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是恐惧的、无奈的,怀着深深的歉疚,就站在镜子前,正在看她向井边,一点点靠近,人们或冷漠、或兴奋,但都是在赞...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是恐惧的、无奈的,怀着深深的歉疚,就站在镜子前,正在看她向井边,一点点靠近,人们或冷漠、或兴奋,但都是在赞叹井水,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道道的线,从井中蔓延出来,缠上她,一步步,正在将她拉入井中。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满目凄凉的地方的,只记得三十多年来,赤脚走遍这一方小天地的角角落落,行过许多泥泞小路,踏过许多无人问津的桥,涉过许多溪流,翻过许多不知名的山,和形形色色的人有过交流,终于,接触了太多生命的沉重,我再也受不了了。
所以我崩溃、发狂,近乎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行业,转头做了一名普通的小城司机,又干了八年,隐隐约约,内心又升起许多的惆怅来。有天晚上,累极了,再一睁开眼,我就成了这荒原的主人。
我时常面对着内心巨大的空洞,面对着我面前这块巨大的镜子,看着人们,形形色色,每天从我眼前,上演一幕幕的悲欢离合。
这镜子于我而言,就是在一步步加剧我内心的空洞,可是我身在荒原,只能静静地看着,并不能再有哪怕一点点的动作。
后来,我渐渐明白,这荒原,会将内心空洞的人一点点地通过镜子和我曾经所在世界的井,连接起来。可笑的是,这荒原通过这样一面镜子,让我知晓那个世界同样内心空洞的人的人生,却唯独困住我一个人在这世界里。
多像一个老天开的巨大的玩笑,要是我知道谁他妈让我沦落至此,我一定好好问候一下他的同族。
可我也只能想想,所幸,我一步步找到了线索,一点点发现,这些连接,都在指向一个更无力的世界。
我并不感到恐惧,相反,在这儿不用考虑吃喝拉撒的琐碎事,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拥有呼吸,我每天,不过是在镜子前,看着罢了,这样一想,我挺像一个监控管理人员。
扯远了,我发现,这些连接,都隐隐地指向,我做赤脚医生的那三十年。
于是,我陷入了沉思。
我还是从三十年前说起吧,那是1990年的西北,空气中泛着干燥,尘土飞扬。
一个晴朗的下午,云格外地白,我刚洗好床单,晾在院子里,就见阿木紧紧张张地跑过来。在我们这个少数民族地区,大家宁愿相信村里的阿婆,也不愿意到我这儿来,所以,大多时候,我还是忙着种地讨生活。
这边的风俗都是姑娘家十四五岁便说了亲,隔个一两年就在族中长老的祝祷下算是结了婚,等到了国家法定结婚年龄,要是还没散,再补办结婚证。
像我这样,外地念了一趟书,回来就二十岁的姑娘,在人们眼里,就是妥妥的赔钱货。
起初,还有人热情地给我介绍一页书纸都没见过的邋遢人、刚死了老婆的鳏夫、离异的老实巴交的农民。
刚开始,大家碍着我有些文化,说起话来还拐着弯。
“你就别挑了,都这么大了,能嫁出去简直是祖坟冒青烟喽。”
“女人嘛,就是生孩子,做家务,守着就过一辈子,嫁谁不是嫁。”
后来,直接就变成了嫌弃和谩骂了。
“瞧瞧你都几岁了?”
“人家能看上你也是委屈人家。”
……
听多了,就自觉地点头同意,附和着就好。可是还是有闲话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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