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个杯子沉迷了太久,直到我给它装满水。喝下它。我说的是杯子,一个透明的塑料一次性杯子。连同水一起喝下。我一个月至少这样做一次...
我对这个杯子沉迷了太久,直到我给它装满水。
喝下它。
我说的是杯子,一个透明的塑料一次性杯子。
连同水一起喝下。
我一个月至少这样做一次。
我回去的时候,衣柜还在,可是衣柜里的她不见了。是她叫我把她锁在里面的。我不是变态。
她也不是。
只是她无法自己把自己锁在衣柜里。
需要一个帮手。
然后,我觉得我可以帮她。
她在衣柜里看动漫,那个动漫说的是,一个孩子只会用手手走路,孩子的视角是倒立的,但导演也不知道怎么的,全片都是用孩子的第一人称,反正我看起特别难受,有头晕的感觉。
我常常想着她倒立着,看那个动漫。在衣柜里。
对了,我问她,怎么会有这种动漫,到底什么剧情。
她告诉我,这个动漫的意义,就是你用移动设备看的时候,你反转过来看,就正常了啊,视角。
可是故事呢?我表示不解。
她说,故事就是一个用手走路的孩子的生活啊。
我需要一面墙在我面前倒下,但我还是灰扑扑的站着,墙没有碎,空心我穿过的地方,留下了我的身体的轮廓。这就是我的工作。我和他们一样,常说,为了生活。
衣柜里,留下了她挖的洞,有一条白色的丝带露出来,我一拉,再一拉,我想她应该在丝带的那一头,我拉了很久,拉出来一个绑在丝带上的罐头,这并不是终结,丝带还有,好像拉不完。我想她暂时不想回来,叫我先吃点东西。
是我喜欢的火腿罐头。
吃完了以后,因为无聊,我继续拉那条丝带。坐在木地板上,坐在衣柜前。我的面前是她留下来的洞,我的手里有一条白色的丝带,就像她的血液。
屋里已经有太多的丝带,我拿剪刀来,夹断了。只要留出源头就行了。昨夜除了那罐头,什么收获都没有。
我要去上班了,今天还要站着等三百面墙倒下。
楼下的垃圾站里,全是我丢的白色丝带。
有个孩子,用这个丝带缠着全身,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他调皮的给我打招呼,说他是木乃伊,我说乖。
我继续拉那条丝带,这一次出来一个收音机。
收音机说“哈哈,大棒槌,大棒槌,追得我满街跑,月亮是夜晚光滑的屁股。僧人打坐,把自己点燃了,老人,孩子,女人,围着他。最后他手脚弯曲的倒在地上。大棒槌,大棒槌,追得我满街跑,僧人在广场打坐,老人,少年,少女,跪了下来,没有人上去阻止,大家都念着着佛经。没过多久,国王被杀了。有块手表在沟里和一颗子弹。”
我把这个收音机,卖给了一个老头。换了60元钱。
20元,炒了个回锅肉,喊了两瓶啤酒10元。
还剩30元,我叫了一个六十岁的妓女。
我抽她的烟,听她说过去的故事。
她不太理解我的工作,我也不太理解她的故事。
但我们依然聊得很热烈,电风扇的风从她背后吹来,我看着她皱巴巴的裸体。那个夏天,公园里有个小女孩的尸体从湖里打捞了出来,由于世界每天类似新闻太多,这个小女孩的事情被排在了一百年后的报纸上,不,应该是一百年的每一天,都有一具尸体被打捞出来。
后来那个老头来找我,说这个收音机只会说那些,他按什么怎么调都没有用,叫我退钱。我骂他老混蛋,我们两个打了起来,我输了。他搜了我的身。我身上只有一个打火机,他拿走了,我笑了。那天阳光很温和,我被抢走了一个打火机,躺在人行道上,我仰面看着蓝天,一个愉快的上午。
我回到家里,继续拉着那条丝带。突然要用力拉才拉得出来,感觉有大货。居然是一具蜡像,和她很像,但比她美丽。我把蜡像取下来,放在我的床边。
我对她说,没有罐头了吗?
蜡像是不会说话的。
我不会爬进这个洞里,一探究竟。因为丝带还没有拉完,我不知道会给我带来了什么,最好来个龙蛋或者一箱钱,巧克力奶油冰淇淋也行。
我签了新的合同,我让她的蜡像代替我的工作。老板问我,这东西确实漂亮,可是有你经用吗?
那是当然。然后补充道,她要是坏了,大不了我回来。
现在蜡像帮我打工了。
我去了游乐园,坐过山飞车。全程有15分钟,相当的刺激。刚开始我不敢睁开眼睛,半途我还是鼓起勇气看了看,我发现我旁边的人,不见了。我大叫起来,出事了,出事了。
15分钟后,我给管理员说,我旁边那个人不见了。
管理员说,你旁边没人。
我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他安慰我说,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出过意外,你放心吧。
我有一种解脱感,在游乐园放飞了自我。我藏了起来,我怕米老鼠找到我,但我并没有告诉米老鼠,我藏了起来。有个女人问我在女厕所干什么,我无辜的说米老鼠在找我。她说疯子你快滚出去。我出去的时候,我听见她在笑。
我吃着热狗,想着火箭和黑洞还有叶子的心情,石头的秘密。我真开心,终于不用每天去站着,让三百面墙在我面前倒下,那是个无聊的工作,工资很一般,因为很多人一天可以接800面墙的单子。我比不过那些强者。但我的蜡像可以24小时工作。
垃圾场的木乃伊孩子说“我是淘气的孩子,我划着船,问船去哪里?”
我给了他新的丝带,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你是拳击手,你是黑豹和会游泳的鸟。
他表示感谢,给了我一个苹果。
我把这个苹果,分了一半给他。
坏的那一半。
昨天的丝带给我带来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要去见这个人,他知道她在哪里。
我对她不好奇,我对这个人比较好奇。
比如,为什么他知道她在哪里。
我们约在商城见面,他是个保安。
我们在楼道说着,旁边有一大个蓝色的垃圾桶。
他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表示不解,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想。
他说,她回会来的,你别急,不要报警。
我表示不解,我们根本没有关系,我只是一个帮她锁衣柜的人,她的家人朋友都没有去报警,我怎么可能去报警。
他说,你不希望她回来吗?她给了你蜡像,说明她是爱你的,她知道蜡像能帮助你,好比,一定的自由。
我承认,这一点,我是感激的。
可是我们这样聊天目的是什么。
他说,我只是传个话,就像她的手机。
你的存在呢?我问他。
他说,一个保安啊,商城需要一个保安,这就是我的存在,就像我的女儿在等我回去一样。
告辞。
他说,不送。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和现实感的对话,除了她想让我感激她。那么我觉得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爱我?可是我是谁?这个永恒的问题就像问题的本身,问既是答,如果回答出来,时间是会停止的,所以时间从来不会问自己,“我是谁。”当然宇宙和苹果也不会问,只有人类好奇这个问题,但人类不可能永恒,这一点我确认,相比毁灭,我更相信进化成一种伟大的虚无,直到宇宙开始好奇那时的“我们。”
我现在思考的是,我是继续拉这个没完没了的丝带,还进爬进去,可是我不好奇进去,我不好奇这个洞通往什么世界,无论这个丝带再怎么长,无论这个勾引再怎么长。我唯一爬进去的动机,是想问她。你的爱是什么?然后,你为什么爱我?。
我犹豫,可是这个有什么意义呢?当初,她偷了我的猫,然后叫我帮她把她自己锁在衣柜里,就告诉我猫在哪里。我相信了她。她却每一天都说,再锁一次。然后我相信了她骗我,继续帮她锁着。这就是我们的关系,我,我的猫,她,她的衣柜。其实这个衣柜是我的,但自从她进去了以后,我就觉得这个衣柜是她的了,好像这个衣柜一直在等她一样。
我很爱我的猫,我的猫对我很温柔,我对我的猫很忠诚。而忠诚是足以让我杀死这个女孩,逼她说出真相。可是我却没有那么做,因为对她没有仇恨感。她真的很像她的蜡像,之所以说像,是因为她的蜡像很完美,而她是残缺的。因为蜡像的神情停留在永久的那一瞬间,那是她深情的一瞬间,我无法抗拒深情的不灭,本来下一秒,她可以去吃面包,但蜡像不会,就那样深情的面对着陌生的墙。
难道这就是意义,蜡像虽然没灵魂,而我却爱着这个“她”的深情。对于生命形式那个她,我不爱她,但我要爬进去,问她,你为了什么而深情。因为蜡像永远不会说话,当然我也不希望蜡像说话。但我可以问她的灵魂,灵魂总有深情的答案,或者说深情的秘密。
可是丝带的疑惑依然在,它源源不断的被我拉着,我不知道丝带会给我带来什么,比如有比那美丽无比的蜡像更好的东西,这种期待也是让我上瘾的,因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而我也喜欢那个孩子,这个孩子总是需要新的丝带,如果他一直想要当木乃伊。我会用丝带换取他的苹果。
可也有羞辱我的时刻,虽然那是一个愉快的上午。但我给了老人实物,你不能说一个会说话的收音机是坏的,或许它就是一个只会说那些话的收音机。然而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个老人无助的愤怒,虽然他在打我,但他的心里的话却是,为什么你们总是欺负一个老人。为什么你总是欺骗一个老人。可我并没有欺骗他,但却无法跟他解释,这种行为只会让他觉得欺骗更深更罪恶。收音机他也没有还给我,而我当时确实也没有钱还给他,而他打倒了我,气冲冲的走了。我能想到晚上,他用我的打火机点燃香烟孤独的背影。有一天,我也会老去。有一天,我也会老去。当时我望着蓝天,就这样对蓝天说,也对那架飞机说,也对未来的那个人说,等我,老头。
选择的左右,无限拉长和延生。无论为了深情还是期待,它们都各自有了奔跑的方向,我是它们唯一的动力,我和我的猫显得孤寂和不安。
我猜测我的猫,会从这个洞里爬回来。或许这才是我每天对着这个洞沉思的意义。因为没有逻辑的预估才会让等待显得格外的激情。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对。所以,我要等着。就像另外一种逻辑。
今天,丝带给我带来了一个花瓶。
我没有买花的习惯,我是被动的人,我总觉得花要送人,才有意义,所以就没有那种自己养花,看花开的境界。但我有一种自我幻化的举动,以前我猫还在的时候,我常常用我的洗脚盆打一盆水,放在地上,然后坐在这盆水的面前,叫唤我的猫过来。我说,来,亲爱的猫,陪我看海。
可是今天,这个花瓶。我想给自己买一朵花,因为花瓶不会自己去买花,其实我只是觉得,花瓶没有花,显得花瓶寂寞,或者我砸碎它,本来只是干净的瓶子,有了花,成了花瓶,它应该像反叛的烈士一样,对这个世界说不。谁说那是寂寞,不要用你的一厢情愿怜悯我,那是一种轻蔑和可恨的自大,你说我寂寞,神都没有这个权力。
最后我还是给这个花瓶装了水,插上了一朵花。
因为对于它关于烈士的描述,也是我的一厢情愿。
所以是什么就是什么,你本来就是人类创造出来的。
花在窗台枯萎的时候,你不会枯萎。这样的描述足矣。
我想了很久,决定把那个洞封起来,但不能用水泥。我要用纸壳,那种装洗衣机的纸壳就行,我还打算在这边的洞口边缘,放一个手电筒,和一把剪刀,我希望她知道,我并不是要杀死她,只是我不能再靠丝带的勾引活下去,也不能总是去找一个让我爬进去的理由,因为我坐在洞口的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就像思考是个旅馆,我一进去,就不想出来,那里好像有睡不完的觉,做不完的梦。我不能没有生活。
我这样做了。
我想去告诉孩子,木乃伊的游戏结束了。
可是孩子成长得太快,他的船已经告诉他,要去哪里。
这就是成长的告别吧,孩子死了,船起航了。
我把我的蜡像换了回来,她要在家里,现在我明白,我需要她的深情,墙不会懂她的,墙只能留下她深情的轮廓,而不是那双深情的眼睛。
没有看海了。夜晚我和她的蜡像,看着窗台的花瓶和花。
我仿佛能感到她们间的交流,是花后面的那轮苍月告诉我的。她们在说着一个动人的故事,关于海和星辰,关于一颗恒星壮丽的死亡,关于欢愉的秘密,关于在蝴蝶和风吹来之前短暂的别离,关于被岁月遗忘的岁月。
当我们真正相爱的时候,冰雪才会如梦初醒。
我听到了,猫叫。
她抱着猫出现在我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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