头上,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哈哈大笑。
十二、
我们本来是想回一趟老家去家长的,可是孟迟的爸妈听了之后说:「依依咱又不是没见过,多好一姑娘有啥必要苦哈哈地跑回来。你趁放假带人家出去玩,玩玩了回来再见!」
孟迟笑:「你们呢?怎么安排?」
「我们和你妹一起出去。」
「不想我啊?」孟迟开玩笑,像是在试探。
「谁想你啊臭小子?」阿姨笑着嫌弃说。
孟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落,转瞬即逝,却被我发现了。我站起来从后面抱住孟迟,额头抵着他的背:「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盯着眼睛熄灭的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依依,」他声音很低,「你说……是我太矫情了吗?其实我刚才,是想听她说一声想的。」
我松开手,绕到他的面前,微微踮脚双手捧起他的脸:「怎么会,谁心里不希望别人疼自己?」
他微微勾起嘴角,眼里含着宠溺的笑,双手环抱住我的腰。
「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两个老人家耳朵不好,也不大说的上话。我和爸妈打电话总是说不了两句他们就要工作了,」他耸耸肩,眼圈有点红,「搞得我……也不太会关心别人。」
我刚准备安慰孟迟却被他打断:「依依,我们分开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意识到我自己多么混蛋──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
十三、
趁着放假我们去了一趟瑞士。
在阿尔卑斯山上他单膝跪地向我求婚,晶莹的钻石折射着壮丽的夕阳,散射着迷人的光芒。
「陈依依,」他看着我,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眼眸里也有夕阳,可不只有夕阳,还有我。
我热泪盈眶:「你突然搞的是哪一出?证都领了来求婚?」
他没有笑,一本正经地说:「一辈子就这一次,不得完完整整地来一套?」
他说着歪头想了想:「你说过你们女生,都很注重仪式感的。」
他的身后是巍峨的雪山,洁白无垠的雪地,郁郁葱葱的松林,一望无际的橙色的天空。
而我的眼睛里,只有他。
十四、
我和孟迟的婚礼只邀请了双方亲近的人,规模很小却处处都透着心思。
我给爸妈都发了邀请函,爸在电话那头哭了,而妈却只是淡淡的一句知道了。
婚礼那天,妈来的比爸还要早。她走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一张卡,嘱咐我结婚之后就不能任性了,要处处想着家,好好的经营这个家,说完就掉头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妈!」我突然哭起来,冲她跑去。
她诧异地转过来,与我一样也是泪流满面。
从十八岁到如今二十八岁,这是我们相隔十年第一次见面,也是时隔二十二年的第一次拥抱。
她摸了摸我的脸,哽咽道:「依依,有什么好哭的呢,结婚要高高兴兴的啊!以前是妈妈不对,妈妈真的很过分,请你原谅妈妈…………」
我泣不成声,因为她终于取下了她手上的戒指,放下了一辈子的执念。
爸站的很远很远,身影有些佝偻,一旁孟迟在与他说什么,让他破涕为笑。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一片明媚。
我与孟迟并肩站在一起,听着高中班主任动情的演讲。
我抬眸,恰与孟迟四目相对,看他微微一笑。
我突然想起来从前孟迟就是这样懒散地靠在窗边,对我勾唇微微一笑。太阳从树叶的缝隙里钻进来,细碎地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少年恣意的潇洒。
十二年兜兜转转,分分合合,到最后……
幸好,还是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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