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灯会

“这里就是你说的好地方？”墨廷和宋琰并肩站在云头往下看着，“逃了天宫的宴会，来这人间找乐子？”墨廷长眉一横，双手抱臂，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着长袖掩着的手臂，嘴角依旧弯着，是一副好兴致的样子。

“今天是三月三，人间也会庆祝这个节日，他们也会在这个节日举办盛会。来这，不比在天宫听那些老神仙们相互奉承有趣？”宋琰负手而立，眼神悠远深邃。

他们脚下是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热闹的声响传入二人耳中。猎猎的风吹动两人的衣袍，青丝摇曳。二人从云头上落在凡间。他们落在的那条街很宽阔，一眼望不到头，街边店铺林立，小贩也推着摊子在路边吆喝，卖首饰的，卖小玩意儿的，卖糖人的……头顶一条条彩绳交相缠绕，绳上挂着各式的灯笼，灯笼透出的彩光，映得整条街都明亮很多。街上的人穿着各样服饰，比那清冷的天宫盛宴更多了几分人气和烟火气。

两人慢慢走着，路上也有几位看起来年纪尚轻的少女从他们身边的害羞跑过，跑远了还会转过头看看这两位帅哥。

宋琰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要死的表情，一看就觉得你欠了他钱的样子，可架不住人家虽然一脸面瘫但是帅啊。一旁的墨廷则看起来不那么冷漠，朱唇微翘，双目里是深沉的笑意，虽然看起来柔弱的像一介书生，但笑意背后隐藏的警觉却是让人难以觉察。

走了一段路，墨廷突然开口了，“阿琰，你饿了没，我倒是觉得有点受不住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墨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做出一副真的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可怜样子。闻言，宋琰转过头瞥了他一眼，“我们很熟吗？”嘴上是这么说，脚步又向一旁的面摊走去。

面摊的老板正在下面，纯白的面汤被下入粗细均匀的面条，面锅飘起面汤的香气，勾起二人的馋虫，宋琰即使不饿，但也坐了下来，“店家，两碗面。”墨廷比了个二的手势，“好嘞。”老板闻声开始利索地处理着手中的面条。

“客官慢用。”两碗鸡汤面被端上桌。汤水泛着乳白色，碗面浮着熬了很久才有的金黄的鸡油，面条根根分明，蔬菜和煮的软烂的鸡肉布在碗中，一小撮的葱花洒在面上做点缀。

墨廷握住筷子，挑去了那面顶的葱花，宋琰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有点莫名想笑，“怎么？你不吃葱花？”宋琰冲墨廷挑了挑眉毛，嘴角也弯起了弧度，“我不喜欢吃葱花，可是这菜中总会有葱花，我看呐，以后要专门叫个人给我挑葱花才行。”话毕，墨廷碗中的青葱已经差不多被挑完了。“你不喜欢吃，便不放。”“但这味儿我喜欢。”宋琰听了墨廷的回答低低笑了起来。吃完面，宋琰掏出了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面摊老板喜得急忙向两人远去的背影鞠躬道谢。

耳边依然是纷杂的人声，填饱肚子后两人的心情自然也变得不错。宋琰虽然依旧话很少，但不面瘫了，嘴角浮现出几分笑意，“哎呀，不知有多少年没有来过人间了。想想，估计有几百年了吧？”墨廷环顾着周围来往的人们，“我当初来这儿，这儿还是个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气了。甚好，甚好啊。”

听着墨廷的一番感慨，宋琰颇有种陪官府老爷到处巡视的感觉。“你这话说出来，被他们听去了，保不齐认为你是什么妖怪。”墨廷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样子，兴致很高，“你来过这？”宋琰觉得诧异，这只不过是他随处找的热闹一点的地方，居然这么巧，墨廷也来过？“自然是来过的。”他顿了顿，“梦里罢了。”接着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宋琰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愚蠢，还把他的话真的听进去了。

“怎么，你真的信了？这不过是我信口胡诌的罢了。”墨廷饶有趣味的盯着一旁脸色很不好的宋琰，“阿琰，要我说，我要是来过，必定是和你一起来的，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呢。”宋琰只觉他的眼神在自己的脸上游走了好几遭，再看下去怕是要招架不住了，“慎言。”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加快步伐走远了。墨廷笑着，赶紧去追宋琰的身影。“阿琰，阿琰，你别生气呀，我不过是逗逗你。阿琰。”

墨廷走了几步便追上了放慢脚步的宋琰，“阿琰，你走的好生快，我都要追不上了。”墨廷拉住了宋琰的衣袖，示意他慢慢走。我已经走的很慢了，是你不行。宋琰回头看着墨廷，一点也没看出他的累，“你要不要买个面具？”墨廷被这突然一问呛了一下，“怎么？才和我呆了一会儿就承受不住我的帅气了？嗯？”他突然把脸凑到宋琰的面前，隔着不过一拳半的距离，眨了眨他本就天生媚态的丹凤眼，一脸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宋琰觉得自己的耳朵根子都要红了，只不过被发丝挡住，不引人注目罢了。

宋琰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半步，“不是，适才我看见有些凡人脸上都带着面具，想是当地的习俗，才问你要不要也买一个。”他说的是实话，方才宋琰就注意到街边路过的人脸上，不管是男女老少，有的都带着面具。想到一旁还有一个在梦里才见过凡间的人，便打算发发善心，给他也买一个玩玩。谁知差点自己的贞操不保。

“好呀，既然是阿琰说要买的，那咱们便去瞧瞧。”墨廷依旧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跟在宋琰的身后，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买面具的小摊前。

“喜欢哪个就拿哪个，算我送你初次见面的礼物。”墨廷看着宋琰带有淡淡笑意的俊俏脸庞，就在摊上挑了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黑色的面具。那面具在灯光下折射出磨砂般的光泽，面具上还用金色的笔勾勒出花纹。很大气，却又给人一种难以被捉摸透的神秘感。

“喜欢这个？”宋琰看着墨廷手中的那个面具，“不，这个是我给你挑的。也算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他把面具塞到宋琰的手中，宋琰有点惊讶，拿我的钱买送给我的礼物？

墨廷又从摊上重新挑了一个，也是个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只是样子是只银色的蝴蝶。翅膀上的花纹被雕刻的有八分真，翅膀下坠着长度合适的两根流苏。手艺是真真让人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一黑一银，绝配。”墨廷将手上的面具和宋琰手上的面具并排端详了一下，随即就带在了脸上。宋琰抬头对上他的眼，幽深却又带着细碎星光。即使是带着面具，依然没有将他不羁的气质敛去，反倒是笼上了一层看不见却把人拒于千里之外的薄纱。

二人又向前走着，停在了一颗老树下面。虽然已是三月三，可这树依旧看起来很凋敝，黑黢黢的枝干上随意长着几片似乎将要落下的叶子。月光从叶间稀疏的散在地上，流入一旁的河中，那河面上还映着一轮被水波冲散的月亮倒影。

“时间怕是不早了，阿琰，我估计要随秦镜那厮回地府去了。怕是很久都见不到一面了，我一定会很想你的。”墨廷叹了口气，看起来很是委屈，“若是想见面，可以来天宫找我。没什么事的话，我会一直在我的宫中。”宋琰安抚着对面像被霜打了的墨廷。

“那？阿琰能不能将你的玉佩赠我，让我解解相思之苦？”墨廷将目光落到了宋琰腰间的那块玉上。在宋琰看来，他的脸上现在只有四个大字，不怀好意！“阿琰的称呼还是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叫了，我们统共也就认识不到多久。”宋琰把他俩的关系一直拎的很清。

“好的阿琰，我知道了阿琰，我下次一定还会这么叫你的。”墨廷故意不顺着他意逗他，看着宋琰无话可说的表情真的太好玩了。“噗嗤，好了好了，我真的走了，有空来找我玩啊阿琰。”墨廷向他挥了挥手，一脸坏事得逞的表情消失了。宋琰眉头微皱，觉得不好，一摸腰间，果然自己的白玉佩不见了，“墨廷你大爷的！”宋琰气的耳根子都红了，这回是真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