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

赤苇晃了晃身子，面色苍白。“我们的宇宙……”黎歌带着自嘲的神情，向新来者揭露那卷残酷的真相。

一

公元二四五〇年，生物医疗蓬勃发展。生物物理学家夜久在人体中发现了一种新粒子流，或成为解释古中医经脉理论的重要依据，世称“芥子”。后续研究进一步表明，芥子与大量人体未知现象有着重要联系。一时间，对于芥子的研究纷涌而起。

公元二四五三年九月九日，开明三号载人航天飞船抵达罗斯128b星，这是离地最近且最适宜生存的系外行星之一。如若该行星上确实有生命存在，这将是人类首次与地外文明接触。那会是铭记于地球文明历史的一页。

二

船长赤苇从冬眠舱中醒来。说是船长，倒不如说是独木船手。为了尽可能减轻重量，百年前的地球只能派出一人作为先锋探访系外宇宙。赤苇是数百万中的幸运儿，也是不幸者。高新的技术难挡时间磨平端粒，技术爆炸足以让地球的百年沧海桑田。但为全人类的命运牺牲与拼搏，对赤苇来说，是一往无前的。

眼前的星球足以令刚出家门的探险家恐惧与沉醉，那是一片人工的森林。星球绝大多表面被覆上一层哑光的不知名材料，只有或深或浅的几抹蔚蓝挣扎在夹缝之中。太空电梯如触手般伸出星球表面，几艘绝不逊色于开明三号的航天飞船在其旁停泊着。赤苇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通讯请求界面在面前弹出，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地球人类的第一次宇宙对话。

“你好。”

三

纵使在步入太空前受过严苛的训练，赤苇的大脑依然宕机了。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眼中闪着明灭不定的光芒。屏幕上的罗斯星人，有着人类的四肢，人类的大脑，他的眼中闪着人类智慧的光芒，他的口中吐出地球人类的语言。他分分明明是一个人，一个和赤苇一样的人类。

“你好，我是黎歌。”他说。

“你是访问这颗星球的第三批人类。”

“我明白你有无数的疑惑与不甘，但请稳定下心神，请听我说。”

赤苇的身子晃了晃，面色苍白。

“为什么向宇宙发射的讯息没有回应？为什么跋涉一百多年，见到的地外文明却是人类自己？宇宙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它在不断膨胀？宇宙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黎歌追问着，带着无奈与疯狂，一柄柄巨锤重击在赤苇的心脏，人类的心脏。

“因为，”黎歌一字一顿，“我们的宇宙只有我们自己。”

四

黎歌的家乡在千年前已达到当今地球的科技水平。关于芥子的研究随着时间的推进逐渐深入。芥子像一个人独有的密码，每一个人的芥子流特征都有所不同，又会随着人的故去而消散，于是很快成为了身份验证的工具。生物物理学家们建立起了芥子库，试图籍此研究出芥子与人的特殊对应关系。

然而，约八百年前，一位新生儿的芥子流与已故之人的芥子流完全一致，分毫不差。七百五十年前，又一位新生儿出现相同情况。六百八十年前，再次出现。芥子流的特异性与偶然重复性引发了劳伦的可怕猜想。她通过大量实验，成功证明了其他生物中也有芥子流的存在，并且在部分生物中检测出了过世之人的特异性芥子流。

芥子流的特征逐渐验证劳伦的猜想，她不敢继续研究下去，抑郁而终。

五百年前，罗斯文明在银河系中心遇到了宇宙中的超级文明，他们自称夏阳。夏阳文明有着不可数的历史长度，对宇宙的探索远胜罗斯文明不知凡几，他们在膨胀的宇宙膜壁旁研究宇宙的边缘与意义。谈及芥子流的怪象，夏阳文明的留守者犹豫再三，叹了口气。

五

“三界众生，轮回六趣，如旋火轮。你明白的吧？”黎歌向赤苇解释道。

“这宇宙中的生命都只是一串串的芥子流的附着凭依罢了。在这闭合的宇宙中，我们遵循着芥子流的规律，在此处死去，在旁处重生，在一颗颗星球间穿梭彷徨着。也许上一轮回，我是地球上的一株垂杨柳；下一轮回，你是罗斯星球上的猫头鹰。”

“我们无法挣脱这无尽的轮回，我们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我们的宇宙就像一颗盛满汤的橡胶球。随着熵增，汤的温度逐渐升高，体积逐渐增大，球的薄膜不断膨胀。如芥子般渺小的人类无法打破宇宙的障壁，但我们可以加速宇宙的熵增。”黎歌的脸上写满了疯狂。“只要宇宙的熵增加到一定程度，只要宇宙壁膜膨胀到它的临界点，那么这闭合的宇宙会再次爆炸，我们也将摆脱这一芥宇宙，进入新的世界！”

六

舱中的空气陷入浓稠的沉默之中。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赤苇的言语中带着苦涩，声音微微发颤。

黎歌道：“我们没有唤醒你们，因为你们不具备自保的能力与点燃星球的能力。提前告诉你们残酷的真相，只会让你们误入歧途，而拥有星际航行能力的文明才会加入我们的队伍。现在，我想，你们有资格了。”

资格？原来地球奋斗了如此漫长岁月，在这宇宙中只是初具对话的资格么。赤苇没有出声。他的心很乱。任何一个正常人都难以接受如此庞大的信息流，他需要时间。他需要仔细咀嚼、思考，去思考地球的未来，人类的未来。

黎歌静静地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赤苇突然笑了。他紧了紧衣领，挺直了脊梁，神态自然，风流倜傥。

“我明白了。我谨代表地球人类支脉，加入宇宙人类的队伍。”

七

随着一声脆响，含苞的芥子花开了，芥子的种子在风中纷飞。

所谓须弥芥子者，是宇宙的终焉，何不是宇宙的奇点？

笔者注：2000字着实写不下，无奈是大赛要求，有很多不严谨的地方，图一乐。有时间会完善一下的。阿里嘎多米娜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