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们好久不见。最近忙着赶稿、策划新项目，正好《春物》的第三季终于也完结了，督军我也偷闲来继续之前的结局分析。有看官也许会问，督军你为啥不趁着作品热度最高，刚完结的时候来写，非要等这都10月份了，热度都快过了才动笔。

那督军我就来解释一下：

1、工作太忙了，真没时间写。好几个项目正在催着干活，各种手游文案、漫画脚本、写作讲座也等着去填坑，分身乏术。

2、哪怕没那么忙，还有舰B、原神、某国战手游要刷刷刷氪氪氪啊！多开手游真花时间啊，“分时复用”只在活动时上线也嫌时间不够。相比之下氪金都不难接受了。

3、更重要的是，督军我就宁可这热度退掉一些，等各类撕逼的差不多撕完了撕累了，感慨爷青春完结的感慨完了，尘埃落定了，我们再来回顾、品味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在最火热的当下去欣赏，固然有一种临场感、亲眼见证历史的感觉，却也有受到情绪和他人声音裹挟的不足。所以，督军我宁可等这热度过去一些，在喧嚣过去后，在它逐渐淡出大部分人视线的时刻，我们再用批判和发掘的态度去分析作品。如此，既不需要太介意迎合众人的期待，也无需受困于各种各样的“正确”。

这正契合督军我对这个专栏文章的定位。

做过自媒体的朋友都知道，什么深度向的、核心向的内容，就是“不够大众”的同义语。督军我挑的是《春物》这样的大热作品，然而解析的方法、内容都并不是那么适合大众阅读，对此，督军我有自知之明。不管是权力政治的分析，抑或是精神分析，又或者写作技法解析，都会夺走相当一部分读者快乐，在能指的分割之下，原初的不可言说的阅读快乐丢失了，同时还要面对一些艰深晦涩、读起来不让人愉快的、甚至让人恼火的观点。如若不认同这一种直面真实的姿态，则督军我这一系列文章的阅读体验都是让人不快的。正如拉康所言，如果只是想要生活得幸福又满足，人们并不需要过分锋利的精神分析；同理，如果各位看官只是想看大老师和雪乃发糖贴贴亲亲，比起督军我这里海量坑爹的观点，还是甜蜜有爱同人文更适合。

有看官朋友在评论区留言说，读完督军我的解析之后心情复杂。这也不奇怪。

督军我力求去《春物》这本坑爹的小说中翻出最坑爹的部分，反复仔细探查那些我们本能忽略、抗拒的东西。这几十万字能一路跟到现在的看官朋友，督军我也很佩服大家的耐性和耐受力，特别是听了一些诸如“阳乃喜欢大老师”“团子比雪乃更真”“雪乃、大老师、叶山个个都有病”这样具有侵凌性的坑爹结论，竟然还能坐得住，忍受着自我被颠覆还能啃下来，不错不错，真是让督军我惊讶又佩服。

承蒙各位看官如此赏脸，督军我挤出时间也要为各位看官继续把这个完全不大众的坑爹解析系列写完。

一、

上回讲到，阳乃这个青春幽灵给了大老师最后的一点提示。他终于辨认出自己真正的欲望所在，也痛心疾首自己不断用话语，用能指在分割着一切，依赖着自己的“形与名”，却倒置了因果，把“真物”这一能指放在了自己的欲望位置，弄丢了自己的欲望对象。

经过阳乃点化，他泪流满面，终于醒悟过来了。不过渡航惯用的写作手法在这时候总要挡开一笔，关键的东西写完要搞笑卖萌耍宝一阵。接下来又是妹妹小町来负责卖萌调解气氛。

妹妹小町堪称全书第一鼓励师，相比于心思纠结但不够理解大老师的团子，以及位于“公主”位置的雪乃，她才是大老师最依赖的人，是他的日常生活的象征，也是全书中小辈里真正理解他的人。

小町在一旁喘气，似乎有点疲惫。她走到我旁边的座位坐下。

然后，她露出满足的笑容，摸着制服，环视体育馆。

「小町很快就要上这所学校了呢。」

「有真实感了？」

「嗯。好期待！」

小町兴奋不已，两眼闪闪发光，有如置身梦中女孩，开始述说一堆想做的事。

「上高中之后，有好多想做的事！念书……先随便念念就行，还有打工，放学后跟朋友出去玩！也想办舞会之类的活动。」

不要只是随便念念，稍微努力一下吧……我如此心想，同时应声附和。这时，小町忽然垂下视线。

「……还有社团。」

她补充一句，瞄了我一眼。我从她的眼神读出言外之意，瞬间语塞。

但我不得不告诉她。

毕业典礼及舞会的那一天，比企谷八幡最漫长的一天。

那一天，我受到恩师的薰陶，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尽管手段、解法、证明过程仍是未知数，我确实得出了解答。

「社团……侍奉社会解散喔。」

小町露出寂寞的微笑点头，以代替回应。前倾的身体慢慢靠到椅背上，纤细的双肩无力垂下，双眼凝视着全新的制服裙。

「是吗，会解散呀……」

她垂下头，喃喃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嗯。我会让它解散。」

我拍了拍小町蜷起的背，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的脸，尽全力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是当时没能回答的我，得出来的结论。不是交给其他人，而是凭借自身的意志，做出这个选择。

听了我夹杂虚张声势的宣言，小町愣了一下，不久后噗哧一声笑出来。

「哥哥在耍什么帅啊……」

她无奈地轻声叹息，我试着缓和气氛。

「如果害你尴尬，对不起喔？」

「啊，这个不用担心。小町会自己享受高中生活。因为雪乃姐姐和结衣姐姐都是小町的朋友，跟哥哥和侍奉社无关！」

小町拍拍胸脯，露出充满活力的笑容。接着，将头靠到我肩上，轻声说道：

「所以，哥哥照自己的意思做就行。」

「谢谢。」

在常见的剧本台词写作之中，台词之下总要有潜台词，不然这就是一个烂台词。这和我们平时做的语文课阅读理解并不是一回事——不是乱分析，强行解读，而是一种剧作写作上几乎明文的要求。表演是演员的领域，镜头是导演的领域，所以有所追求的编剧们总是力求把对白写得充满机锋和韵味。

我们在无数灌水网文、轻小说里见到很多无比直白，甚至是大段说明的对白，但是渡航毕竟是渡航，督军我以前给各位看官们分析过《春物》，断不会接受如此耿直粗糙的写作。

原本督军我更愿意跟作者和编辑去探讨这些，不过，既然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春物》“和其它轻小说一样只不过是厕纸”，或者“很一般的轻小说”，作为即兴节目，督军我这里给大家出一道小小的考题——

1……

2……

3……

请听题——

请赏析上面这段小町和比企谷八幡的对话，从人物情感和性格方面做出解答。

这一文段写于《春物》结局十四卷的中后段，是卒章显志中卒章显志。而且充分反映了作者对角色情感和性格的把握，也反映了渡航的写作风格。

相信经历了高考历练，又有着无数轻小说阅读经历的各位看官们，要解这一道题一定轻而易举。何况《春物》也只是一本人人都能看得懂的“厕纸轻小说”，最多是一部“普通的轻小说”，既然各位都是《春物》的资深爱好者，要么就是足以鄙夷渡航写作功底的资深评论者，这小小的挑战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

当然了，高考阅读题的标准答案一直都有标注“其它回答，言之成理即可”，督军我既没有高考考官的正式身份，也没有兴趣非要提供某种标准答案，各位看官也可以在评论区分享自己的作答。实际上，督军我从前从不排斥，而且鼓励作者们思考，给出属于自己的答案。如今也不例外。

督军罗里吧嗦的分析文章，绝对替代不了各位看官自己独有的阅读体验，也替代不了各位自己的解析和思考。正如精神分析最终要引导患者亲自回顾个人史，在内心重建出完整协调的自我认同，又如团子在12卷末尾对雪乃的灵魂质问——别人的答案终究是别人的，不是自己找出来就没有意义。

好，又啰嗦了一大堆，各位看官已经答完了，吗？

回到正题，现在公布督军我的参考答案：

这一段对白交锋丰富，情感变化一波三折。对白从小町表达期待起笔，主角直白地告知她结果，再到进一步故意让她更加失望，却强行讲笑话，向她发问、恳求，等候她的回答。他在期待、叩问着妹妹能否理解他，支持他，原谅他。

小町在失望之中没有逼问，在得到哥哥故意背起责任的话语后，也没有指责，而是领悟了哥哥的心境和意图。即便期待的心情被破坏，她还是配合地调解起气氛，大度、包容、理解地表达对哥哥的支持。

对白充分塑造了小町善解人意、温柔好心的性格，展现了兄妹两人之间深刻的互相理解和包容，也体现着此刻比企谷八幡暗自做出了决定，预感到许多人无法理解、不支持自己，因而渴望得到妹妹的理解和支持。

结合文本的详细分析如下

「嗯。好期待！」

小町兴奋不已，两眼闪闪发光，有如置身梦中女孩，开始述说一堆想做的事。

……

「……还有社团。」

对白以小町兴奋开心的样子为起笔，写到她对于加入大老师社团的期待。情绪自平缓转为昂扬兴奋。然而大老师此时照常理，为了照顾妹妹的心情，应该默不作声，可他却这样说——

但我不得不告诉她。

毕业典礼及舞会的那一天，比企谷八幡最漫长的一天。

那一天，我受到恩师的薰陶，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尽管手段、解法、证明过程仍是未知数，我确实得出了解答。

「社团……侍奉社会解散喔。」

照理说，比企谷八幡自己得出来答案，闷着就行了。何必非要说出来扫妹妹的兴呢？何况这个手段、解法、证明过程仍然是未知数，不知道要不要解散，能不能解散，就这么说，真的好吗？

注意了，各位看官——正因为一切都是未知数，正因为得出了答案，大老师并没有任何自信，且他知道除了小町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肯定他，所以他只能向小町寻求理解和认同。告知让小町沮丧的事实，这是他向小町寻求支持的第一步。

而小町的第一步反应也如他所愿——

小町露出寂寞的微笑点头，以代替回应。前倾的身体慢慢靠到椅背上，纤细的双肩无力垂下，双眼凝视着全新的制服裙。

「是吗，会解散呀……」

她垂下头，喃喃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小町并没有一惊一乍，也没有立刻质问大老师。而是寂寞地微笑，前倾的身体慢慢靠到椅背上，纤细的双肩无力垂下，这细节描写凸显了她十分的失落、痛心。尽管如此，她却没有立刻质问缘由，没有问理应知道答案的哥哥，而是「是吗，会解散呀……」她垂下头，喃喃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小町的反应，也许让大老师看到了希望，十分地欣慰，也更加期待。所以，他抛出了第二步——

「……嗯。我会让它解散。」

我拍了拍小町蜷起的背，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的脸，尽全力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是当时没能回答的我，得出来的结论。不是交给其他人，而是凭借自身的意志，做出这个选择。

这里，大老师更加明确地表示，是我要让它解散。即，他一方面表明，自己是让小町失望的元凶，叩问她是否会开始指责自己，另一方面也是用尽全力露出得意的笑容的神态表情向小町暗示，这一选择对自己的分量极为重要，是以自己意志迈出的重要一步，同时，这还是一个退路，即刻意营造的搞笑耍帅能提供“刚才我是在开玩笑”这样下台阶的办法。

这是进一步的叩问了，而妹妹的回答是——

听了我夹杂虚张声势的宣言，小町愣了一下，不久后噗哧一声笑出来。

「哥哥在耍什么帅啊……」

她无奈地轻声叹息，我试着缓和气氛。

「如果害你尴尬，对不起喔？」

大老师也心知，这是虚张声势。这虚张声势，即是故意搞笑，也是向妹妹请求理解的试探。如果妹妹不接，不理解，甚至恼怒起来，那么也只能以“尴尬的笑话”来撤退收尾。

小町愣了一下，不久后噗哧一声笑出来。各位看官注意到了吗，渡航这里有趣的细节，就在不久后这三个字。如果立刻噗嗤就笑出来，那么是妹妹小町仅仅被耍帅尬到了，但是妹妹却是愣了之后，不久后才终于笑了出来。

而且，她无奈地轻声叹息，并不是真的被“竖起大拇指”的滑稽样子逗笑了，而是精准捕捉到了哥哥话语背后的意思，还聪明地踩了哥哥布设好的台阶，用“耍帅”的表演作为落脚点。

「如果害你尴尬，对不起喔？」各位看官，这句话大老师在道歉，需要道歉的地方真的在尬笑话让妹妹尴尬吗？难道不是他特别过分地伤害了妹妹的感情，摧毁了她的期待吗？对不起，跟着的是一个问号。

而妹妹是怎么回答的呢？如果说前面这些都可以归结为督军我的胡乱分析，可以归结为大老师自己的胡思乱想，那么后面的则是实锤了——

「啊，这个不用担心。小町会自己享受高中生活。因为雪乃姐姐和结衣姐姐都是小町的朋友，跟哥哥和侍奉社无关！」

小町拍拍胸脯，露出充满活力的笑容。接着，将头靠到我肩上，轻声说道：

「所以，哥哥照自己的意思做就行。」

对哥哥的试探，妹妹做出了答非所问，但是却十分确信的回答：我知道你想征得我的原谅和理解。当然，我肯定理解你啊，我是你老妹。你把侍奉社怎么折腾我都能接受，搞出天大事，跟我也没有一毛钱关系！努力好好干吧！

为此，妹妹还用行动，来加强了自己话语的分量。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虽然非常想问，但你不想说，我决不多问——

「那小町去换衣服啰。」

「嗯……回家吧。」

我也跟着起身，小町却干脆地拒绝我。

「啊，小町要去跟其他新生吃饭。」

「咦？什么？」

「之前不是说过吗？现在的高中生在入学前，就会靠社群网路认识了啦。所以等等要一起吃饭，加深情谊。」

到最后，大老师从妹妹那里拿到了自己所有想要的：妹妹对自己的包容和体贴，对自己心意的理解，以及不安状况下唯一的支持。小町温柔、聪敏、善解人意地回应了他所有的叩问和请求，并回以无条件的对他意志的支持。

二、

在这一个场景之中，大老师与小町的对白充满了情绪的转折：

1小町的期待/大老师的忐忑地刺激她

2小町理解地克制失望/大老师进一步刺激她同时抛出了多意的恳求

3小町思考明白过来，接笑话的茬/大老师再叩问确认

4小町给出明白回答，用行动强化/大老师终于心满意足

这其中大老师心情、想法的变化，小町情感变化和领悟的过程充满戏剧性，台词和潜台词相映颇有韵味，节拍紧凑华丽，和《春物》全书内大量充满机锋的对白一样，这里也堪称是作者对白写作的学习范本。

这里督军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如果一个二流的普通小说作者来，一定会写出如下索然无味、一目了然的对白，督军我来为大家试写一段——

哥：妹妹，我已经做了决意，你能接受我吗？我要让侍奉部解体。

妹：当然了，哥哥，虽然我很难受，你是我最亲爱的哥哥，你做什么我都会接受！你会告诉我原因吧？

哥：当然，只要你想听。

妹：哦！谢谢你，哥哥，你这么信任我。不过就等你都处理完再慢慢告诉我吧。我相信你。

哥：我也最信任你了，妹妹。因为你是我最亲爱的妹妹啊。

和渡航给出的独具匠心的方案比，上面这种写法遍布各路写手群体。事实上督军我写出来几乎不需要停下思考，太轻松了，30秒钟一段，灌水时容易。稍有经验的作者甚至能拿这样的“发糖”去凑每日全勤3000字。

直白，无趣，没有反复品味的层次感，而且极为不适合连续使用，反复发糖会迅速透支读者的所有情感诉求，重口味的无变化高甜度会让小说变得油腻不堪，还会抢高潮告白的风头。试想，如果杜航来上这么一段，结尾和雪乃的告白得如何写才能更高光？

然而讽刺的是，一部分读者恰恰认为这种“不断发糖”才够甜，还会高呼过瘾。

一位从事影视剧写作的编剧小姐姐就向督军我吐槽过这一点：

“我每次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东西，迷茫的时候，遇事不决就发糖……其实写得非常油腻，非常差，少部分观众却会嗨起来，弹幕打出一堆666，好甜好甜……可是我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啊，而且写多了会吐，如果顺着一路看下来，真的会看腻味。”

督军我当时被她逗笑了，拍着桌子大笑：“……既然你的读者和观众喜欢油腻、高糖的辣鸡食品，你就给他们猛放糖，猛放油，猛放辣椒呗。说得本质一点，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是他们的欲望所在。你再多加维生素，加苦中药，也不会拿到更多欢呼。”

往本质里说，也许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就仿佛如今玩手游的死宅们大家本质地高呼“我这个人很实在，你给我看乃子我就给钱”，得到欲望之所在，难道不正等同于我们所追寻的最高幸福吗？

如果说大老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经历无数误认和错误，也不过确证了雪乃才是自己的欲望所在——那我们回退到《春物》的开头，把这本书写成他直接“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不就好了吗？

以督军我的经验，编辑们此时甚至会开始谆谆教育作者们要如此写作，不要整一堆有的没的读者看不懂的什么“真物”简直是自作死。每卷塑造一个可爱的女主角，然后每卷结尾主角得到了她的好感和告白，接着下一卷下一个女主角，14卷5个后宫，再带一堆编外后宫，这样不好吗？难道轻小说不是普遍都这个思路吗？

但是渡航并不如此，《春物》并不如此。

问题早已蕴含在剧中人口中：“为什么你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回答同样也早已作为絮语飘散在文段之中——“那样的青春只是谎言”“如果那么轻易地达成，又有什么价值呢，证明价值也不过如此”

渡航给出了《春物》作为自己的回答。

并不油腻、并不高糖，节制着欲望和感情，卖萌、装逼、福利YY皆有，却裹着悲剧性的两难困境，叩问着复杂的青春命题，挖掘出晦涩又难堪的征兆，悄然沿着情节线索抛洒。

督军我作为资深编辑，经手过的作品作者自己都记不清数目，加上年轻时作为纯读者时的数量就更为庞大。3分钟鉴定一本书，评判一个作者，也是我曾经向编辑们倡导的。然而面对渡航和他写下的独特的青春物语，督军我惊叹之余也有自知之明，居高临下的姿态无法成立，关于商业写作读者欲望的废话也都失去了分量。

因此，这一次，比起评判《春物》之优劣得失，督军我更愿意深入到文段之中，让作品“自己说话”，比起坐而论道高谈“小说应该怎么写”，让我们先静下心去看渡航“小说里写了什么”——这正是督军我为何要在本文花费数十万字。

结语

最后我再多说几句，回应一部分认为“这是过度解读”的观点。不论是督军我对于《春物》的精神分析层面的解读，还是常见的语文课里对作品的分析解读，都会被人以防御性的反应划入“过度解读”的范畴。

然而，各位看官们，以“构成性”的方式回溯进行的解读，不应被视为“过度解读”。会这么说，乃是忘记了关键事实：精湛的文学作品不是什么浑然天成的自在物，而完全是作者思考和技法反复锤炼的作品——是人造的，人工的。

大家看看手里的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结合了从半导体到软件工程的无数技术，是设计理念、IT技术和现代制造工艺的结晶，当你一个螺丝一个螺丝地拆解，一行代码一行代码地分析，你会认为这是“过度解读”吗？说不定编程人员像某些人所说的“压根没想到代码这么写是为了啥”，芯片制造人员“并没有想那么多”“自然而然”就把有150亿晶体管组成逻辑电路的CPU给刷出来了……

如果说解读是可以随意解读，可以“一千个人眼里一千个哈姆雷特”，可是作者终究只有一个天才的莎士比亚，把托尔斯泰、福楼拜、巴尔扎克、左拉、小仲马一众能叫得上名字的作者打包算上，也远远到不了1000个——优秀作者和作品绝不是随意随性创作的。在创作的思路上，谈不上一定有100%成功的固定模式套路，但也绝不是什么“没有正确答案”。

渡航使用的写作技法精湛高超，创造性地综合应用了许多手法，但是归根到底都是明明白白写在编剧书和教材里的东西，是大量小说作者不断探索应用的东西——好的对白正是作者们不断思考，绞尽脑汁地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地锤炼修改出来的，冲突、台词、潜台词、转折……无数的小说、电视剧、电影里的经典对白都是作者遵循同样原理撰写出来。其中少不了交流和学习，少不了研习其它作品的写作思路，少不了大量的废稿和过程稿。

对于《春物》的精神分析方向的分析，也同理。督军我一直应用精神分析的方法进行解读，核心原因早已强调过数遍：因为精神分析大量掺入了《春物》这本书的创作之中，是全书的“构成性”因素。说白了，如果没有精神分析，就不会有渡航的《春物》——这才是为何要使用精神分析的理念和方法去解析它。你拆开一台苹果手机的时候，当然要用工程师和工人组装它的方法。

话说回来了，智能手机的用户并不需要知道每一行代码，每一个逻辑电路是怎么回事，只要用得舒服即可。《春物》虽然比较古怪，有很多坑爹奇怪的部分，不过大家只是想要读得开心舒服，忽略也毫无问题，只要去多读几遍雪乃大老师发糖的段落即可。正如本文开头所说，想要生活得开心幸福，并不需要过分锐利的精神分析，并不需要住在深渊边上天天往里瞧——深渊真实存在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非要”往里瞧呢？

督军我尊崇着大老师，或者说渡航所推崇的凝视真实、怀疑批判一切的态度。没有“为什么非要”，只是渡航“偏偏非要”撕去美妙的幻象直视青春被埋葬的真实深渊，固守着这般激进的姿态，笃信这之后能够获得某种真理领悟，故而用物语创作来谱写这般探求叩问的过程，在回溯和解析自己青春征兆的过程中，书写大老师这个角色的经历。故事创作充分渗透了精神分析，重现了某种“构成性”的过程。

换句话说，“不为什么”，仅仅渡航作为作者“偏偏非要”，才有了《春物》这样独特的作品，也仅仅是督军我作为读者、评论者和编辑喜欢，才有了这一系列评论。

如此而已。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一）青春的真与伪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二）大老师与雪乃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三）大老师与雪乃（续）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四）雪乃的转变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五）比企谷八幡的转变（1）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六）比企谷八幡的转变（2）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七）比企谷八幡的转变（3）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八）比企谷八幡的转变（4）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九）寻找“真物”的开端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十）”真实“与“正确”之辨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十一）寻找真物的失败（上）

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十二）寻找“真物”的失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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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上尉：《春物》深度解析：（十四）寻找真物的失败（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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