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在辜负了他半生的男人面前沉默着,遗像上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老何面无表情的脸,这一眼阴阳两隔的对望,预示着长...
老何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在辜负了他半生的男人面前沉默着,
遗像上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老何面无表情的脸,这一眼阴阳两隔的对望,预示着长达二十多年的恩怨结束了。
老何对我说,从前夫的葬礼上离开,她开着车漫无目的的逛了一个晚上,最后他把车开到郊外的一处空旷的场地,把前夫留给她的信都烧了。
我说,一点念想都不留么?
她笑了笑,那些信都是曾经的自己写给他的情书。
他给我的那些伤,也都好得差不多了。
老何大学毕业就结婚了,当时他的老公还在汽修学校复读,因为校外打架受过处分所以延迟一年毕业,老何说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娶,我就愿意嫁。
他老公说,我愿意娶,但是没钱。
老何说没事,我有。
其实老何也没有,只不过老何舍得下脸,为了这段除了他自己看好的感情,他已经和他的父母撕破脸了,
她看着母亲哭嚎着要和自己断绝母女关系,而父亲则是用尽她这辈子都再也不愿意听到的脏话辱骂着自己,但越是骂,越是用极尽毁灭的方式反对自己,那时的老何越有一种绝不妥协的勇气去支撑着自己的选择,
撕了一次又一次,撕到最后,彼此双方都累了。
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老何总是苦笑着说其实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当初她年少气盛,与其说是为了所谓真爱嫁给一个头脑简单四肢也不算发达的男人,
不如说是自己的叛逆期来的太晚,走的太慢。
老何跟我说,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当初是因为什么非要嫁给这个男人,但是他唯一肯定的是,当时的自己用了很多自己认为对的理由说服了自己,说服了劝她放手的朋友,也说服了如果他们结婚就跟她断绝亲子关系的父母,
我说,难不成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真爱?
老何笑了笑,哪有什么真爱,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选错了而已。
婚后的生活,老何并没有经历一个从信任到质疑的过程,因为从一开始他和前夫的结合,就是因为当时的父母反对自己,反对自己的感情,反对自己的选择,而那时的她也没有,或者说哪怕有一丝的理性,都不至于会选择这个男人,
所以,如果说这场婚姻是赌博,那么她从一开始就输了,而且输的彻彻底底。
时至今日,老何说自己已经忘了他们都闹过什么样的矛盾,她说她犯了所有离婚者都犯过的错,比如妥协了对方的无理取闹,对那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置若罔闻,她伸出胳膊给我看那些皮肤上的黑疤,我说这是他用烟头给你烫的?
老何说,不是,是我自己烫的,
他?他根本不敢。
老何的前夫是个骨子里又怂又卑微的人,结婚不久后老何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因打架导致的处分,其实只是他前夫陪着自己所谓的兄弟去出头,
从始至终,他前夫根本没打伤过别人,倒是自己因为瞎起哄被踹了一脚,从此他的腰伤一直未愈。
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一个跟自己人生赌气的人,链接他们感情的不是爱,而是一场阴差阳错的独白,
外人很难理解老何这种夫妻是怎么走下去的,也不明白为什么老何能跟这样的人将就生活了这么多年,
但是我知道。
我知道很多人的人生,经历过外人无法理解的诧异,因为很多事情不是一下子就定了型,而是一步一步踩出来的结果,一开始觉得疼,但又觉得自己扛得住,亦或是胸中的那口气憋着,自己知道在跟自己较劲,但就是解脱不了,于是就这样一直挺着,觉得可能以后会习惯,以后会变好,可直到最后的最后,他们才发现原来人生的起伏并不是有起有伏,因为有些事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只会越来越差,越来越痛苦:
但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没有了逃离的勇气,残喘而活的余生,是命运给这一切所赐予的荒唐。
后来,老何独自一人去看过前夫的墓,她想哭,想为自己而哭,她特别想在这个男人的墓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彻底释放一次,但是她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力气,而为她已经不可能把仅存的那些,为了求生而不顾一切的力量在这里浪费半分,
“我在他的墓前放了束玫瑰,这是他欠我的,”
“那一天,我帮他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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