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高墙,群星似琼珠乱撒,缀夜如华裳。婉婉双眼盯着手中绢帕,望着望着,思绪渐而飘远。想着事,想着人,想着吃食……“姐姐,阿妈叫睡...
月上高墙,群星似琼珠乱撒,缀夜如华裳。
婉婉双眼盯着手中绢帕,望着望着,思绪渐而飘远。想着事,想着人,想着吃食……“姐姐,阿妈叫睡觉了。”小宜从屋里的喊声,将婉婉的胡思遐想打散。“好的,进来了。”婉婉回着话,立起身来,接着回身转进屋内,腿脚都在外面蹲的酸麻了。算了,也不用想了,心事都交托与今晚的月儿吧。
村落间炊烟缕缕,晨曦匿于白团团的云中,向大地洒出柔暖的光芒,照得树上的桑叶透绿非常。婉婉将鲜嫩的桑枝抱给木托盘里的蚕,观望着它们一点点啃食嫩枝鲜叶,小口嘬食,十分有趣。吃过一点稀粥薄饼,一天的忙碌就此开始。父母亲要去田间耕作,婉婉带着妹妹去镇上卖些绣品织物,再换些日常需要的东西来,姐俩手挎小篮子,沿着蜿蜒的小路走去镇里。
走到小镇来时,已是正午十分,炎热非常。姐妹俩一路走来已是汗湿云鬓,热灼腮红。婉婉从篮子里拿出水壶和薄饼,姐妹二人走到一处阴凉角落填腹解渴,略作歇息。逐走身上的些许燥热后,婉婉拉着妹妹朝街道深处走去,找到一块空地,将篮子放在地上。略作整理后,开始招呼买卖。街上的人往来不绝,“夫人,小姐,买荷包吗?新花样的手帕也有呢。”“这位相公,新的纳鞋底看看吗?”两姐妹早已学会丝毫不羞涩畏缩地在街上叫卖,人来人往,买卖自成。突然,人群中出现的一张面孔,让婉婉的吆喝声戛然而止。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是一位少年,约十四五岁的样子。这少年眉似柳体,眸若清泉,鼻挺如小山,白肤净面,一副朗朗少年的温和样。婉婉望着少年,少年侧身间也看到了婉婉,感受到少年的目光,婉婉睫毛忽闪,脸颊更是没由来的热起来。隔着人群,向少年挥了挥手,摊出笑容。少年微笑点头,从人群中挤向婉婉的小摊前,“一同回去吗?你还剩多少?是都要卖完吗?”少年温声问着。这声音灼得婉婉双脸更添一层腮红,心跳似脱兔。她声似细蚊的回着:“已卖得差不多了,我正打算收摊,只是还要去采买一些东西。”“那我和你一起吧,我帮你们拿着些,咱们可以一同回去。”少年道。婉婉已是不敢将目光与少年相对,只是看着地面点了点头,小小地回了声“嗯。”斜阳拂面,街上人群渐稀。
三人收拾好后,一同去买了些阿妈嘱咐要买的米和油,盐之类的来辅做饭食的东西。出了米铺,当街正有一个卖香糖果子的小贩,即使街上行人稀稀,口中仍卖力吆喝:“香糖果子嘞。”婉婉和小宜的目光当即便被这吆喝声引了去,喉咙滚了滚咽了咽口水。一旁的少年看出了两个小姑娘对这香糖果子的垂涎之意,又看到二人不敢动脚前去的模样,不禁笑了笑。他放下手中的物什,只身向小贩走去。回身走来时,只见他手上多出两袋香糖果子。他将两袋果子递给婉婉和小宜,小宜愣着接下,婉婉却摇头不收,“伯律,我不能要,你花那么多钱,回去会挨训的。”婉婉道,又转身对小宜说道:“小宜,快把东西还给哥哥。”小宜听到姐姐的话,乖巧的将东西递还给伯律。伯律连忙制止,笑道:“你别担心,买这个的钱是我自个儿的,你们放心吃吧。”婉婉疑道:“你哪儿来的钱啊?”伯律笑答:“怎么,想窥探我的生财之道吗?”接着道:“不和你卖关子,这是我去采药卖的钱。”听到缘由,婉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也想采药卖,可惜我不认得药材。”伯律:“这容易,我原也是看书认的,改天我教你认或是你与我一同去也好。”婉婉听到这,很是高兴,歪头看向伯律:“真的吗?谢谢你。”伯律一如既往的温和道:“这点子小事有什么,你不用谢我。”其实之前婉婉来镇上买卖东西的时候也常见街上的小贩卖些水果蜜饯,时常引得她嘴馋。但对这些东西,她从来只能看着咽口水,并不敢私用钱去买来解馋。父母亲也是不舍得买的,但伯律今天给她买了香糖果子,思及至此,又该脸红了。婉婉:“我们一块吃吧,伯律。”话落又见伯律双手都提有东西,便扬起微微酡红的脸,伸手从袋子内取出一个果子递到伯律的嘴边。伯律见了,低头从婉婉手上含走果子。婉婉只觉伯律低头时穿到她手指上的鼻息吹的她手指痒痒的。大饱口福后,伯律道:“好了,咱们回去吧,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伯律道。于是三人一同家去。
晚霞染云彤彤,月亮正在赶来。三人走到了村口,婉婉与伯律道了别后,二人分头各自家去。及至家中,婉婉将买的东西放好,将手中剩下的钱交给母亲。灶房里,母亲已生好了火,婉婉走过去帮忙正在做饭的母亲。家里虽然只有两个丫头,母亲对婉婉和小宜是十分疼爱的,况且两姐妹也十分乖巧懂事。母亲见婉婉回来,慈爱地对婉婉说道:“婉儿,今天我在山上摘了些野梅子,放在屋里桌上了,你待会儿和妹妹一起吃吧,啊。”婉婉乖巧的回应:“好。”饭菜做好后,一家人围坐木桌前,饭食简单,不过简单的豆腐煮白菜,炒豆角之类的菜,但对于他们,这已是很好的了。婉婉吃着饭,看着勤恳的父母,乖巧的妹妹,温馨的氛围,觉得很开心。转而又想到今天遇到伯律的事,不由得心跳脸红。
月明星繁,夜风微暖。晚饭后婉婉独自一人来到小院中,坐在藤椅上,遥望月轮,遐思无限。“伯律是很好的男子,与我年纪相仿,也是一个村的,他还生的那样好看。前不久又考了秀才。”想到这,不禁羞了起来。“但他那样的好,我拿什么去配呢?他母亲看的中我吗?”想到这儿,婉婉皱起了眉头。她啊,和伯律算是一块儿长大的,彼此相熟,但这男女之情是她一个人动的心思,伯律应该是不道的吧。唉,一想到伯律对自己可能根本没有丝毫的情动,觉得好生难过。会不会其实是有一点点的呢?漫漫长夜,载着少女无限的情丝与烦恼沉沉睡去。
翌日晨初,阳光妩媚。父母亲已经出门干农活去了,婉婉照常生火煮糠麸喂猪,用嫩叶喂蚕,之后再打扫小院。正打扫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少年声音:“我今天帮我母亲干完活后去采药,如果你要去,我忙完再来叫你。”婉婉停下手中的笤帚,不着痕迹地微红了脸,望着伯律点点头:“好啊,你等一下,我把这儿收拾完和你一同去帮你母亲吧,忙完再一起去采药。”说罢快速拿着笤帚,带着羞红的面色和敲鼓一样的心跳进了屋。再出来时,婉婉身着高腰金银藤花襦裙,背上背着一个小篓。走到伯律身旁,微垂着头说:“走吧。”二人迎着晨光向田间走去,远远就望见伯律的母亲在自家田里劳作,二人走近,婉婉对妇人打着招呼:“苏大娘好。”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莫名的心虚。妇人见是婉婉,便也打着招呼:“婉婉啊。”这妇人便是伯律的母亲,眉目温和,与伯律长相四分相似,只是伯律的五官比之是青胜于蓝,出挑不少。“大娘,我和伯律来帮你吧。”婉婉道,苏大娘:“好丫头,谢谢你了。”“没事的,大娘,我待会儿也要烦伯律带我去采药呢。”这道谢倒让婉婉不好意思了。虽是三人一起,可到底是少年身手娴熟,年轻力强,要比剩余二人快上许多,三人忙到近晌午,才将田里的活计忙完。晌午的阳光伏在脸上,让人脸颊灼痛,汗水结珠而落。婉婉和伯律离开去采药时苏大娘叮嘱道:“采药的时候可要小心林子里的毒虫,伯律,你照顾着点婉婉啊。”伯律温应声道:“阿妈,我知道的。”
二人一路来到林子里,这儿高树林立,树的繁枝茂叶将毒辣的阳光挡在外面,所以林子里十分荫凉。伯律手指前方一株绿植:“那就是黄芪。”接着从背篓中取出镰刀铲子走近前去,蹲下后对婉婉道:“《本草纲目》书曰:’耆(芪)者长也,黄耆(黄芪)色黄,为补药之长,故名’。我们只取其根,摘取之后拿回去晒至六七成干便可做药材。它这对生的一排叶子下挂着的豆荚一样的小果,其间是它的籽,说着已将根刨出。继续道:“若是有心播种,应该能成株生果。如此,便可不用费力往山里跑来采摘。”婉婉在一旁认真听着,其间频频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乖巧模样。伯律说着又用镰刀去除根上的泥,根须和根头,弄好后将药材放进婉婉背篓。之后二人又采了一些重楼、黄精、草果、铁皮石斛,麦冬,吴茱萸之类的草药。采药间伯律向婉婉将所采药材的状貌,作用一一详述。譬如麦冬草有养阴生津,润肺止咳之效。《图经本草》云:“叶青似莎草,长及尺余,四季不凋,根黄白色有须,根如连珠形。四月开淡红花,如红蓼花。实碧而圆如珠……”麦冬的草根有须,像麦,它的叶形似韭菜,冬天也不凋枯,故名麦冬等等。婉婉虽是极认真的听,但也不顶一会儿《神农百草经》,一会儿《图经本草》一大段一大段的文话,到最后只是会愣愣的点头。伯律歪头看见这番情景,不禁哂笑:“现如今你只需听个大概就好,不用在那书本文话上去较真。以后常见常辨,终是能把这一些个一般的草药认个干净。”婉婉被笑得不好意思起来:“伯律,你识书认字这样厉害,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上得学堂,认得字,考得功名就好了。”婉婉话语羡慕。伯律道:“要学识文断字本是不难的,读书之益,不止于功名,而在乎于陶冶心性。文之妙美,意传神动,唯有以心去领略感受。”婉婉听道伯律这样说更是对读书心生向往。伯律问她道:“你想识字吗?”婉婉:“可以吗?我又不能上学堂,从何处学呢?”伯律听后轻笑出声:“纵小生才疏学浅,但也堪堪可作小娘子的一字师。”语出之后,伯律方觉刚才言语略显轻薄,不觉红了耳根,当然一旁的婉婉也并未好到哪儿去。“咳咳,那个如果你想学,可每日酉时来找我,我可以略微引你入门。”伯律转了话题。婉婉道:“这不会耽误你读书吧?”伯律回道:“教学相长,教你的同时我也可以温故知新。”听完后婉婉才将忧心收回。二人在山中一路寻寻觅觅,夕阳斜落时,二人满载而归。
回到家中,父母还没回来,妹妹小宜正和三五孩童在院中玩耍。婉婉将药材从背篓中取出,铺平放在地上,然后进屋生火做饭。想到今天的事,看火时晃了神,想到伯律答应教自己读书写字,这样一来,就既可以读书,又可以见到伯律,不禁咧嘴而笑。饭做好后,婉婉将菜饭端到桌上,倚门借霞光做刺绣等着父母回来,平凡的一天随着夜幕来临而落幕。第二日酉时,婉婉自是守约往伯律家。及至伯律家门口,院中无人。婉婉便向屋内喊道:“伯律在吗?”话音刚落就听得里面人回应:“在的。”话落就见伯律从屋中走出,还怀抱两本书。走到小院中的桌椅前,朝婉婉道:“过来吧。”婉婉应声前去,二人入座。伯律道:“读书应以吟诵入门,而后学贯,再到涉猎。如今就教你从吟诵开始吧。所诵读的书也从简单的三,百,千开始,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另外再学写些简单的字。”至此婉婉开始了与寻常农家女孩不同寻常的学习,而不仅仅囿于针黹。
时如白驹过隙,一日晚,风清月朗,村中一处大树下,婉婉与伯律二人并坐在地上。伯律正考婉婉前日所学,现如今婉婉已学了三、百、千、《幼学琼林》,此后便可学些更深的了。在教学的过程中,伯律见婉婉灵慧,一点通透,如若知己,觉得很是欢喜。所以往往讲书不拘一格,讲解诗文也是去糟取精,更喜欢与她讲些典故。正讲间,婉婉突然发问:“为什么人们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又将极富才情的女子褒称为才女,对其大加褒扬,可不是自相矛盾了?”伯律听到此问,微微诧异后眸中含着掩不住的赞许之色,偏头看着婉婉:“庸者轻红粉而已,斯人若香兰,亲闻知其芳。那起’无才便德’的庸人蠢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话音落伯律见月光下的婉婉肌肤胜雪,黛眉妩媚,朱唇小巧惹人怜,不觉看得晃了神。婉婉点头:“嗯,我知道了,伯律。唉?伯律?伯律?你怎么呆住了?”听见婉的声音,伯律方才回神,顿时脸色发红,心也跳的快了些。“你的脸怎么红了?是热吗?”婉婉见伯律脸色问道。“啊,……嗯,有点。”伯律支吾道。婉婉:“哦,好吧。今天时日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说罢站起身来,拍拍裙上的土,又面向伯律,突然鞠了一躬,扬起小脸古灵精怪地笑道:“今日多谢谢苏先生指教了。”然后起身走出几步路突然回头,面似桃花带笑:“明日见。”留下伯律僵在原地,目视着婉婉归去的方向,听着自己胸腔内似脱缰野马般疯狂跳动的心,好像从自己的心突然明白了什么事,不禁低首摇头无声轻笑。
自伯律教婉婉读书,识药材开始,亦师亦友的关系使二人日益走近。一日吃过晚饭后,婉婉正准备去往伯律家学课,但刚跨出院门便被母亲从屋里叫住:“婉儿,你去哪儿?回来,我有事与你说。”听见母亲的话,婉婉只得回去。进到屋中,婉婉母亲便一面拉着婉婉的手坐下,一面说:“今天你父亲不在,我正好问问你。你最近这些日子怎么老往苏家跑?平日也和苏家那小子走的十分近。婉婉啊,你也是大姑娘了,娘教没教过你女孩子要自贞自洁?你告诉娘,你平时与他一起做什么去了?”婉婉听到母亲叫她进屋时便觉不对,听到这儿更是神色慌张,目光躲闪,最后只得红脸低头道:“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叫伯律教我认字读书,教我认草药,随他一起去采药而已。”婉婉母亲:“认字?做甚的要去认字?你又不是大老爷们儿要读书考功名,姑娘家读什么书?傻丫头啊,你若为这等糊涂事悔了自身清白你以后该如何成家?娘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苏家那小子了?”婉婉被母亲的一串问题直砸的婉婉垂头,最后一个问题算是正中靶心,婉婉红透了脸,抬头看着母亲,抿嘴不言。婉婉母亲见状,心知是猜对了,哎呦一声道:“小姑娘家的心思娘明白,苏家那孩子也确实不错,为人有礼温和,旧年又考了秀才,接着他肯定是要接着考举人,考状元去的。这村里村外都把这孩子看做人中龙凤,多少人眼红着呢。你想,万一他以后真有那命,成了状元郎,还看的上咱们这些村中小妇?早成了高门大官们的内定的乘龙快婿了。就是做不成大官,凭他考到这个地步,咱也是配不上的。况且我和她娘平日里闲谈,我听她那话里已经订了咱村刘家那姑娘了。所以啊,傻孩子,咱犯不着为这没底的事儿搭上自己一辈子,将来老老实实嫁个门当户对的,安稳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听娘的,以后再不准往苏家跑了,也不许和苏家那小子出去,娘是为你好,啊。”婉婉听完母亲的话,已是泪流满面,哭的直抖肩,泪落如珠,不能自已。婉婉母亲见状,心疼不已。伸手将其揽入怀中,抚头安慰。更深夜静,好像周围一切生息都已入眠,唯有婉婉坐在床头,双手抱腿,将头埋于腿上抽泣着。哭了一会儿,婉婉抬头自窗看向明月,面容犹带泪痕,仿若芙蓉泣露。婉婉哭的累了,但脑海中仍想着母亲说的话,只觉深情败与门第,终究输在了齐大非偶上。其实这一切本来也只是她一人的空欢喜,伯律应该毫不知情,也从未动情吧。想到这儿,不禁又流下两行清泪,这一宿婉婉只觉心绞痛难眠。
自母亲告诫婉婉不许与伯律相见后,婉婉自是不再每日去伯律家跟学了。每日在家中不出,神态大不如前,都是恹恹的,好似牡丹失魂。时常发呆,没事时就拿起一小支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就这样,一日,两日,到第三日。婉婉一人在院中劈柴,忽闻院外有人叫她:“婉婉在吗?”循声望去,来人使她心中一惊,呆在了原地。“你怎地这两日没来,是出了什么事吗?”来人正是伯律。见问婉婉回过神来,但又不知如何回应这问题,终究还是垂头别过脸交代道:“我母亲不让去了。”伯律接着问:“这是为何?”婉婉不言,伯律见状,心中已猜了个大概,于是并不追问,只道:“既你有难言之隐,我不便多问。但学不可废,况你又初学,更要时时温习,以旧固新。你既不能去我家,那我给你带书过来你先自行看,有不懂的,你圈在书内,我为你解答,如何?”婉婉闻声抬头,中魔似的点了点头。见婉婉如此反应,伯律心中释然,不自觉露出笑容,使人如沐春风。“那就这样说好了,我还要去帮我阿妈,就先走了。”伯律道。“嗯。”婉婉点头回应。晚间时分,婉婉回屋时果见窗外墙上放了两本书,一旁另有一小个香糖果子的袋子,不禁莞尔。婉婉左右环顾,快速前去将东西取回,要是让阿妈发现就惨了。翻开书页,发现内附有几张纸,纸上字密如麻,但字迹隽秀工整,全是书中疑难的注释。不禁苦笑,这样体贴细心,做事细密周全的男子,又怎能让人不喜欢呢?又打开袋子,果然是香糖果子,心想他原来如此挂心我的喜好,心里顿时比这果子还甜。其实就这些时日婉婉见伯律为她送书,送零嘴,她早看出伯律对她是有心的。女孩家的眼睛有时看事是极明亮的,既已心中了然,便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旁人的看法是旁人的看法,而他与她只是他与她,不与别个相干。想到这,心中顿觉豁然开朗,立时下定决心,暗暗打算。就这样,借着伯律悄悄为自己送书,婉婉如今也将些个古文经典大概看了些,其中不懂的自有伯律解惑,再加上婉婉本身也是个极灵慧的女孩,所以见闻长进不少。
时如风吹而过,后天就是伯律的生辰了,婉婉早就备好了要送的礼,是一个极精致的荷包,上面绣的是一块玉石,一片蒲苇花样。荷包外翻,可看到仿行书体绣了个’律’字。无论是从针脚还是模样,都可看出所做之人的用心。这荷包一旦送了,自己的心迹肯定袒露无疑,想到此婉婉面若桃红。因为婉婉笃定伯律一定会看出这是一份什么样的礼,和什么样的心意。三日后,婉婉趁父母不在,带着礼物悄悄来到伯律家,在伯律家院外环视一周,却并不见伯律,只有他母亲在院中忙活。正犹豫是否进去问他母亲,就听到苏大娘的声音:“婉婉丫头啊,好久没见你来了,你找伯律?”婉婉听见这问,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嗯,我找他有点事儿,但他好像不在家,大娘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苏大娘道:“他吃了饭刚去南面山头替了我干活。”“哦,知道了,谢谢大娘。”婉婉笑道。于是一路欢快地朝南面山头小跑而去。果然在路上婉婉远远就在他家地里看见伯律的身影,从那那身影可看出一个逐渐成熟的男子的刚毅。婉婉看见后,嘴角含笑,继续跑近。走近时突然发现,除了伯律,还有一个人在他身旁。是刘晗,刘大娘家的女儿,也是母亲说伯律他娘看上的那个姑娘。婉婉见刘晗身姿妩媚地将一个水壶递给伯律,从姿态,神情婉婉都看出了显露的暧昧。伯律躬身接下,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她慢慢停下了脚下的步子,看着眼前的一对人,双目盈泪,最还是终夺眶而出。这时,伯律似乎感到了什么不对,回身一看就看到在不远处的婉婉。瞬时一愣,还没待到反应过来,只见婉婉双目含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掩面转身小跑离去。伯律心中心思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暗道糟糕。转身对刘晗说道:“刚才谢谢你了,但其实不用麻烦,我现在有点事先走一步。”随即跟着婉婉离开方向追跑而去,一路追到婉婉家门前,婉婉却先一步进屋将门一关,拦住跟来的伯律。伯律拍门叫道:“婉婉你开门,婉婉,能否听我一句话?婉婉。”婉婉以背抵门,以手拭泪,并不答言。良久,婉婉仍旧堵门不语,直到外面再听不见伯律的声音,才将门打开,向外一望,果然已无伯律的身影。一时间更添伤感,泪如玉珠滚滚。
晚饭后,婉婉早早回了屋,坐在床前,望着手中原本应该是生辰礼的荷包发呆。忽闻窗外传来声音:“婉婉,我知道你在,今日的事绝非你所想那样,如若是那样,此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婉婉听是伯律得声音,不由心头一惊。只听他继续道:“现如今,我也再不遮掩,其实我早已,早已有意与你,我想你应该知道。是我愚钝,没有早早向你表明心迹。”说到此,伯律微红了耳根。“你就像一汪清泉,我沉湎其中,无法自拔。与你一同读书时我就知道你心灵眼慧,且时常见解不凡,我越是了解你,你越是吸引我。若说红颜知己,我想就是你这样了吧。”听到此,婉婉已经红透满脸,心跳似鼓,脑子懵懵的。只听伯律继续道:“今日不过只是她恰巧经过,给我递了壶水以解炎热。当然,我不知道她对我如何想。我只知道我胸腔内的这颗心只会为那个与我月下谈诗论字,那个与一同我采药,那个尤爱果脯零嘴的女孩疯狂跳动。我可对明月起誓,吾之心,唯系婉婉。这样,可原谅我今日做下的蠢事了吗?你若听见了,给我一个回应可好?”伯律说完,见屋中之人并未有任何回应,正觉无望时忽见小窗被打开,映入眼的正是苦心想见之人。两人隔窗相望,婉婉面如桃红,双眸洗过一样的澄澈:“我原没有很生气,只是很难过罢了。我以为你,你与她……,是我没弄清楚事情原委就胡思乱想,自找罪受了。不过,你刚才的话听的我身似浮云,心如飞絮。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伯律?“一面说一面羞红了脸。突然,婉婉登上窗口想从里爬出,伯律见状,忙去扶着让其安稳落地。二人双目对视,婉婉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送你生辰礼的,喏,这个。”说着一手从身后拿出了准备已久的荷包递给伯律,伯律将荷包接到手中,看到上面的花纹图案,玉石蒲苇,顿时心中了然。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一颗心更是激动不已,双目含情看着婉婉道:“婉儿,我定不会负你的。”婉婉双颊晕红低首:“你说话可要算话,一字千金。”伯律:“字落不悔,婉婉,你等我明年春闱会试,再到金殿传胪。到时我一定聘你为妻,你放心,我绝不是司马相如,陈世美之见新弃旧之辈。你也不用担心我阿妈,我早已向她表明了我非你不娶的心。等我名成归来,你母亲也不会阻拦我们的。”说着将婉婉搂入了怀中,让两颗心互相感受彼此的疯狂跳动。婉婉在其怀中娇声羞应:“嗯,我信你。”两人相抱无言良久,终是婉婉先推开伯律:“今日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然你阿妈该找你了。”月光下婉婉腮红不散,肤胜新雪,娇态可人,想是月中嫦娥一般。伯律突然俯身,温唇落在婉婉的耳垂处,突如其来的动作,灼红了婉婉的耳和脸,也烫红了他自己的。婉婉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伯律,双手捂脸逃跑,一时间也不记得翻窗入屋,只慌忙绕回前门进去。伯律见状,不由轻笑出声。月上高墙,月光洒了满地,今晚注定有人无法入眠,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足以让这一对人儿寤寐思服了。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