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 樋 口 一 叶 《 青 梅 竹 马 》 有 感 架 上 书 香 文学星空 30 日本明治时代的现实主义女作家樋口一叶，以其冷静客观的现实描绘、细腻 的情感把握、浪漫抒情的笔调而闻名。 她 的小说创作数量并不可观， 但那一篇篇 优美精致的作品无不散发着她独特的艺 术魅力; 中篇小说《青梅竹马》便是其中的代 表作品; 小说生动地描绘了大音寺前巷 胡同里一群少男少女的日常生活和心理活动; 少年的欢乐、青春的烦恼、友谊的 单纯、爱情的惆怅，交织在一次次游戏和 争闹中; 没有跌宕复杂的情节，没有鲜艳 浓烈的色彩， 整篇小说笼罩在淡淡的抒 情之中， 带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忧伤的感受; 小说由一个个场面、 一件件琐事构 成：在庙会上打架、在笔店里玩耍、在家 中看画、 在路上修理木屐……但两条线 索清晰可见， 一是大黑屋名妓之妹美登 利与龙华寺方丈之子信如之间缠绵微妙 的情感关系， 二是消防头的儿子长吉和 当铺家的正太郎之间的矛盾冲突; 美登 利是个漂亮活泼、人见人爱的 姑娘，信如则沉默寡言、性格 内向，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无意 中竟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 微妙的感觉，虽是情窦初开却 也备受爱情的折磨;信如因羞 涩的缘故故意冷落对方，竭力 掩饰自己的内心，而爱笑爱闹 的美登利在他面前也不再大 大咧咧， 开始变得多愁善感; 长吉是胡同里的小霸王，因着 家境、学校、性格的差异，和正 太郎成了死对头，为了给自己 壮势，便拉上信如入伙；正太郎则是一个 天真烂漫的孩子， 怀着单纯的心喜欢着 美登利; 这两条线索相互交错着，将一个 个青梅竹马的故事娓娓道来; 其中， 长吉和正太郎的矛盾关系是 明显的， 信如与美登利的情感关系是隐 蔽的， 前者对后者有一种奇特的推动作用; 长吉和信如的同伙关系、美登利与正 太郎的亲密友情， 无形中让信如与美登 利站到了对立的两面， 从表面看应该算 是“敌人”了; 然而爱情的反作用力似乎 让他们的内心更加亲近了; 美登利当着 人的面骂信如“真是个大混蛋，乖僻的性 子，阴阳怪气的别扭人，结巴小子，缺牙 齿，死讨厌的家伙”，却又腼腆而依恋地， 久久目送着信如远去的背影; 对信如的敌视， 倒仿佛是她爱情的明证和羞涩的 借口了; 两条线索巧妙而自然地推动着故事 的发展和情感的衍变; 然而，有一条隐形的时间之索却是贯穿整部作品的中轴; 冲突也好;友谊也好、爱情也好，无不萦 孔子说：“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论语·宪问》）; 内心的强大可以化解生命中很多很多遗憾。 你的思想就如水，当水波摇曳时，很难看清，不过当它平静下来，答案清晰可见。 功夫熊猫 架 上 书 香 酷险恶的环境相比，几乎可以算是一个世 外桃源了。 大家在笔店放幻灯片、弹扁螺 壳，笔店老板娘拿正太郎开玩笑，美登利 丢绸条给信如做趾绊儿……一个个故事， 宛如一首首抑或欢乐、 抑或忧伤的小诗， 无一例外都散发着真善美的气息。 然而， 在这理想国的周围，却是一个多么丑陋的 现实世界！ 小说以花街作为背景，已经让 那放荡罪恶的环境给故事笼罩下了一层 黑暗的阴影。 龙华寺方丈贪婪下贱，常常 大吃大喝，还不顾一切地让太太摆摊卖簪 子，以便赚更多的钱。 这可怕的外部环境 就像汹涌的波浪一样包围着那个美好而 弱小的世外桃源，随时准备吞没它。 再次是人物情感关系的对比。 纯真的 友谊和缠绵的爱情，是这篇小说的两种最 主要的情感关系。 以美登利为中心，一边 是正太郎的友谊，一边是信如的爱情。 她 和正太郎亲密无间，在一起时总是像个无 忧无虑、涉世未深的孩子，后者喜欢她，甚 至模模糊糊地想要娶她，而她却只把他当 作要好的朋友，当笔店老板娘开玩笑时，他 害羞地对着墙壁唱起歌来，可她却“连脸颊 也没红”。 然而，在面对信如的时候，她总是 显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表现，“脸顿时就红 了”、“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真不像平日的 美登利了”。 毫无疑问，这是情窦初开的表 现，也是青春将至的征兆。 友谊和爱情，构 成了小说中快乐和忧伤的两种音调，一起 奏出了“青梅竹马”的动人乐曲。 最后是人物形象的对比。 错综的关 系，使许多组人物都具有了可比性。 美登 利的天真活泼和信如的沉默内向，正太郎 的幼稚和信如的深沉，长吉的蛮横与正太 郎的温和，一个个人物在无形的对比之中 绕着这根中轴进行着。 无论经历了多少 欢乐，多少摩擦，时间总会将一切无情地 扫去， 把人带进充满了烦恼和阴影的青 春。 美登利不再上街玩耍，再也听不见正 太郎得意的嗓子， 信如出门求学……那 些青梅竹马的美好时光已成回忆， 长大 了的孩子们不得不面对沉重的现实了。 对比手法在这篇小说中运用得十分 广泛。 时间的对比、环境的对比、情感的 对比、人物的对比，丰富了小说的内容， 同时达到了巧妙的艺术效果。 首先是少年时代与青年时代的对 比。 作者几乎是明显地将故事分成了这 两个阶段，以美登利那件“愁人的事”为 界。 重点当然是少年时期，也即是那段青 梅竹马的生活。 小说着力刻画了那种天 真幼稚、充满童趣的生活情态，大方可爱 的美登利、爱撒娇的正太郎、蛮不讲理的 长吉、滑稽的三五郎，这些天真烂漫的孩 子共同演绎着一出偶有打闹却是无忧无 虑、 生机勃勃的少年舞台剧。 而当有一 天， 美登利 “娇羞地梳了艳丽的大岛田 髻”，世界就仿佛变了样。 那欢乐的气氛 一扫而空， 代之而起的是不尽的烦恼和 愁绪。 她莫名地对正太郎大发脾气，不仅 让后者觉得委屈和不解， 更让读者感到 了惋惜和遗憾。 大街上没有了她，也没有 了往日的热闹，变得空寂落寞。 当然，后 面的这段内容作者只是简略地进行了交 代， 与前面部分的详细描绘形成了鲜明 对比，也让人在对“青梅竹马”的咀嚼和 回忆中体味到无穷的失落和惆怅。 其次是孩子们的生活与外界生活环 境的对比。 虽然有冲突，却也只是孩子们 幼稚的玩闹，无伤大雅，与他们身边那残 文学星空 32 在你发怒的时候，要紧闭你的嘴，免得增加你的怒气。 苏格拉底 架 上 书 香 一看， 自己的脚边落下一块红有禅的绸 条，像是一片美丽的红叶一样，已经被雨 水打湿了”，“那红有禅的绸条又映入他的 眼帘”，“只有那块红有禅绸条， 把人的哀 怨留在上面，孤单单地躺在格子门外的泥 土上”，它被再三地提起，已然成为了一个 鲜明动人的诗的意象，承载着爱情的忧愁 与哀伤了。 小说的结尾，信如丢在大黑屋 别院的纸水仙花，与那红有禅绸条有着异 曲同工之妙，美登利“怀着不胜依恋的心 情把它插在错花格子上的小花瓶里，独自 欣赏它那寂寞而清秀的姿态”， 这纸水仙 花不正是信如吗？ 抑或是美登利本人？ 另外， 笔者注意到小说中的季节问 题。 故事似乎开始于夏天，“八月二十日”， 随着故事的推进，渐渐经历了秋天（“从这 时候起，早晚就吹来瑟瑟的秋风，怀炉炭 也代替了上清店的蚊烟香”）、冬天（“在一 个下霜的寒冷的早晨”）。 而这季节的衍变 似乎与人物的生活命运有着某种联系。 躁 动喧闹的夏天似乎代表着孩子们火热的 少年时光，忧郁的秋天象征着生活中出现 的哀思愁绪，清冷的冬天则预示着现实的 严酷和青春的寂寞。 而经历了三个季节走 向成人世界的孩子们，会迎来生命的春天 么？ 这悲哀的问号令人无法自拔。 樋口一叶是如何于 平淡中见奇妙、 于现实 中见浪漫，《青梅竹马》 都能给我们带来完美的 答案。 显得个性鲜明，令人过目难忘。 丰富多样 的对比手法给小说带来了生动的表现 力。 浓郁的诗意是这篇小说的又一个重 要特点。 日本著名作家森鸥外曾如此评 价樋口一叶，“我即使遭到‘崇拜一叶’的 嘲骂，仍不惜把‘真正的诗人’这个称号 赠送给她”。 作为小说的《青梅竹马》，其 中所流露出的诗意是显而易见的， 尤其 表现在美登利与信如的爱情之中。 这如 诗一般美的情感， 自然要用如诗一般美 的语言去表现。 “一个降着秋雨的寂寞的晚上”，忧 郁的绵绵秋雨为那奇妙的情感作下了铺 垫，美登利处在爱与羞涩的矛盾之中，这 种缠绵缱绻的情愫与秋雨的意境自然而 然地融为一体。 最美的情景发生在信如 不小心弄坏了木屐趾绊儿的那一天。 他 不得不坐在大黑屋门前修理趾绊儿，美 登利看见了他， 一段细腻的心理活动在 作者笔下生动地展开， 她最终一声不响 地把绸条丢给了他。这块红有禅绸条是 小说中最鲜艳的色彩。