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无数个清晨一样，周舟叉腰站在阳台上发着呆刷牙。从窗口远远望去，群山被大团灰蒙蒙密集的乌云笼罩，看不见山头，也望不见山后的世界。F区的宿舍楼因为受雨水连夜浸泡，此刻灰暗无比。天色空茫，空气潮湿，突如其来的讯息……一切的一切都压得人心头发闷。

跟开学报到那天的天气一样。

“舟舟啊，宿中分数线下来啦，高分录取，恭喜！”一向不苟言笑的舅舅在电话那头竟难得语气激动。周舟稍觉惊讶之余，也倒一如既往得波澜不惊。客套道谢几句，周舟挂断电话便穿鞋出门跟爸妈去办报到手续，稀松平常得好像考进本市第一重点中学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鬼天，又热又闷。”“人怎么那么多，上午排得完吗？”人群像苍蝇叮食一样片刻不停发出嗡嗡声。本就很低的天，被这嗡嗡声扯得更是要沉入人间。

彼时，母亲正跟其他家长聊得火热，话题依然是中考。一个多月来，中考像是炒豆一样在千万个家长嘴里被炒过来又炒过去，他们乐此不疲，津津乐道。“大概只能以毒攻毒才能赶紧让中考一词彻底消失吧，月考赶紧来吧。”周舟不动声色地扭早已站酸了的脚这么想着。

母亲用来扇风的招生简章上下忽闪，学校的行政效率低得真是够可以的，前面的队伍依然还有大半。在这块只能看到一小方块天空的庭院里，周舟愈发觉得烦躁，“妈，我去上个厕所。叔叔阿姨，你们慢聊。”保持假笑安静站在母亲旁边装作有认真在听的样子真的好累，逃出来的那一刻，周舟在心里暗出了一口气。

宿中的主教学楼是座E字型的五层建筑，红砖砌的老墙面显出斑驳的沧桑痕迹，无声显露着悠久的历史与底蕴。林木茂盛，蝉声聒噪。走廊弯弯绕绕，转悠良久，周舟也没找到厕所。穷途末路之时，周舟转头不经意的一瞥，才发现厕所就在自己的右手边，顿时被自己的废眼笑到。

很多故事总是以荒诞开端，多年后当周舟得知那人是程晔时，惊讶得下巴几乎都要脱臼。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唯一的一次进厕所前没有看标牌竟成了冥冥中安排好一切的推子。

在女厕与比自己高一个头还多的圆寸男生对视，第一时间周舟的大脑竟是宕机的。尴尬对视了不知几秒，直到再次感受到消毒水味的浓烈，周舟才猛然觉醒自己应该是走错了厕所。匆忙狼狈转身出去时还被路过门口的一个大叔看到了，周舟顿时脸红比猪头。走过几步，转念一想，穿着中性又超短发应该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女生化吧。秉承“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原则，周舟的羞愧顿时烟消云散。至于那个被看到如厕的男生，想起他慌乱又强作镇定的眼神以及僵硬的身姿，周舟不经笑出了声。没事，学校那么大，三年那么长，很快就会相忘于江湖。

事实也确实如此，几乎连两天都没用到，周舟就彻底把人家丢置江湖了，不然也不会有之后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