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之地 | 164 165 166 167 168 章节

发布时间: 2021-07-10 18:28:33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故事 点击: 104

164向蓉成功筹措三万精兵史洛凝视向蓉,罕见地露齿而笑,笑容纯净不染纤尘,是向蓉从未见过的笑,让她再次升起一股莫名的保护欲。“...

边缘之地 | 164 165 166 167 168 章节

164 向蓉成功筹措三万精兵

史洛凝视向蓉,罕见地露齿而笑,笑容纯净不染纤尘,是向蓉从未见过的笑,让她再次升起一股莫名的保护欲。

“从没有人如此懂我的画,你是第一个。”他放下画笔,站起身来,一袭白衣上点缀着点点彩墨,脸颊倒是干净。

史洛起身的气势撩过向蓉的脸,她再次心跳起来,这种身体的反应她也是第一次经历,略感莫名其妙。

“哦?你的画,不似太过难懂。”她索性不再管自己的心跳,转而将心思用在劝服他上。

“自然。只是从没有人认真看过我的画,更遑论深究其中深意了。人人都劝我放弃画画,回归王权党争,真是可笑。”

这话一出口,对面听着的向蓉再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意了。她只得转换策略:“画画,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两年前,自高索画师来了孔雀城,偶然教我作画后,我便再回不了权力场了。”

原来史洛画画不过才两年时间而已,她接着问:“短短两年,这些技艺精湛的画作都是你的?”

“正是。只要真的热爱,时间从不是问题。”

“听史湘说,你宁可出家当和尚,也不继承大位,这是为何?你大可一边当着城主,一边作画,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当和尚,全是他们逼我的。我断不想再陷入权力场的泥潭,那种地方我进去一秒都觉恶心。”

“这么说,委实过于夸张了些。”

“那是你还没看透。所有人都挤破脑袋追求权力,可我偏不。殊不知,那些权力熏心的人们,个个龌龊,虚伪浮夸,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搞得我好生疲累。”

他说的这些,向蓉听着倒像是在说夜来香苑似的,简直一个德行。倘若让她一辈子待在夜来香苑里,恐怕她也宁可不活了。他说的话,她多少是理解的。

只不过她此行目的不在于此,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劝导:“你的想法,似乎偏激了些。当了城主,一呼百应,所有人都听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不痛快么?”

他鄙夷地摇了摇头:“当了城主便可肆意妄为?胡说八道。做了城主,所需兼顾和考量的事务反而更多,既要平衡利益各方的关系,又要赏罚有序,更要攘内安外,总是不能肆意。时不时还要安抚奖赏厌恶之人,只因对方霸有一方势力。当然,不爽了确实可以杀几个人,可杀的人,那不是债么。当了城主,剩下的恐怕只有权力了,且这权力太过诱人,还要时时提防有人把它抢走。”

“权力不等于快乐,权力不是快乐的源泉。如果你以为快乐是随着权力而增长的,结果却是恰恰相反,焦虑是随着权力而增长的。有权力的人可以在失去快乐的同时失去爱。权力越高,失去的爱越多。”

他说的这些,向蓉本深有体会,她的父王向甫权便是如此,虽为一国之君,也要时时做些违背心愿的不得已事情,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你得到的越多,失去自然也越多,总要有个取舍。”

“可我的心告诉我,城主,不是我想得到的那个东西。”

“那你可有考虑过孔雀城的子民,你不当城主,只能史政来当,他懦弱无能先不提,只说他附庸陆国一项,可是你能接受的?”

“附庸陆国,未必不好。保持自治,也未必真对子民有利。如今孔雀城自治不假,可陆国狼子野心,实力雄厚,说不定哪天打过来,受苦的还是百姓。倘若依史政的路数,先主动依附了,反而免了一场战争。”

向蓉心里冒火,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嘴上倒是依旧得体:“这可是你们史家历代的统御权,你便舍得如此轻易地交给陆国?”

“这有何可计较的,权力的更替,总是平常,史家不可能永远坐在最高位上。总要来的事情,早来晚来,都一样。”

权力的更替世属平常,向蓉暗自琢磨,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向家,几代人的王权拥有者,不过一朝的疏忽,便被胡宗谋取了王位。

但东西被别人夺走,她想的是把它夺回来,绝不是拱手让出去。“得失难测,这不假,但事在人为,丢了东西,你大可以再把它抢回来。”

“为何要抢?我又不喜欢它。”

“你是铁了心不承袭城主之位了么?”

“我说的很是清楚了。”

“你真的忍心大位旁落史政,孔雀城憾失自治权?”

“城主的位子,也不是只有史政,湘湘也可坐。不过,这都和我无关。”

听闻这句话,向蓉醍醐灌顶,立时有了新的思路。这史洛不想当城主,倒真的可以让史湘试试。她短暂接触这位公主,是个心思清朗聪慧之人,比那个史政强。或许,她帮史湘上位,还真能借得兵来。

她明媚地笑了:“你点醒了我。这是个新思路,怪我没想到。”

“那么,你不再拿这件事烦我了吧?”

“咯咯,实话告诉你,第一眼看见你,我便知道劝服不了你了。你不是那种玩弄权势的人,画画似乎真的更适合你。”

“你能懂我,我很欣慰。”

“既然你烦我,我先告辞了。”

“我不烦你。”史洛略有着急地辩解,这让她觉得可爱。“我是说劝我做城主,我觉得烦,你是懂我的人,我不烦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咯咯”地笑个不停,两个人说了这么久的话,他竟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如今他肯问一问,也算看得起她了。

“我叫关灵乔,原是个夜来香苑的女倌,如今在孔雀城里开了个会馆,名曰青楼会。你画画之余,可去瞧瞧。”

她没有忌讳告诉他自己妓女的经历,大方地连她自己都觉后悔,万一他因此而对她另眼相看怎么办呢。

“你是个特别的女子,我不会忘记。”好在他没有说什么奚落之语。

辞了史洛,向蓉出了画室,却发现史湘早等在门口了。

向蓉没能劝服史洛,史湘是万分失望的。倒是向蓉,反而有了另一层斗志。

眼见着史湘绝望凄苦的表情,她反而兴致昂扬地说:“你先别沮丧,我还有另一可行办法。”

史湘无奈地盯着地面,只觉不过是安慰罢了:“父上命悬一线,史洛大哥不肯承袭城主大位,那只能是史政哥继承。一想到来日孔雀城失去自治权,再不是个自由的城邦,我便心里发堵。”

“不,你还忘了一点,你也是城主的后裔,你也有继承权。”

史湘愣住了,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向蓉。随后她皱起眉头,说道:“我又不是男儿身。自古城主之位,都是先传男后传女,再怎样也不会轮得到我。除非,除非我们杀了史政,但这是万万不能做的。再怎么说他都是我哥。你也绝不能有此歹毒之心。”

“你想哪去了。再怎样,我也不会撺掇你弑兄。我只是想点醒你,你是有继承权的。”

“有是有,只不过无用。”

“自然有用。你告诉过我,城主他老人家一心想把大位传给史洛,若不是他以出家相威胁,恐怕这事早定下来了。你还告诉我,城主不愿史政继位。这便是你的机会。”她不顾史湘一脸的质疑,继续说着:“我只问你一句,让你当城主,你可愿意?”

“这不可能的。先说可不可能,再说愿不愿吧。”

“你先说愿不愿,我才能告诉你怎么把它变成可能。你告诉我,你愿意不愿意?”她最担心的是,史湘和史洛一样,都是个理想主义的艺术家。

史湘将两手交叉在胸前,凝视着远方,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说道:“我自然愿意。”

原本紧绷神经的向蓉松了一口气。

史湘接着说道:“我宁可自己当城主,也不能让孔雀城丢了自治权。”

“那便妥了,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城主还活着,他废了先男后女这规矩也就是了。如今的重中之重,是找出史政通敌的证据,只要将他意图摧毁城邦自治的证据散播出去,他定被千夫所指,再没有谁敢明目张胆拥护他。”

“可这证据,我不是没搜集过,你不知我动用过多少关系,用过多少办法,皆是一场空。”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我帮你。”向蓉如是说。虽然她说得胸有成竹,实际心里也是忐忑,此刻她也没有切实的可行良策。

辗转间,半月已过,向蓉忙于联络孔雀城与她相识的权贵们,意图从中探出某些史政通敌的端倪,却总是一无所获。而城主史禹山已然支持不住了,官医说他最多还剩半月,再拖下去,恐是来不及。

在她几近绝望走投无路之际,苏格拉的心灵感应信号传过来了,他暗中开拓了一处曜晶私矿,问她可有走私的意向。

曜晶贸易对任何一个独立政体来说,皆是命脉般的存在。陆国拿下曜晶垄断权后,孔雀城的曜晶采买便由自曜晶国改为自陆国进口。虽价格逐年水涨船高,但曜晶贸易的收入仍占孔雀城全部财政的四成,曜晶长期以来都是关系到孔雀城繁荣稳定的命脉。

传递消息的苏格拉犹如从天而降的救星,给了向蓉绝地反击的绝好机会。他的曜晶私矿,相当于撕开了曜晶国异国垄断的口子,也斩断了陆国向孔雀城出售曜晶的通路。

这个消息,相当于给了向蓉把持孔雀城命脉的权力。

两人在商讨私矿之余,也用心灵感应术交换了分别后各自的境况。向蓉这才想起,搜索史政通敌证据,她一直忽略了史湘曾说的那句话,这些都是叔华上尊告与她的。而此刻,叔华上尊恰在曜晶国,恰在苏格拉身边,她早该用心灵感应问他一问的。

苏格拉将此事询问了叔华上尊,上尊只说两方皆很谨慎,恐怕留不下什么证据。

这个回答,再次让向蓉陷入绝望。倒是苏格拉鬼点子多,他不甚思索便出了个主意:没有证据,那便制造证据呗。

他的话点醒了向蓉,她立时顿悟,伪造证据也不是不可,关键是城主、朝中重臣、孔雀城的子民是否相信,只要让他们相信了,证据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如此一来,向蓉的难题迎刃而解了。

她联合史湘,伪造史政和胡宗的笔迹,制造了两人来往的书信假证,并巧妙地让这些证据暴露于世。

虽说史政极力反驳,但以孔雀城人对失去自治权的忌惮,和对史政为人的了解,他们宁可失去一个他这样的城主,也不愿真的让自治权旁落。再加上青楼会对于舆论的煽动,史政全然处于被动,几乎到了无法翻身的境地。

在给城主纳谏让史湘继承之前,向蓉和她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详谈。

“我原不叫关灵乔的,我本是陆国公主,向蓉。”向蓉将她父王被刺、自己和弟弟背井离乡的经历全部告诉了史湘。

得了真相的史湘,着实震惊,但转念一想,却又说道:“你的为人处事、通身气派,衬得上公主的身份,我不怀疑。”

“那好,如今只差一步,你便能当上城主了。我手里有一利器,保你在城主位子上坐的安稳。”

“什么利器?”

“你可否先答应我一件事?”

“我总要先知道是什么事,才能决定是否答应你。”

“你登上城主之位后,借我两万精兵,助我攻打陆国,将胡宗赶下王位。”

说到这里,史湘低头沉默了。

向蓉自知她不会爽快答应,继续说道:“如今陆国的目光在隐州国,两国交战,孔雀城暂时安全。可你想过没有,你若不帮我,待到陆国控制了隐州国,它的实力定会大增,届时必然会将目光转移到孔雀城这里。你应该知道,胡宗他有这个野心,和史政勾结便是明证。更何况你把史政撸下来,胡宗更会报复。到那时,恐怕为时已晚。”

史湘踱着步子,脸上一片犹疑。

向蓉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攻打胡宗,不只你这一处兵力,南边拉斯基马族的摩尔根,已然答应借我一万猛士。我的弟弟向尚,正在隐州国奔走,他也可筹措出两到三万兵力。这些兵马,再加我和向尚的正统继承人身份,攻下胡宗,绝不是问题。”

到这里,她看出史湘有了被说服的神色。

她趁此再进一步:“你不知道的是,我还有一个杀手锏,也便是我的利器。我在曜晶国有个朋友,他那里开发出了曜晶私矿,专用于给我走私,价格是陆国的两成还要再低。我只消一句话:孔雀城若想走这条曜晶通路,必须将城主之位传给你,那一切也都妥了。”

向蓉说到这个份上,史湘再没什么好犹豫的,欣然应允她:“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你的一番高论令我拜服。只要我登上城主之位,一定借你精兵两万。”

如此,两人在内室中达成秘密合作。在摧毁了史政的当权之路,获得曜晶走私通路后,史湘顺利得到了城主之位,向蓉也自她那里借得了两万精兵。

如今的向蓉,手握三万兵卒,深以为到了和胡宗对决的时刻。她启动心灵感应,询问远在隐州国的向尚,他那里是否也已筹备好一切,准备开战了?

165 深入隐州国王室

一块生了锈的玉,几经雕琢,终会呈现它的本来形态:温润细腻的美玉。一块生了绣的石头,经过多少雕琢,也只能是块石头,终究不是玉的胚胎。

向尚便是那块生了锈的玉,自幼因歹人暗算不得已生了锈,性格胆小怯懦。他的成长便是那块玉被磨练雕琢的过程,痛失父王、师父,被贩卖至黑窝点,幸得奴叔、庄硕等的协助,才得逃出。自此他海水吞吐术傍身,武阶升至二品,更成了个有胆有识的男儿。褪去身上的锈迹,他成了本该有的美玉样子。

然而,陆国王宫易主,胡宗当权,他形单影只势力薄弱,全无与其对抗的实力。自他于孔雀城辞了向蓉和苏格拉后,便已下定决心,誓要笼络一方足够和胡宗抗衡的势力,夺回属于他的王权。

那时他手里唯一筹码,还只是尚未暴露的金脉山和它隐藏的巨大财富。金脉山能在隐州国边境暗藏五年不被发现,必然不是随意可捣毁的基地。它的头目定然有庞杂的社会关系和隐藏本领,才将它保护得如此之久。

这一状况,向尚心里清楚,自不会鲁莽行事。他打定主意,先在隐州国投靠一方势力,再暗中探查各方关系,待找到可信赖的有识之士后,再将金脉山的秘密和盘托出,共商捣毁大计。

现如今他唯一能想到的可投靠之人,是那个在边境线客栈偶遇的公子,名叫管鸿铭的。

向尚回忆起当日那客栈的情形,深觉管鸿铭的谈吐、举止、气度不似等闲之辈,想来投靠他定能打探出更多有用信息。他手里攥着管鸿铭赠送的手牌,记起对方向自己发出的邀约:做他的贴身侍卫。

想到此处,他毅然起身,直朝隐州国都城奔去。

一路上,他见了不少狼藉的战场,也见了许多被战争摧残的落魄百姓,这都是胡宗的军队攻打隐州国造成的。他不知如今的战事到了什么地步,隐州国是投降了,还是在顽强抵抗。他只能等到了隐州国都城再做询问。

隐州国都城本是个热闹繁荣的沿海城邦,经陆国军队入境的叨扰,这座都城虽尚未被攻占,但已繁荣不再,隐约透着萧条之气。

向尚在这都城里选了处相对僻静的街道,找了家小酒馆,落座喝酒。

小二上菜的空档,他打听起战事:“小二,陆国军队打到哪了,你可知道?”

这小二神情略有落寞,强撑着精神:“隐州国十个城邦,陆国占了四个了,唉。”

“哦。陆国竟如此霸道?”

“谁知道呢,咱隐州国的军队,咋这么不禁打,不知哪儿出了问题。”

他不知如何安慰小二,遂岔开话题,问了别的:“隐州都城可有个叫管鸿铭的?”

小二挠了挠脑袋,略皱着眉头说:“客观说的是管鸿铭?还是关鸿铭啊?”

“管鸿铭。”

“那没听说过。”

向尚一阵失落,心想着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去个热闹街市,找个豪华酒楼的小二来问。随之他又开始暗中抱怨,那个管鸿铭,口口声声说到了隐州国都城,喊他名号,定能找得到他,原来不过吹牛。连酒馆的小二都不认识他。

他没再抱什么希望,自贴身衣物里拿出一个手牌。这手牌是管鸿铭赠与他的,他一直藏于贴身之处,连胡宗囚禁他那会儿,都没能翻出这牌子。

不等他开口询问,小二见了这手牌倒先咋呼起来:“这牌子,这牌子,我认识。”

他连忙追问:“哦?”

“隐州国小王子关鸿铭嘛,这他发的手牌,拿这牌子可是能进宫的。”

向尚把那牌子攥的更紧了,心中诧异,再问道:“关鸿铭?你确定是关鸿铭不是管鸿铭?”

“确定确定,这手牌是王子关鸿铭的。”

向尚似乎明白过来。当日他和那位管公子首次相识,于人烟稀少的边境线附近。对方定然不敢随意暴露自己身份,就像向尚也谎称自己叫姜尚一样。而且,隐州国的王权,确实是姓关的。

“原来他是隐州国的王子。”他嘀咕道,暗自琢磨他身为王子,当日为何会离了都城去那混乱之地。

出了酒馆,向尚一刻不停,直奔隐州国王宫。

宫门口两侧,各有守卫把手。

他拿出手牌给了领头的,声称要进宫找关鸿铭。

守卫头子见了手牌,毕恭毕敬命人开了城门,并派一个守卫领路,带着向尚进了隐州国王宫。

向尚见识了隐州国王宫的分岔花园、层层宫殿后,几番曲折,终于抵达了王子寝宫。

经过层层汇报,他被王子寝宫的管家领着,进了寝殿内一处内室。

迎接他的,果然是当日在国界边境遇见的那位风流公子。

向尚打量着这处内室,装饰和色调,竟与他的喜好颇为类似,他不自觉地和对面正望着自己的那位在心理上拉近了距离。

先是对面那位开了口:“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来找我。”一抹温柔笑意挂在他的脸上。

“那你应是关鸿铭了?不是什么管鸿铭对么?”

“没错。你知道,我是王子,在那种地方,不方便透露真实身份。但我给你的手牌,却是货真价实的。”

“你一介王子,为何会去那种地方?”

“战事失利,我乔装打扮实地探查。陆国和隐州国打仗,起初我是亲自率兵征战的,也曾打过几个大胜仗,正要乘胜追击之时,却莫名被都城召回。而后我再请命出征,每每被驳回,理由是我身为王权继承人之一,不应以身犯险,得不偿失。所以我听了战事失利的消息后,只能化妆潜行了。”

“难怪那日你表现得颇为低调。”

“那日你的身段气度、武道修为,深深打动于我。今日你肯来找我,你不知我多欢喜。此后,对外你是我的贴身侍卫,对内你我互为朋友,可好?”

向尚被关鸿铭突如其来的热情冲击得不知所措,他心生疑窦,转而询问:“王子不过见我一面,对我知之甚少,便如此器重,让我琢磨不透。”

“这有什么,我便是这种性格。看你一眼,我便知你我相像,日后定然投缘。”

“既如此,那我姜尚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而后,两人对坐畅饮,酒至半酣,越发觉得脾气相投、性格相似,两人相见恨晚,直聊到后半夜,才昏沉睡去。

自此,向尚暂时留在了关鸿铭身侧,伺机而动。数日后,隐州国国王关令峥下令举行家宴,向尚以小王子关鸿铭贴身侍卫身份,随侍在侧。

王宫家宴,出席的皆是关令峥的家眷亲属。关令峥自然端坐首位,他身旁陪侍而坐的,是王后黄飞华。两侧分坐的,是王子、公主、亲王、妃嫔以及关系匪浅的其他亲眷。

小王子便坐在两侧下位的靠前位置,他的身后,分别站了向尚和伺候的宫女。

这是向尚第一次见隐州国的核心王室成员。为首的关令峥,威严气派,五官长相与苏格拉神似。向尚骤然想起,这位关令峥国王,可是苏格拉的亲舅舅,难怪两人眉宇间如此相像。只不过,这关令峥像是得了什么病,气色略差。

关令峥一旁的中年美艳女子,便是黄飞华。只一眼便知她是个养尊处优的主,惯会对国王察言观色,举手投足间都是盛气凌人的睥睨姿态。

下首坐的,除了关鸿铭这位王子,还有一位年岁稍大的,是隐州国的大王子,关鸿昌。乍看上去,大王子似有不足之症,神色恹恹,气息浑浊,言谈举止中可以分辨,他的智力似乎也有障碍。向尚心里纳闷,关鸿昌是王后黄飞华生的嫡长子,为何会养育成如此不堪重任的虚弱模样?

倒是关鸿铭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虽是个妃嫔所生,气度上全然碾压了关鸿昌。

在座的妃嫔们,个个神态拘谨皱眉,皆是一副不受宠的委屈模样。只关鸿铭的母妃赵妃,神态稍显和顺富足,想来应是育有出息儿子的缘故。

向尚自座首往下看去,晃眼间扫到一人。这一眼他心里咯噔一声,吓得不轻。座位较远处,还端坐了一位皇亲国戚,是向尚从前见过的,国舅黄子年。

瞥见黄子年,向尚心跳不止,想起当初困在金脉山时的场景。他和娄一山、葛子丹一道,和这个黄子年喝过酒的。此刻万一黄子年认出他来,那可如何是好?

在他手足无措、心脏狂跳之时,黄子年的目光恰好朝着他这边射来。他先盯着关鸿铭看了会儿,再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向尚。只那一瞥,两人对视,向尚自黄子年的眼神里看到了陌生的审视,他完全没认出他来。

松一口气的向尚这才转过弯来,当日和黄子年喝酒时,他还在假扮万至承,黄子年看到的是姓万的面皮,自然不认识他向尚了。到此,他才彻底放松下来。

大宴之上,关令峥率先发话:“这段时日本王身体总有不适,王宫已许久不摆大宴了。许是天气原因,这两日本王精神略有恢复,特意摆个家宴热闹热闹,啊,哈哈。”

他说完,底下一众个个排着队说些拍马屁恭维的话,哄着国王。

关令峥倒是个脑子清醒的:“你们别总说些没用的,这巧嫔连‘国泰民安’都说得出口,也是糊涂。如今正值战事,你们虽深处后宫,也不得眼瞎耳聋。”

说到战事,底下的王爷们纷纷议论起来,说陆国已然占了四个城邦,正马不停蹄地前往第五城邦,恐怕不日便要长驱都城脚下了,却没个像样的将军能打仗扭转颓势。

这时候的关鸿铭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朝关令峥行了一礼:“父王,前线战事吃紧,孩儿愿亲自领兵,不把陆国军队赶出隐州国,绝不回还。”

关鸿铭是关令峥最器重和宠爱的小儿子。陆国入侵初期,隐州国粮草军力皆很充沛,关王笃信关鸿铭能打胜仗,不会在战场丧命,才准许他出征。如今隐州国颓势尽显,粮草兵力匮乏,且往日的气势也已消去大半,倘若此刻送他去战场,犹如送他去死。他自然不会答应。

“哎,铭儿你坐下,前线有智壶将军,还轮不到你。”

“可这智壶将军,几乎没打过胜仗啊父王。”

关王陷入忧思,无奈说道:“智壶将军是隐州国唯一能领兵打仗的了。其余的将帅,要么犯错入狱,要么重病缠身,隐州国无人可用啊。”

隐州国最厉害的用兵神将,是玉虎将军,谁知在陆国攻打隐州国前三日,玉虎将军突发暴症,高烧不止,面色铁青,胡言乱语,直到今日仍旧卧病在床,没有好转的迹象。

关鸿铭心知关王不允他去打仗,是担忧他的性命,可在此国运衰颓之际,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父王说无人可用,我不是就在这里,没有入狱,身体康健,打过胜仗,请父王成全。”

关王刚要反驳,场上一人跟着发了话:“小王子说得有理。关王不肯他上前线,是担忧他的性命,但倘若敌军真的打入都城来,在场的你我,还不都是一死。与其等到那时,不如破釜沉舟,让小王子施展领兵才能,万一真的扭转战局也说不定呢。”说话的,正是国舅黄子年。

向尚听这人一开口,本能觉得此事不简单,但他区区一个侍卫,也没插嘴的份。

关王似乎很是看中黄子年的谏言,不再断然驳回,反而喝了口酒,琢磨起来。

一旁的王后黄飞华,殷勤地给他再倒了一杯,翘着兰花指端至他面前,媚笑着说道:“哥哥说得有几分道理。王上一直属意小王子承袭王位,倘若他此次果真扭转战局,那朝上诸人再没人敢说别的了。王上不如成全了小王子呢。”

关王眼神柔和地望着王后,原本的主意略有动摇。倏忽间,他突然疯狂咳嗽起来,苍白的额头沁满细密汗珠。

底下诸人突然齐声为关鸿铭请命:“请国王成全小王子。”

关王在此起彼伏的重复话语里,止住了咳嗽,怜爱地看向关鸿铭:“为父身子不中用,不然早亲自讨伐陆贼了。你便代父出征吧,但有一个条件。”

关鸿铭兴奋地问道:“什么条件?父王请说。”

“你务必给我活着回来!”

关鸿铭眼里噙着泪水,狠狠地点了点头。

166 还早得很

眼见着关鸿铭火急火燎的整装待发,向尚心里总浮着隐隐的担忧。当日王宫家宴,黄子年联合黄飞华鼓动场上诸人,一同劝说关王,又加关王咳疾骤发,这一连串事件才促成关王应允关鸿铭出征。

向尚总觉蹊跷,这背后似乎藏着阴谋,一时又琢磨不透,只好伴随关鸿铭左右,随机应变。

前线隐州军因几场败仗,兵力已然匮乏,关鸿铭出发前还需额外征兵。但如今国库吃紧,财政空虚,可支取的军事费用寥寥,短期内只征了五千新兵。

堂堂隐州大国,国库竟空虚到此种程度,是向尚万没想到的。他第一反应是说出金脉山的秘密,帮关鸿铭渡此难关。可他转念一想,关鸿铭一心想着去前线打仗,定没有充裕时日捣毁窝点,且他与关鸿铭相识尚浅,此人是否值得深交,有待观察。再一说,如今的金脉山背后有黄子年插手,绝不是一时冲动可以撼动的,倘若打草惊蛇,给了他们掩盖罪证的空隙,恐怕反而丢了这条大鱼。

想到此处,向尚暂时压下了揭露金脉山的冲动,只帮着关鸿铭筹备出征事宜。

征兵数目虽然不多,好在粮草筹措得充沛,关鸿铭意气风发,率领五千新兵出发了。

此行他有预料到艰辛,却不曾想会如此艰辛。

如今智壶将军率领的兵卒,数目仅是关鸿铭初次出征时的四成。最致命的,是队伍士气低靡,处处弥漫悲观的战败情绪。倘若兵士没了拼命的冲劲和勇气,这仗即使不打也已败了。

关鸿铭心知事态严重,倘若如此萎靡下去,隐州国距离和陆国谈判、割地赔款的日子也便不远了。他心急如焚,刚到第五城邦,便和智壶将军关在密室里熟悉最新战况。

他免不得痛斥智壶一顿,骂他将个军队管理成这幅模样,就差说“倘若我是国王,早罢免了你!”这句了。关令峥身体抱恙,自然不能亲自视察军情,再加许多情报是黄飞华和黄子年协助处理,恐怕他仍被蒙在鼓里,对此刻的绝境一无所知。

和智壶开完会,关鸿铭换上短打衣衫,协同向尚等亲随,对第五城邦附近地形做了番详细勘查,一条制胜地图在他脑中画了出来。

次日,智壶将军称病,将全部指挥权交给了关鸿铭。

关鸿铭心里清楚,许是智壶将军有意给他施展机会,许是他被痛批得丢了面子,总之他适时地退出了这场大战。

关鸿铭亲自召集大军集合,做了番鼓动军心的慷慨陈词。

“诸位将士,陆国贼狼子野心,妄想霸占隐州国,霸占你们的田地、妻子、儿女,还想把隐州国人踩在脚下,当奴隶、当狗。兄弟们,你们愿意吗?”

军队里事先安插的引导情绪的兵卒们应和起来:“不愿意,不愿意。”寥寥几个人声,带动周遭的兵卒跟着重复喊起来,进而传导至全军发出低吼的“不愿意”。

“不愿意,那就举起你们的武器,和陆国贼干!别等被人踩脚底下,再后悔。咱隐州人从来挺着脊梁骨做人,绝不受别国欺负。是,陆国贼打了几场胜仗,但他们不可能永远打胜仗。第五城邦地处险要,有峡谷天堑,这一次,是绝地反击的时机。跟着我,和他们干!”

“和他们干!”“和他们干!”地下的兵卒士气已被鼓动起来。

“我,关鸿铭,战争开始那会儿,打得全是胜仗。昨日,我对第五城邦地形做了充分考察,已制定致胜良策,只等兄弟们响应,听指挥,灭陆贼。”

“听指挥,灭陆贼。”“听指挥,灭陆贼。”天地震动,气势如虹,隐州国的军队士气彻底被调动起来。

随后,各军统领,按关鸿铭事前的吩咐,带领兵卒或做埋伏,或做前锋,或做支援,秩序井然地踏上前线。

第五城邦地势险要,城门外十里便是峭壁高山,只一条五米宽峡谷小道连接外部。小道两侧的高山尽头,皆是汹涌大海。如此地势,易守难攻,即使军事上的平庸之辈,也能轻易守住城邦。

关鸿铭这等军事奇才,不只想守住城邦,更想利用地理优势给陆军一次重挫。

他亲率先锋军,堵在狭路中央,并安排下属军队在两侧斜坡及狭路尽头做好埋伏,只等陆军一来,将其瓮中捉鳖,困死在此处。

此等地势,他不担心自己打不赢,只担心陆军惧怕得不肯掉入埋伏。

好在狂妄的陆军,还是踏上了关鸿铭为他们埋下的死路。他眼看着陆军主力悉数进了狭谷,心中大喜,料定对方的主帅赢昏了头,不把隐州军放在眼里,自以为是地以为隐州军仍旧士气低靡,犹如不堪一击的棉花。

双方军队一触即发,在狭窄的山谷小道上,艰难拼杀。

向尚跟随关鸿铭,混在战场人堆里,他身为陆国人,却帮着隐州国杀害同族,心里委实不是滋味。每杀死一个同族,他心里震颤一下,那种撕裂的无力感让他痛苦万分。可他手里的曜晶剑,不曾停歇。

他心里清楚,他杀的,都是胡宗的兵,将来为夺回王权,免不了和胡宗的军队打仗,那时互相厮杀的也都是陆国人。大丈夫不拘小节,不囿于常纲,为了更大的目标,此刻他必须出手。

峡谷对决,可拼杀的跨度不过五米,两军胶着在一起,委实难分胜负。关鸿铭眼神笃定,掐算着到了时机,举起右手吹响口哨,这是命令伏兵冲杀的暗号。

他在口哨的回声里,提前模拟出隐州军自峡谷斜坡上跳进陆国军队与其厮杀的情景,以及狭路尽头伏兵涌出截断陆军后路的情景,不自觉嘴角现出笑意。

果然,峡谷斜坡上如瀑布般冒出一股股兵卒,他们没有跳入陆军之中,反而扎进了隐州军的队伍,这让关鸿铭大吃一惊。没等他反应过来,隐州军已乱作一团。待到分出心神定睛一看,他才弄清楚,出来的伏兵不是隐州军,而是陆军!隐州军被陆军伏兵打得措手不及,互相冲撞着抱头鼠窜。

此番情景,关鸿铭百思不解,明明斜坡上埋伏的是隐州军,为何跳下来的反而是陆军?昨日考察地形时,陆军俨然没有埋伏的迹象。

此时此刻,他来不及细想,因在伏兵和迎头军的两面夹击下,连他自己都有随时丧命的可能。

虽他有二品高手向尚的助力,却眼见着敌军把隐州军打得溃不成形,他和向尚也被敌军围得愈来愈紧,毫无脱身的空隙。

两人互为臂膀,击溃一圈围攻,立时又得应付新的一圈,勉强维持了半个时辰,仍毫无脱险的缝隙。

再这么拖下去,他们两个都得死在层层围剿中。

在一片绝望的失败阴影下,两人不再留恋战局,一心只想着逃命。

眼下的局面,敌军前后左右围得密不透风,只他们头顶还有一方天空。

向尚眼一闭,心一横,示意关鸿铭:上斜坡。

好在两人武道傍身,施展轻功,爬上了斜坡,意欲腾挪飞转,翻过峭壁脱身。

谁知敌军不只有莽撞兵卒,还潜伏着武道高手,他们紧跟关鸿铭和向尚,陆续也上了斜坡,不给两人轻松逃脱的机会。

关鸿铭一边奔逃,一边思忖,看身后紧随的高手,不像漫无目的,倒像是专门安插在军中刺杀他的。

脚下是被践踏的隐州兵卒,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刺客,奋力攀爬的关鸿铭心中一片凄然,他百思不解,他亲自安排的伏兵,为何变成了敌军?这些专程而来的刺客,又是谁在指使?

一旁的向尚武道略高于他,他一边自行飞腾,一边拉关鸿铭一把,以便两人速度相当。他看出关鸿铭的迷惑,点醒一句:“显然军队有内鬼,且出在高层。先别多想,解决刺客要紧。”

倏忽间,两人到达山顶。山顶空旷无人,往左是隐州军驻扎方向,往右是峡谷入口方向,往前百米,是深海悬崖。

两人不假思索地朝左奔去。苦于关鸿铭武道不及二品,跑不快,不消多久,身后的刺客已然追到。两人跟前瞬间冒出三个高手,身后更是有五六个。

向尚目测一番,这些刺客里,二品者应有二三人之多,他和关鸿铭两个绝不是对手。情势到了这步田地,不容两人多想,只能硬着头皮对抗。

对方人多且都是高手,他们两人很快都负了伤。先是关鸿铭被打到无还手之力,躺倒在地,挣扎不起。向尚无暇救他,连出数招躲避两个二品的攻击。那两人狠戾决绝,似有将他置之死地的狠辣。

一时之间,向尚疏忽中了一掌,被掀翻在地,而后再受一掌,被扔到瘫在地上的关鸿铭身侧。此刻的他,俨然也失去还手之力。

此情此景,关鸿铭仍旧倔强,虚弱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是隐州国人,对不对?”显然,他看出了些端倪。

这些刺客不和他废话,互相使了个眼色,里面站出一人,眼里是了断一切的决绝。

这人的第一目标是关鸿铭,他举起长剑,朝他胸口刺去。向尚不假思索地挡在关鸿铭跟前,意欲保护。他经历一番激战,此刻全无招架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剑飞将过来。他胸中有千般不甘万般无奈,此刻都只能受着,绝望等待早到的死神。

他身后的关鸿铭,似是从地底下冒出的一股力道,猛扑到向尚胸前,替他挡了这一剑。

那把长剑刺进关鸿铭后背,汩汩鲜血喷出。关鸿铭释然地看着向尚,嘴角挂着血痕,虚弱地说了一句:“我替你先死,不后悔。遇见你,我很幸运。”

这一幕是向尚万万没想到的。他从不知关鸿铭如此重情义,如此器重自己,虽说两人相识时日不多。此刻的他有些后悔,以前还因相识过短怀疑过他,不敢随意将金脉山秘密分享给他。事到如今,怕是再没机会说给他了。

气若游丝的关鸿铭,脸上现出痛彻心扉的绝望:“隐州国,气数真的尽了么?”

错综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向尚心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求生欲望,他大喝一声:“还早得很!”

说完,他几乎将深入到骨髓的力气都提炼汇聚起来,抱起关鸿铭,一个箭步,跳入了前方的深海悬崖。

167 揭露金脉山秘密

山顶刺客们紧追至悬崖边缘,亲眼目睹向尚携着关鸿铭坠入水流湍急的大海,不见踪影。

这片海域,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峭壁光滑没有抓手,再加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刺客们笃定地相信,这两人必然活不成。领头的刺客点了点头,示意刺杀任务完成,其余人跟着他欣然掉头,按原路返回找雇主复命去了。

只留下海浪冲刷峭壁的轰鸣声。

海底深处,向尚正驮着虚弱的关鸿铭,游过刺客目之所及的海域。待游到峭壁转角另一面的海域后,他奋力蹬腿将关鸿铭托出水面。

几乎淹死的关鸿铭头部拱出水面后,便贪婪地大口呼吸起来。待他喘息均匀,才发现向尚仍在水下托着自己,毫无露头的打算。他立时慌了,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往上拉向尚,见他不肯上去,他也执意不上。

向尚无奈,只好和关鸿铭一起露头。

关鸿铭关切地大声责备:“你疯啦,一直在水下不出来,不怕淹死。”

向尚略感无奈,又不得不和他解释:“我不怕水,淹不死。”

关鸿铭愤怒的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向尚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扫视一圈涌动的海浪,说道:“你仔细瞧瞧,如此湍急的水流,你如何能稳稳地立着?”

关鸿铭这才发觉,他能如此安稳地浮在海面上,全因向尚一条臂膀稳稳扶住了他的腰,而向尚,犹如一根定海神针,立在海水里,不被海浪左右。

“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本事。”关一阵唏嘘感叹,惊诧于向尚世所罕见的本领。

两人在海浪里漂着,还来不及细说更多,关鸿铭便因受伤过重,昏厥过去。同样身负重伤的向尚,施展海水吞吐术,钻入海里,驮着浮出水面的关鸿铭,艰难朝遥远的对岸游去。

两人落水处距离安全海岸委实遥远,以向尚负伤后的体力,绝无到达彼岸的可能。向尚自己倒还好,即使累昏过去,还有海水吞吐术护体,不致淹死。关鸿铭却不同,向尚一旦累晕,他便失去浮在海面上的助力,必然淹死。

事到如今,唯一醒着的向尚一时也想不出可行办法,只能托着关鸿铭勉强游着,在耗尽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前,绝不放弃。

区区肉身之躯,如何抵挡变化多端的广袤大海?向尚孤独地游了约半个时辰后,便如强弩之末,眼神渐次迷离了。在腿脚发软之际,他恍惚间在水底看见有条鲨鱼游了过来。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认出那是他久违的鲨鱼兄弟,而后便再没有多余力气,昏死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已躺在一片细白的沙滩上了。他的身边是双眼依旧紧闭的关鸿铭。关鸿铭身下是一片血染的红沙,那是他替向尚挡剑后伤口流的血。

向尚坐起身来,极力回忆自悬崖游到此处的经过,却只记得最后见到鲨鱼兄弟的画面,那之后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断定是那条鲨鱼把他俩驮到此处。

血染的沙滩面积愈来愈大,他不敢在此久待,必须尽快找到安全落脚地,为关鸿铭治病疗伤,以免他因失血过多而死。

好在沙滩附近是个渔村,他找了一户淳朴农家借住,还请了当地的大夫,为关鸿铭清洗包扎伤口。

因行动及时,关鸿铭的命保住了,大夫说休养个把月他便能恢复如初。

于是两人在这渔村住了约有半月,直等到关鸿铭伤口痊愈,才决定启程回京。

这半月里,两人对彼此的了解逐日加深,心中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彼此信任和依赖。

也是在这半月里,向尚不再隐瞒为自己挡剑的关鸿铭,将金脉山的秘密和盘托出。

乍一听到隐州国有个金脉山,制造和贩卖假曜晶这事,关鸿铭是将信将疑的。待向尚说的细节愈来愈多,再加隐州国近几年频频浮现的假曜晶事件,他逐渐由半信半疑转为确信无疑。

向尚甚至把乱葬岛上藏着无尽银钱的秘密,也都告诉了关鸿铭。

一座秘密基地,违法制造和贩卖假曜晶,关鸿铭对此不过是震惊和愤怒,但听到这座基地内部还藏有巨型财富时,他不再只是惊怒,甚觉惊喜,还产生种莫名的冲动,只想立即捣毁它,将宝藏据为国库所有。

“如今国库空虚,你的消息恰是久旱甘霖,你我立即动身,回都城组织围剿金脉山!”

“王子不必如此着急吧。”

“我如何能不急?你也看到了,前线军中藏有内鬼,都城核心财政亏空,正是用钱的时候。有了足够多的银钱,我便可征集兵卒粮草,找出军中内鬼,把陆国佬儿们赶回去。”

关鸿铭满眼的焦灼急迫,向尚看在眼里,却又不得不浇一盆冷水:“金脉山的宝藏,绝不可莽撞,只能智取。”他见关鸿铭意欲反驳,立时接上话头:“王子还被蒙在鼓里,王宫内部也有叛徒,不把他们降服,金脉山永远落不到你的手里。”

“什么叛徒?谁是叛徒?”

“叛徒,远在天边,近在身边。他们是王后和国舅爷。”

这层窗户纸一旦戳破,关鸿铭不再追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想来黄氏姐弟的所作所为,他身为王子长居王宫也是有所不耻的。

“他们姐弟俩委实干过些阴暗勾当,但不过是些仗势欺人的小把戏,绝非破坏国之命脉交易假曜晶这种下三滥伎俩。”

向尚无奈且同情地冲着他摇摇头:“你把他们想简单了。黄氏姐弟,他们和金脉山葛子丹等人勾结,意在推翻关氏王权,他们是要造反啊。”

关鸿铭似是遭了一拳重击,胸口闷痛。往日里他对黄氏姐弟的行径早有微辞,苦于没有更多抓手教训他们,如今向尚点出两姐弟的真实面目,他丝毫不怀疑,反觉以往的疑惑都解释得通了。他想不明白,隐州国外受侵扰,黄氏姐弟不齐心对外,却在如此动荡时刻意欲夺权,可怜他的父王,重病缠身,还要面对自己最信任王后的背叛。

但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做了询问:“你如何知道这些消息,可有证据?”

“只要成功端了金脉山那个黑窝点,捉住葛子丹、娄一山,他们之间的勾当一问便知。再不济,搜查葛子丹的居所,必然也能得到线索。”

关鸿铭突然变得警觉,审视着向尚,脸上现出惊恐,大声质询:“那你又是谁?”从前他只把他当成个修习武道的普通百姓,从没对他的身世有过太多思考。如今见他如此沉稳成熟,还知悉极秘密的消息,他不禁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向尚微闭双眼,整理了下思路,继而睁开双眼,诚恳地望向关鸿铭,说道:“我原和你一样,也是一国的王子。”

说完,他按下激动到表情复杂的关鸿铭,接着说:“我父王是陆国国王向甫权,我真名叫向尚。那年我和姐姐前往曜晶国洽谈贸易,父王遇刺,我们返回途中遭遇守卫叛变追杀,继而被异国商队贩卖。我被卖到了金脉山,向蓉被卖到孔雀城一家妓院。”

他本想接着说下去,却再按不住挣扎的关鸿铭,眼见着他抡起的胳膊打向自己太阳穴,连忙敏捷地躲闪开。

“你这是作甚?”

“原来内奸是你!枉我对你如此信任,还替你挡刀。”

“此话怎讲?”他边应付着频频出招的关鸿铭,边疑惑发问。

“你是陆国王子,化身隐州国百姓,潜入我的左右,必然是和你那陆国里应外合,妄图尽早赢了这场侵略战争。”

“你误会了。”向尚险些挨了一脚,无奈大吼:“你听我把话说完。”

“你的话,我一句不想再听。你既是陆国人,又是陆国王子,那我与你便有血海深仇,势不两立。”

向尚见对方激愤交加,已然听不进他说的任何话,只能边对付他的进攻,边和他解释:“你我绝不是仇人。倘若你我是仇人,我为何要跳下悬崖救你?”

“谁知你藏了什么奸计,总之必是和胡宗沆瀣一气。”

“胡宗?他是我杀父仇人,我和他才势不两立。”

“你又耍什么花招!你那父王向甫权,分明是你叔叔向怀谷谋刺的。”

“世人都和你一样,被胡宗骗了。”随后,向尚在拳脚之间将他经历的一切简略告知于关鸿铭,包括胡宗谋刺向王,并嫁祸于向怀谷,以及他金脉山逃脱后返回陆国,被胡宗设计陷害等事。

“我和胡宗势不两立,我和你却不是。你我的目标是一致的。我待在你身边,确有私心,你我合作,灭了胡氏伪王权。”

关鸿铭将向尚置于死地的冲动略有熄灭,他怔在原地,仍摆出对抗的架势。

向尚继续说着:“我的父王向来崇尚仁政,倘若他还活着,陆国和隐州国此刻应该如以往一般,仍旧和睦相处,友好往来。恰是因他的仁政和胡宗的霸权主义相左,才给他引来杀身之祸。灭了胡宗,我做王,必不再侵犯隐州国。”

一片沉默。

“我和我的父王一样,皆崇尚仁政,不忍也不愿生灵涂炭,战火不断。”

关鸿铭回想起和向尚相识的这段时日,甚觉他不是个暴戾嗜杀的人,反而心存善念,体恤百姓。

两人终于在此恢复往日惺惺相惜的亲密模样,关鸿铭主动拥抱向尚,以示自己重新对他的信任。

话题再回到金脉山和它的宝藏上。关鸿铭想起一事,心生疑窦,询问道:“你既已获知金脉山的宝藏,为何不偷运自用,反而告知于我?你有推翻胡宗的决心,恰好可利用这批银钱,招兵买马,夺回属于你的王权。”

“如今的我,势单力薄,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孤身一人。而金脉山的背后,不只有老奸巨猾的葛子丹和娄一山,更有黄飞华和黄子年撑腰,我一人之力岂是他们如此多人的对手。”

“所以你找到了我?”

“我原不知你是王子,只想先投靠你打听些有用消息。却未料到,你我如此投缘。我是在你替我挡剑那一刻,决定把一切告知于你的。”

如今的关鸿铭,在得知黄飞华和黄子年的篡位野心后,也深有孤立无援之感,此刻向尚敞开心扉,他也不再犹疑:“帮我,铲除黄氏姐弟。”

“那是自然。倘若我做到了,可否助我夺回向氏王权?”

关鸿铭沉思片刻,说道:“以隐州国如今的实力,能把陆国军队赶出关外,便已艰难了。”

“好,那先以将胡宗军队赶出隐州国为约。”向尚只能缓缓图之。

168 造假窝点造反

返回隐州国都城,关鸿铭和向尚两人,一直乔装打扮,跟踪黄子年的行踪,未将王子平安无事的消息传回王宫,也未将黄氏姐弟意有叛变的内情告诉任何人。

保险起见,他们打算获取切实证据后,再将他们的罪行揭露于世。

只不过黄子年行事谨慎,两人跟踪他足有五天,都没见他和任何可疑人员碰面。向尚颇为坚韧,也颇有耐心,他坚信老狐狸迟早会露出马脚。

不论是葛子丹露面,和黄子年碰了头,还是黄子年潜行去了金脉山,都可做他勾结假曜晶贩子的铁证。那时再笼络关鸿铭在都城的结交势力,一举拿下金脉山,待葛子丹和娄一山供出黄子年,黄子年再牵连出黄飞华,也便妥了。

在跟踪了约有五日后,黄子年的行踪终于现出异常。一个形似外乡人的瘦削高手,踏进了黄子年的国舅府。

藏于暗处的向尚仔细分辨瘦削高手的背影,既不像葛子丹,也不像金脉山的任何守卫,但又给他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感。他和关鸿铭皆有些兴奋,压抑着激动心情,等着对方转过身来,看一看他的正脸。

那人和黄子年密谈良久,始终不曾转身,向尚无法窥到他的正脸。

藏在暗处的向尚,突然被个小虫叮咬,大腿内侧一阵痛痒,他憋着声音呻吟,被关鸿铭瞪了一眼。只这微弱的声响,竟被那个瘦削高手听见,他转过头来,抬头看向两人藏身的树丛,恰好和向尚对视了。

向尚心中惊呼,小声知会关鸿铭:“快撤。”

两人施展轻功,敏捷地飞离国舅府,窜到了热闹的大街人流中。

关鸿铭急切问他:“怎么回事?认出那人了?”

向尚惊出一身冷汗,困惑不解地说道:“那人我认识,是我父王的首席密探,席昂。他竟和黄子年勾结在一起了?”

关鸿铭对此一头雾水,更是理不出头绪。

席昂年逾花甲,是武阶高至一品的顶级高手,一直效忠向王向甫权,为他打探王宫内外、陆国内外的各项情报,也替他向重要人物传递消息。

向尚幼时,也曾偶尔见过席昂,所以对他的相貌颇为熟悉。

两人茫然无措地混迹在人群里,突然向尚的后肩被人用力拍了一下。他猛然转头,正看见席昂那张瘦削楔子脸。

茫茫人海中,两个年轻公子怔在原地,和对面老者对峙。他们知道对方是顶级高手,逃脱不得,却又不想坐以待毙。

席昂紧盯着向尚看了半晌,慨叹到:“王子,你没死啊?”

向尚低下头,又抬起头,心里犹犹豫豫,纠结着是承认真实身份,还是做一番狡辩。

席昂接着说道:“王子不要想着否认。你的五官,和王后毫无二致。这乌亮卷发,更是向王的遗传。我行走江湖数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向尚听他一口一个王子的叫着,想来他是认可自己身份的,也不再试图掩盖,遂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身为陆国人,怎么和隐州国的黄子年勾结上了?”

席昂瞅了瞅关鸿铭,询问:“王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找个僻静地方自然无妨,但这位公子不必忌讳,我在他便在。”

三人找了一处湖心凉亭,对坐密谈。

“我接触黄子年,是受胡王吩咐,替他们两人传递消息。”

万万没想到,黄子年不只破坏正规曜晶贸易,竟里通外国,和胡宗也有勾结。

“你如今改为替胡宗逆贼卖命了?”向尚气不过,怨念说道。

“在下一介探子,终身侍奉王权。向王走了,自然改为侍奉胡王了。”

向尚自知席昂做的没有不妥,且他对胡宗篡权并不知情,如今的行为尚可理解。

“你的主子既然是胡宗,为何跑到我这儿来相认?”

“这些年来,经历种种,我对杀害向王的凶手深有怀疑,也曾暗中打探过,除了不在场之外,谋杀一案的其余线索皆指向胡王。倘若真是如此,那他便不是真王权。今日见了王子,我才算见了真王权血脉。”

“你预测的没错,杀害父王的,不是向怀谷,正是胡宗。我此前回过王宫,胡宗假惺惺说着让位,却把我囚禁意欲杀我。他亲口承认父王是他所杀,怀谷王叔是被他陷害的。万幸我逃出来,留了一条命。”

听到此处,席昂单膝跪地,对着向尚磕了一个响头:“既如此,我愿追随王子,助你夺回王权。”

向尚知道,像席昂这种人的耿直性子,他们忠诚的,总是王权。他既是向氏血脉,自然胜过胡宗,席昂追随于他,也不奇怪。倒是他凭空得了一个顶级高手密探,喜不自胜。

“席老快起身,”他起身扶席昂起来,询问道:“胡宗和黄子年他们,在密谋些什么?”

“黄子年许久以前便已叛变隐州国,做了陆国走狗了。”席昂娓娓道来:“陆国刚开始攻打隐州国时,黄飞华姐弟便和胡宗勾搭上了。隐州国之所以连吃败仗,全是黄飞华姐弟在背后捣的鬼。他们先是暗中陷害得力将帅,病的病,入狱的入狱,再推出唯一可用的智壶将军征战。那智壶也被他们两人收买,他打仗不求胜利,只求战败,不过是遵从黄氏姐弟的吩咐罢了。”

这一番话,让关鸿铭异常吃惊。他万没想到的是,本以为自然发生的将帅任用,原来全在黄氏姐弟的操控之中。

他问道:“这么说来,我起初打得那些胜仗,倒成了他们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席昂早认出了关鸿铭的身份,回答道:“没错。你当初自前线被召回,也是他们耍的伎俩,明着说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危,暗地里,却不希望你立下赫赫战功,赢民心得王位。”

关鸿铭恶狠狠地攥紧了拳头:“近期我能出征前线,倒是他们极力撺掇的,这又是为何?”

“他们篡权的准备已然充分,你是他们夺取王权的绊脚石,你不死,他们不能名正言顺扶持大王子关鸿昌。所以引你出征,智壶配合,一举将你刺杀。没想到你们本事大,竟然活下来了。”

关鸿铭从头到脚,通体冰凉。“他们费劲心机,却不为自行称王,只为了扶持我那弱智的大哥?”

“关鸿昌不过是个傀儡,他登上王位,背后操纵王权的,还是他们两姐弟。”

“那也要等到父王殡天,他们才有机会。”

“你父王活不长了,他身上得的重病,是他们下药暗害的。”

“我杀了那对狗男女!”关鸿铭气得几欲吐血。

倒是向尚依旧清醒,用力按住他,继而询问:“这些应该都是他们姐弟极私密的行径,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子忘了?我是替胡宗和黄氏姐弟传递消息的密探,他们之间的联络,皆通过我,我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太好了,我们正发愁扳倒向氏姐弟没有证据,你那儿定然有不少他们联络的信函吧?”

席昂沮丧地叹了口气,说道:“黄氏姐弟狡猾的很,他们明令禁止信件往来,只通过我这个活人口头传递消息。”

“可惜啊可惜,他们罪行再多,没有证据,也是白搭。”关鸿铭无奈抱怨。

倒是向尚不曾气馁,他思索良久,心生一计。“既然你是他们唯一的消息来源,那便假传一次消息便可。”

“王子明示,在下该如何去做?”

“你假传胡宗消息,声称他要黄子年一封保证函,上面需清楚写明各自双方所要的条件......”

“那不可能。”不等向尚说完,席昂先打断了他:“黄氏姐弟狡猾得很,他们一早便说过,绝不留一丝书面证据。”

“那你以胡宗的名义要挟就是。他们不写,陆国打到隐州国腹地,改为扶持关鸿铭称王。他们以为鸿铭已死,那么,只要他活着出现在黄氏姐弟面前,必然能吓住他们,这要挟必然生效。”

“只不过,胡宗和他们要这封信函,立场上便不成立啊。”

“这有何难?胡宗要的不过是隐州国俯首称臣,这信函是黄氏姐弟篡权的证据,自然也是对他们永久的要挟,但凡他们夺权后不听话,胡宗大可拿出那封信,搅浑隐州国政权的水,动摇他们的统治。”

说到此处,席昂和关鸿铭皆深以为意。

不日之后,隐州国王宫传出小王子在战场上逃生活着回来的消息。

病入膏肓的关令峥国王,本以为痛失爱子,不成想关鸿铭活着回来,他身上的病倒有了些微好转的迹象。父子相见,分外感慨,两人关在密室里促膝长谈,许久之后才从里面出来。

关王出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本王从前的眼睛,想必是瞎了。”

自那日起,黄子年和黄飞华的眼中缺了些以往的睥睨傲慢,倒多了几分战战兢兢。

小王子关鸿铭声称在王宫闭关的那几日,隐州国边境的金脉山却颇不太平。

夜深人静,金脉山的苦力帐篷区,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闪转腾挪间,悄然钻进一处简陋帐篷里。

帐篷里面挤着睡了两人,想是白天做工辛苦,两人鼾声如雷,震得帐篷顶都有掀开的架势。

那个人影蹑手蹑脚走至两人酣睡的草床旁,瞅了眼他们的相貌,随即蹲下身子,拍了拍较为壮硕的苦力的脸蛋。那苦力翻了翻身,不曾醒来。人影只好拍得更用力些,在苦力疼得睁开双眼之际,他适时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待到被拍醒的苦力哼唧半晌,看清来人相貌后,帐篷才再次恢复往常,陷入一片规律的鼾声中。另一个苦力没被吵醒。

较为壮硕的苦力“噌”地坐起身,两眼放光地盯着对面那位,小声说着:“向尚,是你么?是你么向尚?你没死是不是,哈哈哈,我就说你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的。哈哈哈。再见着你,我太高兴了。”

向尚再见患难与共的友人,也是兴奋,他沉声答话:“庄硕,我来救你们了!”

“你,能救得了我们?你快跑吧,别往这火坑里跳了。”庄硕关切地抓住向尚的肩膀,委实惊讶:“你身上怎么都是湿的?”

“啊,我从海里过来的。”不等庄硕反应,他已和他嘀咕起来,告诉他下一步怎么做,才能逃得出去。

他们的嘀咕声,还是吵醒了一旁的另一个苦力,旺财。

旺财也认出了向尚,正要激动地大叫,也被他捂住嘴巴制止了。随即,三个人凑在一起,商量起白天的行动计划。

次日清晨,金脉山的矿场和运矿大道,一如往常,来来往往皆是忙碌的挖矿运矿苦力们。

只不过今日监工们鞭打苦力很是频繁,全因这些人里,总有几个交头接耳,不好好干活的。打完这一波,下一波又说起了悄悄话,气得他们不轻。

待到日上三竿,金脉山守卫巡逻的围栏附近,突然想起狼狗的狂吠,以及罕见的敲钟声。

金脉山待得久的,都清楚这钟声是警钟,说明外面有人来冒犯了。

所有会武道的守卫们,皆从所在岗位上冒出来,朝着围栏处奔去,想来情势异常危急。

倒是那些监工们,仍旧恪尽职守,甩着鞭子呼和着:“干活干活!看什么看。外面有不要命的,来咱们金脉山送死,你们也想去吗?”

苦力们仍旧如牛马般,勤恳地干着活计。

恍惚间,他们看见身着一袭黑衣的俊朗公子,骑着骏马朝着矿场奔了过来。

待他们抬头仔细瞧那公子时,才认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曾经的伙伴,向尚。

向尚跨在马上,举起手中的曜晶剑,大喝一声:“兄弟们,到时候了,为了自由,为了家人,和这群监工畜生拼了!”说着,挥起一剑砍下了一个监工的头。

其余苦力们早已串通消息,只等着向尚一发信号,立即围拢起来,五人一组,每组对付一个监工,三人抱住监工,两人夺剑刺杀,一气呵成。

矿场上立时乱作一团,尖叫和咒骂混在一起,在血腥的气味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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