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我赶到店内,一只秋田犬去世了,家人想先送过来冷冻,隔日火化。我在门口等待着客人,来了第一辆车。“您好,是彩虹星球吗?”...
凌晨一点,我赶到店内,一只秋田犬去世了,家人想先送过来冷冻,隔日火化。
我在门口等待着客人,来了第一辆车。
“您好,是彩虹星球吗?”车窗摇下来,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士向我确认。
“对,车就停我们院门口吧,马上搬狗狗比较方便。”
“狗不在这车上,后面还有两辆呢。”
最后一共来了七个人,四男三女,来这么多人送一只宠物,在我这还是头一回。
秋田犬在最后一辆车里,一位老奶奶和它一同坐在后座,秋田犬的大脑袋静静地躺在老奶奶的大腿上。
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秋田犬从车里搬了出来,放到了担架上,这家的四个男人,从三十岁到六十岁,没让我帮忙,一人抬着一个角,张罗着就把秋田抬进了屋。
秋田犬叫田田,体重足足71斤,体型健美,比例匀称,走起路来一定是威风凛凛的样子。
此刻它却静静地躺在担架上,因为刚做完安乐,身体尚未僵硬,还留着余温。
很难得的一点是,田田的眼睛是闭着的,而绝大部分动物去世之后,眼睛都是睁着的。
“叔叔阿姨,你们看,田田的眼睛是闭着的,动物去世后,极少数能闭上眼睛,田田一定是安心地走了。”我安慰道。
“真的吗?那时候他就趴在我腿上安乐的,眼睛还真是闭着的。”老奶奶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旁边的家人都急忙安慰她,“是啊是啊,田田走得安心,咱也甭太难过了。”
收拾完了之后,该将田田装进遗体箱,存放进冰柜了,但我看着田田,看着站在周围的一大家子人,我犹豫了。
“叔叔阿姨,本来该放冰柜的,但是放冰柜呆一整晚有点太可怜了。现在天气也冷,我觉得要不就让它待在中式告别室吧,里面有地藏王菩萨,还有念经超度,您们也可以给它上柱香。”
“好,好,对,我也不想让它放进冰柜,就给它超度超度吧!”一位老先生郑重地看着我,说话间不停地用力点头。
这位老爷爷和刚才那位老奶奶应该就是田田的主人了。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把田田送进了中式告别室灵床上,刚才那位老先生径直走到菩萨面前,点燃了三根香。
老奶奶和另外两个阿姨把田田最爱的零食和玩具都在床周围摆好。
年龄最小的男士(老先生的儿子)则举起了手机,记录起最后的时刻。
一位阿姨收拾到一半突然掩着脸快步冲出了房间。
房门口一位大叔则默默地点了根烟,看了我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便开始往外走。
“没事,抽吧。”
“谢谢。”
告别室门还没有关,我在门口等待着抽烟的叔叔和哭泣的阿姨进去,好把空间独自留给他们。
这时,点香的老先生突然从菩萨面前回过身,似乎在找什么。
“小伙子,根据传统的这些仪式啊,我们该说点什么?”
“您就说您想对田田说的话就行了,没有太多规矩约束的,跟人的不一样。”
他冲我点点头,便走到了灵床的床尾,双手持香,前方是披着往生被、盖着玩具零食的田田,再前方是肃穆却又的确在此刻能够宽慰人心的地藏王菩萨。
“田田!希望你尽快前往西方极乐世界!希望来世,你能告别生灵的病痛!你的一生过于短暂了!希望你下辈子幸福!快乐!”老先生有力地说出了这些话,仿佛田田是睡着了,必须得大点声,才能叫醒他;也许是田田已经走远了,太小声,田田会听不见。
老先生的悼词就像一句开场白,告别室里一家人都到齐了,围在了田田的床边。
我悄悄关上门,站在大厅,望着深灰色的天空。
我的记忆回到了十五年前,某个初夏的深夜,大概也是一两点,爷爷去世了。
我忘了是我自己醒的,还是被我妈妈叫醒的,迷迷糊糊,谁也没告诉我,但我知道爷爷去世了。
我慢慢走出门,江苏初夏半夜的空气已经不让人觉得阴冷,甚至略显湿热,我与外界就像隔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形成的膜,景象模糊,声音遥远。
隔壁爷爷住的房子灯火通明,奶奶、爸妈、姑姑姑父们里里外外地忙碌着,我远远地看着,慢慢地走着。
“把门板拆下来,睡在这个上面,以后回家还认识家里的门。”忘了是谁命令般地说了一句。
爷爷躺在门板上的场景,就和田田躺在担架上的场景一样,被一群有力的手臂抬起,有亲情环绕。
告别仪式结束,一家人陆续走了出来。
老先生突然深鞠一躬,
“各位,姐夫代表田田在这里,谢谢你们了!特别感谢!”
众人赶忙扶起老先生。
准备离开时,老先生又转身向我点头致意,
“兄弟,我们家田田,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您放心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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