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份礼物

廖行远

听说我明天要出差，王思缇露出了失落而焦急的表情。

“明天可是你的生日呀，居然要出差？”她说道，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摊摊手：“没办法，工作嘛，所以我提前一天请你们吃饭。”说着将烹调好的菜端出来。

我的厨艺还是值得肯定的，一桌好菜吃得蓝云诺跟王思缇赞口不绝，她们直夸味道鲜美，量也掌握得刚刚好。

“其实我今天叫你们来，还想告诉你们一件事。”说着我领她们进了储藏室。

门一打开就飘出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随着灯光的照射，一具人体模特展现在我们眼前。

两个女孩“哇”地一声惊呼出来，这具赤裸的女性人体像商场里展示用的模特一样，被立在储藏室中央，双腿展开呈一定的角度，两只雪白的胳膊优雅地摆着姿势。

与其说这是一个模特不如说是一个标本，因为它是一个用真人身上的材料做的。为了保存这个标本，我特地将储藏室的冷气打得很低。

凉飕飕的风夹着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吹得蓝云诺浑身不舒服，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问：“这哪里来的？”

“有人送我的。”我不紧不慢地说。

我注意到王思缇望着这副身材无可挑剔的标本，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和嫉妒之情，接着只顾一脸陶醉地对着它抚摸起来，似乎对我们的对话不感兴趣。

我自顾自开始了我的描述。

在十一天前，也就是十一月十二日，我收到一个包裹，有点沉，拆开是一个浸满溶液的玻璃容器。费了好大的劲打开那个容器，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肆虐地散发出来。而浸在福尔马林里的，竟是一双完整的手臂！我一眼便认出，那双手臂是属于我第一个女朋友的。我喜欢她那双携带着匀称的手指且洁白无暇的手臂，尤其在弹钢琴的时候，那双臂仿佛有魔力般，弹出勾魂的曲调。交往一段时间后，因为嫌我穷，女孩跟我提出了分手。

十一月十三日，我又收到一个包裹，同样是装有福尔马林的玻璃容器，捞出的是一颗被挖去五官的头颅。对那颗头颅，我也是印象深刻，那是我第二个女朋友的。我曾经夸赞她脸型好看，每块肌肉都富有弹性。这个女孩因工作调配原因，为了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放弃了这段感情。

十一月十四日，我再次收到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人体，那是一双修长的美腿，属于我第三个女朋友的。她曾是一名平面模特，我一看到那双光洁的腿便被吸引了过去。后来那女孩为了上位，出卖了自己的肉体，被我捉奸在床。

十一月十五日，我从味道熟悉的液体中捞出一对酥胸。我的第四个女朋友有一对另同类羡慕嫉妒恨，另异类垂涎三尺的高挺的胸部，深深的乳沟上方纹着暗红色的玫瑰花瓣。我们分手的原因是女孩觉得我跟其他的男人一样好色，是冲着她的胸来的。

渐渐地，我从收到第一个包裹时的惊恐到了后来的兴奋，每天都猜测着下一天会收到什么。

我曾经一共交往过十二个女朋友，无一例外地，这些女孩的身体部位都被邮寄来了。

说实话，男人怎么会不好色呢？上帝赋予了女人那样的结构，无非也是想吸引男人，如果男人不好色，女人长着那样的结构又有什么用？

比如我第五个女朋友，有着纤细的腰肢，跳起舞来灵活动感；再比如我第六个女朋友傲人的臀部，穿低腰裤的时候特别引人注目。当然，这些东西也被寄来了。

“加上第七个女朋友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第八个女朋友雕塑般的鼻子，第九个女朋友诱人的樱桃小嘴，第十个女朋友小巧的耳朵，第十一个女朋友乌黑有韧性的秀发，第十二个女朋友白嫩紧致的皮肤，我终于凑齐了这副标本的原料并将它制作完成。可是一并寄来的卡片上说，明天的第十三份礼物才是重头戏。问题是我只有十二个女朋友，不知道那个人明天会寄什么来呢？”我说着朝两个女孩看了一眼。

一旁的王思缇仍然一门心思地研究着那副标本，从进来开始眼神一直没离开过。

王思缇

我对自己的长相感到极度憎恶，没有天使的脸庞，没有魔鬼的身材。因此没有异性主动接近我。廖行远是我唯一一个男性朋友。我喜欢他身上的男人味，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做的菜。

可惜我只能将这种感情埋藏在心里。他那些女朋友个个拥有值得羡慕的地方。大学里观看艺术系的表演之后，廖行远被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吸引，他们就在一起了。每次提起那个女孩的时候，他一脸的幸福。

那时我是打心眼里祝福他们的，直到那个女孩跟他提出分手。理由竟然是嫌他穷，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接受他的追求？

失恋后的廖行远喝得酩酊大醉。我和云诺安慰了他一整个晚上。

大吐一场之后，他握着我的手感激地说：“谢谢你！”我多希望他就这么握着不要放开。

可这并没有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他眼里我只能算是朋友。两个月后，他开始了新的恋情，对方比我们都大，是个成熟的姐姐。她的脸型很好看，具有中国古典美女的风范。没想到在她毕业之际，毅然选择了去外地工作，硬生生抛下了廖行远。

就这样，几年之内他一次次被心仪的女孩子抛弃。他不知道，我的心也因此一次次受伤。

我尤其讨厌那个胸特别大的女人，倒不是因为我是飞机场的缘故。她口口声声说廖行远好色，只是她纹了这么风骚的一堆玫瑰花在胸前，难道不是为了引起男人们的注意吗？两个月前，我无意中撞见了那个女人，被一个色鬼搂在怀里，两个人说说笑笑，不知道有多开心。

我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上前给了她一个巴掌，骂她是荡妇。她当然不认识我了，骂我神经病。两人吵了几句，她被那个色鬼带走了。我消不去心头的怨愤，悄悄跟踪他们，并在他们分开之后杀了那个女人。

她生前对那对胸引以为傲，所以我便在她死后切下那东西。做完这些我脑海里萌生出一个绝妙的想法，如果将它们作为礼物送给廖行远，他一定喜欢。从那时开始，我便计划着送一份大礼给他。我陆陆续续用各种手段杀了廖行远的十二个女朋友，并从她们身上搜刮了些重要物件。

不知道是不是杀人杀得多了，我慢慢产生了一些幻觉。不过没关系，这阻止不了我。

只是我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些女人曾经都抛弃过廖行远，对他冷酷无情，就算他得到她们的身体又怎么样。于是一个更疯狂的想法充斥着我的大脑，我要将一颗爱他的心也一并献给他。

于是我找来了我的闺蜜蓝云诺，也是我跟廖行远共同的好友，将我的计划告诉了她。

我事先写好遗书，在自杀的时候，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三日打电话给她。她迅速赶来，但是看到的无疑只是我的尸体。根据我的遗书，我愿意将我的遗体捐献给医学院，也就是云诺的表姐教书的单位。最后由云诺帮我完成第十三份礼物的赠送。

我的计划堪称完美！

蓝云诺

闺蜜王思缇提出她的变态计划的时候，我如遭五雷轰顶般怔住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中午她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样，叫我去她那边。她抓着我的手说：“云诺，你是我唯一的闺蜜，你一定要帮我。”

“什么事啊？能帮我一定帮。”我说。

她急得直跺脚，非要我先答应了才肯说。我拗不过她，只好先答应下来。如果早知道她的计划，我一定不会答应的，我发誓！

讲完她的杀人步骤之后，思缇说：“我已经把前面的十二份礼物全送给他了，只差明天的重头戏了，只有你才能帮我！”看着思缇充满期待的神情，我的心像掉进了冰窖，我猜想第十三份礼物一定更血腥更诡异。

果然，她居然要把自己的心送给廖行远。

“不可能，我办不到！”我断然回绝道。可是下一秒钟我看到了思缇眼中打转的泪水。

“我暗恋他很多年了，这你是知道的。看到他一次次被人抛弃，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我知道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是起码我有一颗爱他的心。”她说。

不知怎么的，我盯着她那双无助的眼睛，突然就心软了，竟然情不自禁地答应她了。

跟思缇分开后没多久，廖行远通知我们去吃饭，说生日那天要出差。思缇便将计划推迟了几个小时，打算见完他最后一面再把自己的心献给他。

因此听完廖行远的故事，我们一点都不惊讶。

思缇沉浸在自己的杰作里意犹未尽之时，廖行远又道：“那个人把我的十二个女朋友都杀害了，把她们最好看的部位当礼物送给我，可见她本身对自己的相貌感到自卑；这些部位的主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曾经是我的女朋友但是都分手了，除了凝语是被我捉奸在床的，其他几次都是对方提的分手，所以我猜想这个人暗恋我；她连我交女友的顺序都记得这么清楚，那么一定是我身边的人。”

他顿了一顿，看着思缇说：“是你吧，思缇？”

思缇这才回过神来，惊恐地看了廖行远一眼，又向我投来疑问的目光。

“对不起，我还是告诉他了。”我说。接着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怒火。

廖行远叹了口气道：“所以我特地叫你来，其实是想阻止你。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爱恋，可是你已经害了很多人了，我不想让你把自己也搭进去。”

停顿了两秒钟，思缇指着面前的标本愤愤不平地说：“她们不是嫌弃你就是背叛你，她们都该死……”话说到这里猝然停止了。她举着的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接着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这副标本。

“什么？”她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它，“你们不要过来！”

接着她开始挥舞着双臂，像在抵挡什么东西。

“你怎么了，思缇？”廖行远扶住她的身体问。

“啊……”一声惊叫过后，思缇猛地推开廖行远，而她自己也靠着墙颓然滑到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反复说：“不要啊，不要杀我！别过来，求你们了……”

一旁的廖行远显然被她的举动吓到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其实在她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虽然我不知道她要切下她的胸部做什么。”我平静地对廖行远说，“我当时正要去找她，谁知道撞见了那一幕，她为了你杀了那个女人。其实我很理解她，看到抛弃了自己暗恋已久的男人却又跟别的异性勾搭在一起的女人，心里的委屈和怒火实在很难忍受，于是犯下了那样的错。后来她找我陪她去看中医，我偷偷在她的药里混了致幻的药物，所以她才会产生幻觉。她一定是看到那些女人来找她了。”

“啊？”廖行远嘴巴张得更大了。

“一旦她被调查，我们就指证她是精神病患者。加上她确实有幻觉，希望以此逃过这一劫，我也是为了她着想。”

“辛苦你了。”廖行远说着，和我一起将思缇送回了她的住处。

出来之后，我拨通了表姐的电话。

“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带着口罩的表姐俯身看着我问。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一颗热泪顺着眼角滑向了耳朵。

我对廖行远的爱不会比思缇浅，不然我也不会暗地里教唆他那些女朋友离开他了。要用就用我的心，来做他的第十三份礼物吧。

我安心地闭上眼睛。

本文摘自微信公众号“那么大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